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三國演義
第九回 曹孟德計阻臨潼縣 諸葛亮兵伐白水關
上回說到馬超因報父仇,得了韓遂協助,馬岱從汧陽會師夾攻,兵不血刃,直抵長安。
那長安乃是秦漢舊都,關中素來號稱天府。
曹操乃是當代的人才,通曉兵機,熟知地勢,敢於仿造孫子十三篇,來做孟德新書,豈有不知保固山河的道理?教馬超這一來,如入無人之境,這其中自有好幾種理由,各位不要性急,聽在下慢慢說來。
原來曹操當初,要馬騰韓遂分屯扶風馮翊,是為提防羌氏入寇起見,兩處各有重兵。
鍾繇以資格洊至長安太守,手下也有二萬餘人馬,還有高平太守楊阜、櫟陽太守韋康,北地太守張緒,每人部下,都有三五千不等;又加曹洪文聘所部萬餘人,鍾會一鄧一 艾的數千餘人,總計也有六七萬人,兵力可算雄厚。
不過馬騰一去,韓遂一變,就去了三分之一。
馬超部下三萬餘人,會合程銀楊秋所統的萬人,從蕭關東下。
楊阜諸人,原被程楊監視,一籌莫展,只好迎跪馬前。
馬超報仇心急,只求殺得曹操,即為滿意,投降的人,概復原職。
太守迎降,那一些令丞簿尉,亭長游徼,一發不消說,都變了磕頭蟲了。
所以一路行來,並無攔阻。
兼之馬岱又從南路會攻,聲勢越發浩大。
鍾繇略講些人道主義,便送掉了一個長安,曹洪連戰皆北,退入漢中,你想那華州渭南各縣,還有抵抗的能力麼?所以程銀楊秋一氣追趕鍾繇,簡直是逢縣奪縣。
追到潼關,拿了鍾繇,彷彿李存孝追趕黃巢一樣。
不過李存孝是打外面殺來,西涼兵是打裡頭殺出,那難易之分,也就顯然易見了。
且說曹操在許昌,連三接二的得了長安敗報,知道馬超驍勇,西涼兵敢戰,非親身出馬不行。
仍令次子曹丕留守,司馬懿監丞相府事,自己帶領許褚徐晃曹休曹真夏侯霸夏侯和夏侯惠王雙韓德臧霸侯成一般戰將,荀攸程昱賈詡華歆一般謀士,還帶著兩個愛子曹彰曹倉舒。
那曹倉舒年才弱冠,生得粉裝玉琢,聰明伶俐,平素不肯讀書,專一跟著他五哥曹彰,使槍弄棒,也很曉得幾手八卦拳、萬勝刀、六一合 棍、回馬槍等。
曹操原有七子,恰合著蘇東坡笑王荊公話,什麼鳲鳩在桑,其子七兮,連爺帶娘,共是九個。
他的大兒子,就是曹昂,因在宛城,跟他爹與張繡的嬸母巡風,被亂兵殺死;第二個便是現任五官中郎將,候補東宮世子曹丕;第三個便是曹熊;第四個便是才高八斗的曹植;第五個便是著名的黃須兒曹彰;第六個便是曹彪,後來做過白馬王;第七個便是這一位倉舒七爺。
他們幾位爺們,在三國時都很有名望。
就是曹熊懦弱無能,忠厚太過,累被曹植曹彪倉舒欺負,那曹熊因系自己兄弟,只好付之一笑。
說來笑話,在下怎麼替他修起家譜來了。
當時曹操因為馬超勢大,選出精兵七萬餘人,令徐晃作先鋒,帶了八千人馬,火速前往靈寶,把守函谷關,候第二路兵到,再出函谷,向潼關進發。
徐晃領命去了。
又令王雙韓德,領兵五千為第二路,接應徐晃,二將領命去了。
又令夏侯霸夏侯和,領兵五千在潼關對岸風陵渡紮營。
徵集船筏,虛作渡河形勢;卻暗從風陵渡上游十里,乘夜用牛皮船載送軍士過河,以拊潼關之背,俟我兵到時,可在潼關驪山山尾各處,遍設旌旗,以惑西涼軍心,不得有誤。
二將領兵去了。
又令侯成帶領從人,星夜由商於上洛,間入漢中,教曹洪張郃諸將,由褒斜棧道,暗襲長安。
侯成領命去了。
再令細作由榆林越過蕭關,教楊阜韋康諸將,乘便截擊馬超後路。
原來楊阜諸人,雖然降了馬超,卻畏懼曹操勢大,暗暗遣人間行入許,報告一切,他們這種目送飛鴻,手揮五弦的政策,現在全國流行,比天花時症更加利害!
