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清秘史
第八十九回 舉喪儀慈禧抗法 爭典禮恭王免職
卻說光緒皇帝在慈寧宮哭了半天,直到下午,方到寧壽宮來請示慈禧太后的辦法。
慈禧太后道:「東佛爺的大喪,皇上不必管了,都有我料理。」
就立刻傳敬事房太監,傳諭下去,令王公軍機大臣,六部九卿,領侍衛大臣,八旗都統等立刻進內,聽候召見。
那班王公大臣們,在早晨已得著消息,早已換了素服,在朝房裡等著,一直候到掌燈的時候,才由內奏事官傳出懿旨。
說西佛爺已經升殿。
召見軍機大臣恭親王、寶均、李鴻藻等到了殿上。
慈禧太后面帶病容,對恭親王等說道:「慈安太后不幸於今日賓天,中外人民,莫不悲悼。
爾等趕緊恭擬慈安太后的尊號,候旨選擇,還要擬一道遺旨,明天宣佈。」
至於慈安太后的喪禮,除命各衙門遵照前例敬謹辦理外,並派恭親王親王額駙景壽大學士寶均、李鴻藻,侍郎榮祿,恭辦大喪事宜。
一切應行典禮,均著查例具奏,恭親王等退下。
當日就頒下一道大行皇太后的遺旨,其文云:「內閣奉上諭,朕欽奉慈安端裕康慶皇太后懿旨,予以薄德,只承文宗顯帝冊命,備位宮閫。
迨穆宗毅皇帝寅紹不基,孝思肫篤,承歡奉養,必敬必誠,今上皇帝,入繼大統,視膳問安,秉一性一誠孝,且自御極以來,典學維動,克懋敬德。
予心彌深欣慰,雖當時事多艱聽宵勤政,然幸體氣素深強健。
或冀克享遐齡,得資頤養。
本月初九,偶染微痾,皇帝侍藥問安,祈予速痊,不意初十,病勢陡重,延至戍時,神思漸散,遂至彌留,年四十有五母儀尊養,垂二十年,屢逢慶典,迭晉微稱,夫復何憾。
第念皇帝遭茲大故,自極哀傷,惟人生一身,關係天下,務當免節哀思,一以國事為重,以仰慰慈禧端佑康頤皇太后教育之心,中外文武,恪暴厥職,共喪郅治。
予靈爽實,共與嘉之,其喪服酌遵舊典。
皇帝持服二十七日而除,大祀固不可疏,群祀亦不可綴。
再予向以儉約樸素為宮闈先,一切事關典禮,固不容矯從抑損,至於飾終儀物,有可稍從儉約者,務惜物力,即所以副予之素願也欽此。」
這一道遺旨頒下之後,臣民等思念太后功在平匪,無不痛哭流涕,次日奉旨上尊號曰貞。
並由內務府發給各衙門各旗營孝布,並傳知宗人府各衙門,凡屬福晉命婦,一律穿素服入宮。
舉哀致奠,並由禮部奏派主祭王大臣,奉旨派出恭親王親王睿親王肅親王,大學士李鴻藻寶均尚書延勳侍郎,翁同穌等一百餘員,均賞孝服百日。
這天禮部奏呈行禮摺片,慈禧太后應行率領宮眷等,於某某日行禮,貴妃等於某某日應率領福晉命婦等行禮。
慈禧太后看了這個摺片,大為不悅。
立刻召見恭親王,恭親王進宮,跪見慈禧太后,見慈禧太后仍穿吉服,並未換孝衣,依然是梳著兩把頭,擦了滿臉的脂粉,僅不穿大紅,穿了一件黑色緞子的旗袍。
恭王一見,心中十分訝異。
慈禧太后問道:「禮部方才呈遞行禮的單子,怎麼也將我列入行禮之中,這個規矩,我不明白是哪一朝傳下來的,所以召見王一爺先問一問。」
恭親王奏道:「禮部奏請皇太后按日前往行禮,乃表率群臣以示天下之意。」
慈禧太后道:「這個禮節,未免有些不對吧,東佛爺是皇太后,難道說我不是同她一樣的嗎既是一樣,為什麼我要給她穿孝行禮呢?再說穆宗毅皇帝是我親生的,他並未曾生過兒子難道她比我尊貴嗎?」
恭親王奏道:「這是我朝的家法,請皇太后遵守。」
