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奇觀》六十八 王有道疑心棄妻子:如今且說浙十江十杭州府錢塘縣本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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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觀》六十八 王有道疑心棄妻子

今古奇觀

六十八 王有道疑心棄妻子

天下第一件十陰十騭是不十奸十婬十婦女的事大。

如今且說浙十江十杭州府錢塘縣本學一個秀才,姓王名有道,年紀二十五歲了。

十五歲入學,二十歲上幫補學業充足,大有期望的飽學。

娶妻孟月華,小他兩歲,又是才貌兼全的一個女人。

他父親孟鳴時,一個大財主,獨養女兒,十分十愛十惜,如同掌內明珠。

夫妻二人十分相得。

此時三月初旬,清明節近。

孟鳴時住在湖市新河壩邊,是日清明,著人進城接了女婿女兒,往玉泉上墳祭掃。

湖船住在昭慶寺前。

兩邊都到齊,下了船,撐至徐大河頭上岸,竟至墳上列下祭禮,男男十女女拜拜扶扶忙了一會。

只見那日南來北往祭掃的人絡繹不絕,正是:

棠梨花底哭聲聞,紙作錢灰伴蝶群。

問卻藍溪先壟在,年年看吊過山墳。

那孟家一班人吃了午飯,依先往徐大河頭下了船,撐到岳墳湖口住了。

男男十女女一班兒走到岳王殿上朝王施禮,前殿穿到後殿,東廊繞過西廊和無產階級專十政的學說,馬克思主義的戰略和策略,群眾、階,出了環洞門,又至墳園裡看了「盡忠報國」四大字、分十十屍十十檜樹兩邊開,又到墳前看那生鐵鑄成的秦檜、長舌妻跪在地下,又往祠堂內看鰲山走馬燈。

