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第14章:駱秉璋與曾國藩相視一笑,曾國藩說:「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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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國》第14章

太平天國

第14章

1.長沙撫署駱秉璋與曾國藩正在議事,戈什哈進來稟報說:「有一位自稱是布衣的人求見中丞大人,小的向他要名帖,他說他是平民百姓,無職無傷,當然也就無片子。」

駱秉璋與曾國藩相視一笑,曾國藩說:「左爺打上門來了!」

駱秉璋忙對戈什哈說:「快快請到簽押房相見。」

2.撫署簽押房左宗棠大大咧咧地進來,向走進來的曾國藩、駱秉璋拱拱手,也不坐,很不客氣地質問道:「請問駱撫台,為何將我女婿陶恍抓起來?說他抗捐,抗的什麼捐,莫非是你駱大人的苛捐嗎?」

駱秉璋與曾國藩相視而笑,拍手道:「我駱某人哪有斗膽,敢把左大人的一愛一好抓起來?」

他向進來倒茶的戈什哈吩咐道:「快去請陶公子來見他的老泰山。」

這一說,左宗棠氣消了,坐下,還沒等端起茶杯,陶恍已經跨進簽押房,叫了聲:「岳父。」

便束手站立。

左宗棠問:「你沒有被抓?」

陶恍笑道:「孩兒成了駱大人的上賓,駱大人和曾大人思賢如渴,不過是用這個法子賺你來長沙罷了。」

駱秉璋、曾國藩大笑。

左宗棠也笑了,說:「左某人有何能,敢勞二位如此垂青。」

曾國藩道:「怎麼這會兒又自謙如此!你不是今亮嗎?連當今聖上都知道你,把你寫上了屏風後的賢良榜呢,我們區區小吏,豈敢慢待?」

左宗棠說:「我謝二位美意,恕難從命。

張公調任山東巡撫後,我已立下鐵志,今後要優遊林下,終此一生,絕不出山,豈可自毀自志?」

他說得如此決然,很令駱秉璋下不來台,與曾國藩面面相覷。

3.揚州城北清兵江北大營江北大營設在袁家花園,琦善招來許多民女,大擺宴席,且歌且舞。

部將來報:「大人,那長一毛一天天大開揚州南門,自一由出入,太藐視我們了。」

琦倚善帶著酒意斥責道:「你想怎麼樣?你想去打嗎?」

部將道:「皇上三令五申,讓我們進攻,奪回揚州呀。」

琦善道:「打一炮,隔一天打一次炮。」

部將說:「離揚州二十里,打一炮也夠不著啊!」

「那我不管,」琦善說,「叫你隔日打一次炮,你去打就是了。」

部將無奈地走開。

4.童子軍營大兵營裡的孩子們都已沉入夢鄉。

陳玉成在外面查哨。

營帳中,曾晚妹沒有睡,她旁邊有一個空舖位,那是陳玉成的。

在這鼾聲四起的深夜,曾晚妹悄悄起身,打開陳玉成的背囊,把所有的東西都倒騰出來,終於找到了胡玉蓉送給陳玉成的那個繡著一對戲水鴛鴦的荷包,拉開一抽一帶,裡面有兩錠銀子,還有一個拴著鏈子的同心結,是紅瑪瑙的。

曾晚妹心裡很不是滋味,她賭氣把同心結扔到了一床一底下,想想不妥,又爬到一床一底下拾起來。

一陣腳步聲響近。

她慌裡慌張地把同心結、銀子塞一進小口袋,又把東酉快速塞回背囊,放回原處,躺在一床一上假睡。

陳玉成回來了,他走到一床一鋪前,替曾晚妹往上拉了拉被子,然後摸索著脫一衣服。

當他鑽進被窩時,無意中向曾晚妹看一眼,見她眼角有兩顆大淚珠。

陳玉成不禁犯起疑來,伸手想替她擦去淚水,卻又怕弄醒她。

正要躺下,忽見她的淚水已成串地流下面頰。

陳玉成輕輕碰了碰她:「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曾晚妹用力閒著眼睛,說:「你別碰我!」

陳玉成問:「你怎麼了?」

「你還管我死活呀!」曾晚妹一翻身,轉過臉去。

陳玉成怕驚動了別人,只得躺下。

5.曾國藩下榻處曾國藩正與左宗棠對飲。

左宗棠將一大杯酒一口飲乾,曾國藩卻不動。

左宗棠道:「我是豪飲,而你是滴酒不沾,與你喝酒無興致。」

曾國藩道:「海量豪飲者,都是可任大事、有大作為者。

相反,不善飲者,都是謹小慎微之人,難有作為。」

左宗棠說:「綽號曾剃頭的人,居然說自己不能任大事?你我同鄉、同齡,你已經做到部堂了,卻在我這布衣面前說自己難有作為,豈不荒謬?」

曾國藩道:「官至三公九卿,一樣是昏昏然。

你現雖是布衣,豈不聞『布衣公卿』之說,布衣傲王侯,可能是匡世大才。」

左宗棠笑道:「你這是在哄我上套,我不會上你當的。」

曾國藩道:「我以為,你不過是假清高,不過是待價而沽而已!」

左宗棠的臉變色了,嘴角的八字紋更深了,筷子一放,說:「我左宗棠尚沒有開出明碼實價售人,不像足下,已經是賣過幾次的了。」

曾國藩有意激起左宗棠的火,瞇起有稜的三角眼,也板起面孔說:「先生既是將王侯官一場視為糞土,又為何常在詩中哀歎自己身在草莽,報國無門呢?既不想為官,你考秀才、中舉人做什麼?又跑到北京去考什麼進士?」

