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清秘史
第二十四回 馬背翻身睿親王喪命 蛾眉鎖恨董小宛入宮
卻說多爾袞到朝鮮去做親,因有許多窒礙之處,由何洛會出了一個主意,在朝鮮附近喀喇城裡,造一座行宮,把兩閏朝鮮公主,悄悄地接到行宮裡候著。
這裡攝政王便借出關巡邊為名,帶領八旗固山額真官兵,擇定吉日,在北京起程。
皇后雖捨不得離開攝政王,但國家大事,又不好攔阻。
看看自己兒子順治帝,年紀慢慢地長大起來,他的終身姻事,也十分緊要。
從前攝政王做主,說定科爾沁部主吳克善的女兒做皇后,不如趁攝政王未出京擇個吉日,給皇帝先行成親。
無奈攝政王這時一心只在那兩位朝鮮公主身上,皇帝大婚的事,請皇太后做主,自己急急趕出關來。
到行宮裡和兩位公主成親,一箭雙鵰,自有許多樂趣。
誰知天下的事,往往樂極生悲,攝政王住在這喀喇城,原是一個荒僻地方,空閒下來無可消遣,便和兩位公主出去打獵。
有一天攝政王騎著馬,追著一頭麝兒,忽然林子裡跳出一隻野豬來,撲向馬前,那馬猝不及防,頓時拱著前蹄,和人一般站起來,把個攝政王摔在馬下。
那野豬恰巧從攝政王身上跳過,可憐這位攝政王,一霎時跌斷了左腿,又被野豬踏傷了面部,一時鮮血直迸,痛徹心脾。
隨從官兵,急上前搶救,已是來不及了。
看看攝政王暈絕過去,兩位公主哭著喚著,總不見他醒來。
再細看時,那腦漿也迸裂了,急把他的一屍一身抬回行宮。
一面發喪成服,一面通報朝廷。
這時攝政王年紀只有三十九歲。
消息傳到宮中,第一哭壞了皇太后,順治帝也十分傷心,一面派遣大臣出關去迎柩,一面下諭臣民人等帶孝。
那朝鮮公主,不肯進關,待靈柩動身,便也回朝鮮國去。
靈樞運到北京,停在王府大堂。
諸王貝勒輪流值守,請了六十四個喇嘛和尚,誦經超度。
這一場喪事,直鬧了四十九天。
皇太后雖不便入府孝,但寡鵠離鸞,宮闈冷落,也是異常哀感。
順治帝和太后,到底是母子,關乎天一性一,見母親孤苦可憐,便把太后迎進宮去朝夕相見,倒也親一熱。
這時順治帝已有十四歲了,便下詔親政。
每天五更坐朝,查問國政倍加一精一細。
文武大臣都見了他害怕,大婚的事,反擱起不提。
到了十六歲上,皇太后做主擇定吉日,舉行大婚。
那吳克善便先期把女兒送進京來。
這時豫王也回京了,便借住在豫王府裡。
順治帝原不願意要吳克善的格格博爾濟錦氏做皇后,因皇太后催迫,不好意思反抗,只得勉強成親。
他們住在坤寧宮,新婚不上五天,帝后兩人,已經鬧起口角。
從此夫妻之間,越發生疏了。
順治帝原不樂意攝政王的行為,如今他死去,便有一班平日不滿意攝政王的,天天在皇帝前說他的壞話。
又說都是那何洛會鬧的鬼。
順治帝便把早案重翻,下一道諭旨,把何洛會正法。
追奪多爾袞生前一切封典爵位。
又因皇后是他做主說合的,便下詔廢了皇后,另立乎爾沁鎮國公綽爾濟的格格為皇后。
這位新皇后,雖是順治帝自己做主的,但事前卻未見過,誰知娶進宮來,又蠢又笨,心中又加了一層煩惱。
那皇太后見他獨斷獨行,遇事不為自己留些顏面,回想到當日下嫁的事體,心裡總覺有幾分慚愧,母子之間,便生出嫌疑再加那班宮女太監們從旁煽弄,不免怨恨皇帝。
皇帝悶在宮廷裡,益覺乏味。
