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演義
《兩晉演義》第三十回 牧守聯盟奉箋勸進 君臣屈辱蒙難喪生
卻說長安陷沒,愍帝被擄,蕩蕩中原,又變了沒有正主的國家。
霸上屯著的援兵,都已遁還,就是涼州差來了王該,也收回義勇,與黃門郎史淑同去。
回應前回,一絲不漏。
當愍帝出降前一日,淑曾親受詔命,繼著愍帝手書,加拜張寔為涼州牧,承製行一事。
且詔中有云「朕已命琅琊王睿,繼攝大位,願公協贊,共濟多難」雲。
淑得先入王該營中,所以與該同往。
行到姑臧,就是涼州治所,當下入見張寔,報明愍帝被擄情形。
寔辭官不受,大哭三日。
又遣司馬韓璞等,率步騎萬人,東往擊漢,並貽南一陽一王保書。
有云:「王室多難,不敢忘死,況朝廷傾覆,天子蒙塵,東向悲憤,死有餘責。
今遣璞等討賊,願公即日會師,同建義舉,寔當唯命是從。」
這書亦付璞帶去。
璞至陝西,為寇所阻,自思手下只有萬人,怎能敵得過數萬漢兵,不如見機引還,尚保萬全,乃麾兵徑歸。
就是寄保一書,亦不得達。
惟涼州一帶,幸由張氏鎮守,尚得無恙。
先是關中有意謠云:「秦州中,血沒腕,惟有涼州倚柱觀。」
及長安失陷,漢兵四掠,氐羌亦乘隙蠢動,一騷一擾隴右。
雍秦兩州人民,十死八九,惟涼州得安,果如歌謠相符。
弘農太守宋哲,自長安奔至建康,由琅琊王睿接見。
哲從懷中取出愍帝詔書,南面宣讀。
睿下階跪伏,但聽哲讀詔道:
遭遇迍否,皇綱不振。
朕以寡德,奉承洪緒,不能祈天永命,紹隆中興,至使凶胡敢率犬羊,一逼一迫京輦,朕今幽塞窮城,憂慮萬端,恐一旦奔潰,因令平東將軍宋哲,詣丞相府,具宣朕意,使攝萬幾,恢復舊都,修繕陵廟,以雪大恥而報深仇,是所至望!丞相其毋辭!
詔既讀畢,睿起身接受,留哲在府。
哲複述及長安情狀,睿乃入易素服,出次舉哀,且移檄四方,擬即北征。
西一陽一王羕,系前汝南王亮第三子,見前文。
曾從睿渡江,睿承製拜為撫軍大將軍,至是邀同僚佐牧守,上箋勸進,睿不肯從。
羕等再三固請,睿慨然流涕道:「孤乃皇晉罪人,惟有蹈節死義,誓雪國恥,得能濟事,尚可自贖,且孤本受封琅琊,若諸賢見一逼一,再四不已,孤只有仍歸原國便了。」
你亦知罪麼?但恐言不由衷,徒然欺人。
說罷,便自呼私奴,命駕歸國。
羕等不敢再勸,但請依魏晉故事,稱為晉王。
睿乃允諾,擇日即晉王位,設壇西郊。
屆期受僚屬參謁,改元建武,愍帝尚在平一陽一。
睿既不欲稱尊,何必急急改元。
號建業為建康,頒令大赦。
除殺祖父母父母及劉聰石勒等,不從此令外,悉數宥免。
遂備置百官,立宗廟社稷。
有司請立王太子,睿一愛一次子宣城公裒,意欲為嗣,因商諸王導道:「立子應該尚德否?」
導主張立長,謂世子紹與宣城公,朗俊相同,但立長較為順理,幸勿亂序。
睿乃立世子紹為王太子,次子裒為琅琊王,奉恭王后,恭王名覲,見前。
使鎮廣陵。