左宗棠一時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曾國藩說:「你在私下裡不是埋怨皇上不能慧眼識珠嗎?是的,皇上下特旨召我這個在籍侍郎出來辦軍務,你很羨慕啊!你不是埋怨皇上沒有給你下特旨嗎?你的清高又在何處?」

左宗棠幾乎有點坐不住了,一臉羞愧。

見他的狂傲氣焰已經打下去,曾國藩旋即緩和了語氣,語重心長地說:「大丈夫一生一世,誰不想建樹一番豐功偉業,當真一人不可用假話搪塞。

你其實在皇上那裡很有面子的,皇上把你的大名寫在養心殿的屏風上,上了皇上的賢良榜,這是很大的榮耀。

何況,你不要不識時務,你如再不出來為皇上辦事,皇上要疑心你腦後有反骨了。」

見他神色莊重,左宗棠不禁有些緊張,可依然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說:「又是什麼人吃飽了飯,在無縫的雞蛋裡下蛆?」

曾國藩道:「誰讓你名氣太大了呢!樹大招風,樹高易折呀。

北京盛傳,天下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元左宗棠,你以為這是好話嗎?你如此大才,卻不願為朝廷所用,如不是大清的逆子貳臣,該怎樣解釋?」

一席話說得左宗棠的額角滲出汗珠來,他被曾國藩陳剖利害的分析打中了,一時緘口無言。

曾國藩幾乎是用教訓的口吻對左宗棠實行最後一擊:「你如果真的想當與世無爭的隱士,你就該隱姓埋名,與青山為伍,與泉林為伴,還跑到人間仕途來張揚什麼?既張揚,就是想擷取之,既有此心,正該大展宏圖。

當此之際,於國於民,於家于先生,都正是良機。

皇上都說左宗棠大可不必把進士看得太重,這已為你的仕途開了一扇恩賞之門,你日後的成就會遠在我之上。

你如認為我說得有理,明天即接受駱中丞之禮聘,不然今天一醉,先生明日回你的野鶴閒雲的山林中去。」

左宗棠曬笑道:「我左宗棠今年已活了四十一歲,孤傲輕狂了四十一年,今天總算遇上比我厲害的了。」

二人不禁撫掌大笑起來。

6.江北碼頭一排裝滿糧袋子的大船靠上岸。

成千上萬的太平軍士兵都來運糧,肩挑人扛,將糧食運到天京城中。

童子軍也來運糧,每人一副擔子,挑著兩籮米。

曾晚妹人小力單,挑得很吃力。

陳玉成從後面趕來,說:「你停一下。」

她回頭見是陳玉成,便不理睬,頭也不回地往前趕路,陳玉成在後面追去。

曾晚妹走得太急,大汗淋一漓,終於支持不住,腳下一絆,摔了個跟頭,米撒了一地,一些太平軍士兵幫她裝米。

陳玉成趕上來,對幫忙的士兵說:「多謝了,我來吧。」

陳玉成用手捧著地上的米,曾晚妹卻坐在扁擔上噘著嘴不看他。

「你是怎麼了,好幾天不理我?」

陳玉成說,「我有什麼地方做得對不起你,你說一聲啊!」

一說到這,曾晚妹的眼淚又下來了。

「看看,」陳玉成說,「你怎麼越大越不懂事了呢?」

「我哪有你懂事!」曾晚妹數落著他說,「逃難的時候也不忘找媳婦!」

「這是從何說起呀!」曾晚妹這一說令陳玉成莫名其妙。

「你還不承認?」

曾晚妹說,「藥鋪那個女的不是給你個同心結嗎?同心結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不知道啊?那是定情的信物。」

陳玉成正要回答,李世賢和范汝增幾個人挑擔過來了,范汝增說:「唉呀,撒了一地?來,我幫你收。」

陳玉成說:「你們快走吧,我幫她收拾就行了。」

李世賢他們走了以後,陳玉成說:「你怎麼亂翻我東西?」

「怎麼,把你的見不得人的東西翻出來,你就急了?」

曾晚妹得理不讓人。

陳玉成一邊收地上的米一邊說:「那不是定情的信物。

我上船的時候,那個小姐扔給我一包銀子,是給我在路上當盤纏的,我當時看都沒看,後來才發現了那個同心結。」

「那你為什麼不扔了?」

曾晚妹咄咄一逼一人地說。

陳玉成又好氣又好笑,他賭氣說:「你有什麼權力管我的事?我一愛一扔就扔,一愛一留著就留著,你是我什麼人,這麼來教訓我?我叔叔從小把我養大,也沒用這樣的口氣訓我呀!」

這一說,曾晚妹更受不住了,猛地站起來,抓起扁擔,挑一起籮筐哭著走了。

陳坤書看見了,問陳玉成:「他怎麼了,累哭了?」

陳玉成說:「她今天頭疼。」

陳坤書說:「那讓他歇著吧。」

陳玉成說:「行。」

挑一起了籮筐。

7.浦口(一八五三年五月十三日)

林鳳祥、李開芳、吉文元腰挎長劍,威風凜凜地立於陣前,浦口岸上,兩萬多將士列著整齊方陣,多為騎師。

江風吹來,戰旗嘩啦啦作響。

軍陣前供著三牲和黃裱誥諭。

三聲炮響,林鳳祥登上將台,對北伐士兵說:「今天,太平天國癸好三年四月初三日,我們誓師北伐,右路軍由我和地官正丞相李開芳、春官正丞相吉文元率領,左路軍由殿前左三檢點朱錫錕、殿前左七指揮許中洋、殿右十六指揮黃益芸統帥。

我們北伐軍是一支重兵,是為天朝屢立戰功的一精一銳之師,我們一路攻州奪縣,將一直攻下清妖的老巢北京。

我們不是孤軍,不是偏師,我們定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現在,誓師開始!」

號炮連聲,由林鳳祥領誦,兩萬將士吼聲震天:誓掃清妖,報效天國!