慈禧太后道:「你不必說家法,你且講講這個理。」
恭親王奏道:「孝貞顯皇后,乃文宗之皇后,我皇太后,當然去穿孝行禮的。」
慈禧太后聽了此言,勃然大怒道:「我不穿孝行禮,便把我怎麼樣?」
恭親王道:「此乃我朝家法,皇后須召見禮部諸臣議決後,臣方敢遵旨。」
慈禧太后說道:「好你下去。」
恭親王叩頭退出。
慈禧太后立刻又召見禮部尚書李鴻藻,延勳二人。
李延兩位尚書進內,慈禧太后問道「孝貞顯皇后大喪行禮單,因為什麼要我穿孝行禮,你們講這個理給我聽。」
延勳道:「此乃我朝前例,臣等不敢妄議,」
慈禧太后說道:「我不問什麼前例不前例,我只問我與東佛爺是不是一樣的皇太后,你們說。」
延勳奏道:「臣不敢妄對。」
慈禧太后又說道:「比如我死在東佛爺之前,她也該替一我穿孝行禮嗎?你們講。」
延勳奏道:「這個例不行禮。」
西太后大怒,忙問道:「這是什麼緣故。」
延勳奏道:「皇太后聖明,此理不難解得。」
慈禧心中明白延勳的意思,是說東太后是正宮出身,她是貴妃出身,明明是爭大小之分,更為不悅。
就大聲說道:「我不行禮,又怎麼樣?」
延勳奏道:「此乃列祖列宗之遺法,皇太后若不遵從臣等不敢妄議,但是臣等卻不能不奏。」
慈禧更怒氣衝天,高聲說道:「你敢說我不遵祖訓嗎?」
延勳奏道:「臣不敢妄議,但皇太后天資聰明,當然瞭解,如皇太后定要變更祖例,只有請皇太后明頒懿旨,臣等敢不遵命。」
慈禧太后道:「你們一定要我行禮嗎?」
延勳奏道「臣等亦不敢強迫皇太后行禮,但臣等罪該萬死,有一言奏明,請太后垂聽。」
慈禧太后道「有話只管說。」
延勳奏道:「皇太后如以文宗顯皇帝為皇帝,以孝貞顯皇后為皇后,自應照例行禮。
如其不然,似乎可以不必行禮。
臣等請皇太后即下懿旨,罷免臣等官職,禮單亦可擲遠。」
延勳這幾句話,更說得針針見血,都刺在太后的心中,太后好不難受。
慈禧太后連一句話也回答不出。
愣了半天,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下去,我行禮就是了。」
延勳李鴻藻忙磕頭退下。
可憐她把那李鴻藻已嚇得汗流浹背,面無人色。
出得宮來,到了禮部衙門,李鴻藻說道:「我們二人的一性一命,只怕保不住了。」
延勳冷笑道:「大丈夫死或重如泰山,咱們職司典禮,若不抗爭,不但遺笑後人,且何以見列祖列宗於地下。
縱有不測之禍,這一死也同泰山之重了。」
李鴻藻被延勳一說,又羞得面紅耳熱,默默無言。
那慈禧太后被恭親王延勳二人,據理力爭之後,深恐人心不服,不便再行爭執,只得遵守祖例,替慈安太后行禮。
但是心中恨極了恭親王與延勳二人,總要想法子去收拾他二人。
對於慈安太后的大喪,也是雞蛋裡尋骨頭,諸事儉約,不叫慈安太后死後大出風頭。
大喪過後,慈禧太后處處存心,專找恭親王的錯處。
因恭親王在諸位親王大臣之中資格最老,又是先朝顧命大臣。
此人在朝,諸事必多掣肘,便常常和李蓮英商議,要革恭親王的職。
但恭親王奉公守法,辦事又極公正,從無失職的事,便要去他,也無從藉口。
恰巧雲南報銷帳目錯誤,慈禧太后召見孫毓汶時,便向孫毓汶說道:「近日恭親王恃一寵一專權藐視朝廷,我聽說雲南報銷,恭親王、寶均等均受了賄賂,你是朝廷重臣,豈可袖手旁觀命你秘密調查,實行參奏,我自秉公辦理。」
孫毓汶叩首遵旨,就借題奏參。
又因中法戰事發生,說他議和失策,把一個罪名,全個兒擱在恭親王的身上。
