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清秘史
第十四回 覬覦大寶貝勒逼宮 邂逅圍場玉兒款客
卻說英明皇帝被城磚打在頭上,頓時昏暈過去。
大貝勒在塵土中爬起來,找到了他父親,忙扶在馬上。
幸而這時東面城根,被地雷震坍了一個缺口,便從這缺口逃出去。
殘敗兵士,也跟著踉蹌逃命,路上遇到四貝勒帶兵來接應。
這時皇帝已漸漸清醒,覺得渾身疼痛。
知道內傷甚重,自己又是六十多歲的人,那裡能得起。
便吩咐大貝勒從速退兵,守住便寧要緊。
自己卻坐著船,沿太子河下去。
後來傷勢一天重似一天,便打發人星夜到沈一陽一迎他平日最一愛一的繼大妃烏拉納喇氏,和納喇氏所生的王子多爾袞。
來到營中,把代善貝勒喚來,一手拉著納喇氏,一手拉著代善,囑咐了許多身後的話又說道:「納喇氏是我最心一愛一的妃子,我死以後,你須如母親一般看待她,講到立太子的事體,我心裡很歡喜多爾袞,可惜他年輕太輕,懂不得什麼。
你是他哥哥,又是我的孝順兒子,我死之後,你做個攝政王,守候你弟弟年紀大些,便保護他登了皇位。
這是我肚子裡第一件心事,如今趁沒人在跟前的時候,俺爺兒兩個說定了,免得日後爭執。」
說著拉過多爾袞的手來,放在代善手心,代善一時感動了骨肉情分,也把他弟弟拉過自己身前,又對著納喇氏磕了幾個頭,嘴裡喚著母親。
皇帝在枕上看了,點頭說道:「這才是我的好孩子」
說罷,雙腳一頓,兩眼一翻,一代雄主,從此長逝。
這是天命十一年八月的事。
納喇氏倒在他丈夫一床一上,號啕大哭。
那代善和多爾袞兄弟兩人,也拉著手對哭。
正淒惶的時候,忽見四貝勒慌慌張張走進來,見父皇死了,也不哭泣,劈頭便問:「父皇可曾吩咐立誰為太子。」
代善見他氣色凶狠,知道一時不能直說,便含糊說道:「父皇才死,我們諸事,兩從長計較。」
四貝勒聽了,冷冷地說道:「有什麼從長計較,父皇身後,立太子是第一件緊要的事體,大哥哥請在裡面料理父皇的喪事,俺如今手中有的是兵權,可以做得主,各兄弟也都約略商量過了,他們也很肯聽俺的說話,外面的事,大哥哥不用管,由俺安排去。」
說罷,便洋洋得意地出去。
這裡納喇氏和大貝勒看了這情形,知道他外面已有預備,這件事倘然爭鬧起來,定然鬥不過他,便是納喇氏也不願把自己一寵一愛一的兒子,陷入這個漩渦。
當下悄悄地求著大貝勒千萬不要把父皇要立多爾袞做太子的話說出來,情願犧牲這個皇位,保全母子的一性一命。
大貝勒看看她求得可憐,便也忍了這口氣。
到了第二天,諸位貝勒大臣,把英明皇帝的一屍一骨迎進沈一陽一城去,在正殿上供著,自有達海法師,帶領喇嘛僧,在殿前唪經超度。
到了大殮這日,許多文武百貝勒親王,都齊集殿上,忽聽四貝勒和二貝勒三貝勒,各各帶著佩刀,闖進殿來,還帶著三五百名武士,一字兒站在附下。
四貝勒大聲嚷道:「還有大事未定,父皇的遺體,且慢收殮。」
說著,一手把大貝勒拿過來,嚇得滿殿的大臣,都面無人色。
只聽得四貝勒大聲對大貝勒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民不可一日無主,如今父皇殯天,已有三日還不曾立定嗣君,弄得外面軍心搖動。
