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俠傳
第 五十 回 做新郎洞房受孤寂 搶軟帽魚水得和諧
話說楊繼新正和新一娘一說著,眾丫鬟笑嘻嘻的推門進房,爭著向新郎新一娘一道喜。
楊繼新也笑向眾丫鬟說道:「你們今日且慢道喜,留待明早再來罷。」
新一娘一瞟了楊繼新一眼,楊繼新立刻自悔失言。
幸虧來的都是些小丫鬟,聽得和不曾聽得一樣,胡亂敷衍了一會,眾丫鬟都退去了。
新一娘一從此對楊繼新的情形,似乎親密了許多,不像昨夜那般羞澀了。
一日三餐,都是極豐美的酒席,開到新房裡來,由新一娘一陪著同吃。
這日早起,楊繼新原要新一娘一帶他去給老頭請安。
新一娘一說:「用不著,父親已於清晨出門去了,一時不得回來。」
楊繼新見如此說,樂得終日在房一中,與新一娘一廝守。
楊繼新無淪說笑甚麼,新一娘一都陪著說笑,儼然是一對新結婚的恩一愛一夫妻。
只楊繼新一動邪念,或緊相偎傍,或伸手去撫一摸,新一娘一便立時站起來,或閃過一邊,或正色說不可輕薄。
楊繼新恐怕又和昨夜一樣,弄成對面不相逢的局面,只得竭力的收勒住意馬心猿。
心想:等他上了一床一,我把燈火吹滅了,從暗中摸索,他沒有害羞的心思,便可以為所欲為了。
這日楊繼新盼望天黑的心,急切萬分。
好容易盼到天已昏黑了,便催促新一娘一上一床一。
這新一娘一的一性一質很奇特,在白天裡和楊繼新有說有笑,姿態橫生,一點兒羞澀的神氣沒有。
一到了夜間,房一中高燒了兩枝兒臂粗的紅燭,在燭光之下,看新一娘一的神氣,就漸漸的改變了,好像有禍事將臨頭,急須設法避免的樣子。
楊繼新見天光一黑,就一精一神陡長,興致勃然,七扯八拉的,尋些使新一娘一聽了開心的話來說。
新一娘一聽了,都似不甚在意,並顯出時時刻刻防備楊繼新去動手輕薄他的神氣。
楊繼新以為,少女初經人手羞怯自是常情。
尋出許多「男一女居室,人之大倫」的腐話來譬慰,想借這些道理,壯一壯新一娘一的膽氣。
誰知新一娘一聽了,又好像全不懂得有這們一回事似的。
楊繼新催促新一娘一上一床一,新一娘一半晌不說話,只坐著不動。
楊繼新催了兩遍,新一娘一才說道:「你先上一床一罷。」
楊繼新既不敢接二連三的催,更不敢伸手去拉,只得遵命,先自解一衣上一床一。
心裡計算,等新一娘一上了一床一,再起來將燭光吹滅,重新上一床一摟一抱,便不愁不如願以償了。
叵耐這新一娘一教楊繼新上一床一,自己卻坐在一床一沿上,低著頭彷彿思量甚麼,約摸坐了一個更次,還不表示睡意。
楊繼新獨自睡在那軟溫香膩的被中,就沒有這個玉天仙坐在旁邊,也不免要存些遐想。
何況與這個玉天仙已廝混一晝夜,到這時候,如何再能忍耐得住呢?但是仍不敢過於魯莽。
只在被中說道:「我遵老丈人之命,與小一姐成為夫婦,非是我無端的敢對小一姐存邪念。
昨夜小一姐因怪我魯莽,以致我咫尺天涯,無由得親薌澤。
今夜我實在未嘗魯莽,而小一姐卻只坐在一床一沿不動,神氣之間,似乎是厭棄我的一般。