在陣陣雷鳴般的戰鼓聲中,騎兵開始行動,頓時大路上煙塵四起。

後衛隊尚未動,林鳳祥猛回頭,見一騎馬飛一般直衝而來,他立刻認出是洪宣嬌。

林鳳祥拍馬迎上前去。

兩匹馬停在高崗,戰馬嘶鳴,兩個人半晌無語。

洪宣嬌從懷裡掏出一隻手一槍一,遞給林鳳祥,說:「這是天王贈給你的。」

林鳳祥擺一弄著那隻小手一槍一,依然風趣地說:「天王為什麼不把他妹妹贈給我呢?要這手一槍一,怎能慰我心懷?」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忘不了說笑!」洪宣嬌說,「我告訴你一件事。

我和北工商議過了,他妹妹韋玉一娟是個文靜的好女孩,你願意聘她為妻嗎?若願意,就隨便留下一件東西,當做信物,等你打下北京,我送她過去成親。

我到天王那裡去討特許。」

林鳳祥說:「如果這樣可以,洪宣嬌為妻,韋玉一娟為妾,行嗎?」

洪宣嬌生氣了:「你這人,怎麼胡攪蠻纏呢?」

林鳳祥哈哈笑道:「告訴北王,多謝美意,此去也許無歸路,我不訂親,永遠也不!」

洪宣嬌看到了他眼裡含一著淚水。

她忍不住哭了,拿出一方手帕來拭淚。

大隊騎兵都已開拔,林鳳祥說:「我該走了。

如果我不是馬革裹一屍一的話,我一定能回來娶你!」他順手扯來洪宣嬌拭淚的手絹,說:「讓我帶上它上陣吧。」

洪宣嬌從鞍橋上拿起一個包袱,裡面是西王蕭朝貴送她的黃金鎖子甲,遞給林鳳祥說:「帶上這個吧。」

林鳳祥知道這副鎖子甲是蕭朝貴與洪宣嬌的定情之物,心裡頗不舒服,他說:「我不要。」

洪宣嬌猜到了林鳳祥的心思,說:「小心眼兒。

這是當年一個老和尚送給蕭朝貴的,是一個抗清將領留下來的,你穿了它,不正是去打清妖嗎?」

林鳳祥這才把黃金鎖子甲搭在了馬鞍子上。

他說了一聲:「等著我,我不戰死,一定回來娶你。」

洪宣嬌沒說,可她心裡的話是:我不嫁你,可我心裡有你。

林鳳祥策馬上路了,洪宣嬌站在風中,一直望到騎兵揚起黃塵在北方大路上消散淨盡,她仍不忍心離去。

8.天王府陳玉成被天王洪秀全召見,大清早來到真神榮光門外,由黃門女官劉央引導著一直向裡走,走到五龍橋南時,劉央讓他在「天堂通路」的匾下等待,不一會見女尚書司琴來導引,把他引過「天子萬年」和「太平一統」的下馬牌下,步人那天大宴功臣的天父台。

陳玉成忽見蘇三一娘一帶一大群宮中女官迎面過來,陳玉成忙站住問候。

蘇三一娘一衝他笑了笑,小聲說:「我得恭喜你呀!」

陳玉成說:「我有什麼喜呀?」

蘇三一娘一弦外有音地說:「是不是喜,那就看你自己了。」

陳玉成還想再問,蘇三一娘一已經帶人走了,他不免心裡疑惑。

9.內朝房過了聖天門往北的雨道,穿過有朱地金字龍獅象雲錦紋彩繪的牌坊,司琴引他繞過有雙龍五色石做護欄的石井,來到內朝房門外,女官燕翅一般兩廂排列,這景像是陳玉成從前所未經歷過的,不免有幾分緊張。

進了光線不太充足的便殿,他已恍惚看到洪秀全高坐在上面了,模模糊糊一片黃,黃色的龍墩,黃色的屏風,黃色的繡幔,黃色的龍袍……陳玉成走了幾步就跪倒在地,喊:「天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起來吧。」

