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家書
三 治家篇 稟叔父母·勿因勞累過度
【原文】
侄國藩謹稟
叔父母大人禮安。
十六接家信二件,內父親一諭,四弟一書,九弟季弟各一書,歐陽牧雲一書,得悉一切。
祖大人之病,不得少減,日夜勞心,父親叔父辛苦服侍,而侄無離膝下,竟不得效絲毫之力,終夜思維,刻不能安。
一江一 岷樵有信來,告渠已買得虎骨,七月當親送我家,以之熬膏:可醫痿痺云云,不知果送來否?
聞叔父去年起公屋,勞心勞力,備極經營。
外面極堂皇,工作極堅固,費錢不過百千,而見者擬為三百千模範。
焦勞1太過,後至吐血,旋又以祖父復病,勤劬2彌甚;而父親亦於奉事祖父之餘,撰理家政,刻不少休,侄竊伏思父親叔父二大人年壽日高,一精一力日邁,正宜保奏神氣,稍稍休息,家中瑣細事務,可命四弟管理。
至服侍祖父凡勞心細察之事,則父親叔父躬任之,凡勞力粗重之事,則另添用雇工一人,不夠則雇二人。
侄近年以來,一精一力日差,偶用心略甚,癬疾即發,夜坐略久,次日即昏倦。
晃以力加保養,不甚用功,以求無病無痛,上慰堂上之遠懷。
外間作文,求寫字,求批改詩文者,往往歷久而莫償宿諾,是以時時抱疚,日日無心安神恬之時,前四弟在京,能為我料理一切瑣事,六弟則毫不無能管;故四弟歸去之後外問之回信,家鄉應留心之事,有免疏忽發馳。
侄等近日身體平安,合室大小皆順。
六弟在京若勸其南歸,一則免告迴避,二則盡仰事俯蓄之態,三則六弟兩年未作文,必在家中、父親叔父嚴責,方可用功。
鄉試渠不肯歸,侄亦無如之何。
叔父去年四十晉一,侄謹備袍套一付;叔母今年四十大壽,侄謹備棉外套一件,皆一交一 曹西垣管回,服滿後即可著。
母親外褂並漢祿布裌襖,亦一同付回。
聞母親近思用一丫環,此亦易辦,在省城買,不過三四十千,若有湖北逃荒者來鄉,則更為便益,望叔父命四弟留心速買,以供母親叔母一之 使令,其價侄即寄回。
侄今年光景之窘,較甚於往年,然東支西扯,尚可敷衍。
若明年能得外差,或升侍郎。
便可彌縫。
家中今年季弟喜事,不知窘迫否?侄於八月接到俸銀。
即當寄五十金回,即去年每歲幾百金之說也。
在京一切張羅,侄自有調停,毫不費力,堂上大人不必掛念,謹稟。
(道光二十八年七月二十日)
【註釋】
1焦勞:操勞。
2劬:勞苦,勞累。
【譯文】
侄兒國藩謹此稟告
叔父母大人禮安。
十六日接家信兩件,其中父親的諭示一封,四弟信一封,九弟季弟在省的信各一封,歐陽牧雲的信一封,得以知道一切,祖父大人的病,沒有減輕,日夜勞心,父親和叔父辛苦的服侍,而侄兒遠離膝下,競不能出絲毫的力氣,整晚翻來覆去的想,實在一刻都不得安寧。
一江一 岷樵有信來,告訴我他已買到虎骨,七月份當會送到我家,用它熬膏,可以醫治痿痺病,不知真的送了沒有?
聽說叔父去年起公房,勞心勞力,盡心盡力經營,外面很堂皇,工程很堅固,花錢不過百千,而參觀的人都覺得三倍百千也不為過。
但由於焦勞大過分了,以致後為竟吐起血來,接著祖父又生病,勤懇的眼侍非常累。
而父親也在奉侍祖父的閒餘,管理家政,一刻也不休息。
侄兒心想父親、叔父兩位大人年紀一天天大了,一精一力也一天天老邁起來,正合適保養神氣,稍微休息,家裡的瑣細事務,可以叫四弟管,至於服侍祖父,凡屬勞心粗細的事,由父親、叔父親自擔任。
凡屬粗重的事,可以添一名雇工做,不夠還可雇兩個。
侄兒近年來一精一力一天天差了,偶爾用心多一點,癬疾便會發。
晚上坐得久了,第二天便感到疲倦。
所以努力保養身體,不很用功,以便求得沒有病痛,上慰堂上大人遠方懷念。
外面的人來求寫文章、題字、批改詩文的,往往很久都不能如願以償,因此,經常抱著歉疚,天天沒有心安神恬的時候,從前四弟在京,可以幫我料理一切瑣事,六弟卻毫不能管。
四弟回去以後,侄兒對於外面的回信和家鄉應當留心的事,不免就疏忽了。
侄兒等近日身體平安,全家大小都順遂。
六弟在京城,侄兒苦苦勸他回湖南,一是免得別人說我不知迴避;二是盡他上事堂上大人,下養兒孫的誠意;三是六弟兩年來沒有作文,一定要在家裡,父親、叔父嚴加督責,可以用功,鄉試他不肯回去參加,侄兒也不有辦法。
叔父去年四十晉一歲,侄兒謹備了袍套一付。
叔母今年四十大壽,侄兒謹備棉袍一件。
都一交一 曹西垣帶回,等守孝服滿之日就可以穿了,母親的外褂和漢祿布裌襖,也一起付回家。
聽說母親近來想雇一名丫環,這件事也容易辦。
到省城去買,不過三、四十千,如果有湖北逃荒的來鄉下,還會便宜些。
希望叔父叫四弟留心,迅速去買,以供母親、叔母的使喚,所需的錢侄兒立即寄回。
侄兒今年窘困的情形,還過於往年。
但東支西扯,還勉強可以敷衍過去,明年如能得一外差,或升侍郎,便可以彌補虧空了。
家裡今年季弟辦喜事,不知窘迫不?侄兒在八月接到俸銀,馬上寄五十金回家,就是去年我說的每年一百金的許諾。
在京城的一切張羅,侄兒自己調停妥當,並不費力,堂上大人,不必掛念。
侄兒謹稟。
(道光二十八年七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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