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志》第一百二十四回 汶河渡三戰黑旋風 望蒙山連破及時雨:大眾不知家中有何禍事,畢應元便即攜書一看,知是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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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第一百二十四回 汶河渡三戰黑旋風 望蒙山連破及時雨

蕩寇志

第一百二十四回 汶河渡三戰黑旋風 望蒙山連破及時雨

卻說雲天彪接到江南家報,拆看數行,立時暈倒。

大眾不知家中有何禍事,畢應元便即攜書一看,知是雲老太公於七月初七日仙逝之信。

一時眾人齊集上前,喚醒天彪。

雲龍在內聞報,飛速出來,一看書信,也即放聲慟哭。

天彪甦醒轉來,大叫道:「生不能奉事,殮不能憑棺,雲天彪萬死莫贖了!」大眾齊聲勸慰。

天彪號痛一番,飲泣一番,神氣稍定,與雲龍同取家報,重複從頭至尾細閱,方知子儀大公因年高頹熟,歿前三日神情微覺不適,忽傳集家人面諭道:「我夢不祥,去期將至,後事應得如何如何辦理,毋違喪制。

我有遺訓一通,可寄至青州毋失。」

天彪閱至此處,忙索信後,果有太公親筆一紙。

天彪持訓號哭,匍匐於地,泣血看視。

雲龍亦隨在後面,俯伏地上,拭淚同看。

只見上寫著:

「囑天彪大兒知悉:人誰不死。

我年老矣,死固其所。

況一生上不愧於國,下不愧於家,我死亦無遺憾。

願為我子孫者,居家則孝,為官則忠,勿隕家聲,毋墜我志。

至於毀身哀瘠,徒自傷懷,於九泉何益哉?況汝致身事國,此身乃國家驅馳奔走之身,若令哀毀廢沒,則上負乃君之知遇,即下負乃父之屬望也。

戒之!陳道子頗知自一愛一,是我之所最一愛一企者,為我道辭。

七月初五日,子儀特諭。」

天彪看畢,同雲龍一齊起來,又痛泣一番。

大眾又勸其仰承遺囑,不可過哀。

天彪即時將兵符印信交與總管傅玉護理,一面疊起訃狀,報知各鎮。

惟陳希真處,附寄一封專信,提及遺囑道辭之意。

這裡就都統制署內設座守孝,開喪致客。

各官員贈膊弔奠,絡繹不絕。

風會在清真營接到訃信,大驚,即時備下儀物,親來弔奠。

想起風雲莊聚首之情,不禁悲從中來,就靈前慟哭一番。

又慰勸天彪一番,仍回職守。

天彪開喪事畢,擇日率領雲龍、劉慧一娘一及眾眷,奔喪回江南風雲莊去了。

且說陳希真自那年汶河渡戰敗之後,回鎮休養訓練。

待至春和,陳麗卿養傷亦愈,惟真大義傷未痊可。

希真見自己乓馬一精一足,而新泰等處守禦得法,因與雲天彪商議亟肄多方之法。

年餘以來,雲陳兩處錢糧不費,兵甲不頓,又且小有斬獲,宋江早已被他溜得奔走疲乏。

這日,希真在署內後堂,祝永清、祝萬年都在。

希真正議致書與天彪,夾攻新泰,忽接到雲太公訃信,並知遺囑後提及道辭,不覺失聲慟哭道:「子儀叔,自那年風雲莊一別,不料竟成永訣了!」萬年、永清也都悲泣起來。

麗卿追想到風雲莊一番厚待情節,放聲慟哭。

因此父女二人索一性一想到逃難時的苦楚,不覺血淚並流。

希真道:「我為職守所羈,不能往吊,速備厚實禮儀,寫下懇切祭文,差人前去。」

麗卿道:「這個自然。

但我處先須設位祭奠。」

希真稱是。

當即遙向江南風雲莊,供立雲太公神位,三牲五鼎,虔備香燭,父女二人位叩祭奠,真所謂如喪考妣。

事畢,希真復集諸將商議道:「本帥初意,欲與雲統制夾攻新泰。

不料事出意外,雲統制丁艱回籍,我處失一幫手。

現在賊人盤踞新泰等處,已有年所,若不速行剿滅,必至養癰貽患。

看來此處,只有我們獨任其事了。」

眾將稱是。

當時便傳諭各營將弁,檢點軍士馬匹,一應糧草器械。

令方下,忽報護理都統制傅玉差人投信,希真即時拆看。

原來傅玉誠恐智謀不及天彪,與眾將商議,此番如欲興兵征討,究當請教老將,因此專信前來。

希真見信,便默想了一回,令來差且暫休息。

次早給與回文,信內言:「賊人泰安、新泰、萊蕪三處聯絡相守,勢難猝拔。

為今之計,請傅統制領重兵扼住秦封山、天長山等處,以便景陽兵攻取新泰。

如新泰收復之後,泰安、萊蕪勢孤,攻取自易也。」

差人領回文去訖,傅玉自然奉教而行。

這裡希真點齊景陽、沂州、猿臂、青雲四處大小兵將,乃是祝永清、陳麗卿、欒廷玉、欒廷芳、祝萬年、唐猛、謝德、婁熊八員大將,四萬人馬。

又移文至兗州鎮劉廣處,調真祥麟、范成龍二人,率領二千人馬,前來助戰。

擇日起行。

真大義上前稟道:「上年主帥屢次興兵,因系設計誘疲賊人,不是真廝殺,所以小將不從戎馬。

今主帥此番興兵,志在吞滅賊人,小將也願同去。」

希真道:「聞將軍傷未平復,如何去得。」

真大義道:「休管他,且去去看。」

希真躊躇一回道:「將軍臥病年餘,未曾一試臂力,今日何不且試試看。」

真大義欣然請令。