究竟小一姐是如何存心呢?如果是厭棄我,不妨明說出來。
我不是承老丈人恩遇,沒有今日。
既不蒙小一姐見一愛一,我何敢勉強咧?若不是厭棄我,此刻已不早了,滿屋的人都久已熟睡得寂靜無聲,小一姐還不上一床一,更待何時呢?」
新一娘一初聽時,似不理會,及楊繼新說了,新一娘一忽然掉下淚來,忙用手帕揩拭。
楊繼新一見新一娘一流淚,嚇的翻身坐起來,用極懇切的態度問道:「小一姐有甚麼委屈的心事,請直說出來,我斷無不見諒的道理。」
楊繼新其所以說這般幾句話,是以為新一娘一不肯上一床一同睡,被催急了就哭,是因自己已非紅花閨女,曾和人有過私情,怕被丈夫識破出來的緣故。
這幾句才說出口,新一娘一已換了副笑臉,站起身來說道:「睡罷,睡罷。
你勸我睡,怎麼自己反坐了起來呢?」
楊繼新笑道:「小一姐忽然哭起來,叫我怎麼睡著。
索一性一下來吹滅燭光,好使小一姐安心睡覺。」
新一娘一也不做聲。
楊繼新跳下一床一,把燭光吹滅了,回身一把抱住新一娘一,連推帶抱的上了一床一,新一娘一驚得氣吁氣喘的說道:「你又是這們強一暴嗎?」
楊繼新此時情急到極點,也不顧新一娘一說甚麼。
以為緊緊抱住不放,不怕再有昨夜那種現象。
盡寇新一娘一撐拒,只顧緊壓在新一娘一身上,騰出一隻手來,替新一娘一解一衣松帶。
誰知才放鬆一隻手,就被新一娘一用雙手在胸前一推,楊繼新一隻手當然摟一抱不住,被推得離開了新一娘一的身一體。
楊繼新想:已經行了強,不能由他推開我,便是這們罷休了。
不如索一性一再強迫他一下。
估料新一娘一沒起來這般快,隨將身一體又壓了下去,想不到竟撲了個空,新一娘一已不知閃躲到甚麼地方去了。
因房一中漆黑,甚麼東西也看不見,只得一面懇求:「小一姐恕我。」
一面張開兩手,向一床一上摸索。
但是說盡了懇求的話,不見新一娘一答應,滿一床一都摸索遍了,除被褥帳幔之外,空無一物。
一床一上摸索不著,就張開兩手,在房一中一來一去,和小孩們玩捉瞎子把戲的一般。
滿房也都摸索了好幾遍,不僅沒新一娘一觸手,連躲閃的腳步聲,和鼻口呼吸的聲,也沒聽得一點。
楊繼新急得無可奈何了,說道;「小一姐既是厭棄我,不願意和我做夫婦,何不在未成婚的時候說出來,使我好遊歷別處去呢?我與小一姐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苦是這般作弄我?」
楊繼新雖則向空這們說,然心裡已疑惑是與昨夜一般的情形,昨夜房一中有照徹如白晝的燭光,尚且一霎眼就見不著影子了,今夜房一中漆黑,必更沒有希望了。
真是作怪!楊繼新說畢,以為是沒有答覆的。
卻聽得新一娘一柔脆的聲音,近在耳邊說道:「恐怕不能怨我作弄你,我已說了上一床一睡覺,你為甚麼把燭吹滅,向我行強呢?你枉做了個讀書人,舉動比武人還粗野可怕。
我今夜斷不敢和你同睡,你一個人且再睡一一夜。」
楊繼新聽聲音靠近右耳根,冷不防對準發聲之處,一把抱過去。