洪秀全溫和的樣子。

陳玉成爬起來肅立一旁,他用眼睛餘光看到,洪秀全旁邊坐著的是程嶺南,而不是賴王一娘一。

有妃嬪在場,當不是軍國大事,這令陳玉成納悶。

洪秀全又叫女官在他面前擺了一張矮腳凳,說:「賜你坐下。」

「謝陛下。」

陳玉成側身坐了。

洪秀全說:「朕很賞識你,你是天朝一員小將,後起之秀,將來你會肩擔重任,好自為之。」

「謝天工栽培。」

陳玉成說。

「你多大了?」

程嶺南插了一句。

「回王一娘一,」陳玉成說,「末將今年十七歲了。」

洪秀全說:「他參加金田起義時,才這麼高。」

他用手比畫了一下。

程嶺南說:「真是少年有為呀。」

洪秀全說:「十七歲,也是男子漢了,朕將你調離童子軍。

你現居何職?」

陳玉成答:「回天王,小的現為童子軍總制。」

這時掌朝儀蘇三一娘一進殿來了,立於天王左面。

「哦,」洪秀全說,「朕封你為殿左指揮吧。」

他問蘇三一娘一:「殿左指揮排到多少了?」

蘇三一娘一打開一個官簿,說:「已排到第二十九。」

洪秀全說:「那就封你為殿左第三十指揮吧。

你兼領正典糧官吧。」

陳玉成忙起立:「謝陛下恩典。」

洪秀全手向下壓了壓,示意他坐下,他慢悠悠地說:「朕今天宣你進宮來,是有一樁喜事對你說。」

陳玉成用眼睛去膘蘇三一娘一,蘇三一娘一面無表情地在那裡站班。

洪秀全說:「朕暗中觀察你已有時日了,你為人仁義有信,在戰場上屢立功勳,朕意欲召你為駙馬,將朕的天長金許配給你,朕已經同你的叔叔陳承溶說了。」

陳玉成一下子愣住了,拿眼睛去看蘇三一娘一,蘇三一娘一也在看他。

陳玉成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竟汗流滿面。

程嶺南道:「還不快快謝恩!有多少人巴望這個榮譽還得不到呢。」

陳玉成冷靜了一下,忽然說:「回天王陛下,玉成還小,正是為天朝出力之時,尚不宜談論婚姻。」

「十七歲不算小了。」

程嶺南說。

洪秀全也說:「當了駙馬,一樣為天朝建功立業呀。」

陳玉成緊張地動著腦子,忽然想到了最好的托詞,他說:「回陛下,天朝的規矩是男有男行,女有女行,是不准通婚的,陳玉成豈敢破壞這個聖規?」

洪秀全說:「朕賜婚於你咱然不受這個約束了。

不久前,朕破格賞賜,給蒙得恩匹配了妻子,兒子都快生下來了呀。」

說到這裡,他忽然很認真地看了陳玉成幾眼,說:「你好像是不願意?」

陳玉成只得否認:「如此光宗耀祖之事,玉成豈有不願意之心?只是,臣再三思忖,仍覺得不敢高就。

臣的意思是,臣當為國出力之時,臣這樣的年齡如成了婚,豈不寒了那些出生人死的老將的心?」

洪秀全的臉一陰一沉著,內朝房裡死一般寂靜。

終於,洪秀全拂袖而起,下殿去了。

陳玉成目瞪口呆。

10

東王府春官正丞相胡以晃騎馬來到東王府門前五層樓高的望樓前下馬。

這正是早朝時刻,門外的十二門大炮同時鳴放,十分威風,胡以晃和夏宮副丞相賴漢英、殿左一檢點曾天養已早早來到東王府前,正站在那面直徑有五米的大鼓下,欣賞放朝炮。

胡以晃是第一次來到修自一新的東王府,只見大門有一副對聯,上聯寫著:東園諸侯潛天行道;下聯是:王威千里,順地無疆。

朝炮放過,在東王府頭門口負責的吏部尚書李壽春出來引領,三人跟在他後面走人一大門來到二門,這裡也有一副對聯,上聯為:位冠百僚,肇啟天朝新日月;下聯是:職司左輔,宏開景運大乾坤。

胡以晃說:「二門的對聯比大門的好些,誰的手筆?」

賴漢英說:「除承溶,他現在是十六個丞相中的首輔了。」

曾天養問:「他就專在東王府執政了嗎?」

賴漢英說:「雖然天王府也有文武百官,政令、軍令仍由東王出。

天王府有官員一千六百七十二人,東王府設有六部尚書,每部十二人,光尚書就七十二人。」

曾天養問:「用得了這麼多嗎?」

賴漢英說:「東王府上一上一下一下共有三千五百五十七人。」

曾天養道:「這不是東王府壓過天王府了嗎?」

他那古銅色的臉膛現出不平之色。

胡以晃說:「東王府承辦軍政事務,而決策仍是天王府。」

曾天養問:「那北王府呢?北王不是管天京城防的嗎?」

胡以晃道:「北王稟承東王旨意行一事。」

曾天養說:「弄了這麼多人在宮中,不如都放到前方去打仗。」

他那洪鐘一樣的嗓音引得東王府過路的官員都掉頭看他。

賴漢英道:「你這老將,一操一那麼多心幹什麼?」

曾天養問:「你御醫不做,怎麼也要帶兵了?」

賴漢英諱莫如深地說:「你不是說,前方缺人嗎?」

胡以晃給曾天養使了個眼色,曾天養也就不再問了。

他們走到承宣廳和參護廳門口,有兩個尚書出來,一個是克部二尚書侯謙芳,另一個是吏部三尚書侯淑錢,三個尚書在前引導,來到議事廳,侯謙芳讓他們在門口稍待。

曾天養歎道:「過去聽說書的說,侯門深似海,今天才信了。

這往後,想見見東王、天王,也不像在廣西時那麼容易了用B 時推開門就喊秀全兄弟……」他的大嗓門嚇了李壽春一跳。

李壽春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小聲說話。

曾天養只得又去欣賞門上的對聯:東風解凍,暖回一陽一谷之春;五澤敷天,善錫群黎之福。

曾天養小聲對胡以晃說:「這副對聯俗不可耐。」

胡以晃一捅一了他一下,不讓他說下去。

侯謙芳和楊雲嬌挑簾子出來,高聲說:「宣春官正丞相胡以晃,夏官副丞相賴漢英、殿左一檢點曾天養進殿」

11

東王府議事大廳三人低眉斂首依次人殿,跪倒在楊秀清面前三呼:「東王九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

