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俠傳
第二十六回 古廟荒山唐采九受困 桃僵李代朱光明適人
話說唐采九身不由己的,跟著那人飛跑,心裡又是害怕,又是著急,不住的向前面那人喊道:「請你停一停!你教我怎麼,我便怎麼!」那人不但不答白,連頭也下回的,越走越急。
唐采九氣得在後面亂罵,這人也只作沒聽見。
唐采九明知此去,凶多吉少,翻悔不該閒遊到這麼遠!但是他心裡盡寇這麼悔恨,兩腳仍是下停留的,向前奔波!
一會兒奔進一座大山,那山樹木青蔥,岩石陡峭。
那人穿入樹林,躥巖躍行,如履平地。
唐采九看了,嚇得心膽俱碎:惟恐失腳從岩石上跌下來,必至粉身碎骨!一邊跟著跑,一邊心中打算,看準前面一株大點兒的樹,即張開兩手,準備那樹挨身擦過的時候,拚命一把將樹抱住!無奈心裡雖這麼打算,剛一轉眼,那樹已飛也似的過去了!有幾次不曾抱著,也就知道是抱不住的了!
上到半山之中,就見有許多參天古木,擁抱著一所石砌的廟。
遠望那廟的氣派,倒是不小!石牆上籐蘿曼衍,看不出屋簷牆角;估量那廟的年代,必已久遠。
唐采九到了此時,也無心玩景!那人離廟不遠,才放鬆了腳步。
唐采九也不由己的跟著鬆了。
那人仍用很敬謹的詞色,回身對唐采九說道:「敝東人就在這廟裡,恭候先生!請先生隨小的來!」那人說畢,仍用手在唐采九腳上,撫一摸兩下:登時覺得兩一腿,和尋常一般了!
唐采九自料不得脫身,只得硬著頭皮,跟那人進廟。
看廟中殿宇,甚是荒涼,好像是無人住的!那人引唐采九穿過幾重房屋,到一所小小的房間。
那房間卻打掃得一精一潔,雖沒甚富麗的陳設,然一床一下的被帳,全是綾錦;非富貴人家眷屬,斷不能有這種鋪蓋!
那人進房,讓唐采九坐下,說道:「先生辛苦了,請將息一番,小的再去稟報敝東!」
唐采九道:「我無須乎將息!看貴東有何事見教,快請他出來罷!此刻天色已將向晚,我還得趁早回城裡去!」
那人諾諾連聲的應是。
退出房去了。
不一會,仍是一個人轉來說道:「實在對不起先生!
敝東人適才因事下山去了:大約不久便要回來的!只好請先生寬坐一會兒!若先生身一體乏了,不妨在這一床一上躺躺!」
唐采九不覺生氣,說道:「貴東人究竟是誰?我與他素昧生平,是這麼把我弄到山上來,究竟為的甚麼?並且既把我弄到這裡來,他就應該在這裡等,為甚麼剛巧在這時候,又下山去呢?我那有工夫,久在這裡等他?他知道我,必知道我的家;有甚麼話跟我說?請他隨時到我家來罷!」說著起身要走。
那人笑著攔住道:「先生可快將要回家的念頭打斷!小的奉敝東的命,將先生請到這裡來,非再有敝東的命,決不敢私放先生回去!」
唐采九道:「豈有此理!誰犯了你家的法,要聽憑你家看管!你知道我姓唐的是甚麼人?
疽對我無禮!你心目中還有王法嗎?」
那人由著唐采九發怒,只是笑嘻嘻的說道:「先生不要拿王法嚇人!小的從來只知道遵奉敝東的話,敝東曾吩咐了:不許和先生多說話。
小的在這裡和先生多說,已是不應該了!
一那人說完,幾步退出房,隨手將門帶上,聽得外面反鎖了。
唐采九這時就更著急起來,追到房門口,伸手拉門,那裡拉得開來呢?槌打著,叫喊著,只是沒人理會!只得仍回身到一床一沿上坐箬,思量如何始得脫身。
看房一中只一個小小的窗戶。
窗格異常牢實,不是無力文人,可能推攀得動!除門窗外,三方都是石牆,無論如何,也不能鑿壞而遁!