紹與裒同為宮人荀氏所生,頗得睿一寵一,唯睿妃虞氏,素妒荀宮人。
荀氏不免怨望,為睿所聞,遂致見疏。
虞妃無子,至睿為晉王時又已去世,所以立紹為嗣,紹雖見立,荀氏仍不得加位,但追尊虞氏為王后,這也無庸細評。
西一陽一王羕,受封太保,外如征南大將軍王敦,進為大將軍領江州牧,右將軍王導,進為驃騎將軍,領揚州刺史,都督中外諸軍事。
左長史刁協為尚書左僕射,右長史周顗為吏部尚書,軍諮祭酒賀循為中書令,右司馬戴淵王邃為尚書,司直劉隗為御史中丞,參軍劉超為中書舍人,余亦封拜有差。
王敦辭去州牧,王導因敦外握兵權,亦辭去中外都督,賀循亦自稱老病,辭去中書令,睿皆准如所請。
惟改任循為太常卿,循為江左儒宗,明習禮儀,頗為睿所推重。
還有刁協歷仕中朝,熟諳舊事,睿亦隨事諮詢。
江東草創,百事待舉,一切興作,多由二人決議,才見推行。
未幾,又來了一個名士,姓溫名嶠,字太真,乃是故司徒溫羨從子,本是祁縣人氏,父憺為河東太守。
嶠生一性一聰穎,博學能文,年十七時,已有盛名,州郡辟召,均皆不就。
後為東閣祭酒,補授潞令。
平北大將軍并州刺史劉琨妻,系嶠從母,琨因引為參軍,遷擢上一黨一太守,加建威將軍,拒擊石勒,輒有戰功。
琨進官司空,復任嶠為右司馬。
小子嘗閱《世說新書》,亦稱《世說新語》,為劉宋臨川王義慶所著。
載有嶠艷一史一則。
嶠元配王氏,早年病歿,從姑劉氏有一女,秀外慧中,劉氏囑嶠覓婿,嶠自有婚意,但佯答道:「佳婿難得,若有人似嶠,可能中意否?」
劉氏道:「不敢望汝。
但教品學少優,便可將就了。」
過了兩三日,嶠即入報道:「已得佳婿了,門地恰也清高,婿現為名宦,與嶠相似。」
劉氏大喜。
嶠即取出玉鏡台一枚,作為聘物,劉氏當然收下。
到了婚期,嶠引導彩輿,往迎新嫁一娘一,劉家還道嶠是媒妁,待以常禮,及劉女登輿,嶠亦隨回,竟令彩輿抬入己家,居然改穿吉服,自作新郎,與女交拜。
禮畢入房,女用手自披紗扇,顧嶠大笑道:「我原疑是老奴!」嶠亦笑道:「如嶠可得配卿否?」
女本來慕嶠,自然樂允。
舊中表作為新夫婦,相親相一愛一,更逾常人。
惟看官不要誤作琨女,琨妻是嶠的從母,俗例叫姨母,若劉氏是嶠的從姑,乃是姑母,與姨母不同。
《爾雅》謂父之從父姊妹為從姑,母一之姊妹為從母。
這事雖無關時勢,但古今傳為韻事,所以小子也隨筆敘入,見得嶠風一流自喜,確是一個不羈才。
至長安陷沒的時候,琨為石勒所攻,奔入薊城,當時也有一段情事,不得不補敘明白。
漢主聰使劉曜攻長安,復使石勒攻并州,雙方並舉,免得琨入援長安。
勒進陷廩邱,守將劉演,遁往段氏,演守廩邱見二十六回。
勒復進圍樂平,太守韓據,向琨求救,適琨子遵,因代有內亂,見前回。
引著代將衛雄箕澹等,並及人馬牛羊,趨回晉一陽一。
琨得了資助,即擬出兵拒勒,箕澹謂代眾新附,不宜輕用。
琨急欲平寇,不從澹言,且使澹率代眾為前趨,往救樂平,自屯廣牧為後援。