因韋昌輝也在,他們又喊了:「北王六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

楊秀清說:「起來吧,賜坐。」

曾天養喊的時候就覺著彆扭,進了城,規矩大了,覺得隔膜。

他抬頭看,楊秀清頭戴單龍單鳳的圓規紗帽,黃緞袍上比天王少了一條龍,是人條,黃緞鞋上繡了七條龍,也比天王的少兩條,而北王的緞袍上只有四龍田鳳了。

楊秀清身後也是一片炫目的金黃色,內宮裝飾窮極工巧,望板繪著龍鳳,桌椅塗著黃漆,室內窗欞也都塗著黃漆,鋪墊也是黃緞子的。

楊秀清說話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裡發出嗡嗡的殘響,令曾天養感到楊秀清離他十分遙遠。

楊秀清先噓寒問暖:「你們幾個老兄弟,身一體怎麼樣啊?」

胡以晃說:「還能上陣殺敵。」

賴漢英說:「托東王福,頑健。」

只有曾天養說得特別:「我吃得多,拉得少,看樣子還行。」

楊秀清不明白,問掩口而笑的賴漢英:「這曾老爺子怎麼扯到拉屎上去了?」

韋昌輝說:「他說的是古代老將廉頗的故事。」

賴漢英補充說:「有人誣指廉頗老了,不能上戰場了,吃一頓飯出去拉三回屎。

曾老爺子的意思說,他還沒到這地步。」

楊秀清哼了一聲,顯然沒興趣。

書歸正傳,楊秀清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嗓子,說:「太平天國現在定都天京,算有了眉目了。

可清妖未滅,我們不能高枕無憂。

我已派兩路軍北伐中原,去搗毀清妖的老巢。

林鳳祥、李開芳他們幹得不錯。」

他從桌上拿起一封信,說:「北伐軍捷報頻傳。

他們在浦口北上的第三天,就用大炮轟開了滁州南門,殺了姓潘的知州,四月二十一日又破鳳一陽一。」

曾天養說:「聽說左三檢點朱錫錕的左路軍不順利?」

楊秀清問:「你聽誰說的?」

曾天養說:「傳聞。」

「有些小損失。」

楊秀清道,「他們本來在六一合縣打了勝仗,可當夜營中失火,引爆了火藥,殿右十六指揮黃益芸在火中陣亡,大部分返回天京,朱錫錕率一部北上,已在滁州與林、李合兵。」

胡以晃說:「有林鳳祥、李開芳這兩員虎將在,北伐之功指日可待。」

「我們也要西征。」

楊秀清說,「我們天國雖有了都城,不能沒有國土,從前我們打下城市都未分兵把守,今後要有糧草基地,非佔領長江中上游兩岸不可。」

韋昌輝說:「況且,現在清妖把兵力全用在江南、江北大營和堵截我北伐之師,天京上游清妖空虛,我們宜趁此時去佔領。」

曾天養問:「是打兩湖呢,還是安徽、江西?」

楊秀清說:「先攻安慶占皖南,同時分兵打南昌,卡住重鎮九江,之後佔領武昌。

這些目標達成後,擴充兵力,進入湖北、湖南,再平定兩廣,江南一旦平定,我們的後方就穩固了。

那時如林鳳祥他們已打下北京最好,即使打不下來,我也可傾天朝大兵,全力北伐,天下可定。」

胡以晃說:「宏圖大略,很是妥當。」

楊秀清說:「少不得又要你們鞍馬勞頓,掛帥遠征了。」

三將均說:「理應為天朝盡忠。」

楊秀清說:「如果打下安慶,胡以晃分兵駐守,向北發展,賴漢英、曾天養去打九江南昌。

我已為你們備好一千二百艘戰船。

你們擇吉日出征吧。」

曾天養爽朗地說:「擇什麼吉日,太平天國興師,天天是吉日。」

楊秀清欣慰地說:「曾老爺子不服老啊。」

12

陳承瑢的丞相府陳承瑢派人把侄子陳玉成叫到了旱西門大街的宅第,這裡原是清江寧藩署,房子很有氣魄。

陳玉成很少到叔叔這來,今天陳承熔這樣急如星火地叫他來,他已猜到是招駙馬的事。

果然,一進丞相府的客廳,陳承瑢就沉下臉來訓斥侄子:「怎麼,你不想當駙馬?你這孩子不是傻到家也蠢到家了嗎?」

陳玉成說:「叔叔,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想成親。」

「什麼理由也不用跟我講。

一句話,去向天王認罪,求得他原諒,痛痛快快去當他的駙馬。

這事,是千人盼、萬人求而不可得的事,你還不願意!不要說天王的公主長得挺好看,我見過,又識文斷字。

就她是個瘸子、瞎子,天王旨意一下,你也得要!君命豈可違?」

陳玉成分辯說:「天王讓我征伐出戰,我陳玉成二話不說,沙場捐軀也在所不辭,可這婚姻之事,就不同了。」

「胡說,」陳承瑢越聽越火,「不用說天王賜婚你不能違抗,就是我這個叔叔為你指婚,你都不能說半個不字。」

陳玉成索一性一低頭不做聲。

陳承瑢問:「你倒是怎麼的呀?」

陳玉成說:「我的事讓我自己管吧。」

「什麼?」

陳承瑢衝過來揚手打了陳玉成一個重重的耳光,「反了!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把你從小拉扯大,現在你當了殿前指揮了,你不服管了?」

