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演義
《兩晉演義》第六十一回 慕容垂避禍奔秦 王景略統兵入洛
卻說桓溫自枋頭奔歸,焚舟棄仗,喪失不資,但命一毛一虎生督東燕等四郡軍事,領東燕太守。
溫從東燕出倉垣,鑿井而飲,沿途饑一渴交乘,很覺困頓。
那燕大都督慕容垂,卻未曾急追。
諸將爭請追擊,垂與語道:「我並非不欲往追,但行軍須知緩急,不應輕動。
今溫方引兵退去,必嚴兵斷後,我若驟然追擊,恐難得志,不如展緩一兩日,他見追兵未至,定當晝夜疾趨,速離我境,至離我已遠,力盡氣衰,然後我倍道往追,無慮不勝了。」
如垂智謀彷彿似恪,故恪之推薦,確有特識。
說著,乃親督一精一騎八千人,徐徐進行。
溫果兼程疾馳,力行至七百里,總道是去敵已遙,可以無憂,乃安營休息。
早有燕騎探知消息,向垂返報。
垂遣范一陽一王德,率勁騎四千名,從間道抄至襄邑,埋伏東澗中,截溫去路,自引四千騎急進,直一逼一溫營。
溫麾下尚有數萬人,只因連日奔波,不堪再戰,忽遇燕兵追到,頓時人人失色,個個驚心。
溫也捏了一把冷汗,沒奈何出營廝殺。
本來是我眾彼寡,盡可支持,無如眾無鬥志,見敵即怯,溫禁遏不住,只好且戰且走。
行至東澗相近,驀聽得一聲胡哨,曠野中遍豎旗幟,引著許多鐵騎,截殺過來。
晉軍統嚇得膽落,不暇辨視來兵多寡,只恨身上少生兩翅,無術騰空,不得已覓路四竄,你也走,我也逃,越想逃走,越是送死。
燕兵前攔後一逼一,煞是厲害,見一個,殺一個,好似斫瓜切菜一般。
好容易逃脫一半,已是二三萬人,斷送一性一命了。
溫垂頭喪氣,還至譙郡,誰知又有一彪軍殺出,截住溫軍。
溫慌忙挈著輕騎,拚命衝過,後隊被來兵攔殺,死傷又近萬人。
好似曹一操一之戰赤壁。
究竟來兵從何處殺到?原來是援燕的秦軍,統將叫作苟池。
接應六十回。
池得勝歸去,晉軍七零八落,回至姑孰,五萬人只剩得六七千了。
溫經此挫,自覺臉上無光,不得不設法分謗。
適袁真自石門奔歸,溫遂說他擁兵觀望,貽誤餉源,以致糧盡喪師。
當下拜表劾真,並把鄧遐亦牽連在內。
晉廷憚溫如故,即免真為庶人,並奪遐官,遐得休便休,只袁真心下不服,也上表劾溫罪狀。
好幾日不見復詔,真竟據住壽春,叛晉降燕,遣人詣鄴中求救。
無罪遭誣,原是難受,但背主降虜,究屬不合。
燕遣大鴻臚溫統,持冊拜真為征南大將軍,領揚州刺史,封宣城公。
統在道病歿,免不得稽延使事,真望眼將穿,不得鄴中消息,又通使關中,向秦乞降去了。
這真叫做朝摩燕闕,暮謁秦關。
惟燕故兗州刺史孫元,前次起應溫軍。
及溫軍敗還,元據武一陽一拒燕,燕使左衛將軍孟高,率兵討元。
元戰敗遭擒,當然畢命。
晉東燕太守一毛一虎生,在淮北站足不住,逾淮南歸,溫使虎生為淮南太守,鎮守歷一陽一,晉廷反遣侍中羅含,繼牛酒犒溫軍。
又由會稽王昱,詣溫會議,再圖後舉。
昱返都後,詔授溫世子熙為征虜將軍,領豫州刺史,敗不加誅,反給封賞,可怪不可怪呢!明是教猱升木。
且說燕將吳王垂,自襄邑還鄴,威名益振。
太傅評向來忌垂,至此益甚,垂表列將士功賞,統被評抑置,無一照行。
垂不免忿懟,入闕面請,與評爭論廷前。
