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演義
《兩晉演義》第十一回 草逆書醉酒逼儲君 傳偽敕稱兵廢悍後
卻說賈後一婬一虐日甚,穢聞中外。
侍中裴頠等,引以為憂,就是後一黨一賈模,亦恐禍生不測,累及身家,因未免心下不安。
裴頠已窺透模意,乃至模私第,商議秘密,可巧張華亦至,一同晤談。
頠與華本來莫逆,不必避嫌,因質直相告,擬把賈後廢去,更立太子遹生母謝淑媛。
謝淑媛就是謝玖,見第七回。
自遹為太子,母以子貴,得封淑媛。
賈後很是妒忌,不令太子見母,但使淑媛靜處別宮,彷彿與禁錮相似。
此次裴頠倡議廢後,當然欲將謝淑媛抬舉起來,偏模與華齊聲說道:「主上並無廢後意見,我等乃欲擅行,倘主上不以為然,如何是好?且諸王方強,各分一黨一派,一旦禍起,身死國危,非徒無益,反致有損了。」
賈模不足道,張華號稱多才,何以如此膽怯?頠半晌才道:「公等所慮亦是,但中宮如此昏虐,亂可立待,我等豈果能置身事外麼?」
華便接口道:「如公等兩人,與中宮皆關親戚,何勿進陳禍福,預為勸誡?言或見信,當可改過遷善,易危為安,天下不致大亂,我等方得優遊卒歲了。」
一婬一虐如賈南風,豈肯從諫?張華此言更是癡想。
原來模為賈後族兄,頠母為賈充妻郭槐姊妹,兩人與賈後互有關係,故華言如此。
模頗贊同華議,頠亦不便拘執己見,姑依華言進行,當下趨詣賈第,入白姨母郭槐,托她戒諭賈後,勉蓋前愆,並宜親一愛一太子。
模亦屢入中宮,為後指陳利害。
看官!試想這凶殘一婬一暴的賈南風,習與一性一成,豈尚肯採納良言,去邪歸正麼?郭槐是賈後生母,向後進規,雖然不肯見從,尚無他恨,至模一再瀆陳,反以為模有異心,敢加譭謗,索一性一囑令宮豎,拒模入謁。
模且憂且恨,竟生了一種絕症,便登鬼菉。
不幸中之大幸。
有詔進裴頠為尚書僕射,頠上表固辭,略謂:「賈模新亡,將臣超擢,偏重外戚,未免示人不公,懇即收回成命。」
復詔不許,或向頠進言道:「公為中宮親屬,可言即當盡言,言不見聽,不若托病辭官。
若二說不行,雖有十表,恐終未能免禍了。」
頠頗為感動。
但初念欲見機而作,轉念又且住為佳,因此日誤一日,仍復在位。
這是常人的通病,怎知禍足殺身!那賈郭二門的子弟,恃權借勢,賣爵鬻官,賄賂公行,門庭如市,南一陽一人魯褒,嘗作《錢神論》譏諷時事,謂:「錢字孔方,相親如兄,無德反尊,無勢偏熱,排金門,入紫闥,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貴可使賤,生可使殺,無論何事,非錢不行。
洛中朱衣,當塗人士,一愛一我家兄,皆無已已」云云。
時人俱為傳誦,互相傾倒。
平一陽一名士韋忠,為裴頠所器重,薦諸張華,華即遣屬吏徵聘,忠辭疾不至。
有人問忠何不就征?忠慨然道:「張茂先華字茂先。
華而不實,裴逸民頠字逸民。
欲而無厭,棄典禮,附賊後,這豈大丈夫所為?逸民每有心托我,我常恐他蹈溺深淵,餘波及我,怎尚可褰裳往就呢?」
關內侯索靖,亦知天下將亂,過洛一陽一宮門,指著銅駝,咨嗟太息道:「銅駝銅駝,將見汝在荊棘中了。」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徒付慨歎亦覺無謂。
太子遹儲養東宮,少小時本來穎悟,偏到了成童以後,不務正業,但好狎游,就是左師右保,亦不加敬禮,唯與宦官宮妾,嬉嬲度日。
無端變壞,想是司馬氏家運。
