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三國演義
第八回 戰合肥太史慈中箭 出潼關馬孟起報仇
話說孫劉結好消息傳入許昌,那曹操正因接到曹洪報告,馬岱走入天水消息,知道此事有些兒不妙。
幸虧賈詡回來,言韓遂已經拜命,去到金城接事,關中西道,可保無憂。
正在那裡發下緊急命令,要曹洪先取汧陽,進攻天水;猛然間得了孫劉結好消息,不由得手足失措,急忙聚集文武商議。
荀攸啟道:「丞相!孫權以合肥一戰與我積恨,恐一旦有事,荊州乘虛以襲一江一 夏,故不惜以青年弱妹,遠適劉玄德。
荊州方面,聞現在集是秭歸彝陵一帶,必有圖蜀之心,亦懼一江一 東之躡其後,故而順水推舟,聯成姻好;事機相湊,遂以速成。
攸聞以利一交一 者,利盡則一交一 疏;以權睦者,權等則睦散。
孫劉既以互利而聯姻,將來必以互不利而成敵,丞相保持實力,坐承其敝可也!」
操道:「公言甚是,但劉璋闇弱,劉備若進兵西川,勢可必得,西川若入劉備之手,則漢中必危,公有何策,可紓此難?」
荀攸答道:「丞相憂深慮遠,可謂明見萬里!以攸愚見,孫權結好劉備,欲求有事相救;劉備結好孫權,欲以專力取川;今但令文遠以遊兵出合肥,吳出則我歸,吳歸則我出,吳事若急,必求救於荊州;荊州與一江一 東新好,必擾宛葉以遙應一江一 東,自不得專力於西川。
而我得以餘暇,收天水以固西防,伺劍閣以通廣漢,令夏侯征西,乘隙入蜀,則足以制荊州之死命矣!」操大喜道:「公統籌全局,協應三方,可稱計劃周詳。」
即傳令授計張遼夏侯淵曹洪諸將不提。
且說周瑜奉了孫權命令,巡視濡須居巢一帶水陸諸軍,將次完畢,忽聽細作報道:「合肥城中,現在分派軍隊,輪流出犯。」
周瑜一聽,便與呂蒙計議道:「此必系曹操以我新與荊州講和修好,故意擾我,以視荊州有無動止,彼可以擇利以趨。
我但敕諸軍深溝高壘,不與戰爭,令子義從張繡處撥馬隊三千,巡視要隘,遇便要擊可也。」
呂蒙道:「就依都督高見。」
一面立請太史慈分領馬隊前去,周瑜自回建業去了。
那張遼接到魏王令旨,與劉曄商議,遣樂琳龐奮一胡一 烈三將,各領二千人馬,分作三隊,預備騷擾東吳防地。
三將領命,去到吳兵寨前,擂鼓吶喊,吳兵只是不出。
曹兵一隊去了,二隊又來,二隊去了,三隊又來。
一江一 東兵看他似紡車似的,個個心中詫異。
一連三日,都是如此,今日在此處發現,明日在那處發現。
那天到了居巢附近,一胡一 烈一隊逼近張繡營柵,辱罵張繡。
那些軍隊亡命之徒居多,忍耐不住,開營出戰,一胡一 烈揮軍便走。
張繡部將一胡一 車兒,向前追趕,合肥兵第二隊、第三隊前來接應,一胡一 車兒勒住馬,不肯再追。
曹兵緩緩退去,轉過山坳,太史慈軍隊到了,因奉了都督將令,不許開戰,將人馬紮住,讓曹兵過去,自己在旗門裡觀看。
好個不識時務的一胡一 烈,暗地彎弓搭箭望太史慈一箭射來,正中面上。
太史慈忍著痛,拍馬追取一胡一 烈,只一合,將一胡一 烈劈於馬下。
一江一 東軍兵見主帥受傷,奮勇上前,一胡一 車兒揮兵接應,曹兵大敗,死者不計其數。
太史慈帶著傷來到張繡營中。
張繡大驚,替他拔下箭來,只因受傷過重,又用力追殺曹兵,拔出箭來血流如注,敷上刀槍藥,也不能止住;一半個時辰,暈過了二三次。
到了半夜張繡一胡一 車兒丁奉一團一 一團一 圍住,只見太史慈二目一睜,叫道:「大丈夫不能揚威絕塞,為國家立不世之功,今乃為豎子所算,死於無名之戰爭。
吾負老母矣!」回頭看著眾人道:「各位將軍,可轉啟吳侯,孫劉之一交一 ,不可離也。」
言訖,大叫一聲,口中噴血而死。
滿營將士,無不齊聲痛哭。