燕主暐不能裁決,燕臣又憚評威勢,不敢助垂,可憐垂舌敝唇焦,終無效果,反與評多結怨恨罷了,就中尚有一段情由,關係垂事。
垂妃段氏,為燕太后可足渾氏所譖,冤死獄中。
事見五十八回。
垂格外悲悼,因娶段妃女弟為繼室。
偏可足渾氏脅令出妻,硬把親妹長安君嫁垂。
垂雖勉強遵命,心中很是不樂,名目上配合長安君,其實是心懷故劍,不及新歡,所以伉儷無情,看同陌路。
這長安君遭夫白眼,怎能不上訴椒房?因此可足渾太后,時常恨垂。
再加燕主暐新立一後,就是可足渾太后的侄女,姑侄變成婆媳,親上加親,聯同一氣,太后與垂有嫌,皇后自應表同情,宮幃裡面,交口譭謗,任你燕主暐如何英明,也未免聽信讒言,況暐原是個糊塗蟲,怎能不為所迷,太后可足渾氏,見暐亦嫉垂,遂召太傅評入議,將加垂罪,置諸死刑。
獨不怕阿妹守寡麼?故太宰恪子楷,及垂舅蘭建,暐得秘謀,即往告垂道:「先發制人,後發為人制,今但除太傅評及樂安王臧,餘眾自無能為了。」
垂慨然道:「骨肉相殘,自為亂首,我雖死,不忍出此!」二人乃退。
越宿,又來告垂道:「內意已決,不如先發。」
垂復答道:「如果不可彌縫,我寧可出奔他方,此外不敢與聞!」心術可取。
二人復進說道:「就使出亡,也宜早行,等到禍機一發,欲行亦無及了。」
說畢自去。
垂躊躇未決,在家悶坐,世子令尚未得知,但見垂有憂色,乃就前稟問道:「我父面帶愁容,莫非因主上庸弱,太傅猜疑,功高身危,因勞憂慮麼?」
垂說道:「汝既能知吾心,可有良策否?」
令答道:「主上方委政太傅,一旦禍發,必似迅雷,今欲保族全身,不失大義,莫若逃往龍城,遜辭謝罪,如古時周公居東,靜待主悟,再得還鄴,方為大幸;否則內撫燕代,外睦群夷,守險自固,亦不失為中策哩!」垂起語道:「汝言甚是,我計決了!」翌晨,即托詞遊獵,挈領諸子,微服出鄴,逕向龍城進發。
行次邯鄲,不意少子麟背地逃還。
垂素不一愛一麟,料知麟必走歸鄴中,告發隱情,乃亟令世子令斷後,自率左右前進。
果然不到半日,西平公慕容疆率騎追來,幸虧追兵不多,由世子令在後截住,倒也不敢進一逼一。
延至日暮,追騎漸退,令走與垂語道:「本欲保守東都,為自全計,今事機已洩,謀不及行,現聞秦王方延攬英豪,不如暫時往投,再作計較!」垂不甚願意,搖頭道:「我自有計,何必投秦!」當下散騎晦跡,仍向南山繞道還鄴,暫憩城外顯原陵。
適有獵人數百騎,四面環集,垂進退兩難,倉皇失措,可巧獵鷹飛逸,眾騎追鷹四散,才得無虞。
垂乃殺馬祭天,誓告從者。
世子令又語垂道:「太傅評忌賢嫉能,不愜眾情,鄴中人士,莫不瞻望我父,若掩入城中,攻其無備,都人必欣然相應,定能唾手成功。
事定以後,除害簡能,匡輔主上,既能安國,更足保家,這乃今日上計,決不可失,但教給兒數騎,便可措辦了。」
策固甚佳。
垂半晌才道:「似汝謀圖,事成原是大福,倘或不成,追悔何及。
汝前勸我西入關中,今日事等燃眉,不如依汝前言,就此西奔罷!」遂潛召段夫人,與兄子楷,舅蘭建等,一同奔秦,只繼妃可足渾氏,即長安君。
聽她居鄴,不與偕行。
到了河一陽一,為津吏所阻,垂拔刀殺斃津吏,挈眾渡河,奔入關中。
秦王苻堅,方思圖燕,只憚慕容垂。
驀有關吏入報,垂棄燕來奔,不禁大喜,急率吏郊迎。
握手與語道:「天生俊傑,必相與共處,共成大功。
