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大俠
第一○一回 望海樓芸瑞斥惡霸 五楊觀小英會達摩
玉一面小達摩白芸瑞來到瓊州望海鎮,覺得腹中飢餓,打算吃過飯之後再去三仙島,於是走進一家酒樓,要了六樣菜,一壺酒,在這兒自斟自飲。
三杯酒下肚,覺得有點面紅耳熱。
正這時候,忽聽樓梯聲響,白芸瑞微微抬頭一看,上來了一個白衣女子,只見她年約二十上下,個頭兒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臉蛋兒粉中透紅,亞賽三月桃花一般,水靈靈兩隻俊眼,鴨蛋臉,一邊一個酒窩,紅紅的嘴唇,小口一張,露出整齊的銀牙,手中拎著一個長條包裹,帶有幾分倦意,像是個趕長路的。
奇怪的是,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出門,身邊竟沒有一個做伴的。
白芸瑞不由多看了幾眼,後來四目相對,這才趕緊收回目光,繼續喝他的酒。
白衣女子在他斜對面一張桌旁坐下。
堂倌趕忙過來問道:「請女客官示了,你要用點什麼?」
白衣女子不卑不亢地說:「我不喜歡葷腥油膩,最好是吃些素的。
你把菜單拿來我點幾樣。」
堂倌趕忙遞過來菜單,這女子隨便點了幾樣,又要了兩個饅頭一碗湯。
時間不大,飯菜齊備,便低著頭吃起來。
樓上的客人無不交頭接耳,指手劃腳地議論這一女子。
白衣女子知道別人都在議論她,她像毫無感覺似地,低著頭吃自己的飯,哪兒也不看。
白芸瑞心中暗想:從這一女子的言談話語和舉止行動來看,既不似大家閨秀,也不像寒門碧玉,倒像久走江湖的俠客。
想到這兒他又抬頭瞟了她幾眼,發現那女子也在偷著看他,羞得他趕快避開了目光,放下酒杯,抓起饅頭,打算趕緊吃過,離開這個地方。
還沒等白芸瑞吃好呢,樓下一陣馬蹄聲響,接著有人嚷嚷著,上了三樓。
白芸瑞抬頭一看,上來了十六七位,前後都是家郎打一手,中間是一位矮胖子,挺著個大肚子。
往臉上看,蛤蟆眼,酒糟鼻,招風耳,絡腮短胡,看樣子有五十歲左右。
跟著的這些打一手,一個個橫眉豎目,像凶神惡煞一般。
不用問,這是一個無賴之徒。
掌櫃的一見到那些打一手,就不住地搖頭,瞟了那位白衣女子一眼,暗暗歎了口氣,顯出有點著急。
等那個矮子一上樓,掌櫃趕忙作出一副笑臉,不住地打恭作揖:「哎喲,曹大爺,您老人家好啊,多日不見,怪想您的。
大爺,您這是到哪公幹?您這一來,我們這個小店可增光不少啊。」
「是嗎?以後我就常到這兒走走,多給你增點光。」
「歡迎,歡迎,嘿嘿!嘿嘿!」掌櫃笑的模樣,比哭還難受。
跑堂的夥計既沒有問這夥人,也沒請示掌拒,就開始上菜了,全是上等好菜,不一會兒擺滿了兩桌。
這些傢伙也不客氣,又吃又喝,好似風捲殘雲一般。
原來在這兒吃飯的那幾位,匆匆扒拉幾口,扔下一半,付過錢,溜下樓走了。
還有幾位沒吃完的,趕緊挪到了一邊,生怕和這些人挨著。
白芸瑞知道這是個惡霸,擔心那個白衣女子受欺負,偷著看了一眼,見那位女子好像沒事一樣,還在不緊不慢地吃著。
白芸瑞本來要下樓,這會兒他又收回了心,倒想看看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上樓的這位矮胖子是誰呢?原來是瓊州府的頭號惡霸,名叫曹世彪,人送綽號花裡魔王。