希真命取十六力硬弓交與真大義。

真大義接弓在手,盡平生氣力,開得大半,覺右臂痠痛異常,支持不得,撇弓在地,大歎道:「大丈夫生於聖世,不能報知遇之恩,慚恨已極。」

原來真大義那年在汶河渡與武松鏖戰之際,因急閃不迭,右肩受傷,百般調治,創口雖合,筋骨已損,竟不可用。

希真功慰道:「那年恢復兗州,全出將軍之力,將軍也不為無功於國了。

如今事已如此,也叫做無可如何,休要煩惱。」

真大義歎了口氣道:「罷了,魏先生與我同事,他功勞才智十倍於我,尚且退居山林,不樂仕進,我想望什麼。」

遂就希真前告退了原職。

後來希真替他表奏朝廷,給予都監半俸,養其終身。

真大義自此叩別了希真,拜辭了各將,竟奔九仙山,與魏輔梁隱居去了。

希真厚厚贈了資糧,灑淚而別。

言歸正傳,且說陳希真統領諸將兵馬,由景陽鎮浩浩蕩蕩向新泰進發。

起程了一日,正欲安營棲宿,忽報檢討使蓋天錫遞到通行文書一角。

希真即忙拆看,只見內開:「奉樞密院面奉聖諭,嗣後所有梁山大盜,就擒之日,訊系盜中頭目,一概隨地監禁,統俟巨魁獲到之日,以備獻俘」等諭。

這角文書,是通行各鎮、各地方衙門的,自然一體遵照。

陳希真領了此諭,便吩咐眾將努力擒賊,以副聖心。

次早拔寨起行,不日到了蒙陰。

早有嘍囉探了信息,飛奔泰安,報知宋江。

宋江自上年屢次奔命以來,這番聞希真又來,竟猜不出來意,只得飛速傳諭花榮,率領李逵、楊林、黃信,先行拒住汶河。

自己領魯達、王良、火萬城星夜奔命,到了汶河。

希真兵馬已在汶河南岸,又檄調召家村召忻、高粱、史谷恭、花貂、金莊,率領鄉勇齊來下寨。

西岸寨柵連雲,旌旗蔽日,夾河相拒。

足足拒了三日,並不開戰。

李逵大肆咆哮,對宋江道:「他不過來,我不過去,等到幾時?誰肯耐這股鳥氣!萬一等了幾日,這廝們又鳥躲了去,我們又吃他哄了,實在不甘心。

趁今日一直殺將過去,活捉那廝們來下酒!」宋江道:「你休亂說,陳希真那廝不是好惹的。

此刻他對岸列陣,三日不見動靜,不知又是什麼詭計。

我今番只有靜守,若直奔過去,必中其計。」

李逵不敢再說,忍了一肚皮氣,怏怏而退。

再說希真在營中,與祝永清商議道:「我與賊兵如此相拒,勝負難分,總須設計渡河決戰,方可成事。」

永清道:「昨晚卿姐想得一法,倒也用得。」

希真問是何計,永清道:「他說請岳父在此嚴守,小婿分兵暗地抄到渡尾,由顓臾嶺襲望蒙山。」

希真點頭微笑道:「若使吳用在彼,此計斷難行得。

如今彼軍幸無吳用,且差一精一細探子去汶河渡尾探看形跡,再定計議。」

永清稱是。

當時發探子去。

不一時,探子轉來回報,那裡毫無賊兵。

永清倒疑惑起來,道:「宋江智謀雖不及吳用,然何至疏虞如此,莫非另有詭計?」

希真笑道:「賢婿休用心過頭,反高看了這廝。

這廝不守此路之故,我曉得了:他被我多方所誤,待欲分兵四守,又恐我乘其力薄,用全力專攻一處,他卻抵禦不住,因此不敢兼管這路也。

總而言之,吳用不在營中,此路進去,必無妨礙。」

永清點頭。

當時希真派永清、麗卿、真祥麟、范成龍、花貂、金莊,領兵一半,悄悄前去。

麗卿得令,聞知竟用其計,大喜,便欲飛速進去。

永清忙止住道:「不可。」

當晚部署了人馬,三更時分,偃旗息鼓,直到渡尾,抄過顓臾嶺,約計行了數十里,果然無人知覺,漸漸到了望蒙山。

只見望蒙山燈燭輝煌,卻有賊兵把守。

原來宋江守汶河,花榮深恐望蒙山有失,便請了令,帶了魯達、王良、火萬城去守望蒙山。