我雖掌著兵權,卻不能壓得住他們。
你若不信,你看!」
四貝勒說著,舉手向殿門外一指,只聽得忽喇喇一聲響亮,那殿門一重一重的一齊打開,站著無數的兵士,個個全身披掛,擎著雪亮的刀槍。
他們見了四貝勒,便齊嚷著四貝勒萬歲。
四貝勒又接著說道:「父皇臨死的時候,只有俺和哥哥兩人送終,父皇對哥哥說些什麼來。」
大貝勒聽了四貝勒的話,早已明白,心想自己原不想做什麼太子,攝什麼政,樂得順水推船,解了這個仇恨。
當下便說道:「父皇臨死的時候,曾對俺說過『四貝勒皇太極年少有識,應立為太子。
』」
這句話才一出口,接著殿下又齊聲喊著萬歲,便有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搶上殿來,扶著四貝勒在寶位上坐定,率著諸貝勒大臣,一齊磕頭朝賀朝賀已畢,喇嘛僧請嗣皇帝送殮。
皇太極動也不動,忽然說道:「大行皇帝還有心願未了且慢收殮。」
接著吩咐承宣官請繼大妃出殿。
大貝勒知道他不懷好意,忙上去奏道:「不可一來繼大妃如今已是太后的地位,皇上倘有諭旨,只宜屈尊,到太后宮中去。
二來,如今大行皇帝新喪,繼大妃正萬分傷感的時候,皇上不宜有所宣召。」
皇太極說道:「這話雖是不錯。
但是如今的事,不是朕敢宣召她,仍是大行皇帝的遺旨。」
大貝勒無法攔阻。
一會兒,那納喇氏滿面淚痕,走出殿來。
文武百官上前請過安,皇態極也請過安,便喝一聲:「聽遺旨。」
皇太極自己先跪在地上,說道:「大行皇帝有口詔付朕道『我死後必以納喇氏殉葬。
』」
說罷,站起身來。
納喇氏聽了這句話,嗡的一聲,一縷柔魂飛出泥丸宮。
他親生子多爾袞、多鐸兩人,上去扶著她,拉住她的衣袖,大哭起來。
納喇氏亦漸漸清醒。
也哭著說道:「我自十二歲得侍奉先帝,至今二十六年,海樣深情,原不忍相離,只是我兩兒多爾袞多鐸,年紀都小,我死以後,求皇上看先帝面上,好好看待他們。」
說著,拜下地去皇太極也慌忙回拜。
納喇氏站起身回宮去了停了一會,宮女出來報道:「大妃己殉節了。」
跟著又報道庶妃阿濟根氏,德因澤氏,也自縊死了。
這裡大殿上,才大吹大擂地,把英明皇帝的一屍一首收殮起來。
從此改年號為天聰。
這就是清史上的太宗文皇帝。
一日,太宗和大貝勒商量冊立皇后的事體,大貝勒便問欲冊立何人?太宗說道:「父皇在日,雖已給聯娶了元妃,此外後宮得一寵一的妃嬪,也卻很多,但是聯心目中,只有那博爾濟吉特氏,意欲立她為後,又怕人知道她是再醮之婦,給人恥笑,因此遲疑不決。」
大貝勒說道:「陛下也忒煞過慮了,從來夫婦以一愛一情為重。
吉特氏既合陛下的心意,便為妨冊立為後。
若然怕人恥笑,可與吉特氏重新行過婚禮,告過宗廟,還有誰敢來恥笑。」
太宗聽了連說不錯,惟是這個禮節,卻須十分隆重。
如今卻叫誰去籌備這個大典呢?大貝勒便道「這裡不是有一個范先生麼。
他肚子裡有的禮數,可以叫他去辦」
太宗點頭稱是。
便傳範文程進宮,一一夜工夫,擬定了一張大婚的禮節單兒,太宗下旨,發交禮部籌備。
一霎時滿城傳遍,都知道皇帝要娶皇后了。
到了大婚的那一天,宮中燈綵輝煌,果然熱鬧非常。
皇后坐著鳳輦,一隊一隊細樂,迎進宮去。
見了太宗,先行君臣之禮,後行夫婦之禮。