差人火速報知吳侯,由丁奉暫行帶領原有軍隊,晝夜巡緝,以防曹兵。
孫權接到太史慈死信,放聲大哭,文武盡皆垂淚,令孫韶前往居巢迎喪。
到了建業,孫權與周瑜程普率領文武出城迎接。
祭奠已畢,把太史慈祔葬孫伯符墓旁,將其子太史亨留養府中,太史慈軍歸丁奉接統。
合肥方面,因損兵折將,亦暫停戰不提。
且說馬岱從天水出狄道洮州,逕奔涼州,晝夜兼行,四五日間,已經到了,不須通報,逕入衙署。
那時節馬超正與妹子馬雲騄、妻子楊鳳,家常閒話。
原來馬騰三子一女,長子馬超,次子馬鐵,三子馬休,女兒馬雲騄,品貌超群,武藝出眾。
馬騰因女兒幼年無母,愛女之心,甚於愛子,立意與她找一個蓋世英雄的女婿,所以長了二十二歲,尚未字人。
三人正在計議扶風事情,為何許久未見家信回來?忽見馬岱全身縞素闖進門來,跪在當地,把他三人嚇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
馬岱將曹操如何要伯父出兵,伯父如何未去,後來如何帶同兩弟進許昌,如何全軍盡沒,連哭帶說,一一訴出。
馬超兄妹,一聽所言,不由得痛徹腑臟,淚流滿面;一霎時怒氣攻心,雙雙暈死過去。
馬岱銜淚,幫著嫂嫂拿薑湯將哥哥妹妹灌醒,好一會二人悠悠醒轉,放聲大哭起來。
那時涼州城裡,經馬岱從人,傳出上項消息,登時一傳十,十傳百,涼州城裡百姓,如喪考妣,軍隊尤其哀痛。
大家公推數人,來見馬超,要他興兵報仇。
馬超一家大小,正哭得死去活來,手下將官,苦苦相勸,方才止住哭聲。
馬超問馬岱道:「賢弟,你如何逃得回來?」
馬岱便一五一十將遵伯父遺命,退駐天水,等候大哥出兵,以為響應。
剛說到此際,聽得外面人聲嘈雜,把門兵士報說道:「合城人民兵士,推舉代表求見將軍。」
馬超含淚,同著馬岱,出到大堂,只見眾代表向前行禮,說道:「某等頃聞老將軍許昌被害,大眾悲憤,敬請將軍早日出兵報仇。」
馬超揮涕道:「各位父老既有此熱心,俺馬超寧不感激,請受我兄弟一拜。」
說罷同馬岱倒身下拜,眾代表還禮不迭。
馬超拜罷起身,拔出令箭,叫軍政司火速點齊全軍人馬三萬餘人,限三日內趕造白衣白甲,拔隊起程,不得有誤。
軍政司領命,自去辦理。
馬超送過各代表,回進衙中,令馬岱好生休息,意欲自己領兵前去,留妹子留守涼州。
誰知道這位大小姐性情剛烈,非去報仇不行,馬超只好令部將馬龍馬驥守住城池,自己設了父親兩弟靈位,帶了馬岱妻妹痛哭祭奠。
到了第四日,叫馬岱帶了三千人馬,仍去天水會合馬遵,北向扶風,夾攻長安。
馬岱領兵去了。
馬超盡起全軍三萬人,自作先鋒,令妹子領中軍,帶領家眷,偏將馬凱領後軍,白旗白甲,好似銀山雪海一般;離了涼州,浩浩蕩蕩,望金城一路殺來。
馬超兵到金城,韓遂已知消息,開了城門,帶了三五個從人,來到馬超營中。
馬騰韓遂,原是八拜之一交一 ,當下馬超叔侄相見,自有一番痛哭流涕。
韓遂便將曹操如何遣賈詡來到,以財帛爵位相誘,我以勢力難抗,只好暫時從命,已令部將程銀楊秋分屯朝那高平涇渭蕭關一帶,賢侄大兵一至,兵不血刃,便可直取長安。
馬超聞言,頓首拜謝。
韓遂仍領兵入城,
馬超住過一宵,仍留韓遂在金城接應,自引人馬向高平出發,程銀楊秋,都是定做的一色青,所到之處,毫無阻攔,沿途雖有韋康楊阜,不敢阻攔。
不過半月有零,直抵長安西門下寨。
那長安太守,乃是鍾繇,一生一世只會白紙寫黑字,那裡知道打仗是怎麼一回事,一面吩咐緊守城池,一面派人去許昌告急;還恐遠水不救近火,想起自己兒子鍾會現在曹洪軍中,急遣心腹家人,向曹洪處求救,各各分頭去了。
