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話總龜
卷四十七
神仙門中
有逸士衣破襴衫,綠褲,黑束腰帶闊三寸,一腳著一靴,一腳跣行。
夏衣絮衫,冬臥冰雪,出氣如蒸。
自號藍采和。
嘗舞拍板歌於市曰:「踏踏歌,藍采和,世界能幾何?紅顏三春樹,流光一擲梭。
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紛紛來更多。
朝騎鸞鳳到碧落,暮見桑田生白波。
長景明暉在空際,金銀宮闕高嵯峨。」
曳長繩穿錢拖行,縱錢散不收。
後至濠梁飛昇,冉冉而去。
《續仙傳》
任生隱於嵩山讀書,夜有一女子來曰:「冥數合與子為姻。」
生意其異,乃拒之。
遂開簾而入,可二十許,冶容艷美,二青衣侍前,就案書一詩云:「我本籍上清,謫居游五嶽。
以君無俗侶,來勸神仙學。
三日當來。」
遂去。
生覽之愈疑妖怪,志不納。
又贈一篇云:「葛洪還有婦,王母亦從夫。
神仙盡靈匹,君意合何如?」
面牆不對。
女子再贈一首:「阮郎迷不悟,何處伸情愫。
明日海山春,彩舟卻歸去。」
出門冉冉飛望而去。
數月任大病,為黃衣吏攝去,來行十里,忽見幢節不絕,有女仙乘翠輦,侍從數千人。
黃衣吏曳任牆下避,仙笑曰:「嵩山薄命漢,汝數盡,更與三年。」
生果六十卒。
後詩為雷電取去。
盧肇《遺史》
洞庭賈客呂卿雲,以貿販雜貨逐什一之利,有羨施貧。
善笛,遇好山水即留。
中春月夜,泊君山,獨飲,持一杯弄數曲。
波上有漁舟冉冉而來。
乃一父老皤然。
賈置笛起立迎上舟,問所以。
曰:「聞子笛聲非凡,我是以來對數杯。
我少業笛,子有一性一可教。」
父老於懷袖間出笛三管,其大如合拱,其次大如常人所蓄,其小如細筆管。
卿雲請父老一吹,曰:「大者不可發,次者亦然;小者為子吹一曲,不知得終否?」
卿雲曰:「願聞其不可者。」
曰:「第一者對諸天帝合天樂,動天地,坼日月,五星失次。
第二者對洞府諸仙合仙樂,飛沙走石,百獸腦裂,幼稚震死。
第三者可與朋儕聽之,未知可終否?」
一抽一小笛,吹三聲,湖上風動,波濤洶湧,魚鱉跳噴,僮僕恐悚,君山鳥獸叫噪,舟楫大恐。
父老不復吹,引滿數杯,乃吟曰:「湘中老人讀《黃老》,手挼紫藟坐碧草。
春至不知湘水深,日暮忘卻巴陵道。」
又飲數杯曰:「明年社期君於此。」
遂棹漁舟而去,隱隱沒於波間。
《博異志》
盧生、李生隱居太白山,讀書一習一 吐納。
李生不甘苦貧,訣別,一浪一跡江湖。
後之官漆園,人吏欺隱折官錢,羈縻不得東西,貧瘁日甚。
揚州阿師橋逢人草履布衫,視之乃盧生昔號二舅者。
李生與舅語,哀其襤褸。
盧大罵曰:「貧賤不畏,公棄身又有欠負,且被囚系,有面相見乎?」
李生厚謝之,二舅笑曰:「居處不遠,來日以馬來迎。」
至日晚果有人來云:「屈郎君。」
去來十里,朱門斜開,二舅出迎,雲冠霞帔,容貌光澤,侍婢數百人,燕饌名果不可紀。
求得一女子佐酒,善箜篌,容色極佳,上有朱字一行:「雲中辨一江一 樹,天際識歸舟。」
燕罷曰:「莫願作姻否?」
又曰:「所欠官錢二萬貫,請以拄杖往波斯店取錢,可從此學道,無自穢身。」
其年汴州行軍陸長源以女妻之,宛類盧舅北亭善箜篌者,箜篌有詩二句。
李具言舊事,女曰:「少年時因兄弟戲,夜乃作夢入仙宮,如公所言者。」
盧肇《遺史》
茅蒙字初成,華一陽一人也。
隱華山修道,當始皇三十一年九月十五日白日上升。