今卿果前來依我,我當與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後還卿本邦,世封幽州,卿去國仍不失為孝,歸我亦不失為忠,豈非一舉兩善麼?」
垂拜謝道:「遠方羈臣,得蒙收錄,已為萬幸,怎能有他望呢!」堅又接見慕容令慕容楷等,都稱為後起英雄,延入都城,優禮相待。
關中士民,素慕垂名,交相傾慕,獨王猛入諫道:「慕容垂父子,譬如龍一虎,若借彼風雲,必不可制,不如早除為是!」堅愕然道:「我方欲收攬英雄,肅清四海,奈何反殺降臣?況我已推誠相與,視同心腹,匹夫尚不食言,難道萬乘主反好欺人麼?」
堅不肯殺垂,原是駕馭群雄之道,不得以後來叛去遽咎當時。
堅遂令垂為冠軍將軍,封賓都侯。
垂兄子楷,為積一弩一將軍,賞賜巨萬,待遇甚隆。
是時,秦與燕方敦和好,使節往來。
燕散騎常侍郝晷,及給事黃門郎梁琛,相繼赴秦。
晷與王猛有舊,彼此敘談,免不得將燕廷情事,約略告知。
獨琛自尊國體,不肯輕洩一語。
琛從兄弈,仕秦為尚書郎,秦特使他為招待員,延琛往寓私捨。
無非欲探刺隱情。
琛說道:「從前諸葛瑾為吳聘蜀,與諸葛亮本為兄弟,亮惟公朝相見,退不私面,我與兄跡等古人,應該傚法前賢,怎敢擅留兄室呢?」
弈乃如言返報,秦主堅又命弈過問燕事。
琛答道:「今秦燕分據東西,兄弟並蒙榮一寵一,食祿忠君,各盡本職。
琛欲言東國美政,恐非西國所樂聞,此外又非使臣所得妄言,兄來問我做甚!」好一個使臣。
弈又復報聞。
王猛勸堅留琛,堅留琛月餘,至慕容垂入秦,乃遣琛遍燕。
琛兼程回國,一入鄴城,便往見太傅慕容評,坐定即說道:「秦人日閱軍旅,聚糧陝東,無非意圖東略,必不能與我久和,今吳王又去歸秦,多一虎倀,太傅宜趕早籌備,勿墮敵謀!」評沈著臉道:「秦豈肯信我叛臣,自敗和好麼?」
呆話。
琛答道:「今二國分據中原,常思吞併,近來桓溫入寇,彼發兵來援,並非真心一愛一我,實借援我為名,探我虛實,我若有釁,彼豈遽忘本志麼?」
評問秦王為何如人?琛說是英明善斷。
評又問王猛如何?琛說是名不虛傳,評始終不信,冷笑作罷。
琛再入告燕主暐,暐亦不以為然,琛按退告皇甫真,真疏請撥兵防邊,毋恃和議。
暐乃召評入商,評囂然道:「秦國小力弱,當恃我為援,苻堅名為賢主,亦未必肯納叛臣,我何必無故自擾,反啟寇心!」暐隨口稱善。
已而秦遣黃門郎石越報聘,評反盛設供張,誇示富麗。
尚書郎高泰,及太傅參軍劉靖,相偕語評說:「秦使言動目肆,居心可知,公宜示以兵威,或可折服彼意,今反示以奢侈,恐益使輕視了!」評仍然不從,泰遂謝病遍家。
尚書左丞申紹,見燕政日紊,內由可足渾太后專一政,外有太傅評等擅權,貪冒無厭,引用非才,不由的憂憤交並,因上書言事,極陳時弊。
大略說是:
臣聞漢宣有言:「與朕共治天下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是以特重此選,必攬英才。
今之守宰,率非其人,或武臣出自行伍,或貴戚生長綺褲,既不聞選舉之方,復不得黜陟之法,貪惰者無刑戮之懼,清修者無旌賞之勸,百姓困敝,侵昧無已,兵士逋逃,寇盜充斥,綱頹紀紊,莫相糾攝。