他在瓊州跺跺腳,地皮都要顫三顫,樓房都得搖三搖啊。
曹世彪的祖父,是朝廷的命官,曾經做過樞密副使,門生故吏,佈滿朝野;他的父親,鎮守過瓊州,在這兒買了三萬畝良田,曹世彪就在這兒安了家。
這傢伙自幼嬌生慣養,不肯學好,文不成武不就,長大了專一愛一尋釁鬧事,欺男霸女。
仗著他們家財大勢粗,他的世伯、世叔又多,加上瓊州這個地方天高皇帝遠,因此,就沒人敢惹,就是知縣、知府,也不願管他們家的事,久而久之,曹世彪就成了瓊州的第一號惡霸,整日胡作非為,無人敢惹。
曹世彪三杯酒下肚,蛤蟆眼睜開了,不住地左右踅模。
樓上的人除了他這一夥,本來就沒幾個,女人只有那麼一位,因此他一眼就看到那位白衣女子了,哈喇子一下流一出三尺長。
他把酒杯一放,說道:「小三!」對面一個獐頭鼠目的小子趕快湊了過來,彎腰問道:「大爺,您老有何吩咐?」
曹世彪晃著胖腦袋說道:「你往那邊瞧瞧,這個小一姐有多漂亮,簡直像天仙一般,大爺我的身一子都軟一了。
去,把她叫過來,陪大爺吃兩杯酒。」
「是,您先等著。」
小三笑嘻嘻來到白衣女子身邊,先偷著瞧了兩眼,然後說道:「這位小一姐請了。」
白衣女子剛好吃完飯,把筷子一放說道:「什麼事?」
「嘿嘿,小一姐,是這麼回事。
您呢,長得貌若天仙,稱得起第一美人;那邊穿紅袍那位,看著沒,那是曹大爺,瓊州府的首富。
您是人才第一,他是家財第一,兩個第一碰到一塊兒,也是個緣分哪!曹大爺看您一個人吃飯,怪寂寞的,讓我請您過去,陪大爺喝幾杯,大家熱鬧熱鬧。
小一姐,請吧!」
白衣女子把臉一沉,兩眼露出冰冷的目光,像利劍一樣,刺得小三直顫:「小一姐,您……」「快閉上你的嘴,休要在我面前說三道四。
我和你們素不相識,焉能同你們坐在一起?真是豈有此理。
夥計,算賬!」白衣女子抓起桌上的包裹,就要下樓。
曹世彪滿臉一奸一笑,伸胳膊把她給攔住了:「慢著!大爺讓你過來吃酒,是看得起你呀,再說今天咱們倆碰到一塊兒了,這就叫有緣千里來相會,怎麼能說走就走呢!你先把芳名留下,讓我記在心裡,然後呢,陪著我到家裡住幾天,等到玩兒夠了,你要想走再走,到那時我讓你發一筆小財。」
白衣女子氣得面紅耳赤,剛想要罵他們幾句,白芸瑞跳過來了。
芸瑞早就氣壞了,心說: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調一戲良家女子,還有一點王法沒有!這種事要發生在開封府,包大人早拿狗頭鍘把他給鍘了!我是開封府的辦差官,遇到這種事,焉有不管之理!他這才擋住了曹世彪:「呔!爾等什麼人?公然調一戲良家女子,該當何罪?」
曹世彪不由一驚,抬頭看了一眼白芸瑞,見他眼露凶光,滿臉殺氣,知道來者不善,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他又看了一眼白衣女子,心中欲一火難捺,把生死就置在了度外;扭頭看看身邊的打一手,膽子又壯起來了,一邊朝後退一邊吼道:「哪兒蹦出來這麼個小子,仨鼻孔出氣,難道說你想找死不成?小子們,給他熟熟皮子,撓撓癢!」「喳!」這幫小子一個個捋胳膊挽袖子,就想要上前動手。
突然,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花裡魔王曹世彪剛說完話,猛然身一子一挺,倒在了地上,順著鼻孔嘴角淌下了鮮血。