澹中石勒埋伏計,喪失兵馬一大半,走還代郡。
韓據亦棄城他竄,並土大震。
那石勒確是厲害,又從間道襲晉一陽一,留守長史李弘,竟舉城降勒,於是琨進退失據,不得已奔往薊城,投依段匹磾。
匹磾已領幽州刺史,見五十二回。
見琨來奔,很加器重,與琨約為兄弟,並結姻好,兩人遂歃血同盟,期復晉室,一面檄告華夷,邀同太尉豫州牧荀組,鎮北將軍劉翰,單于廣寧公段辰,遼西公段眷,冀州刺史邵續,兗州刺史劉廣,東夷校尉崔毖,鮮卑大都督慕容廆等,並推晉王睿為晉主,同心討漢。
就是漢將曹嶷,佔據齊魯間郡縣,自守臨淄,築廣固城,因與石勒有隙,也去漢附琨,願戴晉王。
琨即令溫嶠南赴建康,奉書勸進。
嶠奉令即行,母崔氏不願嶠往,牽住嶠裾,嶠絕裾徑去。
未免太忍,但為出行,亦屬難辭。
兼程至建康,王導周顗等,素聞嶠名,迎入客廨,問明來意。
嶠取箋出示,導等大喜,即引入見睿。
睿而加慰勞,且取箋展覽道:
臣聞天生烝民,樹之以君,所以對越天地,司牧黎元,聖帝明王,監其若此,知天地不可以乏享,故屈其身以奉之;烝黎不可以無主,故不得已而臨之。
社稷多難,則戚藩定其傾,郊廟或替,則宗哲纂其祀,是以弘振遐風,式固萬世。
三五以降,一靡一不由之。
伏維高祖宣皇帝,肇基景命,世祖武皇帝,遂造區夏,三葉重光,四聖繼軌,惠澤侔於有虞,卜世過於周氏。
自元康以來,艱難繁興,永嘉之際,氛厲彌昏,宸極失御,登遐丑裔,國家之危,有若綴旒,賴先後之德,宗廟之靈,皇帝嗣建,舊物克甄,誕授欽明,服膺聰哲。
玉質幼彰,金聲夙振。
塚宰攝其綱,百辟輔其政,四海想中興之美,群臣懷來蘇之望。
不圖天不悔禍,大災荐臻,國未忘難,寇害尋興,逆胡劉曜,縱逸西都,敢肆犬羊,陵虐天邑。
主上幽劫,復沈虜庭,神器流離,再辱荒逆。
臣每覽史籍,觀之前載,厄運之極,古今未有。
苟在食土之一毛一,含血之類,莫不叩心絕氣,行號巷哭。
況臣等荷一寵一三世,位廁鼎司,聞問震惶,一精一爽飛越,且驚且惋,五情無主。
臣聞昏明迭用,否泰相濟,天命無改,歷數有歸,或多難以固邦國,或殷憂以啟聖明。
是以齊有無知之禍,而小白為五霸之長,晉有驪姬之難,而重耳主諸侯之盟。
社稷一靡一安,必將有以扶其危,黔首幾絕,必將有以繼其緒。
伏維陛下,玄德通於神明,聖姿合於兩儀,應命世之期,紹千載之運,符瑞之表,天人有征,中興之兆,圖讖垂典。
自京畿隕喪,九服奔離,天下囂然,無所歸懷,雖有夏之遘夷羿,宗姬之罹犬戎,蔑以過之。
陛下撫征江左,奄有舊吳,柔服以德,伐叛以刑,抗明威以懾不類,杖大順以號宇內,純化既敷,則率土宅心,義風既暢,則遐方企踵,百揆時敘於上,四門穆穆於下。
昔少康之隆,夏訓以為美談,宣王中興,周詩以為休詠。
況茂勳格於皇天,清暉光於四海,蒼生顒然,莫不欣戴,聲教所加,願為臣妾者哉。
且宣皇之胤,惟有陛下,億兆依歸,曾無與二。