曹操分撥已定,帶領大隊人馬,即日出發,由許昌到潼關,不過十餘日路程,曹操因軍事緊急,倍道兼行,八九日間便已到了。
那時馬超剛得了潼關,因軍士自涼州出發,未曾休息,打算駐紮一二天,去取函谷,誰知曹操大兵也就到了。
馬超聽得操兵到,留程銀楊秋守住潼關,自己帶領馬岱龐德部下三萬餘人,出了潼關二十餘里,安下營寨。
曹操吩咐列開營頭,自己帶領眾將,立馬陣前,觀看西涼兵形勢。
只見那西涼兵旗門開處,左邊龐德,右邊馬岱,偏裨將校,二十餘員,擁出一員大將,龍眉鳳眼,猿臂蜂腰;面如傅粉,齒白唇紅,六尺八九身材,二十三四年紀,頭戴亮銀盔,身穿白銀甲,內襯素羅袍,腰繫白絲帶,手執水磨點鋼槍,坐下大宛白龍馬,威風凜凜,相貌堂堂。
西涼軍士,儘是白旗白甲,漫山遍野,好似雪裡梅花,一望無際。
操不覺失聲歎道:「南有周瑜,西有馬超,真可謂英雄年少矣!」那句話不打緊,卻把他滿少爺激惱了。
原來曹倉舒自負英雄年少,在許都時節,慣與諸將比武。
許都第一員大將,要算許褚,倉舒也要跟他比試。
曹操看待許褚最厚,倉舒又是魏王愛子,許褚豈有不知道的?被他三回五次,鬧著比試,沒奈何有氣沒力跟他動手。
在許褚是十分讓步,誰知道倒增長了倉舒的驕氣,那一下來就目空天下了。
今天聽他父王稱讚馬超,不由得動了胃火,也不候父王令下,飛馬挺槍單搦馬超出戰。
馬超見陣前來了一員小將,裝束齊整,衣甲鮮明,便問來將通名。
倉舒道:「我乃魏王第七子曹倉舒是也!」馬超一聽是曹操的兒子,提槍便刺。
戰不到十合,倉舒氣力不加,倒是自己弟兄關心,曹彰挺槍上前助戰,馬超賣個破綻,剌斜裡一槍,將倉舒挑下馬來。
許褚徐晃雙馬齊出,敵住馬超。
曹彰搶著倉舒一屍一首,跑回本陣。
曹操見愛子被殺,怒氣衝天,吩咐眾將一齊出馬。
那邊龐德馬岱揮動大兵,衝殺過來,曹兵遠來疲乏,西涼兵據險以待,右脅下一隊馬隊,弓勁矢銛,如飛蝗一般,直向曹營射去。
曹兵紛紛退後,敗下去一二十里,方才止住。
只因為曹操殺了馬騰,故而被馬超殺了倉舒,一報還一報,叫做冥冥中自有主宰!西涼兵得勝回營,犒賞將士,自有一番熱鬧不提。
曹操回到營中,喘息已定,想起倉舒,不覺痛哭。
眾文武苦苦勸慰,方才教曹彰將倉舒一屍一首買棺盛殮,運回許都。
到了次日,對諸將道:「誰去與小將軍報仇?」
許褚應聲願往。
操與三千人馬前往,命徐晃王雙分左右翼接應。
許褚來到陣前,大叫馬超出來受死。
馬超便要出馬,龐德已經到了陣前,不分青紅皂白,舉刀望許諸便砍,許褚看來將面如鍋底,眼似銅鈴,好似黑煞神一般,配著白衣白甲,就似煤炭圍滾在雪中。
許褚將刀架住,叫道:「你讓馬超出來,你這尊範,我實在不敢承教。」
龐德大怒道:「你這廝好無道理,咱們刀對刀,槍對槍,誰跟你比樣兒?你這貴相,也就不比咱們俊得多少!」一面說話,那刀潑風也似的砍去。
許褚見來將刀刀逼緊,份量不輕,也就一刀一刀對殺起來。