有四個奔向白芸瑞的打一手,剛剛把手舉起來,誰也沒看清怎麼回事,就和曹世彪犯了一樣的病,躺在樓板上,死了。
餘下的打一手嚇得面無人色,急忙抱頭逃出了望海樓,白芸瑞也愣到了那兒了。
心說:我並沒有動手,這些人怎麼就死了呢?看他們鼻孔嘴角淌血,是中了極毒的暗器,瞬息間要了一性一命,這暗器是誰發的呢?他左右看了看,白衣女子抱著肩膀在那兒發一抖,掌櫃和幾個夥計嚇得鑽到了桌子底下,幾個吃飯的客人也像傻子一樣,有的還癱在了地下,看樣子這些人都不會打暗器,白芸瑞百思不得其解。
停了一會兒,酒樓的掌櫃緩過了氣,瞅著曹世彪等五具一屍一體,哭喊道:「不得了啦,可要我的命了。
曹大爺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就死了?我這個酒樓可開不成了。」
白芸瑞看掌櫃嚇成那個樣子,說道:「你是這兒的掌櫃嗎?」
鄭掌櫃趕快說:「小人是這兒的掌櫃。
這位大爺,您也看到了,曹大爺這麼一死,我可該倒霉了,不但要傾家蕩產,只怕連命也得賠上啊——」「掌櫃的,你別哭,也別喊,這事慢慢來,依我看你決不會包賠他什麼損失。
我且問你,剛才發生的事情,你全看見了嗎?」
「全看見了。」
「你說說是怎麼一回事?」
「是這位曹大爺,不不,曹世彪,恃強行兇,要欺負這位女子,您先生仗義直言,進行阻攔,曹世彪這小子便指示他的打一手,要動手打您,誰知道他們就死了。」
「他們要恃強行兇,可是並沒人亮傢伙殺他們,對不對?」
「對呀,他們的四肢俱全,腦袋也長得好好的,並無半點刀傷。」
「也沒人動手打他們,對不對?」
「對呀,他們臉沒青,鼻沒腫,誰也沒有打他。」
白芸瑞又對夥計和幾個吃飯的客人道:「諸位都是見證,你們說是這麼回事嗎?」
「我們全看見了,就是這麼回事。」
鄭掌櫃道:「那麼這些人怎麼無緣無故就死了呢?」
白芸瑞冷笑一聲說:「這就叫行的不正,遭天報應。
你們知道嗎,今天是白煞神值日,由此路過,見到這群小子行為不端,略施懲罰,他們便沒命了。」
白芸瑞說到這兒,偷瞟了白衣女子一眼,見她面色莊重,嘴角露出一絲讓人不易覺察的笑意。
白芸瑞若有所思。
當時的人們都挺迷信,聽白芸瑞這麼一說,就相信了,有的還由窗口探出腦袋,朝空中亂瞅,想要看看白煞神在什麼地方。
鄭掌櫃道:「這位義士,您的話雖有道理,可是官府要問起來怎麼說呢?他們可不信這一套啊。」
「如果官府問話,你就把經過的情形,如實說一下。」
「曹家有錢有勢,官府不會聽我的呀。」
「這事好辦。
今天既然讓我遇上了,我就管到底。
你到官府去報案,讓他們前來驗一屍一,我在這兒等著。
官府若敢為難你,自有我替你辯解。」
鄭掌櫃聽白芸瑞的口氣,知道此人有些來歷,就沒敢小瞧,非常謹慎地說道:「小人斗膽問一問,您的官諱怎麼稱呼?」
白芸瑞伸手從懷中掏出了龍邊信票,也就是抓差辦案的證一件,周圍印著金龍,上面蓋有開封府紅彤彤的大印。
掌櫃一看,急忙跪倒磕頭:「白將軍恕罪。
小人有眼無珠,不知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玉一面小達摩白芸瑞白將軍。
白將軍,這事您可得管到底呀。」
那位白衣女子聞聽「白芸瑞」三字,不由一怔,迅即又恢復了平靜。