祝永清見了,心生一計,便令軍馬火速進去,直一逼一山下,槍炮弓矢一齊驟發,仰山攻打。

花榮大驚,急忙督兵抵禦。

祝永清便差百餘名兵丁,詐作敗兵,直奔宋江營前,報稱望蒙山已失。

宋江聞報大驚,急今後隊改作前隊,令楊林先行,黃信護中軍,李逵斷後,飛速赴望蒙山救援。

又吩咐李逵道:「你後隊且慢動,使對岸不露消息。

若敵軍曉得我退,必然全師過渡,一時難御了。」

李逵道:「哥哥不要管他,我在後邊,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

他若敢追來,包一皮管你來一千死一萬,出出李伯伯的鳥氣。」

宋江再三叮囑休得鹵莽而去。

且說陳希真自遣永清等去後,約計永清兵馬將到望蒙山,料得宋江必然退軍,密令水軍探子偷渡彼岸,探看形跡,曉得賊軍業已拔動,惟留後隊緩行。

希真便率領祝萬年、欒廷玉、欒廷芳、謝德、婁熊、唐猛、召忻、高粱、史谷恭,人馬齊到岸邊,吶喊振天,只是不殺過河。

李逮見官軍不過來,便想道:「這廝一定見我走得慢了,所以不敢來追。

如今鳥耐煩和他等過去,不如我走得快些,讓他趕來,便好惡鬥一場。」

便傳令速退。

退不到數里,果見官軍飛流競渡,霎時間兵馬盈岸。

李逵大喜,急轉身狠命來戰。

此時天已大明,陳希真見是李逵,便教唐猛、召忻、高粱道:「你們三人快去,盤住這黑賊。

須依本帥之計,如此如此,今番定可生擒也。

但須先去其手中板斧,方可集事。」

三人領令前去。

希真便率領眾將豁地分為兩路,從李逵左右兩邊抄去。

李逵不省事機,只顧虎吼般迎殺唐猛、召忻、高粱三人。

希真兵馬已抄出背後。

此時宋江先行一步,與李逢中間脫節。

希真急令軍馬從中截斷。

宋江見希真兵馬已到,明知李逵失陷,不敢還救,便一直向望蒙山去了。

且說唐猛、召忻、高粱奉希真將令,敵住李逵。

召忻一馬當先,先與李逵廝殺,那唐猛、高粱都退去了。

李逵見對面只得一人,便抖擻一精一神,輪動雙斧,直劈召忻,召忻舉钂相迎。

兩個就在衰草地上,一步一馬,一來一往,一去一還,鬥了六十餘合。

這金钂使展開來,如一片黃雲;那板斧耍圓過去,如兩一團一白雪。

狠鬥多時,不分勝負。

召忻便詐作力乏,虛晃一钂,回馬而走。

李逢見他去了,略略站定,把上身衣服卸去,脫得赤條條的,提起兩一柄一板斧,如飛也似的趕上去。

只轉得一個林子,召忻早已不見。

急得李逵暴躁如雷,大叫道:「鳥賊那裡去了!」言未畢,只見背後一人狂笑道:「黑賊休急,俺等久也。」

李逢急回頭看時,正是唐猛。

李逵更不答話,劈面就是一斧。

不防唐猛一面銅劉早已捲到肋下,李逢急忙跳離數丈。

唐猛見李逵閃開,便舞動那面銅劉,旋風也似捲進去。

李逵大怒,輪起手中雙斧,直上直下,揮霍撩一亂的砍過來。

唐猛毫不怯俱,耍開那面劉,渾身上下化作一輪滿月,將李逵雙斧敵住。

氣得李逵舞著雙斧,急切沒砍處。

須臾間,那兩一柄一板斧,盤旋左右,也化兩條閃電。

此時斧光、劉光早已熔成一片銀光,不辨人影,但聞喊呼之一聲,震天動地。

只見後面一員女將,舞動雙刀,飛也似殺來,須臾衝到面前。

唐猛見是高粱,便將劉一閃,跳出圈子,讓高粱去戰李逵。

高粱輪著雙刀直取李逵,李逵雙斧、高粱雙刀扭合便鬥。

鬥到三十餘合,只見一片刀斧之光,飛騰穿插,變作四條殺氣。

正在狠命相撲,忽見召忻躍馬舞钂而來,大叫:「黑賊,你也好少息了!你那兵馬已被咱們殺完,你還要戀戰做甚?」

