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清秘史
第五回 古埒城章京攜美眷 佟家堡紅粉識奇才
卻說巴顏的新寡媳婦,見了渥濟格,便想起從前和他在山岡子相見那種癡情的樣子。
後來他卻親自上門來求親,割下頭發來。
看他那熱烈的一愛一情,原不該辜負他,只因我哥哥一時固執,打破了這段姻緣,鬧出這場大禍。
如今他住在府裡,朝夕相見,倒也解了多少寂寞。
有時背著人便互訴衷曲,說不盡的舊恨新歡,山盟海誓。
快樂光一陰一,容易過去。
渥濟格住在府中,不知不覺住了一個多月。
忽然想起要回建州衛探望他的伯父伯母,便和他心上人商量,不免有些難捨難分的情景。
後來還是那媳婦想出一條計策來,慫恿著他,去對巴顏說:董鄂部和建州衛,本是一脈所生,現在分做十二處,形勢渙散,倘有別處兵馬來到,怕一時不易照顧,還不如兩家合做一起。
如今建州衛兵強地廣,你老人家搬進城裡去住,有我叔叔保護著,也可以過幾天安閒歲月,享幾年福,免得在此獨自支撐,提心吊膽這一番話,果然打動了巴顏的心,便帶著妻子媳婦,跟著渥濟格,搬到建州城去。
建州都督覺昌安,不費一兵一卒之力,得了董鄂部許多城池。
渥濟格因和巴顏住在一起,諸多不便,便又在董鄂部中,選得兩處部落,和他的心上人搬去,一塊兒住著。
他叔侄兩人,各鎮一方,威名日大一日。
且說覺昌安生有五個兒子,大兒子名禮敦巴圖魯,第二個兒子名叫多爾袞,第三個兒子名叫界堪,第四個兒子名叫塔克世,第五個兒名叫塔克篇古。
這五個兒子,個個都是英雄出眾,好似五個大蟲一樣。
覺昌安手下又有一名大將,名叫王杲。
他部下有一大隊狼虎兵,爬山如虎,渡河如狼。
這狼虎兵所到的地方,不用交綏,便嚇得敵人下馬歸降。
五嶺以東一帶部落,都是他一個人收服下來的。
覺昌安便也另眼看待他,常常備下酒席,兩人在府中相對吃喝。
有一天這王杲帶了他的兒子阿太同來,這時阿太年紀只十八歲,長得好似玉樹臨風,英秀又不在渥濟格以下。
王杲率領著阿太,叩見過覺昌安,又吩咐他到內室去拜見。
阿太便跟著府中的人進去。
那幾位貝勒的福晉,一見了阿太,便把他拉住了,說道:「長得好俊的小子。」
說著,把他推到覺昌安的妃子身旁去。
他婆婆已是老眼昏花,把阿太拉近身邊,對著他臉上身上仔仔細細地看著,把個阿太看得不好意思。
嫩一臉通紅起來。
塔克世的福晉喜塔喇氏,在旁拍手大笑,說道:「人家嬌生慣養的,那裡見過你們這潑辣的陣仗兒,你們不看見他小一臉兒通紅了嗎。」
接著塔克世的次妻納喇氏說道:「婆婆天天著急,找不到一個好孫婿,如今這兒郎,大概可以上婆婆的眼了。」
一句話提醒了妃子,說道:「好啊,我們把大孫女兒配給他罷。」
這大孫女兒便是禮敦的大女兒,也長得面麗豐潤,體格停勻。
當時禮敦的福晉,聽了便接著說道:「婆婆說好總是好的。
你老人家的眼光,決不會錯。」
正說道都督從外面進來,他本來有聯絡王杲的意思,一聽這個話,便竭力慫恿說好。
不多幾天,都督府裡,辦起喜事來,當然十分熱鬧。
建州部下各處章京,不消說都來送禮賀喜,滿洲地方有名的部主,都來道賀。
那阿太自娶了大孫女做妻子,夫妻倆十分恩一愛一。