白芸瑞趕忙擺手示意,不讓他喊叫,並彎腰把鄭掌櫃拉了起來:「掌櫃的,別來這麼多繁文縟節,快去叫官府的人前來驗一屍一吧,我還有事要辦呢。」
掌櫃磕頭站起,好似死囚犯人得到大赦,一精一神頭也來了,急忙安排人到官府報案。
官府聞聽望海樓死了五條人命,瓊州第一號大財主曹世彪命喪望海樓,全都來了一精一神,一下子出動二十幾位,擁到了望海樓。
他們倒不是想的如何為曹世彪報仇,而是打算著怎樣通過這件事向雙方訛詐,填自己的腰包。
誰知到這兒一看,都規矩起來,樓上坐著開封府的白芸瑞,哪個還敢胡來。
他們匆匆忙忙驗過了一屍一,填上「暴病而亡」的一屍一格,就算完一事了。
後來,曹家花了不少銀子,想要翻這個案子,要官府捉拿兇手,但這樣的無頭案,到哪兒拿兇手去?最後不了了之。
這些後事不必細表。
因為官府前來驗一屍一,白芸瑞和那位白衣女子都是當事人,誰也沒走了,一直折騰到日落西山。
差人們走後,芸瑞和那位女子在一樓同桌吃了晚飯,不過誰也沒有說話。
掌櫃的看天色已晚,要給他們安排住處,二人不肯,各自離去。
且說白芸瑞離開望海樓酒館,已是萬家燈火。
他一邊走一邊心想:願來打算今天下午就趕奔三仙島,沒料到一頓飯吃出這麼多麻煩,看來晚上出海,諸多不便,既是晚了,就在這望海鎮住上一宿,明日一早僱船,也就是了。
白芸瑞拿定主意,去找店房。
望海鎮雖說白天熱鬧,晚上住店的人並不多,因此只有三家小店,不巧的是,全都住滿了。
芸瑞無奈,信步出了望海鎮,見鎮外閃出燈光,遠聽還有驚鳥鈴聲,他知道那兒不是寺院,就是道觀,於是朝著燈光走去。
走有一里多路,果然是一處廟宇,山門外一排長著五棵白楊樹,樹幹挺拔,都有兩摟粗細。
芸瑞走近山門,抬頭一看,正中一塊匾額,上書「五楊寶觀」四個大字。
芸瑞心想:就在這兒過一一夜吧。
於是上台階抬手敲門,由打觀內出來個小老道。
白芸瑞趕忙上前施禮,提出要借寶觀一宿,小老道還挺客氣,請示了觀主,就把他領進了客房,還打來了洗腳水。
白芸瑞洗過腳,躺在一床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望海樓上發生的事情,重新浮現在眼前。
他就覺著有點奇怪:曹世彪等人是怎麼死的,為何流血而亡?要說中了暗器,那麼打暗器的這個人是誰?我怎麼一點察覺都沒有?看來這人要比我白芸瑞高明得多啊!如果我同他交手,也未必能贏得了他。
白芸瑞正在胡思亂想,忽聽有人輕輕敲打窗欞,芸瑞就是一愣:「誰呀?」
「白將軍不必高聲,我找你有話要說!」窗外傳來女子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非常清晰,他知道這是用中氣傳來的,站在門外稍遠一點就休想聽見。
白芸瑞聽著這聲音有點耳熟,身一子不由得一震,暗道:「果然是她!」芸瑞不敢怠慢,翻身下地,拉開了屋門,白光一閃,進來了一個白衣女子。
那女子反手關上了門戶,轉過身對著白芸瑞微笑。
燈光下再看這一女子,人才更為出眾,簡直同月中仙子一般。
芸瑞把臉一沉說道:「小一姐,你我素不相識,夤夜叩門,所為何故?若沒什麼事情,請你速速離去,以免讓人觀之不雅。」