悶悶的坐了一刻,天色已黑暗了。
唐采九覺得腹中有些飢餓。
正打算叫喊那人來,問:
究竟將我關在這裡,有何用處?即聽得房外腳步聲響,隨著從窗格裡,透進燈光來:呀的一聲門開了。
那人雙手托著一個方木盤,盤中有一盞油燈,幾個大小的碗,約莫碗裡是吃的東西。
那人就窗前几上,將盤裡的東西搬出來,果是很一精一潔的飯菜。
那人恭恭敬敬的說道:「敝東不知因甚事,在山下耽擱了,此刻還不曾回來。
這種飯菜,實不成個敬意!只因荒山之中,取辦不出可口的東西!先生請胡亂用點兒,充充飢罷!」說完,提起木盤要走。
唐采九連忙拖住木盤,說道:「我有話問你:你東家姓甚麼?叫甚麼名字?把我關在這裡,有甚麼用處?你若不說出來。
這來歷不明的飲食,我餓死了,也不能吃!」
那人道:「敝東不曾教小的對先生說,小的死也不能說出來!敝東回來和先生見了面,先生自然知道了!」唐采九還待問話,那人已奪回木盤,兩步退出房,拍的一聲響,把門關了。
唐采九氣忿不過!欲待不吃這飯菜,肚中實在餓的挨不住!料想飯菜中,毒一藥是沒有的,沒奈何只得吃了,倒覺得十分適口。
夜間不再見那人進來,疲乏到不堪的時候,也只得在一床一上睡了。
第二日早,那人送洗漱的水進來。
唐采九問話,仍不肯答。
這日送進來三頓飯菜,都很一精一美,菜中有許多野獸的肉,唐采九平生不曾吃過的。
唐采九吃得心裡非常納悶!一連是這麼監禁了四晝夜,吃了便睡,睡醒又吃。
送飯菜的那人,起初兩日,雖不大肯說話,然總是滿面帶笑,露出很高興的樣子。
第三、四日的臉色,就變得一點兒笑容都沒有了,彷彿心中有甚麼不了的事。
不過對唐采九敬謹的態度,仍一些兒沒有改變!唐采九住了幾日,不見有甚麼危險,畏懼的心思,漸漸的淡了!
明知問那人的話,是問不出來的:也就懶得再問。
第五日,唐采九起來了大半日,不見那人送洗漱水來。
肚中餓了,飯菜也沒送來。
高聲向窗外呼喚了一會,沒人答應。
唐采九到這時,就不由得更加著急起來:禍福即能置之度外;眼前的肚中飢餓,是不能挨忍的!側著耳朵向窗外,看聽得著甚麼聲息沒有?聽了半晌,總是靜悄悄的,萬籟俱寂,絕不像是有人跡的地方!
直聽到天色黃昏了,才陡然聽得有一陣很細碎的腳聲,朝這房裡,越走越近:門開處,跨進房的,果是一個妙齡絕色女子,也是用雙手捧箸一個朱漆盤,進房將盤安置在几上,即頭也不抬的,退出去了。
唐采九平生第一次,遇見這樣絕色女子,又在患難之中,出其不意;正應了西廂記上的「眼花撩一亂口難言,魂靈兒飛去半天」的那兩句話!呆呆的望著那女子退出房,把門關上了,才翻悔自己:怎麼也不問她一問?
這夜唐采九的心裡,只是胡思亂想,思量:像這般的荒山破廟中,怎麼竟有絕世隹人在這裡?並且看這女子的年齡,至多不過二十歲,裝束又好像是婢女。
既有婢女,自然就有眷屬在這裡,這裡分明是一所古廟,豈有富貴人家眷屬,寄居在這種荒山古廟中的道理?難道我所遇的,是山魈狐鬼那種害人的東西嗎?越想越覺可疑,越疑心,越害伯!
次日早,又是那女子送洗漱水來,進門並對唐采九微微的笑了一笑。
唐采九疑懼一一夜的結果,原抱定正心誠意的宗旨,不管那女子,是狐是鬼,總以不睬理為妙!及至那女子送洗漱水進來,不能閉著眼睛不看,見了那種傾城傾國的笑容,不能禁住這顆心,使他不動!這顆心一動,就自己轉念道:「從來聽說狐鬼迷人,多在黑夜;沒有光天化日之下,狐鬼敢公然露形的!這女子體態幽嫻,沒一些兒妖邪之氣,若真有這麼好的狐鬼,我就被她迷害了,也心甘情願!一
唐采九因有此一轉念,多年懷抱著無處宣洩的春一情,至此已如六馬奔騰,那裡羈勒得住!