那岳家又看待得他十分好。
他落在溫柔鄉中,真有樂不思蜀的樣子。
到底大孫女關心丈夫的前程,悄悄地去央求祖父。
覺昌安看在自己孫女兒面上,便封阿太做一個古埒城的章京。
大孫女心下十分滿足,忙催著他丈夫動身。
誰知阿太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只是迷戀著妻子,不肯去。
不覺惱了這位夫人,頓時把臉上的脂粉,一齊洗去,又把身上穿著的一件錦繡旗袍,扯得一片一片和蝴蝶一般。
噗的翻身跪在丈夫跟前,嗚嗚咽咽的哭個不住,阿太摟住了她,也滴下眼淚來。
原來阿太的意思,要帶同妻子一塊兒赴任。
無奈他祖母不肯,所以一天耽擱一天。
這回他兩人在房一中哭鬧起來,妃子聽得了,說道:「這可不得了,可不要哭壞我那寶貝。」
說著,站起身來,要自己看去,納喇氏和喜塔喇氏,在兩旁扶著,後面四個媳婦,還有許多侍女,隨著走進大孫女房裡去。
那大孫女聽得祖母來了,忙揩乾眼淚出去迎接。
妃子見她雲鬢蓬鬆,衣襟破碎,便嚷道:「這可了不得,你們兩口子,才得幾個月的新夫妻,便打起架來嗎?」
大孫女把自己毀裝勸駕的話,說出來,妃子點了點頭,對阿太說道:「你祖岳父好意給你一個官職,你怎麼這樣沒志氣,迷戀著老婆不肯去?」
這話一出,引得一屋子的人都笑起來,獨有阿太一個還是哭喪著臉,跑到妃子面前跪在地下,把願帶著妻子一塊兒赴任的話說出來。
大孫女趁著個機會,也並著肩跪下地去。
妃子一看,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好,女心外向,你也要丟一了我去嗎?」
說著,禁不住兩行眼淚,掛下腮幫來。
眾人忙上前勸慰。
喜塔喇氏把他婆婆扶回房去。
這禮敦的福晉,和他女兒商量了半天他小夫妻兩人,口口聲聲求著,要一塊兒到古埒城去。
禮敦的福晉,也無可奈何,只好替女兒求著公公。
到底他公公明白道理,說女孩兒嫁雞隨雞,嫁犬隨犬,如何禁得住。
便揀了一個日子,打發他夫妻兩人上路。
到了那日,內堂上擺下酒席,替他餞行。
大家不免黯然魂消,一齊送到內宅門分別。
貝勒們都策馬送到城外。
這時覺昌安年事已老,又是多病,常常記念孫女兒,身一體十分虧損便把都督的位置,傳給第四子塔克世,自己告老在家休養,不可公事。
塔克世生下五個兒子,大兒子努爾哈赤,第二個兒子舒爾哈齊,第三個兒子雅爾哈齊都是大福晉喜塔喇氏生的;第四個兒子巴雅齊,是次妻納喇氏生的;第五個兒子是穆爾哈齊,是他小老婆生的。
講到納喇氏的姿色,勝過喜塔喇氏。
喜塔喇氏在日,因為他是大福晉,自然不敢輕慢她。
誰知到好努爾哈赤十歲上,喜塔喇氏一病死了,那納喇氏便把大福晉生下的三個兒子,看做眼中釘,常常在丈夫跟前挑一撥。
說他弟兄三人,有滅他母子的心思。
塔克世聽了這話,勃然大怒,巴不得頓時把他弟兄三人殺死。
覺昌安原是很一愛一這個大孫子的,眼見的如此情景,自己又無法去阻止。
只得含一著一眶眼淚,對努爾哈赤說道:「我的好孫子,你父親今天要取你的一性一命,你快離此地罷。」
說著,祖孫兩人,摟一抱著大哭一場便悄悄地給他些銀錢,陪著他去辭別父親。