這女子嫣然一笑,拉椅子坐下了:「恩公,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你我在望海樓曾見過一面,相處了整整一個下午,怎麼能說素不相識呢!再說我既來找您,必有要事,若不然我會來嗎?你是個練武之人,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怕什麼觀之不雅!」「這個——小一姐,不知你有何事見教?」
「別這麼說好不好,什麼見教不見教的,我可受不了。
小女子在望海樓受到惡奴的欺負,白將軍不顧個人安危,挺身而出,保護了小女子,使奴免遭凌一辱,這樣的大恩大德,我能忘記嗎?今晚上我是特為報恩來的。」
白芸瑞道:「小一姐,望海樓的事,再休提起,一者天下人管天下事,二者我是個辦差官,碰上了這種事,不能不管,白某並不求什麼答報。
小一姐,請便吧。」
白衣女子仍然坐著沒動,想了想說道:「白將軍,您這個人也太有點不近情理了吧。」
「此話怎講?」
「你我相識一場,總算有緣,我知道你家住金華府白家崗,人稱玉一面小達摩,現在開封府供職。
可是,我姓氏名誰,家鄉何處,你知道嗎?」
「這個——小一姐責備的是,倒是白某的不對。
請問小一姐,仙鄉何處,芳名怎麼稱呼,一人外出,所為何事?」
「這就對了,說出話還算有點人情味,告訴你吧,奴家是雲南昆明人氏,姓陸,叫小英,今年虛度二十歲,是個未出閨閣的姑一娘一,到現在還沒找婆家。」
陸小英說到這兒瞧了一下白芸瑞,見他兩眼瞪著牆角,嘴唇一動,面露不悅之色,但沒有說話。
陸小英繼續說道:「我自幼父母雙亡,隨著伯父長大成一人,伯父膝下無兒無女,就把我當作親生女兒看待。
我伯父哪都好,就是一樣,脾氣太壞,半年前離家出走,到現在連一點消息也沒有,撇下我一個女孩子,孤苦伶仃,好不難過,也經常受人欺負,望海樓的事,就是一例。
後來,我在家實在呆不下去了,就出外找我伯父,以便父女相依為命。
誰知嘗盡千辛萬苦,連我伯父的影子也沒找到。
我的命真是太苦了。」
陸小英說到這兒,還掉下了幾滴眼淚。
她一抽一泣了幾下,把臉頰擦了擦,又道:「白將軍,我是身如浮萍,到處漂流啊。
後來我想,我是個二十歲的人了,身大袖長,在外奔波,也不是個事,我得找個依靠,將來也好有個歸宿。
因此我一邊尋找伯父,一邊就到處留意,要找個稱心的丈夫。」
白芸瑞聽陸小英說到這兒,只覺得面紅耳赤,心頭不住地狂跳,他似乎已猜測到陸小英往下會說出什麼話,於是呼地一聲站起,截住了陸小英的話頭:「陸小一姐,天已不早,請你回去吧,有話明天再說。」
陸小英穩坐不動,瞅著白芸瑞說道:「白將軍,你怎麼沒有一點容人之量,連幾句話都不讓說完哪!」「這個——好,有話快說,不要囉哩囉唆。」
「好吧,長話短說,我已經看中了一個如意郎君。」
白芸瑞聽她說得那麼輕鬆,心情也和緩下來:「是嗎?那太好了,但不知他現在何處?」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現在正同我說話!」「你……你……」白芸瑞急得滿臉通紅,一時竟說不上話來。
芸瑞心中暗想:這個陸小英,肯定不是好人,起碼說臉皮太厚,不知羞恥。
雖然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也得有父母一之命,媒妁之言哪!哪有未出閨閣的姑一娘一,見著一個小伙子,就厚著臉皮當面求婚的!就沖這一點,我也不能要你!何況我已經有了個美貌賢淑的蓋飛俠!
