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
卷21列傳第十一
王弘
弘少好學,以清悟知名。
弱冠為會稽王道子驃騎主簿。
珣頗好積聚,財物布在人間,及薨,弘悉燔券書,一不收責,其餘舊業,悉委諸弟。
時內外多難,在喪者皆不得終其哀,唯弘徵召一無所就。
桓玄克建業,收道子付廷尉,臣吏莫敢瞻送,弘時尚居喪,獨道側拜辭,攀車涕泣,論者稱焉。
宋武帝召補鎮軍諮議參軍,以功封華容縣五等候,累遷太尉左長史。
從北征,前鋒已平洛一陽一,而未遣九錫,弘銜使還都諷朝廷。
時劉穆之掌留任,而旨乃從北來,穆之愧懼發病,遂卒。
宋國建,為尚書僕射掌選,領彭城太守。
奏彈世子左衛率謝靈運,為軍人桂興一婬一其嬖妾,靈運殺興棄一屍一洪流,御史中丞王准之曾不彈舉。
武帝答曰:「端右肅正風軌,誠副所期,自今以為永制。」
於是免靈運官。
後遷江州刺史,省俺簡役,百姓安之。
永初元年,以佐命功,封華容縣公。
三年入朝,進號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帝因宴集曰:「我布衣,始望不至此。」
傅亮之徒並撰辭,欲盛稱功德。
弘率爾對曰:「此所謂天命,求之不可得,推之不可去。」
時稱其簡舉。
少帝景平二年,徐羨之等謀廢立,召弘入朝。
文帝即位,以定策安社稷,進位司空,封建安郡公,固辭見許。
進號車騎大將軍,開府、刺史如故。
徐羨之等以廢弒罪,將及誅,弘以非首謀,且弟曇首又為上所親委。
事將發,密使報弘。
羨之既誅,遷侍中、司徒、揚州刺史、錄尚書事,給班劍三十人。
上西征謝晦,與彭城王義康居守,入住中書下省,引隊仗出入,司徒府權置參軍。
元嘉五年春,大旱,弘引咎遜位。
先是彭城王義康為荊州剌史,鎮江陵,平陸令河南成粲與弘書,誡以盈滿,兼陳彭城王宜入知朝政,竟陵、衡一陽一宜出據列藩。
弘由是固自陳請。
乃降為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六年,弘又上表陳彭城王宜入輔,並求解州,義康由是代弘為司徒,與之分錄。
弘又辭分錄。
弘博練政體,留心庶事,斟酌時宜,每存優允。
與八座丞郎疏曰:「同伍犯法,無人士不罪之科,然每至詰謫,輒有請訴。
若常垂恩宥,則法廢不行,依事糾責,則物以為苦。
恐宜更為其制。」
時議多不同,弘以為:
謂之人士,便無庶人之坐;署為庶人,輒受人士之罰,不其頗歟?謂人士可不受同伍之謫,取罪其奴客,庸何傷邪?無奴客,可令輸贖。
有修身閭閻,與群小實隔,又或無奴僮,為眾所明者,官長二千石便親臨列上,依事遣判。
又主守偷五疋,常偷四十疋,並加大辟。
議者鹹以為重。
弘以為:
小吏無知,臨財易昧。
或由疏慢,事蹈重科。
宜進主守偷十疋,常偷五十疋死,四十疋降以補兵。
至於官長以上,荷蒙榮祿,冒利五疋乃已為弘,士人至此,何容復加哀矜。
且此輩人士可殺不可謫,謂宜奏聞,決之聖旨。
文帝從弘議。
弘又上言:「舊制,人年十三半役,十六全役。
今四方無事,應存消息。
請以十五至十六為半丁,十七為全丁。」
從之。
及弟曇首亡,文帝嗟悼不已,見弘流涕歔欷,弘斂容而已。