天祚大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陛下而誰?是以邇無異言,遠無異望,謳歌者無不吟諷徽猷,訟獄者無不思於聖德。
天地之際既交,華夷之情允洽,一角之獸,連理之木,以為休征者,蓋有百數,冠帶之倫,要荒之眾,不謀同辭者,動以萬計。
是以臣等敢考天地之心,因函夏之趣,昧死上尊號,願陛下存舜禹至公之情,挾由巢抗矯之節,以社稷為務,不以小行為先,以黔首為憂,不以克讓為嗣,上慰宗廟乃顧之懷,下釋普天傾首之勤,則所謂生繁華於枯荑,育豐肌於朽骨,神人獲安,無不幸甚。
臣聞尊位不可久虛,萬幾不可久曠,慮之一日,則尊位已殆,曠之浹辰,則萬幾以亂。
方今踵百王之季,當一陽一九之會,狡寇窺窬,伺國瑕隙,黎元波蕩,無所繫心,安可廢而不恤哉?陛下雖欲逡巡,其若宗廟何?其若百姓何?昔者惠公虜秦,晉國震駭,呂郤之謀,欲立子圉,外以絕敵人之志,內以固闔境之情,故曰喪君有君,群臣輯睦,好我者勸,惡我者懼。
前事之不忘,後代之元龜也。
陛下明並日月,無幽不燭,深謀遠猷,出自胸懷,不勝犬馬憂國之情,待睹神人開泰之路。
是以陳其乃誠,布之執事。
臣等忝於方任,久在遐外,不得陪列闕廷,與睹盛禮,踴躍之懷,南望罔極,敢布腹心,幸乞垂鑒!
睿既覽畢,半晌才說道:「主上播越,正臣子見危致命的時候,奈何敢妄竊天位呢?」
遂留嶠在建康,另遣使繼遞復書,語云:
豺狼肆毒,薦復社稷,億兆顒顒,延首罔系。
是以居於王位,以答天下,庶幾迎復聖主,掃蕩仇恥,豈可猥當隆極?此孤之至誠,著於遐邇者也。
公受奕世之一寵一,極人臣之位,忠允義誠,一精一感天地,實賴遠謀,共濟艱難,南北回邈,同契一致。
萬里之外,心存咫尺,公其撫寧華戎,致罰丑類,動靜以聞!
琨得晉王睿復書,便與段匹磾商議,先討石勒,再擊平一陽一。
匹磾推琨為大都督,自為琨副,聯名檄州郡牧守,會師襄國,且發兵出屯固安,俟集各軍。
偏匹磾從弟末抷,得勒厚賂,多方阻撓,各州郡牧守,亦多徘徊觀望,未聞出師。
琨與匹磾,只好付諸長歎,同歸薊城。
總之晉亂已甚,天怒人怨,大勢一去,無可挽回。
漢主聰原是不道,但勢方強盛,連虜二帝,晉室王公,半多束手,有幾個侈談匡復,或力不從心,或言不由衷,全局似散沙一般,怎能毅然進討,問罪平一陽一呢?建武元年十二月,漢主聰復弒愍帝,簡直如屠戮犬豕一般,從臣只死了一個辛賓,總算是孤忠耿耿,碧血千秋。
這愍帝遇弒原因,全是聰子粲一人主張,說將起來,又有一番顛末,應該約略敘明。
自聰多內一寵一,不理朝政,凡事皆委粲辦理,且加封晉王。
粲不但欲代父統,並想奄有中原,做一個華夷大皇帝,惟事有先後,第一著下手,非除太弟不可。
在東宮,亦竊竊自危。
一日,天忽雨血,東宮延明殿中,下血尤多,且驚且憂,轉問太傅崔遐,太保許遐。
兩人齊聲道:「天像已明示殿下,須要流血一次,方可安枕,試想主上立殿下為太弟,無非暫安眾心,今已屬意晉王,任為相國,權勢威重,高出東宮,殿下若再容忍過去,位必難保,且有不測的危禍,故不如先發制人,免為彼算。」