那馬超知道長安城險峻難破,若是相持日久,救兵一到,內外受敵;喚過數十名軍士,私藏暗器,扮作鄉民,自己且不圍城,卻令部將領兵分頭攻打長安附近州縣。
那些鄉民,自然扶老攜幼,向長安城中躲避。
那位鍾太守,不知道城是亂開不得的,難民是亂收容不得的,在城上看見逃難的人民,兒啼女哭,忍不住心腸,叫開城把他們放了進來。
那真正難民,自然感恩戴德,那些假難民,也就得其所哉。
到了三更時分,東門火起,鍾繇即忙吩咐人前去救護。
那馬超卻從西門裡應外合,殺了進來,火光叢裡,西涼兵人如虎豹,馬似蛟龍,守城兵四散奔逃。
鍾繇只得脫下衣冠,帶著親隨,逃向潼關方面去了。
馬超得了長安,安民已畢,叫程銀楊秋領兵一萬,前去追趕鍾繇,奪取潼關。
叫妹子馬雲騄領兵一萬,把守長安,自己領兵二萬,南取扶風接應馬岱。
那曹洪自從得了魏王旨意,立派一鄧一 艾領兵五千,攻打汧陽。
姜維令軍士謹守城池,並不出戰。
一鄧一 艾千方百計,誘他出城,總是不行。
後來令兒子一鄧一 忠,帶領人馬,黑夜裡越過汧陽,斷姜維後路。
卻被龐德伏兵一起,只殺得一鄧一 忠匹馬逃回,帶去的千餘人,不剩一個。
一鄧一 艾正在為難,曹洪將令來到,速回大營,商議軍事。
一鄧一 艾回到營中,原來是鍾繇告急文書來到,鍾會父子情急,願當前敵。
曹洪令他領了三千人馬為第一隊,一鄧一 艾領三千人馬為第二隊,自己領五千人馬為第三隊,回救長安。
留文聘領七千人馬,守住汧陽,以防馬岱北下。
分撥已畢,拔隊起程。
鍾會心急如火,滿望立刻到了長安,父子見面。
誰知長安早已失守,馬超已迎上前來了。
剛剛距離長安五六十里路程,只見前面西涼白旗飄蕩,好是雪浪橫空,卷地而來,勢如風雨。
鍾會忙將軍馬扎駐,勒成陣勢,等候西涼兵到接戰。
那西涼兵自從出兵以來,未曾接戰,銳氣正盛,馬超躍馬當先,舉槍便刺。
鍾會舞刀接住,戰不上十合,氣力不加,撥馬便走。
後面一鄧一 艾父子,雙雙上前迎戰,馬超奮起神威,大吼一聲,一槍將一鄧一 忠刺落馬下。
鍾會看見,急回馬接應一鄧一 艾。
西涼兵橫掃過來,曹兵抵擋不住,大敗而逃。
虧得曹洪大兵來到,方才止住陣腳,安住營壘,與馬超相守。
那汧陽城裡姜維,見曹兵連日不來攻打,教人打聽,盡數退了。
方要遣人報告馬遵,只見前面塵頭大起,馬岱同龐德領兵來到。
姜維迎接入城,告知曹兵已退。
馬岱道:「必是家兄攻打長安,他們回救去了,姜將軍你仍守護此城,以為後援,我同龐將軍領兵前去夾攻長安。」
姜維應諾。
馬岱龐德領兵向前進發,將至寶雞,前時散在鄉間的軍士,見是馬岱兵到,前來報告文聘扎兵地方。
馬岱叫他們糾集舊人,今夜可在文聘營外,四處放火,那人領命自去。
文聘聽知馬岱兵到,抱定不出門的主意,小心在意,提防火燭。
到四更時分,只見大營四處起火,那曹兵都被西涼兵殺怕的,心中先自慌亂,左邊龐德,右邊馬岱,兩支兵如生龍活虎,斬開鹿角,殺進營中。
喊聲大起,鼓角喧天,曹兵大亂。
文聘不敢迎戰,帶領敗殘人馬,望長安敗走。
龐德馬超,那裡肯捨,緊緊向後追趕。
文聘來到曹洪營中,訴說一切。
曹洪驚道:「前有馬超,後有馬岱,如何是好?」
一鄧一 艾說道:「現在只有退入漢中,與夏侯征西合兵一處,候魏王兵到再圖恢復。」
曹洪道:「事已至此,只有此法。」
一聲號令,將人馬連夜移入漢中。
馬岱馬超,乘勢追擊,曹兵又折損八千人。
馬超兄弟,相見甚喜,叫馬成帶兵五千,守住褒斜道口,自己同馬岱龐德回轉長安,直取潼關。
那潼關真好一個地方,東西兩道,都是車箱狹路,三面是山,一面靠著黃河,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比函谷關還險十倍。