既而彭城王義康言於帝曰:「曇首既為家一寶,又為國器,弘情不稱,何也?」
帝曰:「賢者意不可度。」
其見體亮如此。
九年進位太保,領中書監,餘如故。
其年薨。
贈太保、中書監,給節,加羽葆、鼓吹,增班劍為六十人。
諡曰文昭公,配食武帝廟庭。
弘既人望所宗,造次必存禮法。
凡動止施為及書翰儀體,後人皆依放之,謂為王太保家法。
雖歷藩輔,而不營財利,薨亡之後,家無餘業。
而輕率少威儀。
客有疑其諱者,弘曰 :「家諱與蘇子高同。」
一性一褊隘,人有忤意,輒加詈辱。
少嘗摴蒱公城子野捨,及後當權,有人就弘求縣。
此人嘗以蒱戲得罪,弘詰之曰:「君得錢會戲,何用祿為。」
答曰:「不審公城子野何所在。」
弘默然。
自領選及當朝總錄,將加榮爵於人者,每先呵責譴辱之,然後施行;若美相盼接語欣歡者,必無所諧。
人問其故,答曰:「王爵既加於人,又相撫勞,便成與主分功,此所謂一奸一以事君者也。
若求者絕官敘之分,既無以為惠,又不微借顏色,即大成怨府,亦鄙薄所不任。」
問者悅伏。
子錫嗣。
錫字寡光,位太子左衛率、江夏內史,高自位遇。
太尉江夏王義恭當朝,錫箕踞大坐,殆無推敬。
卒,子僧亮嗣,齊受禪,降爵為侯。
僧亮弟僧衍,位侍中。
弘少子僧達。
僧達幼聰敏,弘為揚州時,僧達六七歲,遇有通訟者,竊覽其辭,謂為有理。
及大訟者亦進,弘意其小,留左右,僧達為申理,闇誦不失一句。
兄錫質訥乏風采。
文帝聞僧達早慧,召見德一陽一殿,應對閒敏,上甚知之,妻以臨川王義慶女。
少好學,善屬文,為太子舍人。
坐屬疾而於揚列橋觀鬥鴨,為有司所糾,原不問。
一性一好鷹犬,與閭裡少年相馳逐,又躬自屠牛。
義慶聞之,令周旋沙門慧觀造而觀之,僧達陳書滿席,與論文義,慧觀酬答不暇,深相稱美。
訴家貧求郡,文帝欲以為秦郡。
吏部郎庾仲文曰:「王弘子既不宜作秦郡,僧達亦不堪蒞人。」
乃止。
遷太子洗馬,母憂去職。
與兄錫不協。
錫罷臨海郡還,送故及奉祿百萬以上,僧達一夕令奴輦取無餘。
服闋,為宣城太守。
一性一好遊獵,而山郡無事,僧達肆意馳騁,或五日三日方歸,受辭辯訟,多在獵所。
人或逢,不識,問府君所在。
僧達且曰:「在近。」
其後徙義興。
及元兇弒立,孝武發尋一陽一,沈慶之謂人曰:「王僧達必來赴義。」
人問其所以,慶之曰:「虜馬飲江,王出赴難,見其在先帝前,議論開張,執意明決,以此言之,其必至也。」
僧達尋至,孝武即以為長史。
及即位,為尚書右僕射。
僧達自負才地,一二年間便望宰相。
嘗答詔曰:「亡父亡祖,司徒司空。」
其自負若此。
後為護軍將軍,不得志,乃求徐州,上不許。
固陳,乃以為吳郡太守。
時期歲五遷,彌不得意。
吳郭西台寺多富沙門,僧達求須不稱意,乃遣主簿顧曠率門義劫寺內沙門竺法瑤得數百萬。
荊、江反叛,加僧達置佐領兵。
台符聽置千人,而輒立三十隊,隊八十人。
立宅於吳,多役功力,坐免官。
後孝武獨召見,傲然了不陳遜,唯張目而視。
及出,帝歎曰:「王僧達非狂如何?乃戴面向天子。」
後顏師伯詣之,僧達慨然曰 :「大丈夫甯當玉碎,安可以沒沒求活。」
師伯不答,逡巡便退。
初,僧達為太子洗馬在東宮,一愛一念軍人朱靈寶,及出為宣城,靈寶已長。