在這個時候,江南總督洪承疇來京請訓,皇太后和他久別重逢,自然彼此安慰。
他又順便帶著一位絕色美人進京來獻給皇帝。
皇帝一見,滿懷喜悅。
這位美人,名叫董小宛,原是如皋才子冒巢民的一寵一姬。
洪承疇初到江南,打算找一位江南美一女,自己享用。
誰知那時一班有名的,如寇白門、馬湘蘭、李香君、顧橫波等一個個都已有了人主人,心裡十分奧喪。
後來打聽得有一個董小宛,真是金粉魁首,仕女班頭,又被冒巢民量珠聘去。
在邦溝西城綠楊村裡,建一座水繪園。
雙宿雙樓,享盡人間艷福。
洪承濤因此積思成恨,廢寢忘餐。
他有一個心腹佟二爺,猜著他的心事,便自告奮勇,把董小宛取來,冒巢民原是赫赫有名的貴公子,誰也不敢去惹他。
那佟二爺藉著捉拿強盜的名目,帶了本衙門全班馬快,連夜趕到綠楊村,聲稱冒家窩賊強盜,搶掠良家婦女。
嚇得那冒公子溜出後門逃走,他便直入內房,見了董小宛,便不問情由,上前拉著便走,還故意張揚說道:「這女人便是冒民強搶來的良家婦女,如今送還她家去。」
村裡的人,聽了佟二爺這番說話,怕惹禍水,誰敢來管閒事。
那佟二爺便洋洋得意地把董小宛和她的丫頭扣扣,一併帶回總督衙門。
洪承疇看她一雙媚眼哭得紅紅的,蹙緊了眉心,低垂著粉頸,站在一旁,不免又憐又一愛一,不知怎麼是好。
便問她叫什麼名字?那丫頭回答:「婢子名叫扣扣,俺主人是冒巢民,這位是俺主人的如夫人董氏。
如今被大人的手下錯捉了來,請快放俺主僕兩人回去。
京城裡自王一爺起直到御史官,都是俺主人的親戚朋友。
倘然惱了俺主人,他進京去告狀,那時不免會牽連到大人的前程呢。」
洪承疇聽了扣扣的話,有些害怕,想放她回去,又實在捨不下,當下用好言安慰著她說道:「你們不用憂愁。
只因有人告你主人窩藏匪類,強掠民女。
我和你主人原也是朋友所以吩咐手下,暗地裡把主人放走。
又怕地主上壞人,到你家裡一騷一擾,驚嚇你們,特地把你們接進衙門來暫避幾天,等風波過去,再放你們回去。」
一面說著,一面挨近身去,臉上做出一副尷尬神氣來。
董小宛知道他不懷好意,便嚎啕大哭,把頭向柱子上亂撞。
頓時皮破血流,雲鬟散亂幸虧扣扣搶救得快,上前抱住,董小宛已是痛得不省人事。
等到清醒過來,見自己睡在一張繡一床一上,扣扣陪在身旁。
問時,原來是洪承疇的私第,不禁嗚嗚咽咽地痛哭起來。
扣扣再三解勸,說道:「如今俺們在這洪賊勢力之下,只得耐心守候,主人在外面總可以想法救俺出去的。」
董小宛也無可奈何,只得耐心住下。
這裡洪承疇想盡千方百計,要說動她的心,偏偏那董小宛念念不忘那冒公子,任你如何甘言巧語,總是說她不動。
這時冒巢民出了水繪園,寄頓在朋友家,一腔冤憤,沒處申訴。
幾次要親到金陵和洪承疇拚命,幸得他一位待妾名蔡女羅的,多方攔阻,叫他不要自投羅網。
蔡女羅知道冒公子平日結交不少江湖義俠,心想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便勸冒公子拿出一千塊錢來,交給一個姓馮名小五的,請他設法把董小宛和扣扣救了回來。
那馮小五原是江湖上人,總督衙門的差役,他原都認識,當時他到了金陵,把衙門裡的弟兄,一齊請到,說明來意,請眾位幫忙,說明這事辦妥後,冒公子願出千金酬謝諸位弟兄。