且吏多政煩,由來常患,今之現戶,不過漢之一大郡,而備置百官,加之新立軍號,虛假名位,公私驅擾,人不聊生,是非並官省職,何由飭政安民?彼秦吳二虜,僭據一方,尚能任道捐情,肅諧偽郡,況大燕累聖重光,君臨四海,而可政治失修,取陵一奸一寇哉!鄰之有善,眾之所望,我之不修,眾之願也。
秦吳狡猾,地居形勝,非惟守境而已,乃有吞噬之心。
中州豐實,戶兼二寇,弓馬之勁,秦吳莫及,比者赴敵後機,兵不速濟何也?皆由賦法一靡一恆,役之非道,郡縣守宰,每於差調之際,無不捨置殷強,首先貧弱,行留俱窘,資贍無所,人懷嗟怨,遂致奔亡,進闕供國之饒,退離蠶桑之要。
兵豈在多,貴於用命,宜嚴制軍務,一精一擇守宰,複習兵教戰,使偏伍有常,從戎之外,足營私業。
父兄有陟岵之觀,子弟懷孔邇之顧,雖赴水火,何所不從?夫節儉省費,先王格言,去華敦實,哲後恆憲,故周公戒成王,以豐財為本,漢文以皂幃變俗,孝景宮人,弗過千餘,魏武一寵一賜,不盈十萬,薄葬不墳,儉以率下,所以割肌膚之惠,全百姓之力也。
今後宮之女,四千有餘,僮僕廝役,過兼十倍,一日之費,價盈萬金,綺縠羅褲,歲增常額,戎器弗營,奢玩是務,帑藏空虛,軍士無賴,宰相王侯,迭尚侈麗,風一靡一之化,積習成俗,臥薪之諭,未足甚焉。
宜罷浮華非要之役,峻定婚姻喪葬之條,禁絕奢一靡一浮煩之事,出傾宮之女,均農商之額,公卿以下,以四海為家,賞必當功,罰必當罪,如此則綱紀肅舉,公私兩遂。
溫猛之首,可懸之白旗,秦吳二主,可禮之歸命,豈特保境安民而已哉!陛下若不遠追漢宗弋綈之風,近崇先帝補衣之美,臣恐頹風弊俗,亦且改變一靡一途,中興之歌,無以軫諸弦詠矣!包有請者,索虜什翼犍,疲病昏悖,雖乏貢御,無能為患,而勞兵遠戍,有損無益,不若移置並豫,控制兩河,重晉一陽一之戍,增南藩之兵,嚴戰守之備,衒千金之餌,蓄力待時,庶乎一舉而滅二寇,如其虔劉送死,俟入境而斷之,可使匹馬不返,非惟絕二國之窺窬,抑亦戡亂殄寇之要圖也。
惟陛下覽焉!
這篇書牘,正是救燕的良策,偏燕主暐,毫不加省,反令他出守常山。
且秦使來索前約,請割虎牢西境,見六十回。
燕太傅評反語秦使道:「行人失辭,救患分災,系鄰國常理,奈何來索重賂呢?」
看官試想!這秦王堅早思西略,只恨無隙可乘,一時不便興兵,此次燕人負約,正是師出有名,怎肯坐失機會!當下用王猛為輔國將軍,使率建威將軍梁成,洛州刺史鄧羌,率領步兵三萬,直壓洛一陽一。
洛一陽一守將乃是燕洛州刺史武威王慕容築。
見前回。
他聞秦兵入境,當然集眾守城,只苦部兵寥寥,擋不住西來雄師,因急遣使至鄴,速請援兵。
時值燕主暐建熙十年冬季,燕廷方準備過年,竟把洛一陽一事擱起。
越年元旦,且援例慶賀,喜氣盈廷,那知洛一陽一已是萬急,警報日至,才遣樂安王臧,出兵援洛。
是年燕亡,故特提敘燕歷,以醒眉目。
慕容築苦守孤城,待援不至,已是焦急異常,適有敵書從城外射入,由軍吏拾起呈覽,因即展閱,內云:
我國家已塞成皋之險,杜盟津之路,大駕虎旅百萬,自軹關取鄴都。
金墉窮戍,外無救援,城下之師,將軍所監,豈三千敝卒所能支乎?語云:識時務者為俊傑。
吳王已導於前,將軍何不隨踵其後,否則孤城一破,玉石俱焚,願將軍圖之。