李逢大怒,翻身又鬥召忻。

召忻舞钂敵住。

那高粱更不住手,助召忻同戰李逵。

李逵成了幾合,托地跳出圈子,大叫道:「我也識得你們這班鳥賊,用車輪戰的法兒,想弄殺我!我如今也不要命了,你們也休想好好的回去!」說罷,舞動雙斧又殺入來。

只見唐猛從右邊捲舞銅劉,飛也似殺到。

唐李二員步將,勁敵相逢,作個正戰。

召忻、高粱兩馬盤住李逵的左右,策應唐猛。

李逢一人敵住三員上將,力氣雖乏,還能勉力招架。

高粱見他如此,想道:「此時若要傷他,卻也不難。

只是主帥務要生擒這廝,如何下手?」

便把雙刀一晃,縱馬而出。

召忻、唐猛盤住李逵。

李逵見少了一個對頭,略略放心,正在奮身鏖戰,不防著耍的一響,一飛刀正中右手背上。

李逵阿呀一聲,丟一了右手板斧,唐猛便乘勢旋轉一劉,捲過李逵後三路。

李逵急忙轉身,單只左手一斧,招架唐猛。

不防召忻一鏜,已捲進左脅,李逵急閃不迭,早吃那钂割開左腕,赤膊身上腕筋割斷。

李逵狂叫一聲,左手斧也摜去了。

唐猛撇了銅劉,忙將兩手叉柱李逵後頸,掀倒在地。

不防李逵飛起右腿,正中唐猛膝蓋。

唐猛急閃,把手一鬆,幾乎放起李逵。

召忻即忙下馬,撇了軍器,拘住李逵兩腳。

高粱也飛馬來助。

任李逵萬夫不當,到此也難為力,軍士們蜂擁而前,把李逵同野豬也似捆一綁牢緊,抬了去了。

召忻、高粱、唐猛各收了自己軍器,統領本部人馬,押了李逵正身,並群賊首級,緩緩的隨了大軍,去見希真。

且說希真自將兵馬截住宋江之後,宋江明知後隊有失,不敢轉來,只得直趨望蒙山,襲擊祝永清。

陳希真見了,即令祝萬年、來廷玉、欒廷芳去追擊宋江。

此時陳希真前面,是宋江的兵馬;宋江前面,是祝永清的兵馬;祝永清前面,是望蒙山上花榮的兵馬:四隊軍馬,五花三層價間錯著。

就中最吃苦的是宋江,夾在中層,左衝右突,廝殺不出。

這邊萬年及來氏弟兄縱兵掩殺,楊林、黃信二人一面迎敵,一面要保宋江,危急萬分。

陳希真已遣謝德從左邊殺來,婁熊從右邊殺來,希真同史谷恭分頭指揮,眾軍大呼衝殺。

花榮在望蒙山上,正策眾力拒永清,忽望見宋江被圍,大驚,急令魯達、火萬城領兵殺下山來。

祝永清急與陳麗卿、真祥麟、范成龍奮勇迎住,又令花貂、金莊去搶望蒙山。

花榮與王良將望蒙山死命守住。

魯達、火萬城在永清官軍隊裡亂衝亂突。

宋江在後面望見,便叫楊林、黃信奮力向永清一邊衝去,與魯達、火萬城會著了,一同奔望蒙山,花榮、王良接應上山去了。

當宋江衝突之時,祝永清見賊兵捨命死闖,忙命軍馬分開,讓出一條走路,放宋江過去。

宋江已過,便合兵追擊一陣,斬獲無數。

即將花貂、金莊收回本陣,與後面希真軍馬合在一處,就望蒙山下安營立寨。

唐猛、召忻、高粱押解了李逵獻上。

希真大喜,當時升帳計功。

這一戰,奪過汶河,擒獲賊人上將一名,斬首二千餘級,擒獲賊徒一千餘名,奪器械馬匹不計其數。

雖望蒙山未能奪得,賊人軍馬未能全覆,然此場戰功已非小可。

希真記功錄簿,慰勞三軍,一面將李逵釘入陷車,差營弁押解到沂州寄收府監,嚴行拘禁。

這裡三軍安營造飯,商議攻取望蒙山之策,慢表。

且說宋江上了望蒙山,方知望蒙山並不曾失,乃是為敵人所誤,又知李逢遭擒,大怒,叫:「眾兄弟兒郎休要息力,盡殺下山,決一死戰,奪這汶河北岸!」花榮忙諫道:「陳希真詭計絕人,未可輕敵,況我軍銳氣新挫,惟有堅守數日,再行設計報復。」