好兩個面灰包,一個赤銅刀,一個鑌鐵刀,勢均力敵,你一刀,我一刀,只殺得刀光四起,塵土沖天。
一雙蠢鬼尋仇,兩個粗人打架,把那兩陣上人,都看得呆了。
二人戰上三百餘回合,直到日色沉西,方才收隊。
到了次日,兩個又戰了一日,兀自勝負未分。
第三日,曹操吩咐徐晃,挑選軍中善射的弓一弩一手二十餘人,等候許褚戰到半酣,教他詐敗,引誘龐德來趕,一陣亂箭,將他射死。
徐晃領命自去準備。
也是龐德命中該死,兩個戰了兩日,未分勝負,今日為何敗下,稍加思索,便不能追趕。
無奈他貪功心重,顧前不顧後,許褚心中倒很愛上龐德,只要硬決勝負,不願意將他射死,只是魏王令旨,不敢違抗。
兩個戰到百十餘合,許褚架開馬刀,撥轉馬頭,望後就走。
龐德大叫道:「許褚休走!」隨後縱馬趕來,剛有一箭之地,曹營中弓一弩一手讓過許褚,一聲梆子響,覷定龐德,亂箭如雨,龐德身上中了二十餘箭,身無完膚,傷了數處要害,支持不住,回馬轉來。
馬超大怒,叫裨將接應龐德回營,自己同馬岱揮動大軍,向曹兵直衝過去。
自古道憤兵難敵,死將難當。
馬超兄弟,見大仇未報,先傷了一員大將,捨死忘生,殺入曹營。
兵士見主將奮不顧身,那一個肯落後,只一陣把曹兵殺得七零八落。
曹操見陣勢已亂,拍馬望後便走,許褚曹真,左右保著。
那臧霸提刀接住馬超廝殺,戰不上二十合,馬超那一桿槍,神出鬼沒,臧霸招架不住,正待逃走,被馬超一槍刺死。
曹營眾將,看著馬超這樣英雄,個個驚心喪膽。
倒還是許褚回馬,接住了馬超,鬥了數十餘合,馬岱傳令眾兵放箭,那弓馬是西涼兵的特長,一陣亂箭,射死曹營偏裨將校二十餘員。
許褚徐晃曹休各人,均帶重傷,退到閿鄉,紮下營寨。
馬超兄弟,收兵回營,看視龐德,已經身死,兩人不覺痛哭,軍士皆為失聲。
好生具棺收殮,就在附近埋葬。
方議起兵前去追趕曹操,只聽得潼關兵士,前來報道:「程楊二將軍,把守潼關,不料曹兵由永濟渡河,深入腹地,程將軍開關前去迎敵,戰了數十合,被夏侯霸刺死;曹兵已入潼關,楊將軍現在巷戰,請將軍速去救援。」
馬超聞報大驚,即同馬岱領兵來到潼關,只見潼關四處起火,四山高處,儘是曹兵旗幟,軍心大亂,自相踐踏。
楊秋又被夏侯霸所殺,生恐曹操大隊到來,措手不及,只得棄了潼關,向華陰一路敗走。
前面夏侯和已在臨潼安下營寨。
曹操得報,即時進了潼關,放出鍾繇文棐,吩咐眾將火速追趕。
夏侯霸領兵跟著馬超,一日一夜 ,看看來到臨潼。
馬超大叫道:「前有賊兵阻路,後有追兵,若不殺開一條血路,便無指望了!」挺槍躍馬,踹進曹營。
那夏侯和只得千餘人,乘隙深入,遍佈疑兵,那有戰鬥能力?看見馬超殺到,勉強上前迎敵,被馬超手起一槍刺死,殺散曹兵。
後面夏侯霸趕到,馬超咬牙切齒,回馬接住,三合之內,又被馬超一槍挑下馬來。
西涼兵見主將連殺二將,個個精抻陡長,回兵便殺,又勝了曹兵一陣。