白芸瑞的想法,不能說沒有道理,但他並不真正理解陸小英的心情,她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呀。
小英已經說了,父母雙亡,伯父沒有消息,讓她到哪兒去聽父母一之命!一個二十歲的姑一娘一,東奔西跑,確實不是長久之計,若聽憑媒人找個婆家,她又信不過,只好親自挑選。
今天遇上了白芸瑞,不但說人樣子長得漂亮,聽說他的武功還高,而且為人仗義,敢做敢為,有一副英雄派頭,這些都使陸小英非常滿意。
她知道白芸瑞事情忙,一旦分手,不知何時才能相遇,所以,這個機會決不能錯過。
小英認為:芸瑞正在青年,以我自己的相貌,當面求婚,芸瑞決不能推辭,結果完全出乎她的預料之外,被白芸瑞拒絕了。
芸瑞道:「陸小一姐,你的心意,我已知曉,可惜你不知道我家中的情況,白某已經有了妻室了,說句粗話,來年我就有後代了。
因此,你提的事,白某決難從命。」
陸小英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胸脯劇烈地起伏,幸虧屋子裡只有他們倆,若不然陸小英不知會難堪到什麼程度。
停了會兒,問道:「白將軍已經有了妻室,值得慶賀。
不知貴夫人尊姓大名?」
「蓋飛俠。
九江府蓋家莊人氏。」
「哎呀,怪不得白將軍對尊夫人這麼崇一愛一,原來是混江龍蓋天籌的女兒草上紅姑蓋飛俠呀。」
陸小英說著,面上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神色。
白芸瑞聽她這麼一說,吃驚不小,沒想到陸小英對武林中的事情懂得這麼多,看來她大有來歷,決不能小瞧啊。
陸小英想了想,又說道:「白將軍,婚姻是人生的大事,我這裡話已出口,決不能收回。
你既然已經和蓋飛俠成親,這是我陸小英命淺福薄。
這樣吧,我情願做你的偏房,可以了吧?」
白芸瑞臉色一沉,說道:「陸小英,別再往下說了,現在夜已深了,你我長時間交談,多有不便,請你回去休息吧。」
白芸瑞說著話站起身一子,伸手拉開了房門。
陸小英也慢慢站了起來,說道:「請白將軍不要誤會,認為我陸小英是個不知羞恥的女子,其實我只不過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罷了。
我這個人向來辦事講認真,認準的事一定要辦,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不達目的,決不回頭。
好了,這件事先放一邊,你慢慢想想再說吧。
我現在再問你一件正經事。
白將軍到南海來,是為公還是為私?」
「問這事幹什麼?」
「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
你這次來並不遊山玩水,而是為的追趕金燈劍客夏遂良,打算趕奔三仙島。
白將軍,我說的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的?」
陸小英狡黠地一笑:「值日神告訴我的。
白將軍,我誠心誠意地規勸你,就此收兵止步,別再往前走了,趁早轉回開封府。
三仙島乃是龍潭虎一穴一,一定要去,必然凶多吉少。
我知道你這個人特別狂傲,這些話你肯定不聽,那麼我勸你上島之後要處處小心,切忌心躁一性一急,你真要遇到危險,我必定出手相助。
告辭了。」
陸小英說著話邁步出屋,身形一晃,蹤影不見。
白芸瑞望著陸小英消逝的身影,心中一片茫然。
這一天好似做了一場夢,稀奇古怪,理不出個頭緒。
陸小英到底是個什麼人?看樣子身懷絕藝,曹世彪等人的死,肯定是她幹的。
她是屬於哪一派?南海派?不像。