宋江那裡肯聽。

花榮再三苦諫,宋江只得忍了氣,依從了。

當時查點死傷,補緝隊伍,將望蒙山嚴行守住。

次早,陳希真果統大隊來攻望蒙山,宋江聽花榮之勸,堅守不出。

希真攻了一日,毫無破綻,只得收兵。

次日又攻,宋江只是不出。

接連攻了五日,不能取勝。

希真與永清商議道:「這廝堅守不戰,如何是好?」

永清道:「我去攻他,他死守,我為其難;他來攻我,我力戰,我為其易。

須得誘他來擊,方為上計。」

希真點頭道:「甚是。

但誘他的法,總不出於大激其怒而已。

賢婿可想得一激他的法麼?」

永清沉吟道:「宋賊此刻恨我已極,但用其深仇之人以激之,必然盛怒而來。」

希真道:「我亦想得一法。

昨晚接到青州傅總管軍報,知青州、馬陘等處兵馬已出。

我們這裡不如遣人辱罵他一場,卻詐作退兵,使他又疑我是亟肄多方之法,必然盛怒而來。」

永清稱妙。

希真便叫麗卿進帳,授了密計,吩咐如此如此。

麗卿道:「孩兒理會得。」

當時帶了五百名一精一兵,驟馬直到望蒙山來,高叫:「宋江瞎賊,出來說話!」宋江大怒,即刻點起三百名親兵,護送出營,大罵:「賤人來此何干?」

麗卿在馬上大笑道:「瞎強盜,你還不曾死麼?上年新泰、萊蕪奔得好有趣,如今我們又要去了,特來通報你一聲,快回去守泰安去,這個地方冬季一定再來。」

宋江不聽則已,一聽此言,不覺三一屍一神炸,六竅生煙,大喝道:「小賤人安得胡言!你老頭子如果好漢,不要再走,好歹大戰一場。

如再躲來躲去,便比狗彘不如。」

麗卿大笑道:「瞎賊,不要誇口了!我還未曾動手,你這裡一員上將李逵已經獻上來。

若再戰一戰,連你瞎賊的一性一命也難保得了。

我老實通知你,這番我是特來誘你出來。

你若害怕,不敢出來,便吃我白罵一頓,我就要走了。」

說罷,帶轉馬頭便走。

宋江氣得腦門幾乎炸破,叫道:「我怕你不是人!」便將望蒙山上兵馬盡數點齊,惡狠狠殺下山來。

麗卿回頭見賊兵已潮湧般下來,曉得銳不可當,便不敢使一性一邀擊,飛速奔回大營。

希真已將兵馬拔退,麗卿也隨同走了。

宋江兵馬殺到營前,見希真營前一無人馬,只是闉上旌旗插滿,靜蕩蕩一聲息全無。

宋江便傳令殺進營去。

花榮忙諫:「深恐有詐,不可逞忿中計。」

宋江那裡肯聽,三軍一齊吶喊,殺進營內,竟是空營,賊軍一齊吃驚。

宋江忙令四邊探看,不見一個伏兵。

只見中軍帳前懸著一匹白布,上有大字數行道:

「陳希真謹奉勸宋公明:貴寨被困有年矣,本根重地,心腹大患,何故棄而不顧,尚戀戀於此數邑之地耶?希真不忍乘人於危,勸公明大宜慨然割一愛一此地,速救本源。

若猶忍而不捨,大禍必至,數萬雄師盡折於外,毫無補救於本寨,亦非計之得矣。」

宋江看罷,倒也怦然動念。

忽想起麗卿辱罵情形,重複大怒,便催軍馬殺出營後,追擊希真,道:「休教那廝白手走了,好歹要與他混殺一場。」

三軍得令齊起,殺出後營,又追上十餘里。

希真軍馬已在岸邊背水佈陣。

只見真希軍馬分為三隊:希真橫矛立馬,親押中軍,麗卿當先為前部先鋒,謝德、婁熊二將分護左右,一字兒儘是紅旗;左軍乃是欒廷玉率領,欒廷芳為副將,一字兒儘是青旗;右軍乃是召忻統領,高粱為副將,一字兒儘是白旗。