馬超正欲安營,只見長安兵士前來報道:「楊阜韋康結聯起兵,斷絕隴西歸路,向長安進攻,曹洪從漢中殺出,馬成不能抵敵,現在退屯鄠縣,請回軍救援。」
馬超仰天長歎道:「我不能先固關中,以圖進取,今三面受敵,是天不與我報仇也!」馬岱道:「兄長,事已至此,不必追悔,只好棄了長安,退回天水,再作商議。」
馬超道:「捨此亦無別法。」
遂率領眾軍,星夜回到長安,同著妹子,棄了長安,拔隊起程,逕奔天水;幸虧馬成得了長安援軍,死守鄠縣,南道歸路,未被曹兵截斷。
西涼兵連夜退到寶雞,方紮下營寨,計點軍士,散失二萬餘人。
馬遵聞知,即令姜維領兵五千,前來協助。
曹洪文聘,在寶雞吃了大虧,也就不敢深入,駐軍候令。
曹操得了長安,重賞諸將,大宴有功將士,酒上心來,想起愛子倉舒,不覺潸然流涕!隨令女婿夏侯懋督理關中諸軍事,楊阜韋康等俱進爵關內侯,令曹洪暫駐扶風,相機進剿馬超,自己帶領原來將士,回轉許昌去了。
馬超自在汧渭之間屯紮,招集散亡,徐圖報復,後來因曹兵四面環攻,屢經血戰,由汧陽退回天水。
曹洪見馬超退回隴右,不敢窮追,留兵一萬,令一鄧一 艾鍾會,屯田渭北,專備馬超,自同文聘回許昌。
鍾一鄧一 均系將材,戰守皆合機宜,後有重援,馬超無可奈何,只好從陰平武都,沿白龍一江一 而下,西入閬中,以圖立足,此系後話,暫且不表。
卻說劉玄德燕爾新婚,荊揚兩處,風平浪靜。
軍師諸葛亮,聞聽得馬超興兵為父報仇,直取長安,得了潼關,曹操親自統兵,前往關中,入府見過玄德。
玄德問道:「軍師有伺見教?」
孔明道:「今一江一 南修好,曹兵西出長安,襄樊地方,目下決無戰事,不如乘時去取西川,一來可據長一江一 上游,使荊州無後顧之憂;二來可以取蜀中之富饒,濟荊州之軍實;三來乘夏侯淵此時無暇進窺川中之便,可以一意進行,千載一時,機不可失!」玄德道:「請軍師發令。」
孔明預備已久,飛令趙雲用水師戰船,載陸兵八千,溯秭歸直上,由枝一江一 徑奪夔門;調黃忠領兵五千,由施南出石硅,直取涪關;兩路差官星夜去了。
再調雲長元直還守荊州,調翼德士元,還守襄陽;令荊州從事趙累,輔雲長嫡子關興守南陽;三路差官,分頭前去。
五六日間,雲長元直,來到荊州。
玄德將印綬一交一 與雲長,囑咐小心在意。
進了衙署,別過孫夫人,新婚不到半年,自有一種難言之隱。
外面孔明吩咐調集大軍一萬七千餘人,令張飛長子張苞作第二隊,先行接應趙雲,然後帶領魏延劉封吳班廖化侯一習一 張南一班戰將,隨著玄德即日起程。
那時先鋒趙雲,因先前奉了孔明將令,預備取川,暗地派人入川,探聽夔門一帶備細情形。
恰好正值夏侯淵在漢中,將五斗米教肆行屠戮,眾多道友,紛紛外出逃難。
中間有幾位祭酒師兄,逃到秭歸地面,被趙雲訪得明白,即忙撫恤他們,多予金帛。
那些難民自是感恩圖報,趙雲教他們先去川中,沿途集合教中驍健,候我兵到,作為內應。
後來熊錦帆替蔡松坡,招集公口打陳二安,正是師仿趙雲的故智。
那些人紛紛去了。