慈禧太后趁此機會,便將恭親王等一班大臣,凡是從前與慈安太后的同一黨一,一齊革職。
以為一網打盡之計,便含含糊糊下了一道上諭,說得文不對題,那上諭說道:「內閣奉上諭,朕欽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后懿旨,現值國家之氣未充,時艱猶鉅,政多叢脞,民未敉安。
內外事務,必須得人而理,而軍機處實為內外用人行政之樞紐,恭親王奕訴等始尚小心匡弼,才則委蛇保榮。
近年爵祿日崇,因循日甚,每天朝廷振作求治之意,謬報成見,不肯實力奉行。
屢經言者諭列,或目為擁蔽,或劾其委一靡一,或謂簋簋不飭,或謂昧於知人。
本朝家法綦嚴,若謂其如前代之藕權亂政,不惟居心所不敢,亦賓法律所不容,只以上數端。
貽害實非淺鮮,若不改圖,專務姑息,何以仰副列聖之偉業貽謀,將來皇帝親政又安能臻諸上理,若竟照彈章,一一宣示,即不能復議親貴,亦不能曲全耆舊,是豈朝廷寬大之政。
所忍為哉,言念及此,良用惻然,恭親王奕訴,大學士寶均人值最久,責備宜嚴,姑念一系多病,一系年老,茲特錄其前勞,全其未路,奕訴著加恩,仍留世襲罔替。
親王,賞食全俸,開去一切差使,並撤去恩加雙俸,家居養疾;寶均著原品休致,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李鴻藻,內廷當差有年,只為囿於才識,遂致辦事竭蹶,兵部尚書景廉,只能循分供職。
經濟非其所長,均著開去一切差使,降二級調用。
工部尚書翁同,甫直樞廷適當多事,惟既別無建白,亦有應得之咎,著加恩革職留任,仍在毓慶宮行走,以示區別朝廷於該王大臣之居心辦事,默察已久,知其決難振作,誠恐貽誤愈重,是以曲行矜全,從輕予譴。
初不因常一眚之微,十臣一疏之劾,遽將親藩大臣,投閒降級也,嗣後內外臣工務當痛戒因循,各據忠悃,建言者秉公獻替,務期遠大,朝廷但察其心,不責其跡,苟於國事有補,無不虛衷採納,僅有門戶之弊,標榜之風,假公濟私,傾軋攻計,甚至卑鄙為人驅使,就中受賄,必當立決其隱,按法懲治不貸,將此通諭知之,欽此。」
那些被革的大臣們,見了上諭心中雖然不平,只因天語煌煌,也無可奈何,都忍氣吞聲退出了軍機處。
這時國內的人民,因恭親王內則引用倭仁,整理朝政。
外則引用曾國藩等,平定胡匪,剷除三一奸一,與英法議和,使京城不受塗炭,實乃國家有功之臣。
而慈禧太后只因恭親王擅殺安得海,及強迫穿孝行禮,遂心中不悅,輕輕加了委一靡一不振的攻語,將恭親王逐出軍機處,未免太不公平,都暗中誹議。
恭親王退出軍機處以後,便有左中允錫鈞,左庶子盛昱等數人上了奏摺,略謂皇太后不應以莫須有之事,擅免親貴大臣,設使危及社稷,誰實其咎等語。
慈禧太后因群臣力爭不得已又下一道上諭,以親王奕環,管理軍機處事務,遇有重要之事,須與恭親王商酌然後施行,在慈禧太后的意思,不過是以親王做個傀儡,凡事皆由自己獨行獨斷,免得內外大臣多所猜慮,卻不料因為這件事,又生起許多事非。
正是:一朝大權成獨一裁五位樞臣免職回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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