僧達詐列死亡,寄宣城左永之籍,注以為子,改名元序。
啟文帝以為武陵國典衛令,又以補竟陵國典書令,建平國中軍將軍。
孝建元年,事發,又加禁錮。
表謝言不能因依左右,傾意權貴。
上愈怒。
僧達族子確少美姿容,僧達與之私款。
確叔父休為永嘉太守,當將確之郡,僧達欲一逼一留之,確知其意,避不往。
僧達潛於所住屋後作大坑,欲誘確來別,殺埋之。
從弟僧虔知其謀,禁呵乃止。
御史中丞劉瑀奏請收案,上不許。
二年,除太常,意尤不悅。
頃之,上表解職,文旨抑揚。
侍中何偃以其言不遜,啟付南台,又坐免官。
先是,何尚之致仕,復膺朝命,於宅設八關齋,大集朝士,自行香,次至僧達曰:「願郎且放鷹犬,勿復遊獵。」
僧達答曰:「家養一老狗,放無處去,已復還。」
尚之失色。
大明中,以歸順功,封寧陵縣五等候,累遷中書令。
黃門郎路瓊之,太后兄慶之孫也,宅與僧達門並。
嘗盛車服詣僧達,僧達將獵,已改服。
瓊之就坐,僧達了不與語,謂曰:「身昔門下騶人路慶之者,是君何親?」
遂焚瓊之所坐一床一。
太后怒,泣涕於帝曰:「我尚在而人陵之,我死後乞食矣。」
帝曰:「瓊之年少,無事詣王僧達門,見辱乃其宜耳 。
僧達貴公子,豈可以此加罪乎?」
太后又謂帝曰:「我終不與王僧達俱生。」
先是,南彭城蕃縣人高闍、沙門釋曇標、道方等共相誑惑,自言有鬼神龍鳳之瑞,常聞簫鼓音,與秣陵人藍宏期等謀為亂,又結殿中將軍苗乞食等起兵攻宮門。
事發,凡一黨一與死者數十人。
僧達屢經犯忤,上以為終無悛心,因高闍事陷之,收付廷尉,於獄賜死。
時年三十六。
帝亦以為恨,謂江夏王義恭曰:「王僧達遂不免死,追思太保餘烈,使人慨然。」
於是詔太保華容文昭公門爵國姻,一不貶絕。
時有蘇寶者名寶生,本寒門,有文義之美,官至南台侍御史、江寧令,坐知高闍謀反,不即聞啟,亦伏誅。
僧達子道琰,徙新安。
元徽中,為廬陵內史,未至郡,卒。
子融。
融字元長,少而神明警慧。
母臨川太守謝惠宣女,一性一敦敏,教融書學。
博涉有文才,從叔儉謂人曰:「此兒至四十,名位自然及祖。」
舉秀才,累遷太子舍人。
以父宦不通,弱年便欲紹興家業,啟齊武帝求自試,遷秘書丞。
從叔儉初有儀同之授,贈儉詩及書,儉甚奇之,笑謂人曰:「穰侯印詎便可解。」
歷丹一陽一丞,中書郎。
永明末,武帝欲北侵,使一毛一惠秀畫漢武北伐圖,融因此上疏,開張北侵之議。
圖成,上置琅邪城射堂壁上,游幸輒觀焉。
九年,芳林園禊宴,使融為曲水詩序,當時稱之。
上以融才辯,使兼主客,接魏使房景高、宋弁。
弁見融年少,問:「主客年幾?」
融曰:「五十之年,久踰其半。」
景高又云:「在北聞主客曲水詩序勝延年,實願一見。」
融乃示之。
後日,宋弁於瑤池堂謂融曰:「昔觀相如封禪,以知漢武之德,今覽王生詩序,用見齊主之盛。」
融曰:「皇家盛明,豈直比蹤漢武,更慚鄙制,無以遠匹相如。」
上以魏所送馬不稱,使融問之曰:「秦西冀北,實多駿驥,而魏之良馬,乃駑不若,將旦旦信誓,有時而爽,駉駉之牧,遂不能嗣?」
宋弁曰:「當是不習地土。」
融曰:「周穆馬跡遍於天下,若騏騮之一性一,因地而遷,則造父之策,有時而躓。」
弁曰:「王主客何為勤勤於千里?」