陳玉成仍不說軟話。

陳承瑢說:「你這不是不識抬舉嗎?天王會怪罪下來的,我們陳家一家人都要受你連累。」

陳玉成說:「說來說去,你是為你想的。

好,我去跟天王說,要殺要劇是我一個人的事,跟你沒關係,行了吧?」

說完氣沖沖地推門出去,氣得陳承瑢一屁一股坐在椅子上,連叫三聲:「件逆呀件逆!」

13

天王府東朝房陳玉成坐立不安地在東朝房一中等待,值班的黃門女官劉央給他倒了杯茶,笑著說:「請駙馬用茶,掌朝儀馬上就到。」

陳玉成推開茶杯,說:「我不是駙馬。」

弄得黃門女官劉央一愣,不知該怎麼招呼他好。

少頃,蘇三一娘一從裡面走出來,見了陳玉成,她抿嘴笑笑,故意叫了一聲「陳駙馬」。

陳玉成立刻惱了,說:「我再說一遍,我不是駙馬!」

黃門官們全都摸不著頭腦,偷著抿嘴樂。

「那就請指揮大人隨我來吧。」

蘇三一娘一反倒和和氣氣地在前頭走了。

14

掌朝儀衙門掌朝儀衙門在聖天門內禁區,在音樂亭旁,門口也有女官、女侍站班。

蘇三一娘一一直把陳玉成領進她辦事的房間,陳玉成看了看富麗堂皇的裝飾,說:「姐姐這裡可比女館好多了。」

「先別說我。」

蘇三一娘一讓宮女上過茶,把人都打發出去,對陳玉成說,「你找我什麼事?」

陳玉成說:「只有姐姐能幫上我的忙了,你去跟天王說說,我不當這個駙馬。」

蘇三一娘一試探地說:「你別犯傻!那天長金公主你可能沒見過,文文靜靜,人也標緻,你若當上了天王的駙馬爺,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我不稀罕。」

陳玉成說,「她就是天仙,我也不要。」

蘇三一娘一說:「我可難辦了。

大清早上,你叔叔也來找我,讓我勸勸你認了這門親事,我倒是為哪一頭辦事呀?」

陳玉成說:「當然是為我呀。」

蘇三一娘一笑了:「不過,你得說實話,你是不是私訂終身了?」

陳玉成說:「我和曾晚妹的事,只有你和宣嬌姐姐知道。

這幾年,我是在二位姐姐膝前長大的,我的心思只有你們知道。」

蘇三一娘一說:「若是換個地方,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皇上嫁公主,也得問問人家有沒有定親,皇上也不能隨便拆人家一樁婚。

可咱太平天國就不同了,丞相以下,都不准帶妻室,何況你?」

陳玉成說:「是呀!所以前天在天王面前,我沒敢說我已有人啊,我若說了,立刻可以推出去斬首。」

蘇三一娘一沉吟半晌說:「這事很棘手。

我也幫不上你忙,你和曾晚妹是偷來的鑼鼓,敲不得,你沒有辦法拒絕王命。

我看,你就得合一頭了,讓曾晚妹委屈一點吧。」

「不。」

陳玉成一急,竟滿眼是淚,他很動感情地說,「那我成什麼人了?那我對不起曾晚妹了,我背個忘恩負義的臭名倒沒有什麼,我那可是把曾晚妹坑了,等於把她一逼一上死路,她是個烈一性一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深深受了感動的蘇三一娘一問:「你說實話,你和晚妹睡過覺了嗎?」

陳玉成的臉騰地紅了,說:「姐姐說哪去了,我連碰都沒碰過她,再說,她也不是輕薄之人。」

蘇三一娘一說:「你們沒有大煤,沒有父母一之命,沒有一紙婚約,又沒有一床一第之情,那就分開也沒什麼,大不了各人痛苦幾天就過去了。」

「不行。

我得為晚妹著想。」

陳玉成說,「不怕姐姐笑話,晚妹把貞節看成和命一樣值錢。

在攻桂林時,她中炮受傷,我那時根本不知道她是女孩子,強拉開她的衣服給她包傷,才看到她是女的。

她後來說,我看了她見不得人的地方,她就死心塌地是我的人了。」

蘇三一娘一說:「你們這麼小,就這麼有情有義,不容易。」

停了一下,她又想到自身感慨地說:「天國男兒儘是高義之士,林鳳祥是如此,羅大綱是如此,如今又添了個小將軍陳玉成。」

陳玉成說:「我決心已下,寧可被天王殺頭,也絕不答應這門婚事,我能負天王、負公主,不能負曾晚妹!」

蘇三一娘一被他感動得熱淚盈眶,她說:「不要說了,我幫你想辦法。

硬碰硬不是明智之舉,我在天王面前沒這麼大面子。」

她說的當然是實話,她自己的命運都不一操一在自己之手,她如何幫得了陳玉成?