見這女子放下洗漱水,便待退出,遂連忙起身,想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那女子驚得將衣袖一拂,正色說道:「自重些!這是甚麼所在?敢無禮!」
唐采九不提防受此斥責,那衣袖拂在手腕上,又痛得如被刀割,只嚇得目瞪口呆,連動也不敢動!望著那女子退出房,把門關了,才看自己的手腕,竟紅腫了一大塊,痛澈心睥,洗臉都覺不方便!也想不出何以被衣袖拂一下,就有這麼腫痛的理由!只得坐在一床一上,用左手捧著呻一吟。
又一會,那女子送飯菜進來。
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紙包,放在桌上道:「先生可將這包裡的藥粉,用水調了,敷在痛的地方。
以後須自重些,胡亂把一性一命丟一了,不值得呢!」
唐采九聽了這幾句話,心裡忽然一動,隨將雙膝往地下一跪,兩眼流淚,說道:「我唐采九無端被拘禁在這裡,已有好幾日了,終日是這麼不生不死的,實在難堪!而家父母在家懸望,尚不知我的下落!千萬求姑一娘一垂憐,放我一條生路!我唐采九倘得一日好處,決不敢忘記姑一娘一大德!」
那女子慌忙避過身去,答道:「先生請起!且等我家公子回來,自然送先生回去。
求我有何用處?」
女子剛說到這裡,彷彿聽得裡面有人呼喚的聲音。
女子立時現出著驚的顏色,急匆匆的退去,反關著門去了。
唐采九心裡更覺納悶!暗想:「這畢竟是怎麼一回事呢?這女子說等他公子回來,自然送我回去。
無緣無故的,把我騙來,關這幾日做甚麼呢?不是令人索解不得的事嗎?方才在裡面呼喚的聲音,也是年輕的女子,世間斷沒有如此莊嚴的山魈狐鬼!要說她是人罷?卻又有幾件可疑的地方。
「第一,我這日出城踏青,是信步走出來的,莫說家裡人,不知道我會游到十里以外,便是我自己,也原沒打算跑這麼遠的。
坐在路旁歇憩,更是偶然!何以他們就會知道,特地打發人來騙我呢?第二,那人帶我到這裡來的時候,只在我腿上撫一摸兩下,他自己也撫一摸兩下,行走起來,便如乘雲駕霧,兩一腿不由自主!及到了廟門口,他又用手在我腿上,撫一摸兩下:我兩一腿才回復了知覺!第三,剛才這女子,只用衣袖在我手腕上,輕輕一拂,我手腕就腫痛起來!並且它還說:胡亂把一性一命丟一了,不值得!這幾種可疑的地方,實在不像是人力所能做得到的!」
唐采九是這麼七顛八倒的思想,始終想不出一點兒道理來。
手腕痛得厲害,就把那紙包藥粉,用水調和敷了,見效神速,不到一頓飯工夫,已紅退腫消,如不曾受傷一樣!心裡很盼望那女子再來。
唐采九受了這大創,又聽了丟一性一命的話,對於那女子,並不敢存非分之想。
不過因乎生不曾見過這麼絕色的女子,覺得多見一次,多飽一次眼福!在這身被監禁寂寞無聊的時候,能得這麼一個女子,時來周旋,心裡自安慰得多!
但是天下事,不如意的多!那女子自從被呼喚而去之後,整整的一日,不見她倩影再來,飯菜也沒人送給唐采九吃了。
唐采九知道叫喚也無用處,只好背著肚皮忍餓。
入夜覆沒人送燈來。
餓乏了的人,掙扎不起,惟有埋頭睡覺。
正在睡得迷糊的時候,忽覺有人推醒自己,睜眼一看,房一中燈光明亮,騙自己上山的那男子,立在一床一跟前說道:「唐先生快起來!送先生回去!」唐采九聽得這話,翻身坐起來,問道:「貴上人回來了嗎?」
那人道:「先生不用問,就請動身罷!小的送先生一程!」
唐采九這時雖則歡喜,然心裡總有些惦記那女子,卻苦於說不出口。
遂跟著那人,走到一間大廳上。
只見燈燭輝煌,如白晝一般,廳下兩匹極雄壯的白馬,馬上馱了兩個包裹。
一個少年和尚,英氣勃勃的,立在曉中,對唐采九合掌,發聲如洪鐘的說道:「委屈了先生!