融曰:「卿國既異其優劣,聊復相訪,若千里斯至,聖上當駕鼓車。」
弁曰:「向意既須,必不能駕鼓車也。」
融曰:「買死馬之骨,亦以郭隗之故。」
弁不能答。
融躁於名利,自恃人地,三十內望為公輔。
初為司徒法曹,詣王僧佑,因遇沈昭略,未相識。
昭略屢顧盼,謂主人曰 :「是何年少?」
融殊不平,謂曰:「僕出於扶桑,入於湯谷,照耀天下,誰雲不知,而卿此問?」
昭略云:「不知許事,且食蛤蜊。」
融曰:「物以群分,方以類聚,君長東隅,居然應嗜此族。」
其高自標置如此。
及為中書郎,嘗撫案歎曰:「為爾寂寂,鄧禹笑人。」
行遇朱雀桁開,路人填塞,乃捶車壁曰:「車中乃可無七尺,車前豈可乏八騶。」
及魏軍動,竟陵王子良於東府募人,板融甯朔將軍、軍主。
融文辭捷速,有所造作,援筆可待,子良特相友好。
晚節大習騎馬,招集江西傖楚數百人,並有干用,融特為謀主。
武帝病篤暫絕,子良在殿內,太孫未入,融戎服絳衫,於中書省合口斷東宮仗不得進,欲矯詔立子良。
詔草已立,上重蘇,朝事委西昌侯鸞。
梁武謂范雲曰:「左手據天下圖,右手刎其喉,愚夫不為。
主上大漸,國家自有故事,道路籍籍,將有非常之舉,卿聞之乎?」
雲不敢答。
俄而帝崩,融乃處分以子良兵禁諸門,西昌侯聞,急馳到雲龍門,不得進,乃曰:「有敕召我。」
仍排而入,奉太孫登殿,命左右扶出子良,指麾音響如鐘,殿內無不從命。
融知不遂,乃釋服還省,歎曰:「公誤我。」
鬱林深怨融,即位十餘日,收下廷尉獄。
使中丞孔珪倚為奏曰:「融姿一性一剛險,立身浮競,動跡驚群,抗言異類。
近塞外微塵,苦求將領,遂招納不逞,扇誘荒傖。
狡弄威聲,專行權利,反覆唇齒之間,傾動頰舌之內,威福自己,無所忌憚,誹謗朝政,歷毀王公。
謂己才流,無所推下,事暴遠近,使融依源據答。」
融辭曰:「囚實頑蔽,觸行多愆。
但夙忝門素,得奉教君子。
爰自總發,迄將立年,州閭鄉一黨一,見許愚慎。
過蒙大行皇帝獎育之恩,又荷文皇帝識擢之重,司徒公賜預士林,安陸王曲垂盼接,前後陳伐虜之計,亦仰簡先朝。
今段犬羊乍擾,令囚草撰符詔。
及司徒宣敕招募,同例非一,實以戎事不小,不敢承教。
續蒙軍號,賜使招集,銜敕而行,非敢虛扇。
且『張弄威聲』,應有形跡 。
『專行權利』,又無贓賄 。
『反覆唇齒之間 』,未審悉與誰言 ?『傾動頰舌之內』,不容都無主此。
自上甘露頌及銀甕啟、三日詩序、接虜使語辭,竭思稱揚,得非誹謗。
囚才分本劣,謬被策用,悚怍之情,夙宵兢惕,自循自省,並愧流言。
伏惟明皇臨宇,普天蒙澤,戊寅赦恩,輕重必宥,百日曠期,始蒙旬日,一介罪身,獨嬰憲劾。」
融被收,朋友部曲,參問北寺,相繼於道;請救於子良,子良不敢救;西昌侯固爭不得。
詔於獄賜死,時年二十七。
臨死歎曰:「我若不為百歲老母,當吐一言。」
融意欲指斥帝在東宮時過失也。
先是,太學生會稽魏准,以才學為融所賞,既欲奉子良,而准鼓成其事。
太學生虞羲、丘國賓竊相謂曰:「竟陵才弱,王中書無斷,敗在眼中矣。」
及融誅,召准入舍人省詰問,遂懼而死,舉體皆青,時人以准膽破。
融文集行於時。
微字景玄,弘弟光祿大夫孺之子也。
少好學,善屬文,工書,兼解音律及醫方卜筮一陰一陽一數術之事。