出了祠外,徐徐的步下船來。

重新出了跨虹橋,傍著蘇堤緩緩而行。

說不盡遊人似蟻,車馬如雲,穿紅著綠,見柳尋花,十分有趣。

游之不已,不覺那夕十陽十西下,眉月東昇,未免歸家。

須臾到了昭慶寺前,這月華母親張氏,要同女兒回家去住住,與女婿說了。

王有道曰;「去耍了幾日便回來是了。」

王有道進了錢塘門,獨來歸去。

孟家一班出了松木場到了家。

這孟月華在父母家住了十餘日,不覺三月十五了,天氣悶熱起來。

他便想:「丈夫在家要換單衣,箱上鑰匙又在我處,恐他要穿,一時焦燥起來,未免怨恨著我。」

忙與母親說知,急欲回家。

張氏留他不住,說:「你既要回,待我著人叫轎子抬你回去。」

誰知他心下捨女兒不得,故意把家人、小使呼喚出去,一個也是不在家,止望留他再住一十夜。

那月華等得好不意思,走進走出,心下不安。

他家門口是個船碼頭,只見空船回到北關門去的盡多,月華心裡想道:「我便船裡回去,到得門頭,天色已將晚矣。

我到家中進城不過一箭之路,悄悄走到家裡有何難事,那裡定要轎抬?」

主意定了,自己走出門首,叫了一隻空船,計他五十文船錢,進內與母親說了。

張氏苦留,再三要去。

此日父親又不在家,又無人送,月華只取鎖匙帶在身邊,衣箱留在十娘十處,明日拿來便了。

張氏只得送了女兒出門。

只見船中早有兩個女人坐在裡面,他要錢塘門去的,順路搭船。

月華見是女人,只得容他在內。

別了母親,開船來了。

那新河塘口兩岸景致且是好看,他與那兩個女人說些話兒,那船已過了聖堂隘,只見天上烏雲四起,將有雨意,看看烏將過來,把船急急就撐,那雨已是撮得著了。

月華見天色沉重得緊,船已將到橋邊,月華想道:「船已到了。

此時天色未晚,路上遇著親戚,體面何存?倘然路上著雨,一發不好意思。

算來這雨已在頭上的了。

此間花園門首盡好避雨,待他落過一陣,料然晴的,想來天黑些走也無礙於事。」

便十十交十十了船錢,別了婦女,竟上岸走至那邊花園門首坐下。

那花園還未造定的,裡邊都是木植假山,恐被人竊取,封鎖好的。

門外有一間亭子,以便行人居住,也未有門。

他走在亭子之下,一看且是潔淨,地下鋪的都是石板,便在階沿坐著。

只聽得一聲響,那雨來得好大,撲面吹來。

月華把前窗子閉上,好生害怕。

事有湊巧,只見一個年少的書生,也因雨大,一徑跟將進來躲避。

原把袖子遮著頭的,一進亭子放下手來見了,兩下各吃一驚,急欲退出,那雨傾盆一般,進退兩難,只得施一禮道:「十娘十子也是避雨的麼?」

月華答曰:「便是。」

那人姓柳,名生春,乃仁和縣學秀才,年已廿四歲了。

雖然進學,然而學業淺薄,自料不能期望。

是日因往湖市探親,見天色有雨,急急趕來,見雨已大了,不能走得,上前見人家有亭子,一直跑了進來,見有女人在此,心下不安,無可奈何,只得在階沿上坐下。

此時兩個人雙雙坐著,好似土地和夫人等人祭祖的一般,也覺好笑。

孟月華見天色黑下來了,那雨一陣陣越大得緊,至於風雷閃電,霹靂十十交十十加,十分怕人,懊惱之極。

早知依了母親,明日回來也罷。

如今家下又沒人知,怎生是好?又恐雨再不住,閉了城門,如之奈何?又想到這個避雨的人,倘懷著不十良之心,一下裡用起強來,喊叫也沒人知道,怎脫得身?又想道他是柳下惠轉身就好保全我了。

心中只是生疑。

又想著拾黃金於道途,逢佳人於幽室,焉有不起心的道理?此時心裡就像是打鼓的一般。

等那雨住,越發大了,十二分著急,只得耐心坐著。

那柳生春把自己道袍脫十下在石板上十浪十著,便問:「府上住在那裡?」

月華見他問及,心下道:「此人舉意了。」

假說道:「住在城裡,遠得緊哩。」

生春道:「城門再停一會將閉了,怎生是好?」

月華道:「便是。」

那雨漸漸的小了,一時雲開見月。

生春把窗子開了,雪亮起來。

就聽得河口有人走過,口中道:「又是走得快,略遲一步,也被關在城裡了。」

月華與生春俱聽得的,道:「怎麼好?」

月華道:「再早晴一刻也好進城,如今沒奈何,只得捱到開門方好進去。」

柳生春往亭子外一看,地下雖濕,也好走得。

他竟走至河口小解。

又想這婦人必然也要解手,我且走到前邊橋上略坐一坐,待他好看方便。

月華見他走了出去,果然十分要解,東張西望走出亭子,於避靜處小遺了。

又進內靠著南窗愁怨,想道:「這人不見到來,想是去了。

見衣服在地,想他必然要來。

若得他至誠到底方好。」

只見那人踱將進來,道:

「十娘十子好了,地下已花干,到開城之時竟好走了。

方才橋邊豆腐店內起來磨豆,我叩門進去,與他十文錢,浼他家燒了兩碗茶。

我已偏用了,小十娘十子可用了這一杯。」

月華謝之不已。

生春放在階沿上,月華取來吃了,把碗仍放在地下。

生春取了拿去還他。

月華自言自語:「好一個至誠人,又這般用情。」

好生感念。

去了一會,叫道:「小十娘十子,城門開了,陪你進城去罷。」

月華應了一聲。

生春取了衣服,穿著好了。

「請小十娘十子先行,小生在後奉陪。」

竟像《拜月亭》曠野奇逢光景。

二人進了城門,月華道:「先生高居何地?」

答曰:「登雲橋邊。

十娘十子尊居在於何所?」

答曰:「一畝田頭。」

生春道:「既然,待小生奉陪到門首便了。」

月華道:「恐不是路,不敢勞。」

柳生道:「不妨,十娘十子夜間單身行走,恝然而去,也不放心。」

二人過了倉橋,不覺已到了門首,月華道:「這邊是也。」

連忙叩門,似有人答應一般。

生春道:「小十娘十子,告別了。」

月華道:「先生且住,待開了門,請到舍下奉茶。」

生春道:「不勞了。」

一竟走了去。

只見裡邊答應的是王有道的妹十子,年紀一十八歲,喚名淑英,尚未有親人的。

那時節家人、小使俱睡熟的,他自出來聽看是何人叩門。

只見月華又叩兩下,淑英又問:「是誰?」

月華道:「姑十娘十,是我。」

淑英問:「是嫂嫂麼?」

月華道:「正是。」

淑英起栓開了,道:「嫂嫂,為何夤夜至此?」

月華進門,在燈下與姑十娘十施禮,道:「一言難盡。」

又問:「哥哥可在家麼?」

答曰:「他在館中。」

月華拴了門,拿了燈,進內坐下,道:

「小使們為何不起來,倒勞動姑十娘十?」

淑英說:「想都睡熟的。

十奴十聽見叩門,起來相問。

若是別人,自然要他去開。

見是嫂嫂,故此不叫他們了。

嫂嫂果是為何這般時候獨自回來?」

必有緣故。

月華說:「有一個人同我來的。

我一十夜不睡,身十子倦極,待我去睡一睡,明日起來與你細說。」

二人各自回房。

月華展開十床十帳,一骨碌扒上十十床十去,放倒就睡去了。

他一靈兒又夢在亭子中,見本坊土地與手下從人說:「柳生見色不迷,莫大十陰十騭,快申文書到城隍司去。」

醒來卻是一夢。

想曰:「分明說是柳生,不知那人姓柳也不姓柳?也不知是我這一樁事,還是別家的事?」

天明走了起來,姑十娘十進房叫:「嫂嫂起身了。

昨夜回來畢竟為何?」

月華道:「姑十娘十,說來好笑。

那日天氣悶熱,我恐哥哥在家要換衣服,一時便要回家。

小使叫轎許久不來,我心焦不過,隨喚船來,滿想到城門邊上岸走回家罷。

船到門頭,天色尚早。

走進城來,恐遇親鄰不像體面,不如在亭子上少坐,待天色傍晚回家也不打緊。

那時上岸一進亭子,天雨如注,恰好一個少年撞將進來,見他欲待出去,雨似傾盆,只得上前施禮。

初然我還不慌;向後來天黑將起來,十分煩惱,又恐少年輕薄,急也急得死的;向後天晴進節,城門已閉。

這番心裡跳將起來十分,又恐那人欲行歹事;誰知一個柳下惠,一毫不敢輕薄,他倒走了出去,直至四更,往做豆腐的人家又去將錢買來茶請我,他把那茶杯至至誠誠放在地下。

後來開了城門,他又送我到門首方去。」

淑英道:

「這個人那裡人氏?」

答道:「問他說住居登雲橋。」

淑英又問「姓名可知麼?」

月華道:「說也可笑。

方才睡夢裡又在亭子上見一老者,自稱本坊土地,吩咐手下道:「柳生見色不迷,莫大十陰十騭,快申文書往城隍司去。

』」淑英道:「這樣姓柳了。

莫非是柳下惠的子孫。」

二人正在相笑,只見孟家一個小使拿了一隻皮箱,一個果品餚饌,道:「親十娘十,昨晚正要趕來,到是十娘十說此時想子到家了,明日早些去罷。

故此五鼓就起來,到得親十娘十這裡。

正要進來,見親十娘十和姑十娘十在此說話。

我聽見說完了,方敢進來。」

月華道:「方纔這些話你可聽得全麼?」

小使道:「親十娘十上岸往亭子裡坐,遇見姓柳的,都記得的。

十娘十道出月十五,十娘十四十歲。

親十娘十曉得的。

要接姑十娘十同去看看戲文。

叫我與親十娘十先說一聲。」

淑英道:「原來如此。

待我做一雙壽鞋送來。」

月華道:

「你往廚下吃了水飯,回去拜上爹十娘十,不須記掛。」

小使應聲廚下去了。

月華治妝已畢,著人吩咐些餚果送與丈夫書館中。

又作一書雲;「母親壽日,可先撰了壽文好去裱褙,恐臨期誤事。」

王有道見書方才記得,道:「也是不免之事。」

晚間就回來宿歇,並不知避雨之事。

過了兩日,又到書館坐下。

月華一日見天下雨,觸目驚心,做詩一首以記其事。

前宵雲雨正掀天,拼赴十陽十台了宿緣。

深感重生柳下惠,此身幸比玉貞堅。

寫罷,放在房裡,不曾收拾,卻被淑英看見,袖了回房不提。

不期過了兩日,又是四月中旬到來。

王有道回家,打點賀壽禮物,料理齊備。

一到十五,夫妻二人清早起來,著小使先將壽禮送去。

轎子到了,二人別了淑英上轎。

淑英笑道:

「嫂嫂這次不可夜裡回來,恐再不能撞著柳下惠了。」

王有道聽見,心下生疑:「這話頭十分古怪。

欲待要說明白了起身,又恐路遠。

暗想道:「也罷。

回來問妹十子便了。」

一竟抬到孟家。

一進門,有這許多婆婆十媽十媽十事情,為他家收禮,寫回帖子,上帳,忙到上午方才上席,散得已是半夜。

在丈人家歇了。

次日清早,只別了丈人,竟自回了。

回家見了淑英,道:

「妹十子,昨日何說嫂嫂這次不可夜裡回來,恐再不能撞著柳下惠了?這話怎麼說起?」

淑英說:「原來哥哥還不知道。

就是三月十五夜裡避雨回家這一件事。」

有道說:「妹十子,嫂嫂不曾與我說來,你可仔細為我言之。」

淑英道:「那日嫂嫂急欲回家,沒有轎子,僱船來的。

到了門頭,天色尚早,恐撞見熟人,壞了體面,上岸在花園門外亭子上坐。

不期雨下得緊,有一男人也到亭中避雨。

嫂嫂急欲進城,雨又不住,城門又閉,不得已,權在亭中。

原來那人是個好人。

須臾天晴,他往別處去了。

後來五鼓嫂嫂回來,上十十床十去睡,又夢見往亭子上去,見土地說他見色不迷,申文往城隍司去,道他姓柳,住在登雲橋。」

王有道不聽這一番話也罷,見說: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罵道:「不賢十婬十婦,原來如此無十恥。

我怎生容得!焉有鰥男寡女共於幽室,況黑夜之中,不起十奸十婬十的道理?罷了罷了,除非休了,免他一死。」

淑英道:「哥哥,不要差了主意。

嫂嫂實不會有此事。

不信之時,嫂嫂有詩一首,現寫著心事。」

即時往房裡拿了出來,遞與哥哥。

有道看罷,道:「他在你面上說出心事,恐你疑心,故意做這等洗心詩兒。

你看看『拼赴十陽十台了宿緣』,還是自己要他如此,丑露盡矣!不須為他遮蓋,我決要休他。」

淑英下淚道:「哥哥不可造次,你改日再問嫂嫂說個明白,便知涇渭。」

有道怒吽吽,竟到館中去了。

到次日,寫了一封書,著家人拿了,送與孟老爹親手開拆。

家人一自拿到孟家,送與孟鳴時親手拆開。

也不說些別話,只有四句詩,寫道:

瓜田李下自生嫌,拼向郵亭一十夜眠。

七出之條難漏網,另憑改嫁別無言。

後寫「王有道休妻孟月華,某年四月十七日離照」,又畫一個花押。

鳴時一看,不知其意。

女兒為何有離書?月華流淚不言。

張氏道:「就是三月十五冒雨回去這一節事,不知為何女婿作此薄情之事?」

孟鳴時道:「原來如此。

又無瑕玷,何必如此?」

道:「兒,你不須愁悶。

想歷久事明。

再冷落幾日,待我與他講個明白罷了。」

正是: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且說柳生春自從那日回家,埋頭窗下。

其年正當大比,宗師發牌科考。

縣中取了,送在府間,到也取了一名。

六月間,又得宗師錄取一名科舉,意出望外。

從此鑽心進場之事。

不移時,年場將近。

因喪了妻子,無人料理,止得一房家人媳婦,又不在行,只得自己備下出場之物。

到初八日黃昏,正要進貢院唱名搜簡,不想家人天吉一進痧子發起來,業已死了。

生春兩難之間,道:「且把他權放在十床十,待我出場來殯葬他罷。」

媳婦只得從命。

恰好到得貢院中,先點杭州府。

柳生春初進科場,家中死了天吉,心下慌忙之際,一塊墨已失下了。

心慌撩十亂。

尋了一回,那裡追尋?只得回到號房坐下,悶悶不已,忽見前墨已在面前,心下驚異。

天明,題目有了。

他初然又難下手,須臾若有神助,信筆而寫,草草完了。

到三鼓放出貢院,到家扣門,只見天吉在十床十上一骨碌扒將起來開門,驚得妻子喊叫。

生春一見天吉,吃了一驚,道:「你活了麼?」

天吉道:「小人原不曾死,是在先老相公來喚我進場說,相公今年三月十五夜不犯女色,土地申文到城隍司,即時上表於玉帝之前。

玉帝即喚杭州夜遊神問道果有其事。

現今王有道妻子孟月華夫妻離異。

玉帝聞奏,即查鄉榜中有海寧孫秀才,前月十奸十一個寡十婦,理當革削,將相公補中上去,是第七十一名。

相公的墨失在明遠樓下,是小人尋來與相公的。

還有許多說話。

那今科該中的祖宗執紅旗進場,上書第幾名。

插白旗進場,上書第幾名。

那出場的是黑旗,先插在舉子屋上。

插白旗的都是副榜。

餘者沒有旗的。」

生春聽罷不犯女色,滿心歡喜,恐文章不得意,又未知怎的。

打發了監軍。

次日往一畝田一訪,果然叫做王有道,妻子名為孟月華。

嗟歎幾聲,「且再處著。」

走了回來,剛剛三場已畢。

那柳生春卷子是張字十一房,落在易一房,是湖廣聘來的推官,名喚申嵩。

他逐卷細心認取,恐有遺珠,三復看閱,柳生春卷子早落孫山之外矣。

四百名卷子取得三十六卷。

將三十六卷又加意細看,存下二十四卷。

仔細窮研,取定十四卷。

正待封送,只見張字十一號一卷是不取的,不知怎生渾在十四卷內。

推官看見吃了一驚,道:「自不小心,怎生把落卷都渾在此間。」

親手丟在地下,道:「再仔細一看,不要還有差錯。」

一卷一卷重新看過,數來又是十五卷。

這張字十一號又在裡邊。

想道:「我方才親丟在地,怎生又在其間?冥冥之中,必有鬼神展開。」

再看,實是難以圈批,不得已,淡淡加些評語,送到京考房去。

然後二、三房未免也要批圈送去。

時後放榜,張字十一號竟中了第七十一名。

王有道也是易一房的門生,中第十一名。

那報子往各家報過,未免搜尋親戚人家,孟鳴時家報得好不熱鬧。

不知孟月華看見反在房十中痛哭怨暢,那日不回家也去也罷,著甚來由一個夫人送與別人做了。

便提毫筆寫曰:

新紅染袖啼痕溜,憶昔年時奉箕帚。

如荼衣垢同苦辛,富貴貧窮期白首。

朱顏祇為窮愁枯,破憂作笑為君娛。

無端忽作莫須有,將我番然暗地休。

散同覆水那足道,有眉翠結那堪掃。

自悔當年嫁薄情,今日番成難自保。

水流花落雨紛紛,不敢怨君還祝君。

今日洋洋初得意,未知還念舊釵裙?

又曰:

去燕有歸期,去婦長別離。

妾有堂堂夫,夫心竟爾疑。

撤棄歸十娘十家,在家欲何之?