誰知他父親自聽了納喇氏的話,心中早已厭惡他弟兄三人。
說道:「你既要去,便帶了你二弟三弟去,直得越遠越好,從此以後,不要見我的面。」
努爾哈赤無可奈何,只得帶了舒爾哈齊和雅爾哈齊二人,啼啼哭哭,走出建州城去。
走到半路上,努爾哈赤把祖父給他的銀錢拿出來,三個平均分了,說道:「我們三人各奔前程吧,倘然有一天出頭之日,總不要忘記我們弟兄今天苦處。」
說罷,三人揮淚而別。
可憐他們富貴子弟,只因父親有了偏心弄的有家難奔,有國難投。
不多幾時,努爾哈赤身上的銀錢也化完了,飄蕩無依,不知不覺已是跑到撫順市上。
英雄末路,正盼望有人前來搭求,恰巧碰著一個姓佟的老頭兒上市來。
他坐著大車在街裡走一個不小心,車輪子脫了軸,車逢子翻過來,把這佟老頭罩住在車板下,他竭力掙扎,也不得脫身。
努爾哈赤忙搶上前去,用力向上一抬,把車板扳了過去。
那佟老頭兒從車子底下慢慢地爬了出來。
便上前拉住努爾哈赤的手,問他的姓名。
努爾哈赤也不敢把自己的真來歷說出,便胡謅了幾句,只說是父母早亡,流落他鄉。
那佟老頭兒原是撫順市佟家堡上有名的,家裡有的是錢,當下見他可憐,便拉他回家去。
努爾哈赤到了他家裡,好茶好飯,倒也舒舒服服,那佟家雖是關外大族,惟是佟大爺們裡,人丁卻極單薄。
他生過一個兒子,活到三十六歲上死了。
他媳婦只養下一個女兒,名叫春秀,今年十八歲了。
雖然北地胭脂,卻也長得珠圓玉潤。
佟大爺十分一寵一愛一這個孫女兒常常拿他當個孫男看待。
那春秀姑一娘一,讀過了好幾年書,還認識許多漢字,時常讀那《三國誌》、《水滸傳》這些小說,看看書上的人物,何等英雄。
她便決意要嫁一個像孫權或是像林沖的這般腳色。
無奈她住在窮鄉僻壤,眼所見的,都是個蠢男笨漢,哪裡去找得出英雄來。
卻巧這努爾哈赤遠遠地從建州城走到撫順關上,住在她的家裡,給春秀姑一娘一朝夕相見,看看他人才出眾,心中已是暗暗叫好。
那努爾哈赤見她相貌長的異樣標緻,況且一精一通文墨,便十分鍾情,從此兩心相印。
佟大爺心中,也願他們兩個成了眷屬的意思。
光一陰一似箭,轉眼又是一年,這時春末夏初,關外地方,正是千紅萬紫繁花如錦的時候努爾哈赤和春秀姑一娘一,在園中遊玩,說說笑笑,有時兩人對拉著手,對望著臉兒默笑。
事有湊巧,佟大爺也踱進園來,見了他兩人這個情景,便上前一手挽著一個,笑著問道:「你兩人已經說定終身了嗎?」
兩人低下頭去,臉上羞得通紅,聽見他老人家這一問,只是搖搖頭,再也說不出話來。
佟大爺趁勢拉著他們兩人,進了內院,把這情形一長一短地對他媳婦說了,接著說:「要把努爾哈赤招贅在家,成就了這孫女兒的一頭親事。
來,我便把全份家產,傳給孫女婿,這樣你可以放心了。」
他媳婦聽公公說得這樣懇切,便也答應。
佟大爺選了一個吉日,給他兩小口子辦起婚事來。
立刻哄動了遠近來賀喜的,不下五七百人,整整熱鬧一天。
正是:天下有情成眷屬東一床一坦腹醉溫柔不知努爾哈赤和春秀姑一娘一結婚後情形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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