築閱書後,自思吳王垂尚且降秦,燕必危亡,不如依了敵書,出降秦軍,隨即復書請降。
王猛陳兵城下,待築開城,築率眾出迎,由猛歡顏接見,麾兵入城,撫眾安民,不勞而定。
當命偏將楊猛,往探路蹤,以便進取。
楊猛行至石門,適值燕樂安王臧,引兵前來,急切無從趨避,手下又不過數百騎,如何抵敵?當被燕軍困住,活擒了去。
臧遂築新樂,進屯滎一陽一,王猛得知消息,便遣梁成鄧羌,統眾往擊,大破臧軍,俘斬萬餘人。
臧退保石門,梁鄧二將,乘勝進一逼一,相持經旬。
因得王猛軍書,召他還洛,於是徐徐引退,羌在前,成在後。
那樂安王臧,不知好歹,還道秦兵引退,樂得追趕。
先鋒楊璩,又是個冒失鬼,策馬輕進,剛值梁成返軍待著,兜頭攔住,兩下交戰,才經數合,被成舒開猿臂,將楊璩一把抓來,擲諸地上,眼見由秦兵綁去。
成復驅兵轉殺,斬首至三千餘級,嚇得慕容臧伏鞍急逃,奔回石門,成始收兵還洛。
王猛一一記功,留鄧羌居守金墉,自與梁成等退入關中。
先是王猛出發時,引慕容令為參軍,使作嚮導,且至慕容垂處敘別。
垂設宴餞行,猛且飲且語道:「今當遠別,君將何物贈我,使我睹物懷人?」
垂莫名其妙,便解佩刀相贈。
猛宴畢即行,慕容令當然隨去。
及抵洛一陽一,猛卻召入帳下走卒,叫作金熙,密贈金帛,叫他詐充垂使,即將垂所贈佩刀,使他繼去給令,且囑使傳語,偽為垂詞道:「我父子奔入關中,無非為逃死起見。
今王猛嫉人如仇,讒毀交至,秦王雖一陽一示厚善,隱情究不可知,若我父子仍不免一死,何如歸死首邱。
近聞東朝已漸悔悟,主後相尤,我所以決計東歸,已經就道,汝跡速行為要!汝若不信,可視佩刀。」
令未識猛計,且前時贈刀一事,亦未得聞,總道是來使可信,況金熙曾在垂處,充過役使,佩刀又非贗鼎,尚有何疑?當下遣還金熙,悄悄的奔出軍營,往投樂安王臧,猛即表令叛狀,垂聞報即走。
到了藍田,被追騎趕著,不得已再回關中。
秦王堅召垂入見,垂惶恐謝罪。
堅怛然道:「卿家國失和,委身投朕,賢郎心不忘本,仍然返國,倒也不足深咎,不過燕已將亡,非賢郎所能使存,徒入虎口,有損無益。
朕非暴主,也知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卿何必畏罪駭走呢?」
垂拜謝而出。
小子有詩譏王猛道:
楚材晉用亦何妨,但免忮求罔不臧。
盡說英雄王景略,如何作幻慣譸張!
慕容垂幸得免罪,慕容令能否脫禍,容至下回表明。
微子奔周而商亡,由余奔秦而戎滅,伍胥奔吳而楚覆。
自來豪傑出亡,甘為敵用,必致祖國淪胥,如慕容垂之奔秦,亦猶是也。
燕之存亡,關係於垂之去留,垂去而燕尚能久存乎?本回特別敘明,志燕之所由亡也。
況如梁琛皇甫真申紹等之進諫,而無一見用,內有妒後,外有貪相,雖欲不亡,不可得已。
王猛以燕之背約,統兵入洛,理直氣壯,無慮不勝,但必以慕容垂父子,未可輕信,即勸秦王堅殺之,勸之不聽,又設種種詐謀以陷害之,是何褊窄若此!厥後垂興堅敗,乃堅驕盈之咎耳,豈不殺垂之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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