賈後素忌太子,正要他隳名敗行,可以借端廢立,因此密囑黃門Yan宦,導令為非,嘗向太子前慫恿道:「殿下正可及時行樂,何必常自拘束?」
及見太子拂意時,怒詆役吏,又復從旁湊奉道:「殿下太覺寬仁,若輩小豎,不加威刑,怎能使他畏服呢?」
古人有言:「一傅眾咻。」
又說是:「習善則善,習惡則惡。」
東宮中雖有三五師傅,怎禁得這班宵小,朝夕鼓煽?就是生一性一聰慧,也被他陷入惡途,成為習慣了。
太子生母謝淑媛,幼時微賤,家世業屠。
太子偏秉遺傳,輒令宮中為市,使人屠酤,能手揣斤兩,輕重不差。
又令西園發賣葵菜籃子雞面等類,估本牟利,倒是一個經濟家。
逐日收入,隨手散給,卻又毫不吝惜。
東宮舊制,按月請錢五十萬緡,作為費用,太子因月費不足,嘗索取兩月俸錢,供給嬖一寵一。
平居雕題刻桷,役使不已,若要修牆繕壁,偏好聽一陰陽一家言,動多顧忌。
洗馬江統,上陳五事,規諫太子,一是請隨時朝省,二是請尊敬師保,三是請減省雜役,四是請撤銷市酤,五是請破除迷信,太子無一依從。
舍人杜錫,也常勸太子修德進善,毋招讒謗。
太子反恨他多言,俟錫入見時,先使人至錫座氈中,插針數枚,錫怎能預料,一經坐下,被針刺一臀一,血滿褲襠,真似啞子吃黃連,說不出的苦楚。
散騎常侍賈謐,與太子年齡相仿,更為中表弟兄,免不得時往過從。
太子喜怒無常,有時與謐相狎,有時與謐相謗,或令謐自坐,逕往後一庭嬉戲,不再顧謐,謐屢遭白眼,當然挾嫌。
詹事裴權進諫道:「賈謐為中宮一寵一侄,一旦交構,大事去了,願殿下屈尊相待,免滋他變。」
太子勃然變色,連稱可恨,說得權不敢再言,俯首辭去。
其實,太子並非恨權,不過因權數語,觸起舊忿,致有恨聲。
先是賈後母郭槐,欲令韓壽女為太子妃,太子亦欲結婚韓氏,自固地位。
壽妻賈午,卻不願意。
賈後更不樂贊成,另為太子聘王衍女。
衍女有二,長女貌美,少女貌陋。
太子既不得韓女,乃轉思納衍長女為妃。
偏賈謐又來作梗,垂涎彼美,乞後作主。
後方一寵一謐,便為謐娶衍長女,但使太子與衍少女為婚。
太子得了醜婦,自然恨後及謐,此時聽著權言,怎能不感憤交並,流露言表?嗣被謐探知消息,也惹動前日弈棋的惡感,向賈後處進讒,弈棋事見前回。
還虧後母郭槐,從中保持,不使賈後得害太子,故太子尚得無恙。
此非郭槐好處,還是裴頠功勞。
未幾,郭槐病重。
由後過省,槐握住後手,囑以二語:一語是保全太子,一語是趙粲賈午,必害汝家。
這卻可謂先見。
賈後雖然應諾,心中總未以為然。
至郭槐死後,謐雖守喪,仍然出入中宮,一夕,踉蹌入白道:「太子蓄私財,結小人,無非欲害我賈氏,若宮車晏駕,彼得入立,不特臣等遭誅,恐皇后亦坐廢金墉了。」
賈後不禁駭愕,便與趙粲賈午,謀廢太子。
可巧午生一兒,遂囑令送入宮中,佯稱自己有娠,預備產具,一面囑令內史,暴揚太子過惡,將為李代桃僵的詭計。
宮廷內外,多已瞧透一陰一謀。
中護軍趙俊,密請太子舉兵廢後,太子不敢照行。
左衛軍劉卞私白張華,且替華設策道:「東宮俊義如林,衛兵不下萬人,若得公命,請太子入錄尚書事,廢錮賈後,徙居金墉城,但教兩黃門費力,便足辦到此事。」
華瞿然道:「今天子當一陽一,太子乃是人子。
我又未得阿衡重任,乃膽敢與太子行此大事,是變做無父無君的賊子了,就使有成,尚難免罪。
況權戚滿朝,威一柄一不一,怎見得果能成事呢?」
可與適道未可與權。
卞太息而去。
不意過了一宵,即有詔出,卞為雍州刺史。
卞疑有人洩謀,因有此詔,遂服藥自盡。
膽小如此,如何為華設謀?
