納蘭詞
14.酒泉子 謝卻荼
酒泉子
謝卻荼１，一片月明如水。
篆香消，猶未睡，早鴉啼。
嫩寒無賴２羅衣薄，休傍闌干角。
最愁人，燈欲落，雁還飛。
【註釋】
１荼：落葉小灌木，攀援莖，有刺，夏季開白花，清香潔美。
２嫩寒無賴：嫩寒，輕寒、微寒。
無賴，猶無情無義。
【詞譯】
荼的花期已過。
曾經的浪漫，曾經的美好，都在絢麗而孤寂的盛放中，歸為片片落花，汩汩流水。
人生是否也如四季？
春夏時，百花盛開，帶給你滿眼的奼紫嫣紅，然後又一朵朵地消失，空留尋花人疲倦的蹤影？
天涯流落思無窮。
是這樣麼？
想起王菲的歌—
最後剩下自己捨不得挑剔，最後對著自己，也不大看得起，誰給我的世界，我都會懷疑。
心花未放，卻開到荼。
【評析】
古語曰：「開到荼花事了。」
所謂「開到荼」即是言荼靡開敗之日，便是一年的花季結束之時，所有的花也就不會開放了。
納蘭此首《酒泉子》一開篇就用了 「荼」這一意象，並且還特意把凋零、開敗的意味突出一番——用了「謝卻」二字。
我想納蘭用這個意象，並不是純粹描摹自然景物，而是有所象徵。
因為荼蘼是夏天最後的花，它的開放代表著夏日花季的終結，而一切的事，不管有沒有結局，都得在這白色微香中曲終人散。
而現在連「唯一」的荼蘼花也凋謝了，可見在納蘭看來，所有的一精一彩和芬芳也隨之消融在漸涼的秋意裡，一切歸於黯然煞意，走到了盡頭。
這樣，詞作一開篇就奠定了淒清哀婉的基調。
「一片月明如水」。
現在花季已逝，只有一輪明月，皎皎懸於天宇，播下清冷寂寞的光輝。
在這樣月明如水的夜晚，李白曾「舉杯邀明月，對酒成三人」，殊為瀟灑，然而終是「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月亮難以為伴，影子也徒隨自身。
納蘭沒有選擇像李白一樣借酒沉醉，醉後援翰寫心，感而抒懷。
他沒有那樣的心境。
他只有悄悄燃起心字暗香，一人默默思量自己的重重心事，而越思量就越難以為寢，直至早鴉開始啼叫，還「猶未睡」。
總言之，這上闋詞，重於寫景，而景中含情，明麗清晰。
詞至下闋，轉以言情為主，情中有景。
「嫩寒無賴羅衣薄，休傍闌干角」， 氣候已??有些許寒意，詞人所穿的衣服已經快遮擋不住這微寒了。
其實，身寒仍有衣可御，但是心若寒冷，有甚可御？所以他對自己說「休傍闌干角」，因為他知道，縱然把闌干拍遍，也無人理解他的登臨之意。
最後三句，直抒胸臆而意蘊含婉。
君不見，「燈欲落，雁還飛」，這滿腔愁緒，怕是又要延續到第二天了。
分類：未分類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