只聽得劈拍一聲響,額頭正碰在一張衣櫥上,只碰的眼中金花四迸,痛不可當。
兩手腕撞在櫥角上,也撞的臂膊酸麻了,並不曾挨著新一娘一的衣服。
這一碰,碰得楊繼新忍不住生氣了,連說:「可惡,可惡。」
接著又聽得新一娘一在房外笑個不止,就和看見楊繼新碰痛了額頭,他在旁邊看了開心的一般。
楊繼新正待責備新一娘一太殘忍,新一娘一已在窗外停了笑,說道:「誰教你把燭吹滅,還是這們強一暴呢?你越是這們強一暴,我越不敢近你,不使你孤苦兩夜,你的強一暴舉動,大概也改變不了。」
楊繼新趕緊說道:「我從此若對小一姐再有半點像今昨兩夜的強一暴舉動,就天誅地滅,立刻化身一體為灰塵。
我於今已對小一姐發過了誓,小一姐可以回房了麼?小一姐若嫌這誓發的還輕了,不問甚麼重誓願,我都可以發得。」
說罷,靜聽新一娘一的回答。
好一回寂然沒有聲息。
想把吹滅了的燭點燃,又苦尋不著火鐮。
緩緩的摸一到一床一沿上坐了。
思量這兩夜的情形,很覺得蹊蹺。
自己盤問自己道,這地方的風俗,雖說離奇,一般人都重武輕文,因此有女想嫁個文人,甚不容易。
但是這河南居中國之中區,四通八達之地,即算這縱橫數十里以內的地方文人稀少,數十里以外,哪裡就會少了文人呢?有這們大的家財,又有這們嬌麗的女子,竟因這一隅之地,沒有文人,便養在家中。
胡亂遇見路上一個讀書人,就於立談之間可以招做女婿。
這種情形,也很不近情理了。
我一時色令智昏,不暇細想,居然答應他拜堂成禮,至今還沒有問他家的姓氏。
這不怪我太荒唐了嗎?新一娘一這般嬌一弱的身一體,我是一個少年男子,竟摟一抱他不住。
他只把手一推,我就不因不由的離開了他的身一體。
這一點已很奇了。
而我僅低頭作一個揖的工夫,伸起腰來看新一娘一便已不知去向,遍尋沒有。
這不是奇而又奇嗎?
棵退一步說,這地方的風俗,是輕文重武。
新一娘一住在這裡,也練會了一身武藝,能來去得極快,使我看不見。
然據他今日早晨對我說,他並不曾走開,親眼看見我如何如何的舉動,我卻連影子也不見他。
這又是甚麼道理呢?十七八歲的閨女,無論在如何守禮謹嚴的家中,斷沒有完全不懂人事的。
並且看這新一娘一的神情言語,也不是不懂人事的模樣。
何以這樣害怕呢?我雖是過於急色了點兒,但在將睡的時候,摟一抱摟一抱,也不能說是魯莽。
分明是藉詞歸罪於我罷了。
照這種種情形看起來,簡直是凶多吉少。
我應如何才能逃得出這是非之場咧?」
楊繼新是這般思量了一遍,隨又轉了一個念頭道:我是一個光身的遊客。
既沒有金銀珠寶,又沒有結怨於這家的人,謀害我有何用意?即令有誤害我的心,要謀害一個文弱書生,豈不易如反掌?為甚麼要費這些周折,鬧這些玩意呢。
古今筆記小說諸書上面,謀害過路行人的很多,然從來不見有毫無用意,又費這許多周折,以謀害人的。
並且我昨日從飯店裡出來,在路上遇見這新一娘一之後,隨即有那個老頭出來,分明指引我這條道路,說包我可得一個老婆。
那老頭滿面慈善之氣,又有那們高的年紀,何至無緣無故的陷害我呢?