「我去找洪宣嬌,她若不能幫你,可就天下無人了,看你的命了。」

蘇三一娘一站了起來,說,「你先回去等信吧。」

陳玉成臨走又說了一句:「謝謝姐姐。」

蘇三一娘一說:「你自己也去求求宣嬌,她對你也夠好的了。」

陳玉成說:「你先替一我去說,然後我再去找她。」

15

浦口太平軍水師大營這是江北浦口的太平軍水師,旗幟如林、檣櫓蔽日,太平軍水師整裝待發,曾天養正在督促士兵往船上裝火藥。

遠遠的兩騎馬從南面來,是曾晚妹和譚紹光。

曾天養看出是孫女,就跳下船迎了上去。

他說:「我算計你該給我送行來了嘛!」

曾晚妹說:「爺爺都六十歲了,還讓你出征,天京留守那麼多人,怎麼不留你?」

曾天養把她扶下馬,說:「爺爺六十歲哪能服老?三國時的老將黃忠八十歲還領兵打仗呢。」

曾天養問:「這位小將是誰?」

他指的是譚紹光。

曾晚妹說:「也是我們童子軍的,官比我大,是監軍,他叫譚紹光。

他和我一起出城,是來送他舅舅的。」

「誰是你舅舅?」

曾天養問。

譚紹光說:「是林啟蓉。」

曾天養說:「啊,他與我們一同西征,你快去看看他吧。」

譚紹光騎馬走去。

16

曾天養的指揮座船上曾天養招待他孫女吃魚宴,他拉著孫女坐到桌旁,指著一桌子各種做法的魚說:「你從小不是一愛一吃魚嗎?今天吃個夠。

你看,有炸的,有煮的,有魚丸,也有魚豆腐,都是剛從長江裡打出來的,新鮮極了。」

曾晚妹說:「我不吃飯,光吃魚。」

「小饞貓!」曾天養看著孫女香甜地吃著魚,問,「你叔叔沒來看你?」

「前天他從揚州回來去看我,我正好不在。」

曾晚妹說。

曾天養歎息地說:「咱曾家祖孫三代四十多口人,尤素嶺一仗,全家死難,就剩下咱祖孫三代三口人,又各在一方,你今年十六了吧?你得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

曾晚妹說:「自從當了太平軍,我也沒讓你們管過呀。」

曾天養說:「十六歲,是大姑一娘一了,如果在民間,該出閣了。

你該脫一下男裝了。

我昨天給宣嬌寫了一張便條,請她把你編到女營裡去,或到王府裡去當個女官,爺爺在外打仗也就放心了。」

「我不脫男裝。」

曾晚妹說,「我才不去當什麼女官!」

曾天養瞇著有折皺的細長的眼睛望著孫女說:「你是不願意離開陳玉成吧?」

「爺爺壞!」曾晚妹的臉紅了。

「陳玉成是個好小伙子。」

曾天養說,「不過陳玉成也不能總在童子軍呀,他去南征北討,你也扮成男兵跟著?那什麼年月是個頭呢?」

「那爺爺就別管了。」

曾晚妹說,「反正有那麼一天,我會再當女的。」

曾天養一愛一撫地拍了她一下,呵呵地笑了。

孫女說:「吃呀,爺爺你怎麼不吃?」

曾天養說:「爺爺看你吃得香,爺爺不吃也飽了。」

曾晚妹問:「爺爺,你們什麼時候啟航西上?」

「明早上五鼓時分。」

曾天養說。

「那我今晚上睡在你船上,你們走了,我再回天京城。」

曾晚妹說。

「好啊。」

曾天養說,「你別睡過了頭,一睜眼,把你帶到安慶了!」

「那更好,我就跟你們西征軍去打安慶。」

17

東王府楊秀清宮殿嫵媚的程嶺南一出現在楊秀清面前,楊秀清又驚又喜,起身迎了過來:「見你一面真不容易呀!」

程嶺南橋噴地埋怨道:「還不是東王自作自受,不是你把妾送給天王的嗎?」

「天地良心。」

楊秀清說,「我怎能違抗天王呢!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讓他看見你,早該把你金屋藏嬌,就什麼事沒有了。」