先是時有民謠曰:「神仙得者茅初成,駕龍上升入太清。
時下赤洲戲赤城,繼世而往在我盈。」
始皇聞之,問故老,曰:「此仙之謠。」
始皇於是有尋仙之意。
蒙之玄孫盈得道於金陵勾曲山上升,為東嶽上卿司命君太元真一人,居赤城,時來勾曲。
邦人改勾曲為茅君山。
《摭遺》
神仙門下
慶歷中有一閒人游岳,謁主簿郭及甫,既坐,視其刺乃羅道成也。
詢其鄉里,言郴州人。
及甫留飲,曰:「久思東州之遊,前日游太山已遍到佳處,旦夕回南方山。」
索紙筆為詩曰:「因思靈秀偶來游,碧玉寒堆萬疊秋。
直上太山高處望,根盤連接十餘州。」
後自和云:「水雲蹤跡自閒遊,夏谷一陰一寒冷勝秋。
猿鳥一性一情猶戀舊,翻身卻去海邊州。」
及甫不勝歎羨。
及去,令人送之,又得詩曰:「白騾代步若奔雲,閒人所至留詩跡。
欲知名姓問源流,請看郴一陽一山下石。」
後問郴人,有成真君觀,得道乘白騾行石壁上,其跡至今存焉。
《古今詩話》
唐子正著作,桂州人。
洽平中赴舉,至全州,途中雇一僕,負重擔健若飛羽,雖鞭馬疾遞,常去馬百步外,恐其逸去,遂遣之。
其僕即日自全州二千七百里日午已到唐州,留書驛吏曰:「候桂州唐秀才至,即投之。」
唐月餘到驛,驛吏出書,題云:「呈桂州唐秀才,歸真子封。」
唯一詩曰:「袁州相見又之全,不遇先生道未員。
大抵有心求富貴,到頭無分學神仙。
篋中靈藥宜頻施,鼎裡丹砂莫妄傳。
待得角龍為宴會,好來黃壁臥林泉。」
唐甚怪之,詰其狀貌,乃全州僕也,留書之日乃全州所遣日也,始悟其為神仙。
唐後為邕倅,熙寧丙辰,一交一 趾寇邕,唐遇害,乃詩所謂角龍也。
許宣平,新安人,常掛一花瓢及曲竹枝,每醉即獨吟曰:「負薪朝去賣,沽酒日西歸。
路人莫問歸何處,穿白雲行入翠微。」
好事者於洛一陽一同華間是處題之。
李太白見曰:「此神仙也。」
韋七七名文祥,周寶舊於長安識之。
及寶鎮浙西,七七忽到,召之,益加禮遇。
鶴林寺有杜鵑花,寺僧相傳雲貞元中外國僧自天台缽中以藥養其根,來植於此寺。
僧創飾花院,人或見女子紅裳艷麗,游於花下,俗傳花神也。
一日寶謂七七日:「鶴林寺天下奇絕,嘗聞『能開頃刻花』,此花能開赴重九乎?」
曰:「可也。」
乃前二日經鶴林寺宿,中夜有女子來謂七七曰:「妾為上蒼所命下司此花,非久即歸閬苑。
今為道者開之。」
晨起,寺僧訝花漸拆,至九日爛漫。
後為兵火,其花遂亡,信歸閬苑矣。
元真子張志和,會稽人,守真養氣,臥雪不冷,入水不濡。
顏魯公守湖州日,與賓客唱和為《漁父詞》。
志和曰:「西塞山前白鳥飛,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
斜風細雨不須歸。」
坐客歎服不已。
後果傳之。
相州棲霞谷有喬順二子服飛龍藥,二子十年不饑。
魏文帝詩曰:「西山有仙童,不飲亦不食。」
謂此。
俱同上
吳仁壁,關右人,學進士。
游羅浮洞,學《老莊》於張先生,得其大旨,辭歸謀入京取應。
先生曰:「觀子氣法可住此,吾授子長生之道。」
仁壁辭以老母缺甘旨,俟名遂身退,學亦未晚。
先生曰:「此去必遂其志,亦須早來。」
是年中第,入浙謁錢武肅,殊禮之,累辟入幕,堅辭不就,以詩謝云:「東門上相好知音,數盡台前郭隗金。
累重雖然容食椹,力微無計報焚林。
弊貂不稱芙蓉幕,衰朽仍慚玳瑁簪。
十里溪光一山月,可堪從此負歸心!」武肅復遣人請撰《羅城記》,仁壁堅不從。