照這方面的情形想來,又可以斷定沒有凶險。
各人有各人的一性一情不同,舉動也就跟著有分別。
新一娘一膽怯,怕我太魯莽了難堪,不敢與我交接,也在情理之中。
我剛才吹滅燭光,用強將他摟一抱,按在一床一上解一衣的舉動,本來也太顯得強一暴了。
昨夜只抱了他一下,就嚇得他不敢同睡。
今夜就應該凡事順著他才是。
比昨夜更變本加厲,怎能怪他閃躲呢?橫豎我已做了這裡的贅婿,一個光身人,也不怕損失我甚麼。
今夜是已經無望了,明夜我只百依百隨,誠惶誠恐的伺候著他,他不開口叫我睡,我就坐到天明也不睡。
睡了他不表示可以親一暱,我就連睡十夜八夜,也只當他不在一床一上。
是這們順從他多少時候,靜待他的春一情發動,料沒有妻子永遠畏避丈夫的。」
楊繼新自以為得計,心安神逸的上一床一睡覺。
睡到次早醒來,看房一中仍沒有新一娘一。
時光像已不早了,只得起來,丫鬟送水來盥洗。
楊繼新拖住丫鬟,問道:「二小一姐現在哪裡?你知道麼?」
丫鬟笑道:「姑少爺還問二小一姐呢?」
楊繼新聽了這語氣很奇特,緊跟著問道:「二小一姐怎麼,我為何問不得?」
丫鬟抿著笑道:「我家二小一姐,不是昨夜被姑少爺嚇壞了嗎?於今正發寒熱。
睡在大小一姐一床一上,不能起來哩。」
楊繼新急得跺腳道:「我真荒謬糊塗!他是個膽小嬌養慣了的人,房一中有那們大的燭光,他尚且怕了我。
我怎麼糊塗到這一步,反把燭光吹滅了,去對他動手動腳呢。
我昨夜將他按倒在一床一上的時候,聽得他氣吁氣喘的,就像是驚駭到了極點的樣子。
我不憐惜他,已是荒謬糊塗了。
倒趁他驚駭得心膽俱碎之際,騰出手來解他的衣裳。
幸喜他力能把我推開,若再遲延一時半刻,怕不把他嚇的連命都送掉嗎?」
楊繼新對著丫鬟是這們自怨自艾,丫鬟只是望著楊繼新笑。
楊繼新要丫鬟帶他去大小一姐房裡探病,丫鬟搖頭笑道:「姨姊的房,姑少爺也好進去的麼?」
楊繼新正色道:「凡事有早有權,若在平常,無端;跑進姨姊的房,果然非禮。
但此時不能一概而論。」
丫鬟只管搖頭道:「姑少爺再說得有道理些,我也不敢帶姑少爺去。」
楊繼新道:「你為甚麼不敢帶我去呢?」
丫鬟道:「姑少爺不知道我家大小一姐的脾氣,全不和二小一姐一樣容易說話。
有時不高興起來,連老太爺都讓他幾分。
就是老太爺要帶姑少爺到他房裡去,也得先問過他,他答應了,才能帶姑少爺去。
不先得他答應,誰也不敢冒昧。」
楊繼新見這丫鬟說話,伶牙利齒,想將所思量種種可疑的情形在這丫鬟口中盤問一番。
還不曾說出口,已有個丫鬟在外面叫換,這丫鬟慌忙掙脫手出去了。
楊繼新好納悶。
直到下午,還不見新一娘一進房來。
獨自坐在房一中,覺得太寂寞不堪。
便走出房來,觀察前後房屋的形勢。
他曾在後山上,看過這所房子的結構,知道新房離花園不遠。
也不叫丫鬟帶領,反一操一著兩手,慢慢向後花園踱去。
一路踱進花園,不曾遇見一個人。
這時的紅日已將西下,照映得園中花木分外生色。
只是楊繼新的形式上雖是遊園,然實際哪裡有心情賞玩景物。
走到前日從門縫裡窺見眾丫鬟灌花的所在,只見那些花枝花葉上面,都水一淋一淋的,地下也是濕一漉一漉的,像個才澆灌了不久。
楊繼新暗悔來遲了一步,大一姨姊已澆花進去了,不得飽餐秀色。
即蹲下一身來,望著枝葉上的水點,一滴一滴的遞落而下。
心裡就思量前日所見的情形,是覺得這個大一姨姊的神情,比新一娘一冷峻,像是一個胸有城府,不容易被人看破的樣子。
心中正在這們想像,忽聽得近處有枝葉挨擦的響聲,像是有人從花叢中走過的。
立起身朝響處一看,原來就是他心中正在想像的大一姨姊。
仍是淡雅的裝束,手中提著一把灌花的水壺,獨自分花拂柳的向園外走去,低著頭並不回望一眼。