貧僧在此謝罪!使女光明,與先生有緣,特教他侍奉先生回府!想先生不至怪貧僧唐突!荒山之中,無從備辦妝奩,這馬上兩個包裹,就是貧僧一點兒薄意!素仰先生曠達,料不以使女微賤見輕!」
和尚說到這裡,廳內忽聽得女子哭泣之一聲。
和尚即向裡面喝道:「此時哭,何如當時下笑!快出來,侍奉唐先生去罷!」
這喝聲一出,裡面哭聲,即時停止了。
接著就見那女子,低頭走出來,仍一面用汗巾拭淚。
走到和尚跟前跪下去叩頭泣道:「粉身碎骨,不能報答公子!」和尚不許她往下說,連連的跺腳止住道:「好生侍奉唐先生,就算是報答我了!快去!」那女子立起身來。
唐采九一時覺得事出意外,竟不知應如何說法才好!
和尚催著上馬,那男子也走過來攙扶。
唐采九是個完全的文人,沒有騎過馬,虧得那男子攙扶,才得上去。
那男子挽住轡頭,引著馬行走。
唐采九回頭看那和尚,已不在廳上了。
女子倒像全不費力的,一聳身便上了馬背。
唐采九心裡糊糊塗塗的,坐在馬背上,聽憑那男子牽著馬走。
黑夜之中,也不辨東西南北,但覺馬背一顛一簸的,好幾次險些兒栽下馬來!約莫顛簸了半個時辰,才漸漸的平穩了。
唐采九忽然覺悟了:料知馬背顛簸的時候,必是從山上下來,山勢原極陡峭,因此顛簸得厲害,此時上了道路,所以平穩了。
唐采九在馬上,也沒和那男子說話,直走到天光明亮了,唐采九覺得馬前並沒有那男子的影兒。
仔細一看,果然前後都沒有,也不知在何時,不別而去了。
喜得那女子,尚騎著馬跟在馬後。
藉著曙色看周圍地勢,認識這地方,離桂林城,還有三十鄉里。
而這一一夜鞍馬勞頓,唐采九到這時,已坐不穩雕鞍了!
恰好見路旁有家火鋪。
唐采九便勒馬回頭向光明道:「我已不勝鞍馬之苦了!可否請姑一娘一下馬,在此歇息再走呢?此處離城,還有三十鄉里道路。
說起來慚愧,我竟趕不上姑一娘一!」
庫明也不答話,翻身跳下馬來,將手中韁繩,往判官頭上一掛,那馬自然站住不動了。
隨走近唐采九馬前,攏住轡頭,說道:「請先生下馬歇息!」
唐采九下馬,問道:「那人何時回山去了,怎的也沒向我說一聲?我也好托他致謝!」
庫明笑道:「那人並不曾同來,只送出廟門就轉去了。」
唐采九滿腹的疑雲,甚想趁這時未到家以前,向光明問個明白,回家方好稟明父母。
而昨日一晝夜又不曾飲食,正要在這火鋪裡,買點兒東西充飢。
這時火鋪已經開了大門,唐采九遂和光明同進裡面。
有店夥上前招呼。
唐采九道:「我們是趕路的人,只吃些兒點心,便要上路,但要揀一處僻靜點兒,清潔點兒的座頭。」
店夥答應著,引二人到裡面一間很清潔的上房。
唐采九吩咐了店夥安排飯菜,即對光明說道:「我這幾日,彷彿如在雲端霧裡!要說是做夢罷,情景卻十分一逼一真,要說是真的罷,而幾日來所經歷的事,又沒一樁不是令我索解不得的!此刻已將近到家了,便是做夢,也快要醒了!昨夜既承貴公子的情,以姑一娘一下配於我!