武肅怒,沉於一江一 ,吳人惜之。
仁壁有一女,有《閒居詩》云:「為惜苔錢妨換砌,因憐山色旋開尊。」
又《贈道士》云:「五龍金角向星斗,三洞玉音愁鬼神。」
又《題罌粟》云:「蒲草薄裁連蒂白,胭脂濃染半葩紅。」
又《游法華寺》云:「高閣煙霞禪客睡,滿城塵土世人忙。」
建隆初,廣南劉隱遣中翁光普同禮丞寧昱就羅浮山設醮,醮畢,昱游諸巖洞至山頂,見一石門,有老叟衣薜蘿據門而坐。
昱問其由,雲是羅浮先生宅。
再問誰氏。
叟低聲對云:「吳先生也,名仁壁。」
言訖戶闔,了無所見。
其後或有人於羅浮、勾曲諸山見仁壁復引一十歲許女子,驗是其女也。
《雅言雜載》
有商客過海遇風,俄抵一所,門宇聳秀,珍器爛然,雲是樂天之居。
樂天聞之作二絕云:「近有人從海上回,海山深處是樓台。
中有仙龕開一室,皆言此待樂天來。」
又云:「吾學空門不學仙,恐君此語是虛傳。
海山不是吾居處,歸則惟歸兜率天。」
《古今詩話》
女真一錢氏二姊妹依止陶隱居誦《黃庭經》,即茅山燕洞也。
至今有紫菖蒲、碧桃焉。
其姊披白練衣,得道入洞,及女弟至則戶已扃矣。
淳化五年,夏侯嘉正與道士五人往彼投龍,是夜雷震,其洞復開。
有一吏深入,遇道士與林檎一枚食之,遂絕粒。
田霖作詩題之曰:「燕口龍泓氣象清,錢真此處有遺靈。
仙兄去後師猶在,女弟回時戶已扃。
雲片尚如披白練,泉聲長似誦《黃庭》。
碧桃花發菖蒲紫,留與人間作畫屏。」
同上
唐儀鳳中清城縣橫源翠圍山下有民王仙柯,服道士所遺靈丹,拔宅上升,已具《仙傳拾遺》。
蜀州僧中寤釋學道播於方州,偶於龍池山逢人精神爽朗,異於常叟,即王仙柯也。
寤公曰:「聞仙名已久,何幸相逢!飛昇之後,一胡一 為來此?」
仙柯曰:「吾等有靈藥,止能飛步。
今全家隱於後山,更修道法,遐舉之事,吾何望焉。
但長壽而已。」
寤公以詩贈之曰:「瞻思不及望仙兄,早晚遐飛入太清。
手種一株松未老,爐燒九轉藥新成。
心中已得《黃庭》術,頭上應無白髮生。
異日卻歸華表語,待教凡俗普聞名。」
自後不復遇。
葆光子聞於真一人曰:「世人學道資一丹一藥,聊固其命,何以修道,未得證就,避忌尤多。
三官巡邏,攝入鬼錄,所以頻改姓名,先用一屍一解。
然後棲止靈岳,進取上法,或五嶽授事,效職仙曹,優遊人間,或至千歲,功德升聞,即朝玉皇。
海岳之間往往遐舉者,世人無由知也。
今之初得道者,止於仙隱。
有騰空者,服金丹也。
遐舉之事,未可希望。」
《北夢瑣言》
伊夢,不知何許人,因夢兩日,遂立此名。
唐末不仕,披羽褐,遊山水,《題攸縣司空觀仙壇》云:「惟有松杉空弄日,更無雲鶴暗迷人。」
《題黃蜀葵》云:「露凝金盞滴殘酒,檀點佳人噴異香。」
在醴陵何氏家,一日別去,作詩附鐵匠回言在彼打劍。
何氏發其塚,棺空惟劍耳。
《青瑣後集》
陳純字元樸,莆田人。
因游桃源,中秋夜遇玉源、靈源、桃源三夫人。
玉源令純舉《中秋月》詩,純言一聯云:「莫辭終夕看,動是隔年期。」
桃源曰:「意雖佳,但不見中秋月,作七月十五夜月亦可。」
玉源因作詩曰:「金風時拂袂,氣象更分明,不是月華別,都緣秋氣清。
一輪方極滿,群籟正無聲。
曉魄沉煙外,人間萬事驚。」
靈源詩曰:「高秋渾似水,萬里正圓明。
玉兔步虛碧,冰輪輾太清。
廣寒宮有路,桂子落無聲。
吾館無弦彈,棲烏莫要驚。」
桃源詩曰:「金吹掃天幕,無雲方瑩然。
九秋今夕半,萬里一輪圓。
皓彩盈虛碧,清光射玉川。