也是劉璋闇弱,兵備不修,一來只防張魯,卻被夏侯淵誅戮,方以丞相天威所及,只貢賦不缺,便可受其保護;二來與荊州同是漢室宗親,決無自相魚肉之理;三來自劉璋任事以來,邊境久安,民不知兵,趙雲兵到夔門,守兵不戰而潰。
兼之五斗米教徒,沿途布散謠言,虛張聲勢,川中將吏,不知荊州來了多少兵隊。
蜀兵贏弱,索不耐戰,所過城邑,望風奔潰。
趙雲直抵涪關,叩關討戰。
守關將士乃是楊懷高沛,聽見趙雲兵到,尚不知是何處人馬,兩個開關出戰,雙戰趙雲。
戰到二十餘合,只見關上一聲喊起,蜀兵大亂。
原來黃忠領兵五千,從鄖陽邊地,沿著清水,經過蠻犵諸地,深入蜀境,直拊涪關之背。
二將惟恐關上有失,回馬便走,趙雲趕上,一槍將楊懷刺死。
關上黃忠,拍馬下來,迎著高沛,就是一刀,高沛措手不及,被忠砍於馬下。
趙雲大喜,同黃忠進了關來,號令諸軍,禁止殺掠,檢點軍馬糧草,蜀兵降者免死,得了一員降將王平。
休兵三日,玄德大軍到了,擺酒與二將賀功,隨命二將進攻巴州。
那巴州守將,乃是嚴顏,有萬夫不當之勇,已知涪關失守,一面整兵迎敵,一面飛報成都求救。
聞得荊州兵到,令副將張嶷張翼守住城池,自家帶領三千人馬,出了關來,排成陣勢。
趙雲縱馬上前,嚴顏問道:「來將通名?」
趙雲答道:「吾乃常山趙雲是也!」嚴顏道:「久聞將軍大名,只是益州與荊州原是一家,為何自動干戈?」
趙雲道:「老將軍久在川中,難道還不知劉季玉懦弱無能,夏侯淵虎視漢中,益州早晚必屬他人,與其失之於曹,不如並之於劉,老將軍還請三思!」嚴顏長歎一聲,撥轉馬頭,領兵回關。
趙雲也不追趕,一連數日,並未一交一 戰。
劉璋聞知荊州兵前來,連下十餘州縣,巴州危急,急令大將張任,領兵三萬,前來助戰。
趙雲黃忠見了嚴顏,甚為愛惜,欲令歸降,不忍相逼。
玄德孔明來到,二將參謁,稟報軍情。
孔明道:「巴州險峻,攻亦不易,徒傷士卒,蜀中必有救兵前來,敗其救兵,則蜀軍奪氣矣!」又對玄德道:「亮聞馬孟起退兵天水,主公與其父同受詔討賊,請主公作書,遣人由間道入天水,令孟起進窺閬中,則蜀兵勢分力弱,我可以由潼南簡陽直取成都。」
玄德大喜,即時修書,命王平間道前往。
你道王平是新來降將,玄德如何重用於他?原來王平因為楊高所忌,每欲置之死地,所以才降了趙雲。
趙雲見他相貌英偉,氣度雍容,十分賞識,把他做自己弟兄一般看待。
此番去天水,系屬趙雲力保,王平感恩知己,星夜起程去了。
那蜀將張任到了巴州,問嚴顏近日可有戰事?嚴顏道:「因兵力單薄,懼有疏虞,故未出戰。」
張任下令吩咐開關,自己帶了入馬,前來討戰。
孔明令趙雲出馬,黃忠掠陣。
趙雲見來將甚是驍勇,問道:」來將何人?」
張任通過姓名,舉槍便刺,趙雲接住廝殺。
兩個剛剛殺了個平手,孔明叫鳴金收軍。
趙雲回營問道:「軍師何故收兵?」
孔明道:「子龍有所不知,蜀將驍勇,但可智取,將軍稍息可也!」