楊繼新越看越覺可一愛一可敬,躡足潛蹤的跟在後面偷看,並想趁這機會問問新一娘一昨夜嚇病了的情形。
才追了十來步,相離只在五步以內了,他大一姨姊好像已知道他在後面跟蹤偷看,驀地停步,回頭說道:
「你為輕薄的緣故,死在臨頭了。
還敢來輕薄我嗎?追著偷看些甚麼?」
楊繼新一聽這話,不由得大驚。
只急到雙膝望地下一跪,說道:「姊姊救我,我實在非敢在姊姊跟前輕薄。
我追蹤上來,是想向姊姊打聽令妹的病狀。
我經過這兩夜的情形,已覺得在這裡是凶多吉少。
只因我是個沒見識沒閱歷的人,想不到有甚麼凶險。
不蒙姊姊矜憐,便得不著姊姊這話。
姊姊救了我,此後有生之年誓不敢忘記姊姊恩德。」
說罷,叩頭流淚不止。
大一姨姊回頭向園外望了一望,略躊躇了一下,問道:「你真能不忘記我麼?」
楊繼新連忙指天誓日。
大一姨姊走近了兩步,教楊繼新立起身來,說道:「你用不著求我救你,你只求你的夫人就行了。」
楊繼新緊接著說道:「他不是被我嚇病了,睡在姊姊房裡,不能起一床一了嗎?」
大一姨姊笑著點頭問道:
「你這兩夜和他睡了,他對你曾說了些甚麼呢?」
楊繼新急急的分辯道:「他何嘗和我同睡過一時半刻呢,兩夜都是一霎眼就不見他的蹤影了。」
大一姨姊道:「你等他今夜進房之後,冷不防將他頭上的帽子搶下來摜到窗外去,再上前摟一抱他。
他便不能走了。
你和他成了夫婦以後,他自然會救你。
不過你那時不可忘記了我。」
楊繼新聽了,莫名其妙,正想問個仔細。
大一姨妹彷彿聽得甚麼聲響,怕有人來發覺似的朝四處望了一望,急匆匆的出園去了。
楊繼新也思量不出是甚麼道理?但是相信大一姨姊說的,決有妙用,不至無故作弄他。
回到房一中,坐待新一娘一進來。
天色已到黃昏時候,新一娘一才蓮步姍姍的來到屋裡。
楊繼新看新一娘一的神色,確是有病的樣子,大不是前昨兩日那般說也有,笑也有的姿態了。
進房一聲不做,直上一床一沿坐下。
楊繼新上前賠罪,說道:「我問丫鬟,知道小一姐為我病了。
我聽了這話,心裡不知如何的難過,當下要丫鬟帶我去大小一姐房裡看小一姐。
無奈丫鬟說大小一姐的脾氣不同,不敢冒昧帶我去。
我只得獨坐在這裡著急。
昨夜小一姐去後,我已對虛空過往神祇發過了大誓願,此後我若再敢在小一姐跟前,有前昨兩夜一般的魯莽無禮舉動時,便天誅地滅,此身立刻化為塵埃。
只求小一姐莫拿我當虎狼蛇蠍般看待,我生生世世,感激無涯。」
新一娘一微露笑容,說道:「我自有我的病與你不相干。
不過我這病久已不發,這兩夜因害怕你行強一暴的緣故,將病引發了。
我待你有甚麼好處,你何必對我這般癡情呢?」
楊繼新兩眼又流一出許多眼淚來,說道:「小一姐許我伺候妝台,這恩典已是天高地厚了。」
新一娘一瞟了楊繼新一眼,隨即掉頭望著別處。
半晌,才悠悠的歎了一聲,也不說甚麼。
楊繼新問道:「小一姐心中有甚麼不如意的事,如何長歎呢?」
新一娘一搖頭笑道:「我沒有甚麼不如意的事,偶然一抽一一口氣罷了。」
楊繼新便不再問了。
晚膳過後,楊繼新乘新一娘一對窗戶坐著的時候,一面尋些閒話,逗著新一娘一說笑,一面在新一娘一背後踱來踱去。
踱到切近,猛然一伸手,便將新一娘一頭上的軟帽搶下來,隨手向窗外一撂。
新一娘一驚起來搶奪時,已被楊繼新攔腰抱住了,不由分說的擁到一床一上,脫一衣解一帶,新一娘一並不和前昨兩夜那般撐拒,只口裡說道:「冤孽,冤孽。
必是大丫鬟向你說的。
但是我雖長到一十八歲,並不曾經過這羞人的事,望你憐惜我一點兒。」
楊繼新到此,才真個銷一魂了。
春風已度玉一門關之後,新一娘一整衣理鬢起來。
楊繼新拉住道:「不睡卻坐起來做甚麼,你難道又想走了嗎?」
新一娘一回頭笑道:
「你真不知道死活。