大家聽得有這個重賞,便各各低著頭想法了。
忽然,有一個公人,從外面進來,說道:「諸位哥哥快回去,大人因有要公進京,傳諭下來,立刻收拾行李,今夜九時,便要動身,哥兒們快回去吧。」
眾人昕了,急忙的散去。
內中有一個名叫李三的,也是一個熱心朋友,和馮小五交情最深,他臨走的時候,對馮小五說道:「老弟不用憂愁,今夜三更時候請在秣陵關下守候著,我去打聽董氏坐的是第幾輛車子,通一個消息給你,你便可以相機行一事。」
馮小五依了他的話,到秣陵關下去候著。
直候到天色微明,才聽得車聲隆隆前面大隊人馬過去。
洪總督的車子在前,後面跟著五六十輛大廠車,兩旁都是親兵保護著。
最後一隊騎兵,那李三也夾在兵隊裡,一見馮小五,便用江湖的手術報告。
馮小五知道董氏坐在第十七輛車子。
幾次要下手,無奈防範甚嚴。
過了幾天,走過邗溝地方,馮小五忙去招呼幾個同伴,直追到清江浦地面,打聽得洪總督的車,已趕程先發,丟下許多車子,寄住在悅來客店。
第十七輛車子,也在其內。
到了夜深時候,馮小五約了幾個同伴,爬上屋頂,跳進內院,認得第十七輛車子,是粉一紅色的車簾,便疾忙跳上車去,掀一開車簾一看:在月光下果然見董小宛的丫頭扣扣睡在車門口馮小五到這時也不及細看,搶著兩個被窩,打開店門,拔腳飛奔。
被窩裡的女人,從夢中驚醒,哭喊起來。
馮小五一這跑著,一邊拍著被窩,說道:「莫嚷莫嚷,俺是來救你回家去的。」
這時店小二和一班士兵,追出店去。
馮小五去遠了。
看看第十七輛車子裡,有一位女眷和一個丫頭,都被劫去了。
那兵士們一面報官拿,一面押著車子趕進北京。
那小五回到他同伴家裡,打開被窩一看,那丫頭扣扣是不錯的,只有那董小宛,不知如何卻換了一個女眷來。
馮小五十分詫異忙問扣扣。
她說主母在路上感受風寒,前幾天已換在後面蒲草輪子的病車去了。
又問這位女眷是什麼人,那女人自己說姓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遭洪總督手下的兵士搶進衙門,一逼一著做個侍妾。
你如今救了我出來,我也無家可歸,願跟著到你們家裡去。
馮小五見不是董小宛,便無心和她說話,吩咐幾個同伴,把金氏和扣扣送回冒家,自己轉身又趕北京,打聽得董小宛雖住天洪承疇府裡,依然抵死不從。
但府裡兵衛森嚴,馮小五也不好下手。
隔了幾日,接到冒公子來信,說京裡有一位曹御史,是多年至交,可以去求他幫忙。
馮小五便去見那曹御史,把冒公子的委屈,一五一十說明了。
曹御史大怒,要上奏章參他一本。
吩咐馮小五趕快去補一份狀子來,俺可以替你出首。
後來,不知如何走漏消息,被洪承疇知道,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把董小宛連夜送進宮去。
她見皇帝,只是低著頭抹眼淚,皇帝見她天然蛾媚,因一愛一生憐,吩咐宮女帶她到別宮去,好好看養。
董小宛住在宮裡享用極其優厚。
皇帝也常常來看望她,用好言安慰她。
她總是不答知,皇帝也不動怒,坐了一回便去。
正是:切齒難忘洪老賊含愁猶作息夫人欲知董小宛進宮後情形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