元康九年十二月,太子長男虨音彬。
有疾,太子為兒禱祀求福,忽由內廷頒到密詔,乃是皇上不豫,令太子立即入朝。
太子只好前往,趨入宮中,不意有內侍出來,引太子暫憩別室,靜待後命。
太子莫名其妙,但入別室休息,甫經坐定,即由宮婢陳舞,左手持棗一盤,右手執酒一壺,行至太子座前,傳詔令飲。
太子酒量素淺,飲了一半,已是醉意醺醺,便搖手道:「我不能再飲了。」
陳舞瞋目道:「天賜殿下酒,乃不肯飲盡,難道酒中有惡物麼?」
太子無可奈何,把余酒一吸而盡,遂至大醉。
既而又來宮婢承福,持給紙筆,並原稿二紙,一逼一令太子錄寫。
太子辭不能書,復由承福矯詔一逼一迫。
太子醉眼模糊,也不辨為何語,但看原稿中為何字,依次照錄,字跡多歪歪斜斜,殘缺不全,好容易錄就二紙,交與承福持去。
太子酒尚未醒,當由內侍擁掖出宮,扶上寢輿,使他自返。
翌晨,由惠帝御式乾殿,召令王公大臣,使黃門令董猛,繼出二紙,遍示群僚,且對眾宣諭道:「這是不肖子頠所書,如此悖逆,只好把他賜死罷。」
百官聽了,多半驚心,張華裴頠,更覺詫異,便接閱二紙,第一紙寫著:
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當入了之;中宮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當手了之。
大眾看這數語,都為咋舌。
還有一紙,文字越覺離奇,有云:
吾母宜刻期兩發,勿疑猶豫致後患。
茹一毛一飲血於三辰之下,皇天許當掃除患害,立道文為王,蔣氏為內主,願成當以三牲祠北君,大赦天下。
要疏如律令。
看這語意,似內達謝淑媛,與約同日發難。
文中所敘的道文,便是太子長男虨表字,蔣氏乃是太子所一寵一的美人。
大眾瞧罷,彼此面面相覷,不發一言。
都是飯桶。
獨張華忍耐不住,竟向座前啟奏道:「這是國家的大不幸事,惟從古到今,往往因廢黜正嫡,遂致喪亂,願陛下核實乃行。」
裴頠亦續奏道:「東宮果有此書,究由何人傳入?且安知非他人偽造,誣陷太子?請驗明真偽,方可立議。」
惠帝接連聞奏,好似癡聾一般,噤不復言。
那殿後卻趨出內侍,奉賈後命,取了太子平日手啟十餘箋,令群臣對核筆跡,張華裴頠等,即互相比視,筆跡大略相符,惟一是恭繕,筆畫端正,一是急書,姿勢潦草,一時也辨不出真假,無從指駁。
原來賈後使太子錄書,原稿系囑黃門侍郎潘岳草成,及太子錄就進呈,字畫缺漏,仍由岳補添成字。
岳善模仿筆跡,一經改寫,與頠子手書無殊,故足使人迷亂心目。
潘岳何為者?惟裴頠定要查究傳書的姓名,張華謂須召太子對質,此外一班大臣,依違兩可,聚訟不決。
賈後暗坐屏後,聽著張裴兩人的議論,大咈已意,那惠帝又一言不發,任令絮聒,恨不得走將出去,喝住眾口,倒好獨斷獨行,只是大庭廣眾,未便越禮,勉強容忍了半天。
看看日影西斜,還是沒有結果,不由的怒氣上衝,便召董猛入內,囑使傳語道:「事宜速決。
為何議了半日,尚未定奪?如群臣不肯傳詔,應該軍法從事。」
猛奉命出宣,道言甫畢,張華即駁斥道:「國家大政,應由皇上主裁,汝系何人?妄傳內旨,淆亂聖聽。」
裴頠亦喝道:「董猛休得多言,聖上明明御殿,難道我等未奉明詔,反依內旨不成?」
猛且慚且憤,返報賈後。
賈後恐事情中變,因即令侍臣草表,請免太子為庶人。
這表傳出,惠帝便即依議,拂袖退朝。
於是使尚書和郁等,速詣東宮,廢太子遹為庶人。
遹方游玄圃,聞使節持至,改服受詔,步出承華門,乘粗犢車,往居金墉城,遹妃王氏,及三子虨臧尚,同時隨徙。