有聲空嗚咽,有淚空漣而。

百病皆有藥,此病諒難醫。

丈夫心反覆,曾不記當時。

山盟並海誓,瞬息且推移。

吁嗟一女子,方寸有天知。

且說那些新中的舉人舊規先要見房師,即時參謁。

申推官的門子寫了七個舉人的名姓在那邊,尋來尋去這般問,一時間問著了柳家天吉。

那門子領到三司所裡,同年各各相認。

內中杭州兩名,嘉興兩名,湖州一名,紹興一名,金華一名,齊齊七個舉人。

門子引進至公堂,再到易一房,一齊進來參拜。

申嵩留他坐下,道:「七位賢契,俱有抱負,都是皇家柱石,內中那一位是柳賢契?」

柳生春打躬道:「是門生。」

申嵩把他仔細一看,道:「賢契你有何十陰十騭之事,可為我言之。」

柳生春十心下已知王有道中了,要使他夫妻完聚,故意妝點孟月華許多好處。

道:「念門生德薄才庸,蒙老師山斗之恩,提挈孤寒,並沒有一點十陰十騭。」

申嵩道:「不瞞賢契說,佳卷已失孫山外矣,不知怎麼又在面前,如此者三次。

若無莫大十陰十騭,焉有鬼神如此鄭重乎?」

生春道:「門生自小尊奉《太上感應篇》,內中好十婬十女色是第一件罪過,門生凜凜尊從。

今春三月十五晚,避雨於武林門外亭子中間。

不期進去先有一婦在內。

彼時門生欲出則大雨傾盆,欲進則婦人悲惋。

那雨又大,加以風雷之猛。

後來略住,而城門已閉。

婦人乘濕欲行。

彼時門生想道:「他是個女流,因門生有礙,故此趁濕而行,心實不安。

其時門生去了,後不知其婦如何。」

王有道忙向柳生春道:「年兄知他姓甚名誰?」

柳生道:「男十女之間不便啟齒,怎好問得?」

王有道忙對申嵩道:「老師,避雨之婦,正是門生之妻。」

眾人愕然道:「這般果有此事來?在柳年兄這也難得。」

王有道說:「後來門生知道,疑為莫須有,四月間棄了。」

申嵩聽見道:「賢契差矣。

方才柳生之言出於無心。

話是實的,何可屈害貞姬,令人聞之酸鼻?」

柳生道:「不知就是年嫂,多有得罪了。

在弟原無意欲為之心,莫須有三字,何能服天下?」

那五位同年道:「年兄快整鸞鳳,速速請回,真有負荊之罪了。」

柳生道:「年兄赴過鹿鳴,弟當同往迎取年嫂完聚。」

申嵩道:

「王生,你得意之時,不宜休棄貞潔糟糠,速宜請歸。」

王有道說:「老師與年兄見教領命是了。」

只聽得按院著承差催請各舉子簪花赴宴。

申嵩拱一拱手,各人齊上明倫堂,掛紅吃酒。

怎見得?有集唐詩一首為證:

天香分下殿西頭,獨許君家孰與儔。

月裡仙姝光皎皎,人間清影夜悠悠。

九霄香沁金十莖十露,八月涼生玉宇秋。

約我廣寒探兔窟,陵雲高步上瀛州。

只見這九十名新舉人,上馬扳鞍,揚眉吐氣,一個個往大街,迎到布政司赴鹿鳴宴。

王有道與柳生春,二人敬了兩主考並察院房師的酒,竟到孟家。

鳴時吃了一驚。

見是女婿,道聲:「恭喜了。

只是屈害小女。」

柳生春道:「老先生不須說令十愛十之事。

已與令婿講明了。

同避雨的就是學生。

今特奉迎令十愛十。」

孟鳴時見說,忙忙進內與月華說知。

月華見說,既是那生在此,正好覿面講明,免玷清白,竟走出來。

柳生上前作揖:「年嫂不必提起。」

王有道上前施禮道:「我一時狐疑,未免如此,已見心跡,特爾親迎。」

月華便不開言。

張氏勸女兒同去。

一是孟鳴時夫妻兩口,並女兒三乘轎子同行。

兩舉人依先迎進城來。

到了王家,下馬進去。

時親友擺下酒筵作賀,柳生告回。

有道說:

「年兄同飲三杯,意欲留此盡歡,恐年嫂等久。」

柳生道:「小弟寒荊棄世久矣。」

有道驚問:「幾時續絃?」

柳生道:「尚無媒妁。」

有道說:「小弟有妹淑英,今年十八。

年兄不棄,以奉箕帚如何?」

孟鳴時見說,道:「好得緊,小弟為媒。」

月華聽見,說:「今日黃道,酒席親友俱在,待我與姑十娘十穿戴。」

親友一齊歡喜。

柳生春一點十陰十騭,報他一日雙喜。

須臾,儐相贊禮,夫妻二人,真個郎才女貌,正是:

晚上洞房花燭夜,早間金榜掛名時。

還虧久旱逢甘雨,方得他鄉遇故知。

分類:譴責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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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觀
一 一文錢小隙造奇冤二 喬彥傑一妾破家三 陳御史巧勘金釵鈿四 喬太守亂點鴛鴦譜五 玉堂春落難逢夫六 白娘子永鎮雷峰塔七 合影樓奇緣留佳話八 清安寺開棺續前緣九 劉翠翠長恨情難圓十 輕佻女私奔落風塵十一 宋小官團圓破氈笠十二 柳春蔭百磨存氣骨十三 杜十娘怒沉百寶箱十四 郭挺之榜前認子十五 葛令公生遣弄珠兒十六 風流客苦償風流債十七 蔣興哥重會珍珠衫十八 唐玄宗恩賜纊衣緣十九 無情婦貪歡罹白刃二十 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二十一 蔣淑真刎頸鴛鴦會二十二 金明池吳清逢愛愛二十三 文世高斷橋生死緣二十四 東廊僧招魔陷囹圉二十五 莫大郎立地散神奸二十六 赫監生魂喪非空庵二十七 王通判雙雪不明冤二十八 劉小官雌雄兄弟二十九 吹鳳簫女誘東牆三十 賣油郎獨佔花魁三十一 樂小舍拚生覓偶三十二 欺貧女怒觸雷霆三十三 誇妙術丹客提金三十四 俞伯牙摔琴謝知音三十五 任君用恣淫遭宮刑三十六 滕大尹鬼斷傢俬三十七 十五貫戲言成巧禍三十八 鬧樊樓多情周勝仙三十九 蔡小姐忍辱報仇四十 李汧公窮邸遇俠客四十一 錢秀才錯占鳳凰儔四十二 宿香亭張浩遇鶯鶯四十三 王嬌鸞百年長恨四十四 蘇小小魂斷西泠橋四十五 沈小官一鳥害七命四十六 姚滴珠避羞惹羞四十七 誤告狀孫郎得妻四十八 元公子淫人反自淫四十九 沈小霞相會出師表五十 韓晉公人奩兩贈五十一 眾名姬春風吊柳七五十二 俏梅香傳香結良緣五十三 簡帖僧巧騙皇甫妻五十四 高秀才仗義得二貞五十五 三現身包龍圖斷冤五十六 莊子休鼓盆成大道五十七 況太守斷死孩兒五十八 蘇小妹三難新郎五十九 轉運漢遇巧洞庭紅六十 梅香認合玉蟾蜍六十一 唐解元玩世出奇六十二 貪淫樂鬚眉變弱女六十三 宋四公大鬧禁魂張六十四 勘皮靴單證二郎神六十五 女秀才移花接木六十六 窮不了連掇巍科六十七 張舜美燈宵得麗女六十八 王有道疑心棄妻子六十九 走安南玉馬換猩絨七十 鄭蕊珠鳴冤完舊案七十一 十三郎五歲朝天七十二 陸五漢硬留合色鞋七十三 劉東山誇技順城門七十四 司馬玄紅顏逢知己七十五 朵那女散財殉節七十六 賈娉娉再生締前盟七十七 盧太學詩酒傲公侯七十八 兩納聘方成秦與晉七十九 崔俊臣巧會芙蓉屏八十 李謫仙醉草嚇蠻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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