遲疑不答。
兩人復並說道:「今東宮衛兵,不下四千,相國輕佻,但教遣一刺客,便足了事,余王並幼,有何能為?若殿下有意,二萬一精一兵,叱嗟可致,一鼓入雲龍門,衛士必倒戈相迎,正無煩費力呢。」
終不從。
這卻不能咎乂。
東宮舍人荀裕,竟入告漢主聰,報稱崔許勸太弟謀反,聰立收崔許入獄,尋即誅死,別使冠威將軍卜一抽一,率兵監守東宮,禁朝會。
非常憂懼,上表乞為庶人,請以晉王粲入嗣。
一抽一將表捺住,不使上達。
雖未被廢,已等囚奴,從前妾靳氏,為護軍靳准從妹,與役吏宣一婬一,被窺透一奸一情,殺死靳氏,且屢次嘲准。
准暗生忿恨,嘗至粲處進讒,謂將謀變,竊發有期。
粲不禁著急,向準問計。
准說道:「主上一愛一信太弟,若猝然相告,未必肯信,不如撤回東宮監守,使太弟仍得交通賓客,太弟素好待士,必不加防,俟探得間隙,下官乃可舉發,再將太弟往來賓佐,拘住數人,利誘威一逼一,不怕大獄不成!」僉壬狡謀,大率如此。
粲喜從准言,便令卜一抽一引兵撤回。
還道是相國有情,得免禁錮,哪知他是請君入甕的詭謀。
漢主聰更加糊塗,沈湎酒色,好幾月不出視朝,後宮佩皇后璽綬,多至七人,以靳月華為正皇后,又揀了一個宮人樊氏,使侍巾櫛。
樊氏系聰母張氏侍婢,生小入宮,垂髫後妖媚無比,便得偷沾雨露,仰沐皇恩。
聰一寵一愛一逾恆,竟令她為上皇后,做了靳月光的替身。
采葑采菲,無以下一體。
想聰必熟讀此詩。
從來女子小人,往往有連帶關係,宮中既有若干一寵一妾,當然有若干權Yan,中常侍王沈宣懷,中宮僕射郭猗等,皆嬖倖用事,車服第捨,僭越諸王,子弟多出為守令,靳准欲設法除,不得不聯絡Yan人,表裡為一奸一。
東宮少府陳休,左衛將軍卜崇,人品清正,素嫉宦官,雖在公座,不與王沈等交言。
侍中卜干,嘗引竇武陳蕃故事,見《後漢演義》。
隱戒休崇。
休崇情願一死,不肯少屈,果然儉人構陷,大禍臨頭。
漢主聰忽御上秋閣,命收陳休卜崇,及特進綦毋達,大中大夫公師彧,尚書王琰田歆,大司農朱誕,一併加誅。
綦毋達等,同為宦寺所忌,故亦連坐。
侍中卜干,見詔旨猝下,慌忙諫阻,甚至叩頭流血。
王沈站立聰側,厲聲叱幹道:「卜侍中膽敢拒詔麼?」
聰聞沈言,拂衣竟入。
休崇等遂被牽出市曹,一齊處斬。
干趨退後,有詔黜為庶人。
太宰河間王劉易,大將軍渤海王劉敷,粲弟。
御史大夫陳元達,光祿大夫西河王劉延等,聯名上表,彈劾宦官。
漢主聰反將所上表章,取示王沈,且笑語道:「群兒為元達所引,乃致有此癡語呢?」
沈即叩頭稱謝。
聰復召粲入問,粲極言沈等忠清,因復封沈等為列侯。
劉易聞詔,伏闕上疏,稽首固諫。
聰竟大怒,把易疏撕碎,擲還劉易。
易乃趨出,恚忿而死。
陳元達臨喪大慟道:「人之雲亡,邦國殄瘁,我從此不能再言,還要活著做甚麼?」
及吊畢歸家,亦服毒自一殺。
可不早去?