獨虨母蔣氏,坐盅惑太子罪名,生生杖斃,甚且歸咎謝淑媛,一併賜死。
王衍聞變,自恐株連及禍,急忙表請離婚,你有大女婿作靠,此時何必作忙?有詔准議。
於是遹妃王氏,與遹永訣,慟哭一場,辭歸母家。
王女卻是多情。
越年,改元永康,西戎校尉司馬閻纘,輿棺詣闕,上書切諫,略言:「漢戾太子稱兵拒命,尚有人主從輕減,說是罪不過笞,今遹罪不如戾太子,理應重選師傅,先加嚴誨,若不悛改,廢棄未遲。」
這書呈入,當然不報。
纘不見譴,還是皇恩廣大。
賈後因異議沸騰,終究未妙,不如下一辣手,致死太子,方絕後患,乃再行設計,囑使黃門自首,詭言與遹謀逆。
有詔將黃門自首表文,頒示公卿,遂命衛士押徙太子,往錮許昌宮,不許官僚送行。
洗馬江統潘滔,舍人王敦杜蕤魯瑤等,冒禁往餞,至伊水旁涕泣拜辭,不意司隸校尉滿奮,已奉詔馳至,把江統等一併拘去,分系河南洛一陽一兩獄中。
河南尹樂廣,不待赦書,已悉數放歸。
洛一陽一令曹攄,未敢遽釋罪囚,經都官從事孫琰,向賈謐處說情,方得一律釋出。
右衛督司馬雅,系是晉室疏親,平時常給事東宮,得遹一寵一愛一,每思為遹效力,設法復位,乃與從督許超,殿中郎士猗等,日夕營謀,彼此互議,統說張華裴頠,貪戀祿位,未足與圖大事,不如右軍將軍趙王倫,手握兵權,素一性一貪冒,尚可假彼行權。
冒昧圖逞,亦非良策。
因往說孫秀道:「中宮凶妒,與賈謐等誣廢太子,無道已甚。
今國無嫡嗣,社稷垂危,大臣將起行大事,公乃素奉中宮,與賈郭親善,外人皆謂公實預內謀,一朝變起,禍必相及,何勿先事預防呢?」
秀被他一說,也覺寒心,當即轉告趙王倫,擬廢去賈後,迎還太子。
倫惟言是從,密結通事令史張林及省事張衡等,使為內應,待期舉發。
偏孫秀又變了一計,再與倫語道:「太子聰明剛猛,若得還東宮,必圖報復。
明公素一黨一賈後,道路共知,今雖為太子建立大功,太子且未必見德,一有釁隙,仍然加罪,不若遷延緩期,俟賈後害死太子,然後為太子報仇,入廢賈後,名正言順,更無他患,豈不是一舉兩得麼?」
這是卞莊刺二虎之計,我亦佩服。
倫拍手贊成,連稱好計。
秀復散佈謠言,謂殿中人欲廢皇后,迎太子,一面往見賈謐,勸他早除太子,杜絕眾望。
謐立白賈後,後正得外間謠傳,一陰一啟殺心,一聞謐語,便召入太醫令程據,使合毒一藥。
據即用巴豆杏仁,研末為丸,交與賈後。
後復令黃門孫慮,假傳上命,赴許昌毒死太子。
太子至許昌後,常恐見鴆,所有飲食,必令宮人當面煮熟,方敢取嘗。
孫慮到了許昌,先與監守官劉振說明,振即徙太子至小坊中,絕不與食。
宮人得太子厚恩,尚從牆上遞給食物,俾得充飢。
那孫慮急欲覆命,逕持入毒一藥,一逼一令太子吞下。
太子不肯照服,托詞如廁。
慮袖出藥杵,從太子背後,擲擊過去,太子中杵倒地,再由慮拾起藥杵,用力猛捶,太子大聲哀呼,聲徹戶外,及要害受傷,一聲慘號,氣絕而逝。
年才二十三歲。
孫慮如此凶橫,難道能長壽不成?慮回都覆命,有司請用庶人禮葬遹,賈後即假托慈悲,上表帝前,略云:
遹不幸喪亡,傷其迷悖,又早短折,不能自已。
妾常冀其刻肌刻骨,更思孝道,使得復正名號,此志不遂,重以酸恨。
遹雖罪大,猶是王者子孫,便以匹庶送終,情實可憫,特乞天恩,賜以王禮。
妾誠暗淺,未識禮義,不勝至情,冒昧陳聞。
錄入此表,以見賈後之狡詐。
惠帝得賈後表,方命用廣陵王禮,厚葬太子。
會天象告警,尉氏雨血,妖星現西方,太白晝現,中台星坼,中外詫為怪象。
張華少子名韙,勸華即速辭職,為避禍計。