我如今既弄假成真的與你成了夫婦,怎能望著你把一性一命斷送?快起來,不趕緊逃走,誠恐逃不了一性一命。」
楊繼新雖在花園中,曾聽過他大一姨姊死在臨頭的話。
然少年人一為色一欲所迷,無論如何切身的利害,都不暇慮了。
以晉文公那們一精一明能幹的人,尚且為貪戀一個女色,把復國的大事,置之腦後不管。
何況一精一明能幹,遠不及晉文公的書獃子楊繼新呢?既與新一娘一遂了于飛之願,也早把大一姨姊死在臨頭的話,連同新一娘一的軟帽,丟到窗戶外面去了。
及聽得新一娘一重提這話,才現出驚慌樣子,拖住新一娘一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是誰要害他的一性一命?新一娘一說道:「此時萬來不及訴說情由。
你且坐在這裡不要動,我去取點兒東西來。」
楊繼新叮囑道:「你不可同昨晚一樣,一去不回。」
新一娘一也懶得回答,摔開楊繼新的手,急走出房去了。
楊繼新呆呆的坐著。
不等到一刻工夫,只見新一娘一右手提了一隻大雄雞,左手挽了一段紅綢,走進房來。
楊繼新認得那段紅綢,就是他做新貴人的時候,掛在頸上,兩個小丫鬟,每人手握一端的。
也猜不透拿來這兩樣東西,有甚麼用處?新一娘一將紅綢和雄雞都放地下,端了一張小凳子,安在一床一頭,墊腳立了上去,一抽一出一根懸掛帳幔的竹竿來。
跳下地將雄雞捉在手中,用紅綢捆縛了,綁在竹竿顛上。
楊繼新看新一娘一的舉動一態度,異常矯捷,全不是前次溫柔旖旎,弱不勝衣的樣子。
又看了這種種奇特不可思議的行徑,正在非常詫異。
新一娘一綁好雄雞,交給楊繼新道:「你將這竹竿挑在肩上,即時從後花園逃出去,逕向西方快跑。
不問跑得如何疲乏,萬不能在路上休息。
約摸跑了三十里,才能略略的走慢些,然仍是不能坐下來。
在這慢走的時候,若忽然覺得背後有風聲響亮,其聲又來得十分尖銳,你切忌不可回頭反顧,只反顧一眼,就沒了一性一命。
盡寇不住的往前走,等到聽得這挑在肩上的竹竿,喳喇響了一聲,你就把竹竿向背後一丟,空手再快跑。
跑到路旁有一棵大槐樹的所在,方可在樹下坐下來休息,一性一命便可無憂了。」
楊繼新道:「這些做作。
究竟是甚麼意思呢?你何妨說給我聽?」
新一娘一著急道:「此刻若有工夫向你說明,何待你來問我?於今救一性一命要緊,你依我的話快去罷,實在不夠耽擱了。」
楊繼新看了新一娘一慌急的神色,料知必是極凶險的事。
只得把雄雞挑在肩上,向道:
「你怎麼樣呢?就讓我一個人逃去嗎?」
新一娘一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你去了,我豈能留在這裡。
你在槐樹下等著,我隨後就到了,斷不使你坐在那裡著急。」
楊繼新道:「然則何不就在此刻,和我一同逃走呢?」
新一娘一隻急得跺腳道:「我能和你一同逃走,還待你說嗎?你且快走!
我到槐樹下,自然會將詳細情由說給你聽。」
楊繼新不敢怠慢,急匆匆出房。
幸虧白天到過後花園,路徑熟悉,花園的後門,因初到的時候,在那裡蹲了許久,也不待尋覓,直走了出去。
依照新一娘一的言語,向西狂奔。
不知如何逃出了一性一命?且待第五十一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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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軒掃瞄OCR, 獨家連載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