我有父母在堂,雖說仁慈寬厚,不至為我婚姻梗阻,然為人子的,禮宜先請命父母!像這幾日的情形,我自己尚疑竇叢生,我父母聽了,必然更加恐懼,安能放心許我們成婚呢?所以我不能不在這裡,請姑一娘一說個明白!倘其中有不能稟明父母的事,也只得隱瞞不說才好。」
庫明聽了,低頭思索了一會,才說道:「事情顛末,連我自己也不甚明白!我只知道我公子和小一姐姓朱。
公子單名一個復字,就是先生昨夜在廳中會見的那個和尚。
小一姐名惡紫,年紀比我小一歲半,今年十八歲了。
我五歲時,被親生父母,買到朱家,就陪伴小一姐讀書玩耍。
十歲上,隨小一姐在五華水月庵出家,了因師傅傳我和小一姐的道術。
胡舜華小一姐,和我家公子有姻緣之分的,也拜在了因師傅門下。
我三人一同學道,直到去年臘月,我師傅圓寂了,智遠師傅帶著公子到水月庵來,說:我們都得下山,將各人的俗緣了盡。
我們就搬到這山裡來。
「這山本是我家公子從智遠師傅修道之所。
廟址建自明朝,為洪真一人廟。
這回請先生上山,原是智遠師傅在今年正月,交給公子一個錦囊,囑咐公子在清明日開看。
那個下山請先生的男子,名叫來順:十年前就在朱家當差。
我和小一姐到水月庵出家的時候,不知怎麼不見了!直到今年二月間,公子忽然帶了他上山。
說來順在長街行乞,背上插著來順尋覓小主人朱復的標子,已行乞好幾年了。
公子聽得某某地方,有義僕來順乞食尋主的話,有意到處打聽,這日遇著了,即帶回山來。
「清明日公子打開智遠師傅給他的錦囊一看,即教來順帶了兩道甲馬符來迎接先生。
本來智遠師傅的諭旨,說:以小一姐許配先生的。
來順下山不久,公子忽接了同道自雲南寄來的信,要公子立刻動身雲南去。
為的是公子有個下共戴天的大仇人,公子幾番去報仇,都不能得手!
「這回幾緣很巧,仇人到了雲南,下手容易!揩子不肯因婚姻小事,失了大仇,所以不待先生上山,只吩咐舜華小一姐和我等先生來了,好生款待。
留在山上,他回山再行議親。
公子動身時,約了遲則三日,快則兩日便回的。
及至去了三日,不見回來。
舜華小一姐和我家小一姐,都放心不下!因來順帶有智遠師傅給的甲馬符就要他去探聽淌息。
來順走後,沒人送飯菜給先生,舜華小一姐只得教我來送。
沒想到先生使出輕薄樣子來,伸手拉我的衣袖!我當時回說:自重些!這是甚麼所在?敢無禮!後來我又送藥粉給先生敷手腕,先生跪在我跟前說話。
誰知都被我家小一姐知道了!
「舜華小一姐立時叫我進去,責我:怎的這麼沒規矩?我說:不敢有沒規矩的行為!舜華小一姐怒道:『面生男子伸手拉你的衣袖,你怎的回答這是甚麼所在的話?照你這
話說來,幸虧這所在,有我和小一姐,才不敢無禮!若不是這所在,你不公然敢行無禮嗎?你衣袖拂傷人手腕,如何不稟知你小一姐和我,竟敢私給藥粉?你還想狡賴,不是沒規矩嗎?」
「當下責罵得我沒話回答,不由得又羞又忿,就睡在一床一上哭了一整日。
昨夜公子帶來順回山。
舜華小一姐把這事和公子說了。
公子與我家小一姐商量,小一姐矢志修練終身,不肯嫁人。
並說:唐某既歡喜光明,即是與光明有緣,就在今夜,打發光明輿唐某下山去,成就他二人的終身事!揩子素來是不敢違背我家小一姐言語的,所以立時送先生上路。」
庫明正說到這裡,陡聽得外面一陣喧嘩,許多人爭著叫:「哎呀!不得了!打死人了啊!」唐采九文人瞻小,嚇得立起身,露出張皇失措的樣子!庫明連說:「不要緊!」
不知外面喧嘩的甚麼事?甚麼人打死了甚麼人?且待第二十七回再說。
施評
冰廬主人評曰:此回寫唐采九因游春而被騙,受困深山之中。
忽而見一女子,忽而來一和尚,疑鬼疑神,不特唐采九迷一離惝恍,閱者至此,又安能知其即為朱復光明耶?天外奇峰,突然插一入,非具有大智慧大筆力不能辦此。
庫明雖為使女,而夙根甚深,固非路柳牆花可比。
言語失檢,傷臂送藥,皆偶然間事耳。
不謂卻因此成就好姻緣,便宜了唐采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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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