宋文帝賜以名蓍。
初為始興王友,父憂去職。
微素無宦情,服闋,除南平王鑠右軍諮議參軍,仍為中書侍郎。
時兄遠免官歷年,微歎曰:「我兄無事而屏廢,我何得而叼忝踰分 ?」
文帝即以遠為光祿勳 。
微為文好古,言頗抑揚,袁淑見之,謂為訴屈。
吏部尚書江湛舉微為吏部郎,微確乎不拔。
時論者或雲微之見舉,廬江何偃亦參其議。
偃慮為微所咎,與之書自陳。
微報書深言塵外之適。
其從弟僧綽宣文帝旨使就職,因留之宿。
微妙解天文,知當有大故,獨與僧綽仰視,謂曰:「此上不欺人,非智者其孰能免之。」
遂辭不就。
尋有元兇之變。
微常住門屋一間,尋書玩古,遂足不履地。
終日端坐,一床一席皆生塵埃,唯當坐處獨淨。
弟僧謙亦有才譽,為太子舍人,遇疾,微躬自處療,而僧謙服藥失度,遂卒。
深自咎恨,發病不復自療,哀痛僧謙不能已,以書告靈。
僧謙卒後四旬而微終,遺令薄葬,不設車需旐鼓挽之屬,施五尺一床一為靈,二宿便毀,以常所彈琴置一床一上,何長史偃來,以琴與之。
無子,家人遵之。
所著文集傳於世。
贈秘書監。
微兄遠字景舒,位光祿勳。
時人謂遠如屏風,屈曲從俗,能蔽風露。
言能不乖物理也。
遠子僧佑字胤宗,幼聰悟,叔父微撫其首曰:「兒神明意用,當不作率爾人。」
雅為從兄儉所重,每鳴笳列騶到其門候之,僧佑輒稱疾不前。
儉曰:「此吾之所望於若人也。」
世皆推儉之一愛一名德,而重僧佑之不趨勢也。
未弱冠,頻經憂,居喪至孝。
服闋,發落略盡,殆不立冠帽。
舉秀才,為驃騎法曹,羸瘠不堪受命。
雅好博古,善老、莊,不尚繁華。
工草隸,善鼓琴,亭然獨立,不交當世。
沛國劉瓛聞風而悅,上書薦之。
為著作佐郎,遷司空祭酒,謝病不與公卿游。
齊高帝謂王儉曰:「卿從可謂朝隱。」
答曰:「臣從非敢妄同高人,直是一愛一閒多病耳。」
經贈儉詩云:「汝家在市門,我家在南郭;汝家饒賓侶,我家多鳥雀。」
儉時聲高一代,賓客填門,僧佑不為之屈,時人嘉之。
稍遷晉安王文學,而陳郡袁利為友,時人以為妙選。
齊武帝數閱武,僧佑獻講武賦,王儉借觀不與。
竟陵王子良聞其工琴,於座取琴進之,不從命。
永明末,為太子中舍人,在直屬疾,不待對人輒去。
中丞沈約彈之云:「肆情運氣,不顧朝典,揚眉闊步,直轡高驅。」
坐贖論。
時何點、王思遠之徒請交,並不降意。
自天子至於侯伯,未嘗與一人游。
卒於黃門郎。
子籍。
籍字文海,仕齊為餘杭令,政化如神,善於擿伏,自下莫能欺也。
一性一頗不儉,俄然為百姓所訟。
又為錢唐縣,下車布政,鹹謂數十年來未之有也。
籍好學,有才氣,為詩慕謝靈運。
至其合也,殆無愧色。
時人鹹謂康樂之有王籍,如仲尼之有丘明,老聃之有嚴周。
梁天監中,為輕車湘東王諮議參軍,隨府會稽郡。
至若邪溪賦詩云:「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劉孺見之,擊節不能已已。
以公事免。
及為中散大夫,彌忽忽不樂,乃至徒行市道,不擇交遊。
有時塗中見相識,輒以笠傘安面。
後為作唐侯相,小邑寡事,彌不樂,不理縣事。
人有訟者,鞭而遣之。
未幾而卒。
籍又甚工草書,筆勢遒放,蓋孔琳之流亞也。
湘東王集其文為十卷雲。