瑤樽休惜醉,幽意正綿綿。」
玉源謂純曰:「子能繼桃源之什乎?」
純作詩曰:「仙源嘗誤到,羈思正蕭然。
秋靜夜方靜,月圓人更圓。
清尊歌《越調》,仙棹泛晴川。
幽意知多少,重重類楚綿。」
(同前)
太原王世寧自言籍系第十八洞玉仙人。
熙寧中以暴疾終於家,臨終作詩曰:「翠羽旌幢仙子隊,紫雲樓閣玉皇家。
人間風雨易分散,回首武陵空落花。」
(《青瑣後集》)
韓湘字清夫,文公猶子也。
落魄不羈,文公勉之學,湘曰:「湘之所學,非公知之。」
公令作詩以觀其志,詩曰:「青山雲水窟,此地是吾家。
後夜流瓊液,凌晨咀絳霞。
琴彈碧玉調,爐煉白硃砂。
寶鼎存金虎,元田養白鴉。
一瓢藏世界,三尺斬妖邪。
解造逡巡酒,能開頃刻花。
有人能學我,同共看仙葩。」
公覽而戲之曰:「子能奪造化耶?」
湘曰:「此事甚易。」
公為開尊,湘聚土以盆覆之,良久花開,乃碧花二朵。
於花間擁出金字詩一聯云:「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公未曉其句意,湘曰:「事久可驗。」
遂告去。
未幾,公以諫佛骨事謫官潮州。
一日途中遇雪,俄有人冒雪而來,乃湘也。
湘曰:「憶花上之句乎?正今日事也。」
公詢其地即藍關。
嗟歎久之,曰:「吾為汝足此詩。」
詩曰:「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一陽一路八千。
本為聖明除弊政,豈於衰朽惜殘年。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須有意,好收吾骨瘴一江一 邊。」
公別湘詩曰:「人才為世古來多,如子雄文世孰過。
好待功名成就日,卻一抽一身去上煙蘿。」
湘別公詩曰:「舉世都為名利醉,伊余獨向道中醒。
他時定是飛昇去,衝破秋雲一點青。」
《青瑣集》
賈師雄郎中治平中通判邵武,嘗收鐵鏡甚大,非常物也。
久欲淬磨,未得其人。
左右言近有回處士自言善磨鏡。
召至,風骨軒昂,非常人也。
出示之,仍以酒飲畢,堆藥鏡上,言藥少當自取之。
既去不回,詢其宿在太平寺。
留詩一絕而去曰:「手內青蛇凌白日,洞中仙果艷長春。
須知物外煙霞客,不是尋常磨鏡人。」
取鏡視之,藥已化去,所堆藥處一點,表裡通明如寒玉春冰。
又嘗有顧中謁故人季郎中至岳一陽一,投宿市邸唱新曲,有補鞋人問曰:「此何曲?」
中曰:「都下新聲也。」
其人曰:「吾不解書,子能為我書,當於此調頃一詞。」
中因為書之,乃今所傳《沁園春》也。
因問其姓,答曰:「生於山口,長於一江一 口,即今為守谷之客,姓名不知也。」
中翌日見太守言之,追不復至。
題詩一絕於邸中:「腹內嬰兒養已成,且居塵世暫娛情。
無端措大剛饒舌,卻入白雲深處行。」
中與太守深歎恨之。
山口守谷乃仙之姓並字也。
永叔登第後授洛一陽一節推,聖俞為洛一陽一簿,乃得友之初也。
一日同游嵩山佳處,相對吟醉,遂望四峰巨崖之上有丹書四字云:「神清之洞」,指示聖俞,聖俞曰不見。
洎告老歸穎,思前四字作一絕云:「四字丹書萬仞崖,神清之洞鎖樓台。
煙霞極目無人到,鸞鶴今應待我來。」
後數月薨。
並同上
有道人過沈東老飲酒,用石榴皮寫絕句壁上稱回山人。
東老送出門,渡橋不知所往。
或曰此呂洞賓也。
僕見東老子偕道其事,為和此詩。
後復與偕遇錢塘,更為書之。
回山人詩云:「西鄰已富憂不足,東老雖貧樂有餘。