華躊躇多時,方答說道:「天道幽遠,未盡可憑,不如修德禳災,靜俟天命。」
利令智昏。
既而,孫秀使司馬雅見華,屏人與語道:「趙王欲與公共匡社稷,為天下除害,使雅以實情告公,請公勿疑!」華搖首不答。
雅不禁怒起,掉頭趨出,且行且語道:「刃將加頸,尚作此態麼?」
當下詣趙乏倫府第中,敦促起事。
倫遂矯稱詔敕,遍諭三部司馬晉左右二衛,有前驅由基強一弩一三部司馬。
道:「中宮與賈謐等殺我太子,為此命車騎將軍兼領右軍將軍趙王倫,入廢中宮,汝等皆當從命!事成當賜爵關內侯。
如或不從,罪及三族。」
三部司馬,接了此敕,那有不從之理?齊王冏見前文。
方任翊軍校尉,亦與倫通謀,遂與三部司馬,突入宮中,排闥趨進。
華林令駱休為內應,引冏至惠帝住室,迫帝出御東堂,一面召入賈謐。
謐無從趨避,應一召而至,及見甲杖如林,復走至西鍾下面,大呼阿後救我!聲尚未絕,已有人追至背後,拔刀砍去,首隨刀落。
賈後聞謐呼救聲,慌忙出視。
正與齊王冏相遇,便驚問道:「卿來此做甚麼?」
冏答道:「有詔收後。」
後復道:「詔當從我發出,這是何處詔旨?」
一面說,一面返身入內,趨上閣中,憑檻遙呼道:「陛下有婦,乃使人廢去,恐陛下亦將被廢了。」
冏復帶兵入閣,脅後徙居。
後復問起事為誰?冏答稱梁趙二王。
原來尚書令梁王肜,曾預聞倫事,也願贊成,故冏有是言。
賈後長歎道:「系狗當繫頸,今反系尾,怎得不爾?」
乃出居建始殿中,由冏派兵監守。
隨即收捕趙粲賈午,驅入暴室,一頓杖責,把兩個如花似玉、貌美心毒的婦人送歸冥府,往銷閻王簿據去了。
就是韓壽兄弟子侄,也共同連坐,誅黜有差。
偷一香結果,一至於此,可見天道惡一婬一。
倫復召入中書監侍中黃門侍郎等,夤夜入殿,趁勢拿下司空張華,及僕射裴頠。
華顧通事張林道:「汝等欲害我忠臣麼?」
林矯詔詰責道:「卿為宰相,不能保全太子,及太子廢死,又復不能死節,怎得稱忠?」
華駁說道:「式乾殿中的爭議,臣嘗力諫,盡可復按。」
見上。
林不待說畢,便接口道:「力諫不從,何不去位?」
中肯語。
華聽到此語,無言可駁,只好俯首就刑,遂與裴頠一同受戮,並至夷族。
華是日晝寢,夢見屋壞,入夜即驗。
死時年六十九。
著有《博物誌》十篇及文章等並傳後世。
華長子散騎常侍禕及少子散騎侍郎韙,同時遇害。
頠死時才三十四歲。
二子嵩該,由梁王肜代為保護,謂:「頠父裴秀,有功王室,不應殄絕後嗣。」
因得免死,流徙帶方。
校尉閻纘,時尚在都,入撫張華一屍一首,且泣且語道:「我曾勸君遜位,君乃不從,今果見戮,莫非是命中注定麼?」
小子有詩譏張華道:
蹉跎已屆古稀年,何事名韁尚被牽?
老且受誅兒並戮,如斯結局也堪憐!
華頠既死,趙王倫未肯罷手,還要殺死數人。
欲知何人被殺,待看下回報明。
典午得國,始自賈充之弒曹髦,厥後賈女入宮,種種一婬一恣,即釀成八王之亂,而西晉即因是覆亡。
天道好還,亶其然乎?張華裴頠位登台輔,不能撥亂反正,雖由二人之才識不足,亦天意之未許建功耳。
況太子遹幼即聰明,一變而為一婬一僻昏頑之豚犬,置酒別室,醉草逆書,是何莫非大造之巧為播弄,假手悍後,有以斫其根面戕其本歟?及後惡貫滿盈,不使張華裴頠之從權廢立,而反令貪鄙一陰一狡之倫秀二人,乘隙圖功,一禍才了,一禍復起,天之不欲安晉也明矣。
此外已盡見細評,姑不贅述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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