既而聰宴會群臣,引見太弟,見他面目憔悴,涕泣陳詞,也不覺潸然淚下,乃與暢宴,待遇如初。
那靳准王沈等,卻非常惶急,亟謁相國劉粲,授與密計。
粲即使私一黨一王平,往語太弟道:「頃得密旨,謂京師將有大變,請飭左右衷甲戒嚴,豫備不虞。」
信為真言,命宮臣衷甲以待。
不意靳准王沈,借此誣,聰聽信讒言,竟使粲往圍東宮,收捕太弟僚佐,屈打成招,自誣與謀反。
供詞入呈。
聰反稱沈等忠賢,並廢為北海王。
粲又使准進毒鴆,死得不明不白,無處伸冤。
東宮官屬,亦枉死了數十人。
粲得立為皇太子,仍領相國大單于,總攝朝政如故。
會聰出獵上林,召晉愍帝行車騎將軍,使他執戟前導,行三驅禮。
平一陽一父老,聚觀道旁,都不覺慘然道:「這便是長安故天子呢!」粲時在列,聽到是言,觸起舊感,俟罷獵回宮,即向聰進言道:「周武王豈願殺紂,正恐同惡相求,容易生患,不如早除為是。」
聰躊躇道:「前殺庾珉王俊,尚滋眾議,我今不忍再行此事。」
粲不肯遽退,又復力請。
經聰以他日為約,方才退出。
未幾又在光極殿會宴。
聰使愍帝行酒洗爵,及更衣時,又使執蓋。
晉尚書郎辛賓,侍從愍帝,不由的目擊心傷,起抱帝腰,大哭失聲。
實屬無謂。
不過表明一腔愚忠。
聰憤憤道:「想汝不望再活,願隨庾珉輩後塵呢。」
遂叱左右扯出辛賓,一刀殺死。
愍帝嚇得亂抖,只因死期未屆,尚使退回。
會滎一陽一太守李矩,招降洛一陽一漢將趙固,使與河內太守郭默,共攻漢境,師次小一平津。
聰令太子粲出御,固因揚言道:「要當生縛劉粲,贖還天子。」
粲即使人奉表道:「今司馬睿跨據江東,趙固李矩,同逆相濟,皆以故主為口實,須亟殺子業,示絕民望,彼矩固等無詞可借,士卒必離,不戰自潰了。」
聰乃害死愍帝,時年才一十八歲。
小子有詩歎道:
一君陷死幾何年,又聽平一陽一慘報傳。
執蓋洗樽猶遇害,可憐天地兩腥膻。
愍帝遇害,趙固郭默等眾,又被粲發兵擊退。
那時晉室統緒,當然要屬諸晉王睿了。
欲知底細,請看下回便知。
兩都陷沒,晉室垂盡,所留遺者,惟南一陽一琅琊二王,同一居征鎮,欲求繼絕,捨二王其誰與歸?但南一陽一王保,局處秦州,琅琊王睿,雄踞江左,兩者相較,固應屬睿而不屬保。
即以才行言之,睿亦似稍勝一籌。
劉琨等之聯名勸進,誰曰不宜?惜乎睿有繼承之勢,而無匡復之心,懷愍窮蹙,不聞出援,至長安失守,移檄北征,亦不過徒有虛名,未見實事,此作者之所以不能無譏也。
下半回敘愍帝被弒事,夾入漢太弟乂之死讒,原為銷納之筆,但西晉於此告終,漢亦由是大亂,骨肉相殘,必至覆祀,無古今中外一也,觀於此而知作者之垂戒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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