白酒釀來緣好客,黃金散盡為收書。」
東坡和曰:「世俗那知貧是病,神仙可學道之餘。
但知白酒留佳客,不問黃公覓《素書》。」
「符離道士晨興際,華岳先生一屍一解余。
忽見《黃庭》丹篆字,猶傳青紙小朱書。」
「淒涼雨露三年後,彷彿塵埃數字余。
至用榴皮緣底事,中書君豈不中書?」
《東坡詩話》
劉跛子,青州人,拄一拐,每歲一至洛一陽一看花,館於范家園。
大范見之即與二十四,曰:「跛子吃半角。」
小范見時止與十金,曰:「跛子吃碗羹。」
以詩謝曰:「大范見時二十四,小范見時吃碗羹。
人生四海皆兄弟,酒肉林中過一生。」
張丞相召自荊南,時跛子與客飲市橋。
客起觀之,挽其衣使且坐飲,作詩曰:「遷客湖湘召赴京,輪蹄迎迓一何榮。
爭如與子市橋飲,且免人間一寵一 辱驚。」
余寓於興國寺,戲之詩曰:「相逢一拐大梁間,妙語時時見一斑。
我欲從公蓬島去,爛銀堆裡看青山。」
計其壽百四十五矣。
邸中無人識之。
《冷齋夜話》
周貫,不知何許人,自號木雁子,宿龍泉觀,半夜捶道士門,道士問其故,曰:「偶得句,當奉告。」
因吟曰:「彈琴傷指甲,蓋席損髭鬚。」
是夜貫以席自覆故耳。
至袁州,見市井李生秀韻,欲攜同歸林下,李嗜酒色,意欲無行。
貫指煮藥鐺作偈示之曰:「頑鈍天教合作鐺,從初三腳豈能行!雖然有耳不聽法,只一愛一人間戀火坑。」
尋死於西山。
將化,人問幾歲。
貫曰:「八十西山作酒仙,麻鞋糾斷布衣穿。
相逢甲子君休問,太極光一陰一不計年。」
後有人見於京師,附書於李生云:「明年中秋夕當上謁。」
至時,生以事出,貫乃以白土書門而去曰:「今年中秋夕,來赴去年約。
不見折足鐺,彈指空剝剝。」
李生竟折一足。
《冷齋夜話》
劉野夫留南京,久未入都,彭淵才以書督之,野夫答曰:「跛子一生別無道路,展手教化,三饑兩飽。
目視雲漢,聊以自誑。
元祐新年,被劉法師、徐神翁形跡得不成模樣。
深欲上京相覷,又恐撞著丈人涅陀佛驀被干拳濕踢,著甚來由。」
不羈如此。
嘗作長短句曰:「跛子年來,形容何似,儼然一部髭鬚。
世間許大,拐上做工夫。
選甚南州北縣,逢著處,酒滿葫蘆。
熏熏醉,不知明日,何處度朝晡。
洛一陽一花看了,歸來帝裡,一事全無。
又還與瓠羹,再作門徒。
驀地思量下水,糧綱上,蘆席橫鋪。
呵呵笑,睢一陽一門外,有個大南湖。」
有僧史宗著麻衣,加衲其上,號麻衣道士。
坐廣陵白土埭,謳歌自適。
一江一 都令檀祗與語,多無畔岸。
索紙賦詩曰:「有欲苦不足,無慾即無憂。
未若清虛者,帶索披玄裘。
浮游一州間,泛若不系舟。
要當畢塵慮,棲息老山丘。」
檀祗異之。
陶淵明記白土埭逢三異,比丘此其一也。
觀其詩句,脫一去畛封,有超然自得之氣,非尋常介夫所能作也。
並同上
崔中舉進士,道過巴陵,投宿市邸,歌《沁園春》詞。
洞賓適以補鞋隱市井間,質其所歌曰:「何曲也?」
崔曰:「東都新聲也。」
曰:「吾不解書,子為書吾詞。」
崔為書其詞曰「七返還丹,在人先須煉己」云云,崔問其姓名,答曰:「吾生一江一 口,長山口,即今為守谷之客,姓名不知也。」
崔翌日訪太守言之,曰:「此呂洞賓也。」
亟令召之。
叩其聲,應聲漸遠,再呼不應。
排戶而入,闃無人矣。
壁有詩曰:「腹內嬰兒養已成,且居城市暫娛情。
無端措大剛饒舌,卻入白雲深處行。」
崔與太守深歎恨之。
山口守谷,乃仙之姓並字也。
《青瑣集》
陳摶隱武當山,後居華州雲台觀,多閉戶獨臥,或累月不起。