要是南海派的人,憑她打暗器的技巧,恐怕我這條命早就交代了,再說要是南海派的,還能警告我別去三仙島嗎?那麼真像她說的,是雲南府人氏,到這兒找她伯父?可你為啥要纏著我呢?天下那麼多漂亮小伙子,憑你的長相,還能找不到一個好丈夫?看來你也太不穩重了,我是官面上的人,真要把你娶過府去,還不一定給我鬧出什麼醜事呢!無論如何,我決不能要你。
白芸瑞關好屋門,吹熄了燈,思前想後,理不出頭緒。
最後想到:陸小英說三仙島是龍潭虎一穴一,可能不假,但是,我既然到這兒了,哪能不上三仙島,不問明夏遂良的去處,就返身轉回呢?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險,我也要到三仙島去一趟。
至於陸小英的事,看發展再說吧。
白芸瑞想到這兒,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
日上三竿,白芸瑞才起一床一。
他吃過早點,給五楊觀留下一小塊銀子,起身趕奔碼頭。
芸瑞剛剛站定腳步,有個使船的小伙子就過來招呼:「客爺,要上三仙島嗎?請坐我這條小船吧,又快又穩,保證平安無事,價錢也公道。
客爺,上船吧。」
「你的船趕奔三仙島?」
「我們是專往三仙島搭送遊客的。」
「好吧,就乘你的小船。」
「是了,客爺請吧。」
白芸瑞上船一看,是只新打造的帶艙小船,一個舵工,兩名水手,能容納十幾個人。
小伙子還要上岸接客,芸瑞一擺手把他止住了:「船家,不必等了,我有急事要辦,多少錢我全包了,現在就開船吧。」
「是了,這就開船。」
隨著船舵擺一動,一聲忽哨,小船離了岸。
由於人少船輕,又是順風,撐開了像離弦之箭。
白芸瑞背著手站在船中,觀著大海,掌船的與他嘮起了家常:「客爺,聽您的口音,是內地人吧?」
「是啊,祖籍金華府。」
「那可是個好地方啊。
您是第一次到這兒來?」
「不錯。
我這個人一愛一好遊山玩水,聽說三仙島這個地方不錯,就特意趕來,想去看看。」
「客爺,三仙島確實不錯,一年四季遊人不斷。
您聽這名字,三——仙——島,據說遠古的時候,這兒住著三個神仙,落下了這麼個名字。
客爺請想,神仙住的地方,錯得了嗎?這島上有一座山,叫天柱山,又高又大,就像支天的柱子。
山頂上有個池子,取名天池。
由於三仙島環境幽靜,鳥語花香,很多出家人都願到這裡修煉,就這麼一座島嶼,僅道觀就有十三處!當然了,這些廟宇有的大,有的小。
最大的廟字名叫三仙觀,修在三位仙人曾經居住過的地方,意思是他們也想修煉成仙。
說起這座三仙觀,別提多氣魄了,前後七進院子,有東西跨院、山門、鐘鼓樓、玉皇殿、三清殿、藏經閣等等。
裡面碑碣很多。
每年到那兒的香客絡繹不絕,光廟裡的老道就有二三百人。」
「是嗎,我這次來一定到三仙觀去看看。
船家,三仙觀的觀主怎麼稱呼啊?」
「哎呀,那兒的觀主可是大大有名。
因為觀名『三仙』,他們取個吉利,幾百年都是三個觀主,號稱『三仙』。
現在的大觀主,人稱絕心一指定陰陽,姓肖,名道成;二觀主乃是飛天蜈蚣李道安;三觀主綽號串地金蛇,叫張道遠。
這三位都有特殊的能耐。」
船家說到這兒,面露恐懼之色,又對芸瑞說道:「客官,您游三仙島,到三仙觀燒香,都可以,只是一樣,您要牢記,千萬別惹了三仙觀的道人。
那三位觀主可是難以對付啊!」白芸瑞哈哈一笑,說道:「船家,你放心吧,我是個遊客,什麼事情也不管,什麼事情也不問,三位觀主再厲害,能平白無故找我的不是嗎?」
「那就好,那就好啊,我是怕您出事。」
說話之間,船已靠岸。
白芸瑞打發了船家,躍身離船,踏上了三仙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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