皇帝和皇后,並肩坐在寶座上,受過百官的朝賀,然後起駕,往太廟行廟見禮。
回到宮中,受妃嬪的朝賀,又行家教禮。
那弟兄叔伯妯娌姊妹,都一一見過禮。
又受文武百官命婦的朝賀。
行禮即畢,夫妻雙雙回寢宮去。
行合巹禮。
太宗放眼看時,見吉特氏穿著皇后的服式,更覺的儀態萬方,容顏絕代。
後面隨著一群妃嬪,雖也華服錦衣,卻都被吉特氏的顏色壓下去,好似鴉鵲隨著鳳凰,野花傍著牡丹。
真所謂六宮粉黛無顏色。
太宗當下命眾妃嬪退出,自己拉著吉特後的纖手,並肩坐下,淺斟低酌起來。
原來這位吉特後和太宗的一段姻緣,說來也有湊巧。
太宗做貝勒時代,少年英俊,最歡喜打獵。
宮中無事,便帶著幾個待衛,爬山越嶺,追飛逐走。
一日,在林子裡追著一頭母鹿,那母鹿向前面狂奔,追過幾個山頭,那母鹿也不見了。
抬頭看時,四週一帶山岡,草長鶯飛,另是一種風景。
正看得出神,忽聽得一片馬蹄聲,風馳雷掣而來。
有三四十個女郎,各各騎馬,短袖蠻靴,背弓挾矢,彷彿也是出來打獵的。
內中有一位女郎,苗條身段裊娜腰肢,長得十分俊俏。
忽見一個陌生男子,便回頭囗囗對她的侍女說道:「你問他是什麼人,那裡來的,怎麼這樣沒規矩,闖進俺們的圍場。」
皇太極便說出自己的姓名家世,和出來打獵,一陣子亂跑,不覺跑到這個地方來。
這女郎,平日已經聞人說過建州那四貝勒如何英雄,如今看他果然是一表人才,說話流利,從來佳人一愛一才子,當下便不覺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意,便開口說道:「既是建州四貝勒,俺們都是鄰部,這地方離貴部已有二百里路,想來貝勒一時也不得回去,俺棚帳便在前面,請貝勒過去坐著,喝一口水,再談罷。」
說著自己在前面領路。
這時皇太極已被她這嚦嚦鶯聲迷住了,也不由得上馬跟去。
後面跟著一群女孩子,說說笑笑。
轉過樹林,便露出一座大棚帳來。
皇太極跟著走進帳去,分賓主坐下,待女送上酥酪餑餑來。
他肚子裡正飢餓了,便也不客氣,一邊吃著,一邊問女郎的家世。
那女郎笑著說道:「這地方是科爾沁部邊界,俺父親便是部主博爾濟吉特塞桑貝勒。」
皇太極聽說他是塞桑貝勒的女兒,忙上前去請了一個安。
說道:「原來是一位格格,冒犯冒犯。」
他說話時,偷眼看她肌膚,白淨細膩。
心想這玉人兒,果然名不虛傳。
原來滿洲一帶地方,人人都知道塞桑貝勒兩位格格,是兩個人物,因她皮膚潔白如玉那大格格便名大玉兒,二格格便名小玉兒。
這時皇太極故意弄些狡獪,便問格格的芳名是什麼?那大玉兒便把脖子一低,拿手帕掩著朱一唇,微微一笑,不肯答他。
誰知旁邊站著的侍女,卻接著答道:「俺格格名叫大玉兒。」
這大玉兒頓時把臉兒放下來,慌得那班待女,倒退不迭。
大玉兒把手一揮,說道:「快出去,莫在此地多嘴,不奉呼喚,便不許進帳。」
那班侍女,一齊退出,這帳裡只留下大玉和皇太極二人。
正是:侍女不許多饒舌賓主相看各有情一欲知大玉兒和皇太極情形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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