此番鍾繇殺得抱頭鼠竄,後面程銀楊秋乘勢追趕。
本來在臨潼就可以將鍾繇拿住,依楊秋的主見,留住鍾繇,以作引線,好進潼關。
果然鍾繇拚命奔逃,楊秋程銀在後面流星趕月似的,不即不離,看看到了潼關。
守關將士,見是鍾太守,開關迎接,那西涼二將,加上一鞭,縱馬入城,軍士一擁而入。
守關將士,抵擋不住,西涼大隊人馬搶入關內,在城門洞內,把鍾繇拿住。
又拿住了渭南令文棐,打入監中,靜候馬將軍發落。
好幾日,馬超來到,二將迎接入城。
馬超大喜,將庫中財物,盡與二將分賞部下,休息士馬,以便進兵。
正是:
天馬西來,朝發渥窪之澤;黃河北去,並收涇渭之流。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異史氏曰:綱目書超遂等眾十萬屯據潼關,秋,操自將擊破之,遂超奔涼州,操追至安定而還。
此即演義中潼關之戰,曹操割發棄袍,許褚腳邊藏身躲箭之險些送命者也。
共穿鑿附會,明明遂超同奔,竟說抹書間遂,硬使一個很夠一交一 情的人物,成為殘廢,低首降曹,賣死友,負義心,離生一交一 ,歸國賊,是何理也!據史:操連車甬道,示弱驕故,使超遂悉眾南守,乘虛得取河西,而後北渡,人莫能爭,堅壘渭濱,使戰不得,順許割地,使不為備,因畜士卒之力,一旦破之云云。
是又明叨操許割地於超,而非超懼操已渡河西乃以割地求和,困城之下盟。
演義既寫不共戴天之仇,複寫相從割地之議,於是而楊秋使去,於是而反間書來,於是而陣上話舊添疑,於是而寨內揮刀火並。
此等文章,熱鬧固然熱鬧,只可惜把馬超韓遂,及西涼八部英雄,都糟蹋得不成一人 子。
小說筆墨久在中國不能值錢,即以自命荒唐言,甚將宗邦篤守忠孝禮義之國民性,忘於腦後,慣捧奸盜邪淫,大群之所排斥者於無形也。
可歎!
此回仍系接寫馬超復仇之文,以紀潼關大戰,忽先寫戰合肥太史慈中箭一段文字,則以承前文孫劉結好餘波,略作三方文字之小曲折耳。
演義寫曹操正宴銅雀台,興高采烈,把筆賦詩,忽聞權以妹歸劉,表奏備為荊州牧,漢上九郡,大半屬備,以至手腳慌亂,投筆於地,已殺風景極矣。
今馬岱正入天水,超將不制,殺騰無功,西憂方亟,忽孫劉好合消息傳來,東南之難又殷,以致手足失措;是更加一倍著息,加一倍殺風景。
破舟漏屋,風雨打頭,沒興一齊來,不使奸雄坐臥得安一刻,則較演義中老瞞,尤為惶恐甚矣。
故荀攸之策,張遼之兵,寫來不過爾爾,以見老瞞急中失智,賊當賊徒,亦盡慌張失計耳。
此文中餘波之餘波,便為了給一個太史慈作補筆。
細尋作者之意,原亦不屬於此也。
馬超妻子楊鳳,演義中無名,死於楊阜部將梁寬趙衢之手,在冀州城上,一刀剁下者也。
不意本書於妻外,為添一妹,以為全三國中曾無一女英雄生色。
三國時,女豪傑多矣,如徐母曹後北地王妃辛憲英等皆是,獨巾幗而雄英者則無。
貂蟬近於英雄,而不武,孫夫人雖近於武,而不英雄。
孫翊之妻,差可擬於英雄,而實節烈。
若不添寫一人,真令英雌短氣,且辜負如此好時勢也。
今既全書翻案,自不妨乘時勢造一英雌,書中遂亦全部生動。
寫馬超破潼關,取長安,一如演義,而用兵作戰,並不相犯,夾寫南取扶風,西守汧陽,真有知火如茶之概,馬兒不死,操真無葬地也!逼到曹洪等退入漢中,以待援兵,遂為捲土重來之伏筆。
寫戰勝,便有戰勝之理,寫戰敗便有戰敗之道,非如演義亂寫小兒捉迷藏一類之智計,而一無軍事學理者,尚以第一才子書見稱,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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