到了次日,孔明吩咐令魏延領兵出戰張任,許敗不許勝;魏延十分不悅,領兵去了。
孔明再令趙雲黃忠,各領兵千人,埋伏巴州左右,候張任追趕魏延,即行搶關,二將領命去了。
又令廖化劉封,各領弓一弩一手一千,埋伏離巴州城十里外叢山左右,候張任追魏延到來,讓過魏延,射他一頓亂箭,二將領兵去了。
那魏延生平好勝,見黃忠趙雲,連次得功,他第一次出馬,便許敗不許勝,心中老大的不高興。
只是軍令難違,沒奈何同張任兩馬相一交一 ,十合之內,賣個破綻,回馬就走。
張任縱馬趕來,魏延回身再戰數合,回頭又走。
剛剛趕到山側,張任一時猛省,揮軍急退時,一聲梆子響,廖化劉封伏兵齊出,把張任射成了一個大刺蝟。
魏延縱馬上前,割了首級,會合廖化劉封,逕向巴州城來。
城上嚴顏,見張任追趕魏延,惟恐有失,吩咐張嶷張翼守住城池,自已領了三千人馬出城接應。
離城不到五里,趙雲領兵攻入城中,黃忠接住嚴顏廝殺。
趙雲進得城來,叫軍士在城上將大旗豎起,蜀兵紛紛投降。
張嶷張翼素聞趙雲威名,也只好跪倒馬前。
趙雲叫人扶起,進到州衙坐定,叫人迎接大兵入城。
張苞先到,向前參見,趙雲叫他鎮撫城池,自己上馬出城接應黃忠。
只見黃忠魏延劉封,三匹馬圍住嚴顏,嚴顏只自死戰不退。
趙雲縱馬上前,大叫道:「老將軍,巴州已破,我主公與季玉同宗兄弟,效忠主公,即是效忠漢室,何不下馬投降?」
嚴顏見事已至此,只好依著趙雲,眾將亦停住兵刃,嚴顏同趙雲並馬入城。
正是:
五丁開蜀,終輸上將之威;萬馬渡一江一 ,初定中興之業。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異史氏曰:馬超馳驟關中,知入無人之境,曹兵雖厚,而不能敵之理由,敘來情勢,知在目前,優劣顯分,勝敗之局自判,雖愚者亦能明之矣。
及至曹操親征,第一先守函谷以遏共前,次由風陵上游偷渡以拊其背;更取間道,令漢中兵馬出褒斜棧道,暗襲長安,以攻其側:復越蕭關,囑楊阜韋康乘便截擊,以斷其後;又於驪山之尾遍設疑兵,正軍之次,應以援兵,可謂出全力以制勝,策必勝而後動者也。
國手自布一局,仍須再設一局以破之。
而前人又有一局在側相印證,欲於此中出奇角勝,誠有得布一子皆難之勢!令皆從容布之,而所布兩局對子之棋,竟各如其相敵之棋分。
史載曹操破超後,自驕之語,立為黯然奪色。
且見昔者徒弄反間之無能,曾何必又多許以割地也。
夫始知孟德新書,是可竟燒之矣。
演義寫操有馬兒不死之言,激動一個夏侯淵;又以馬超不可輕敵,及不減呂布之勇,前後二言,激動一個許褚,操之動皆挾詐,亦已甚矣。
本書因寫南有周瑜,西有馬超,可謂英雄年少之言,以激動倉舒,至親生少子死於馬超手,明雖說父殺其父,子殺其子之報,暗卻寫詐敗以詐,奸敗以奸之巧。
又寫一個吝與許褚鬧斗之倉舒,來斗馬超,再換寫一個果與許褚相似之龐德去斗許褚,以雙翻裸衣斗超之案,寫得新鮮可喜,文思出奇!