程嶺南說:「他一聽說你叫妾來,臉色極難看,能刮下一層霜來,我回去也要看他臉色,東王盡讓臣妾受這樣的罪。」

楊秀清把她擁在懷中說:「心肝寶貝,我今天是以天父附身的名義召你來的,他心裡不高興也不敢惹我,你放心好了,他絕不敢難為你。」

這時吏部二尚書侯謙芳帶一群宮女走進來,東王慌忙把程嶺南鬆開。

其實侯謙芳早看在眼中了,她讓宮女們把點心、乾果- 一擺在桌上,又帶人退出。

楊秀清說:「侯謙芳,沒什麼事,不要叫人過來了。」

侯謙芳說:「是,殿下。」

親自帶嚴寢殿的門出去了。

楊秀清又把程嶺南緊緊摟在懷中。

程嶺南說:「萬一他們洩露出去,我可是完了。」

楊秀清道:「哪個敢?她們得先一摸一摸脖子上有幾個腦袋。

何況,貼近的人,全是從廣西起就跟著我的。」

楊秀清吻著程嶺南,問:「天王那裡有什麼事嗎?」

程嶺南不高興地推開楊秀清,說:「我就知道,你又是為這個見我的,我是你的坐探嗎?」

「瞧你說得多難聽!」楊秀清說,「我與天王一起創教,一起起事,是患難與共的弟兄,都是天父之子,你不要想到別處去。

定都南京後,彼此見面機會不多了,有些事我不知道,就不摸天王心思,久而久之,會有隔閡。」

程嶺南說:「反正你會變著法兒騙我,我什麼也不懂。

從前,在打仗的年月,你們情同手足,現在是怎麼了?」

楊秀清說:「也許……是我代天父傳言傷了他的自尊了,現在我們有了國都,打下了半壁江山,我沒有從前那麼重要了,功高蓋主遭人忌呀。」

程嶺南想了想,說:「怪不得。

有一回你托降時,他臉色特別難看,說了一句『又來了』!我看病謗在這兒。

東王啊,那你就別再……」

「你說什麼?」

楊秀清說,「天父托降與否,它是我定的?咱不說這些了。」

楊秀清拿了一個話梅送到她口中,說:「問不問在其次,想你倒是真。

你對我那麼真心,我不問你,你認為有必要告訴我的事,還會瞞我嗎?」

程嶺南聽了這話高興了:「你總這麼會說話。

天王要招駙馬了。」

「是哪個?」

楊秀清問。

「陳玉成。」

程嶺南說。

「陳玉成別看年齡小,」楊秀清說,「久後必成大器,天王有眼力。

這事成了嗎?」

「真是怪,」程嶺南說,「別人巴不得的事,陳玉成卻不幹。」

這更大出楊秀清的意外,他忙問:「為什麼?」

「說不清。」

程嶺南說。

楊秀清問:「這麼說,沒定下來?」

「是。」

程嶺南說,「為此事,天王很氣惱,他說,若陳玉成執意不幹,就把他廢為庶民。」

楊秀清思忖了好一會兒,眉頭漸開,他自言自語地說:「他近日封了十幾個人的高官顯爵,事先都沒跟我商議過呀。」

程嶺南說:「前天他與兩個哥哥在一起時,他說,不能政出多門。

還說,智者善於不動聲色地將人玩一弄於股掌之上。」

楊秀清急忙問:「他指的是誰?」

「沒有專指。」

程嶺南說。

楊秀清又陷入沉思中。

18

天王府清溪裡河畫舫船上一條插滿龍鳳旗擺滿鹵簿的畫舫船上,洪秀全帶著蘇三一娘一和十多個天王一娘一在遊船上觀賞風光,兩岸百鳥鳴叫,碧柳如煙,船上的樂工奏出美妙的曲調。

蘇三一娘一正襟危坐,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

天長金公主儀美端莊而秀麗,她正坐在船上垂釣,旁邊圍著一群女官,這個叫:「上鉤了!」那個叫:「快扯竿!」

儀美一提魚竿,釣上一條半尺長的紅尾鯉魚來,儀美高興得大叫:「父王,快來看吶,我釣了一條金鯉魚!」

「好啊!」洪秀全說,「鯉魚跳龍門,這是吉兆。」

女官們爭搶著把魚從鉤上摘下,放到清水盆中養著,剛剛又扔下約去,忽見洪宣嬌踏著岸上的花草小路走來。

儀美叫了聲:「姑姑,快上船來!」

洪秀全也看到了妹妹,問:「有事嗎?」

洪宣嬌道:「沒什麼事。」

「沒事上來玩玩。」

洪秀全回頭吩咐女尚書司琴,「搭跳板,靠靠岸。」

宮女們一齊用力劃,把船靠了岸,洪宣嬌三腳兩步跑上了船。

船又向河中心開去。

洪宣嬌站到洪秀全身邊,目視洪秀全身旁的蘇三一娘一,可是洪秀全正與司琴高興地說著什麼,根本不在意她。

洪宣嬌四下看看,問:「怎麼程王一娘一今天不在船上?」

洪秀全聽到了,回過頭來說:「今天朕要女官們散散心,為什麼都必須有程玉一娘一在場呢?」

洪宣嬌望了望蘇三一娘一,大家都不言語。

她當然不知道此時程嶺南正在楊秀清的一床一上啊。

洪宣嬌對洪秀全說:「王兄,臣妹有幾句話想說說。」

洪秀全意識到她的話不是能讓眾人聽到的,就說:「我們到艙裡吧。」

說著起身,洪宣嬌跟在天王身後下了底艙。

19

畫舫底艙茶室洪秀全、洪宣嬌兄妹下到底艙後,司琴親自過來把門窗關上了。

但誰也沒料到,正在釣魚取樂的儀美公主是個有心人,她見洪秀全帶著妹妹頗為神秘地躲開眾人去密談,就把釣竿交給一個女官,她說:「我去小解,等一下再來釣。」

她上廁所也要下到底艙,她卻隱在了底艙茶室的門後偷一聽。

裡面,洪宣嬌開門見山地對洪秀全說:「我聽說,王兄要招陳玉成為駙馬?」

洪秀全反問:「你以為如何?」

洪宣嬌說:「但我聽說陳玉成不情願。」

洪秀全的臉又拉長了:「這由不得他。

我看他是不識恭敬。」

洪宣嬌說:「男婚女嫁,本是喜事,喜事鬧得大家彆扭多不好?將來君臣關係也不好處。」

「你倒來派朕的不是?」

洪秀全說,「他陳玉成不過是一個小將,朕可以把他捧上天,也能將他打人地獄。」

洪宣嬌說:「那有什麼好處?人家會說你以勢壓人。」

洪秀全火了:「不行,朕不能自己食言,倘此事不成,朕日後怎樣在百官面前立規矩?」

聽到此處,儀美的臉上掛上了一片一陰一雲,她憂慮地走上了甲板。

洪宣橋還想說什麼,洪秀全已拉開艙門,斷然地一揮手,說:「不行,你不要插手這件事。

你不知道朕的用意,將來另外兩個女兒也要招陳玉成這樣的駙馬,有才幹的人當了駙馬,江山才能穩固啊。」

洪宣嬌沒有說成,在茶室裡呆了半晌,一籌莫展。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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