瞻字思范,弘從孫也。
祖柳字休季,位光祿大夫、東亭侯。
父猷字世倫,位侍中、光祿大夫。
瞻年六歲從師,時有伎經門過,同業皆出觀,瞻獨不視,習業如初。
從父僧達聞而異之,謂其父猷曰:「大宗不衰,寄之此子。」
年十二居父憂,以孝聞。
服闋,襲封東亭侯。
後頗好逸游,為閭裡患,以輕薄稱。
及長,折節修士一操一,涉獵書記,善碁工射。
歷位驃騎將軍王晏長史。
晏誅,出為晉陵太守。
潔己為政,妻子不免饑寒,時號廉平。
王敬則作亂,瞻赴都,敬則經晉陵郡,人多附之。
敬則敗,台軍討賊一黨一,瞻言愚人易動,不足窮法。
齊明帝從之。
所全萬數。
遷御史中丞。
梁台建,為侍中、吏部尚書。
一性一率亮,居選部,所舉多行其意。
頗嗜酒,每飲或彌日,而一精一神朗贍,不廢簿領。
梁武每稱瞻有三術:射、棋、酒也。
卒,諡康侯。
子長玄早卒。
弘四弟:虞、柳、孺、曇首。
虞字休仲,位廷尉卿。
虞子深字景度,有美名,位新安太守。
柳、孺事列於前,曇首別卷。
沖字長深,弘玄孫也。
祖僧衍,位侍中。
父茂璋字胤光,仕梁位給事黃門侍郎。
沖母,梁武帝妹新安公主,卒於齊世。
武帝深鍾一愛一衝,賜爵東安亭侯。
累遷侍中,南郡太守。
習於法令,政號平理,雖無赫赫之譽,久而見思。
曉音樂,習歌舞,善與人交,貴游之中,聲名籍甚。
侯景之亂,元帝承製,沖求解南郡讓王僧辯,並獻女伎十人,以助軍賞。
侯景平,授丹一陽一尹。
魏平江陵,敬帝為太宰承製,以沖為左長史。
紹泰中,累遷左光祿大夫、尚書左僕射、開府儀同三司,給扶。
陳武帝受禪,領太子少傅,加特進、左光祿大夫,領丹一陽一尹,參撰律令。
帝以衝前代舊臣,特申長幼之敬。
文帝即位,益加尊重,嘗從幸司空徐度宅,宴筵之上,賜以幾。
光大元年薨,年七十六,贈司空,諡曰元簡。
沖有子三十人,並致通官;第十二子瑒。
瑒字子瑛,沈靜有器局,美風儀。
梁元帝時,位太子中庶子。
陳武帝入輔,以為司徒左長史。
文帝即位,累遷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侍中。
父沖嘗為瑒辭領中庶子,文帝顧沖曰:「所以久留瑒於承華,正欲使太子微有瑒風法耳。」
宣帝即位,歷中書令,吏部尚書。
瑒一性一寬和,務清靜,無所抑揚。
遷尚書左僕射,加侍中,參選事。
瑒居家篤睦,每歲時饋遺,遍及近親。
敦誘諸弟,稟其規訓。
卒,贈特進,諡曰光子。
瑒弟瑜字子珪,亦知名。
美容儀。
年三十,官至侍中。
永定元年使齊,以陳郡袁憲為副。
齊以王琳故,囚之。
齊文宣每行,載死囚以從,齊人呼曰供御囚。
每佗怒,則召殺之。
瑜及憲並危殆者數矣,齊僕射楊遵彥每救護之。
天嘉二年還朝,復為侍中。
卒,諡曰貞子。
論曰:語云「不有君子,其能國乎」。
晉自中原沸騰,介居江左,以一隅之地,抗衡上國,年移三百,蓋有憑焉。
其初諺云:「王與馬,共天下。」
蓋王氏人倫之盛,實始是矣。
及夫休元弟兄,並舉棟樑之任,下逮世嗣,無虧文雅之風。
其所以簪纓不替,豈徒然也。
僧達倡狂成一性一,元長躁競不止。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