每讀演義至龐德渭橋之戰,落坑躍殺,勇救韓遂,卒敗曹兵,輒大壯之。
及後歸於張魯,遇伏陷坑,鉤索活捉,居然降操,則又怪其前能躍,何後不能也。
即至樊城抬櫬,周倉水擒乃不肯降關公,真令人不得不拍案大怒焉。
夫故主可忘,兄可絕,嫂可殺,獨操不可負!鬼可降,賊可降,獨漢不可降!引頸就刃以求身死名辱,於是知龐實不忠不義之徒,無異獸性莫馴,一依倀則以人為食者耳。
如此非人之徒,留之無益,誠不如渭原早無之為愈!本書殆本此意,不令再活,而以亂箭射殺之,斯足昭顯戮矣。
楊阜韋康雖忠於操,尚有義心,是可與以不死。
夏侯霸夏侯和,皆操宗族,冤冤相報,故即假超手親殺之,亦略償馬休馬鐵二命之義耳。
本書無論從賊從漢,惟負心者必誅,試略言之:當韋康之守冀州,以不得夏侯淵救而稱降,特事勢所逼也。
及超誤殺降將,乃聞阜苦諫勿降,明知其能守義而復用之,強不可降者為降,自伏患於肘腋;吏納所薦之士盡為軍官,輒聽阜行,則又超自揖外寇而召內應也,奈何不喪地亡家於人手乎?然則康阜原無降心,志在報復,即不可以反覆負心,有志從賊論,不得以死誅也。
若夏侯霸夏侯和,本淵之子,討張魯,出河東,淵為禍首,考之史,已信假威權,譖馬氏,以興大獄;征之本書,而又信則首惡者誅!死馬氏二子,已宜以夏侯氏二子為抵;和為無名小卒,不過充數。
至霸不得以助維北伐有功存,所更為誅者,正坐此耳。
何則?維伐中原,心乎漢,霸助姜維,心乎曹者也。
曹仇不得假漢以報,倘非司馬誅曹宗族,霸且為終身敵漢之人,去無即生,食漢祿托漢土,而不心漢,而心曹焉。
究何異長降而長叛,可不以負心論也?此身雖歸漢,而本無心於漢之人,即不得以從漢而免負心之誅!自宜隨手死之,為省卻多翻洮陽城下亂箭一案,無數文字之道筆削之意微矣。
夏侯淵早定漢中,得隴而不及望蜀者,以馬騰抗命三輔,後顧多憂耳。
及除馬騰,而關中告警,無暇窺川,於是天假之便,以興玄德。
局勢線索,雖與演義前後顛倒,而仍與人心所存之大願、千載所造之時機,了無毛髮相違之憾。
此等剪載針線功夫,果非天衣,不能無縫也。
而又刪卻演義許多假仁假義之筆,更不用賊臣內應之張松,大張旗鼓,逕直取川。
將不正不當一切人力所造機會,概行擯棄不道,一意行軍,以應天機。
不但筆墨家數大方,即玄德入川,亦不致遮遮掩掩,不知大方了多少倍也。
只趙雲對嚴顏所言,劉季玉懦弱無能,夏侯淵虎視漢中,益州終屬他人,與其失之於曹,不如失之於劉。
此數語,便抵得一篇劉備取川大議論,又何必故意做作,描畫許多文章,再如演義所寫劉備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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