周世宗召入禁中,扃戶試之,月餘始開,摶熟睡如故。
嘗對御歌曰:「臣一愛一睡,臣一愛一睡,不臥氈,不蓋被。
片石枕頭,蓑衣鋪地。
震雷掣電鬼神驚,臣當其時正酣睡。
閒思張良,悶想范蠡;說甚孟德,休言劉備:三四君子,只是爭些閒氣。
爭如臣,向青山頂頭,白雲堆裡,展開眉頭,解放肚皮,但一覺睡!管什玉兔東昇,紅輪西墜!」《談藪》
橫浦大庾嶺,有富家子慕道建庵,接雲水士多年。
一日眾建黃菉大齋方罷,忽有一襤褸道人至求齋,眾不之恤,或加凌一辱。
道人題一詞曰:「暫游大庾,白鶴飛來誰共語?嶺畔人家,曾見寒梅幾度花!春來春去,人在落花流水處;花滿前溪,藏盡神仙人不知。」
末書云:「無心昌老來。」
五字作三樣筆勢。
題畢,竟入雲堂,良久不出,跡之已不見。
徐視其字,深透壁後矣。
始知昌字無心乃呂公也。
眾共歎惋。
全州道士蔣暉,志行高卓,洞賓謁之,適蔣他出,洞賓題詩於壁曰:「醉舞高歌海上山,天瓢承露結金丹。
夜深鶴透秋空碧,萬里西風一劍寒。」
書云:「無上宮主訪蔣暉作。」
遂去。
暉歸,大驚曰:「宮字無上,呂翁也。」
追不可得。
率子連道士,衡山人,形容魁奇,發言孟一浪一,未始拘忌,而有膂力絕人,鄉中謂率牛子。
道路間人苦重,即代之,輕捷如飛鳥。
善修禳,皆應驗。
開寶中,暮冬大雪,子連下山旬日,不知所之。
有人自西靈觀出,見子連臥松徑,雪盛下,沒手足。
問之,言數日前從山下乘醉臥於此下,人皆異之。
獨住魏夫人觀三十年,寂無黔爨。
開寶中,閣長王舍人祐,奉詔禱南嶽,見子連,甚厚待,因為詩三絕並序:其一云:「下瞰虛空臨絕澗,上排煙霧倚山顛。
四邊險絕無猿鳥,獨臥深雲三十年。」
其二云:「古星當崖映日間,年年常伴白雲閒。
餱糧丹火何從出,四面無人見下山。」
其三云:「心意逍遙物莫知,山中山下識人稀。
想君絕慮離塵土,不是王喬即令威。」
興國中盛夏羽化。
有岳門般若寺僧紹能,自關右永興軍乾祐縣見子連,托伸意道眾。
《雅言雜載》
種放少與弟紋同謁陳希夷,宿戒廚僕曰:「來日有二客,一客飲於廊。」
及旦果至,唯邀放升堂,以一絕贈之曰:「鑒中有客白髭少,鑒外先生識也麼?只少六年年六十,此中一陰一德莫蹉跎。」
放都不之知,但屈指以三語授之曰:「子貴為帝王友而無科名,若寡慾可滿其數。」
放不娶不媵,年六十一。
《湘山野錄》
呂誨為御史,出知安陸。
一日燕坐,忽見一碧衣云:「不久玉帝南遊炎洲,命子隨行糾正群仙。
炎洲苦熱,上帝賜公清涼丹一粒。」
吞之若冰雪下嚥。
公頗異其事,亦與所親者言之。
不久公捐館。
朱明復登第,自湖北渡湘一江一 ,道見吏兵數百人前導,次見公乘玉角青鹿,左右皆青衣童。
明復拜曰:「公何之也?公其已仙乎?」
公曰:「吾侍上帝南遊,不得敘款曲。」
口占一篇為別云:「功行偶然書玉闕,衣冠無限葬塵埃。
我今從帝為司糾,更有何人直柏台?」
數日,聞公謝世。
《古今詩話》
熙寧中,一江一 南有李先生者,自號同客人,持蓑笠綸竿敲短板唱《漁家傲》,又為鳴榔之一聲 以參之,音清悲激,如在青霄。
其詞曰:「二月一江一 南山水綠,李花零落春無主。
一個魚兒無覓處。
風和雨。
玉龍生甲歸天去。」
人或與錢,不受;與酒即不辭。
以甲辰二月終,瘞之無一屍一,始悟同客者即洞賓也。
《青瑣集》
分類:未分類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