端的旌旗嚴整,盔甲鮮明。

軍中大將個個全裝披掛,佩帶軍器,立在陣前,威風凜凜,等待廝殺。

宋江見了這樣軍容,方知他志在廝殺,並非退兵,心中暗地叫苦道:「這番我又中他計也。」

既已到此,不得不戰,便將軍馬也分為三隊:宋江、魯達領中隊,黃信領左隊,楊林領右隊。

佈陣畢,將要出戰,宋江叫花榮密議道:「我不合逞一時之忿,不聽賢弟之諫,以至於此也。

我看這賊道詭計,必是又去奪望蒙山。

我此刻若即速分兵去保望蒙山,必然疑亂軍心,弄得人人顧後,廝殺不力,大非所宜。

若不救望蒙山,我進退無路了怎好?」

花榮道:「不妨,小弟分兵一半回去,只說去抄襲敵人右路,卻令軍士不知不覺,忽到望蒙山罷了。」

宋江稱是,急令花榮、王良、火萬城帶兵一半去了。

這裡宋江傳令三軍,奮勇開戰。

三軍得令,吶喊齊出。

希真見宋江躊躇良久,然後出戰,便曉得其氣已餒,即將此意宣諭三軍,一齊出陣迎戰。

麗卿當先搦戰,魯達飛禪杖出來敵住麗卿。

二人一大奮神威,狠鬥六十餘合。

謝德、婁熊兩騎飛馬驟出,不助麗卿,直取宋江。

宋江大驚。

魯達急忙撇了麗卿,轉救宋江,轉身敵住謝德、婁熊。

麗卿見了,便驟馬直取宋江。

楊林在右隊,急忙來救。

欒廷王驟馬飛出,一錘過去,楊林閃個不及,頭顱上正著,腦漿迸裂,死於馬下。

賊軍大驚。

架廷芳已驅左軍掩殺賊人右軍,召忻、高粱也驅右軍掩殺賊人左軍,賊人一大亂。

宋江急得面如土色,幸喜魯達一枝禪杖,一面敵住麗卿,一面兼戰謝婁。

殺氣影中,禪杖一閃,謝德翻身落馬,婁熊驚退,官軍亦稍卻。

宋江方得收集軍馬,急忙飛逃,希真已約全軍追來。

宋江急逃,希真急追,追上十數里,直到望蒙山下。

只見花榮已與祝永清、祝萬年等兵馬大呼廝殺。

宋江見了,便急忙迎上去。

原來花榮方到望蒙山時,祝永清兵馬也正到望蒙山下。

花榮忙令王良領兵先去佔住山頂,誰知永清一見花榮,便也速令唐猛領兵去占山頂。

當時王良與唐猛在山頂上廝殺,花榮、火萬城與永清等在山腳下廝殺,山上山下,苦鬥不解。

花榮正在惶急,忽見宋江到來,便與宋江合兵一處,急忙上山去會王良。

永清見了,也即便招呼希真,一同上山去接應唐猛。

官軍、賊軍一齊都在山上。

宋江兵馬已大半帶傷,廝殺不得,花榮也獨力難支,只得一齊從望蒙山北面奔落山下去了。

希真、永清合兵一處,佔住了望蒙山,就在山上安營立寨。

原來望蒙山在新泰城東南,離城四里,山高五里,實為新泰保障。

希真奪了此山,心中大喜。

當日三軍在山上休息,無話。

那宋江同花榮等逃過了望蒙山,到了新泰城下,李俊、歐鵬、穆洪出來迎接。

宋江喘一息方定,收集敗殘人馬,正要入城,猛想此城保障已失,如何守得,便對花榮道:「我今番要與陳希真拚命了,今日可將受傷力乏的軍士挑開,另選一精一銳的補數,明日就攻望蒙山。

若奪不轉望蒙山,誓不為人!」花榮道:「哥哥請從長計較。」

宋江道:「此番非我愎諫,這望蒙山既被希真奪去,新泰如何可保?今城中糧草器械,雖然備足,但保障已失,那廝曠日持久與我攻圍,大非妙事。

如今我也急切無計較處,只有乘這廝新得此山,安排未定,我便盡力攻之。

我細細想來竟無別法,賢弟如有妙計,小可無不樂從。」

花榮無話可答,宋江主意遂定。

到了黎明,宋江部署人馬,領了花榮、歐鵬、王良、火萬城四籌好漢,一萬人馬,直到望蒙山下。

宋江叫軍士一齊辱罵,叫希真下來廝並。

永清對希真道:「瞎賊此來,必因我奪了他險要,他曉得退守必至坐困,所以情急求戰也。

但拚命而來,其氣甚銳,我們且堅守以避之。」

希真稱是。

當下便傳令堅守,不許出戰。

宋江攻了一日,希真不出,宋江忿忿而返。

到了次日,宋江又來討戰,希真只是不出。

第三日,宋江怒氣填胸,一定要大廝殺一場,又來山下討戰。

希真笑著對永清道:「這瞎賊叫罵了三日,可憐喉嚨都干了,今日准了他罷。

我今日與他廝殺一場,若是我勝,便可直一逼一城下;若我不勝,便退保此山,左右無妨害也。」

永清稱是,便道:「請泰山保守此山,俟小婿下山去,與他小耍一陣罷了。」

希真依言,便命祝永清、陳麗卿、祝萬年、欒廷玉四員大將,領兵一萬,殺下山去。

永清到了半山,見宋江軍馬一逼一近山腳,便大叫:「宋公明,你太不曉事,既要我下來廝殺,為何不放片戰場與我?」

宋江一聽此言,便揚眉答道:「你要下來,我便讓你。

你若欺人,便不是人。」

永清笑道:「我值得欺你!」宋江便將軍馬約退。

永清等四人領兵下山,就在山下紮住陣腳。

兩陣對圓,鼓角齊鳴,一聲吶喊,祝永清倒提方天畫戟拍馬先出,高叫:「對陣誰人出馬?」

花榮挺槍而出。

兩人更不敘話,舉器便鬥,戰場上一戟一槍,來來往往,鬥到四十餘合。

麗卿挺著梨花槍出來,直取花榮,替回永清。

麗卿與花榮兩馬盤旋,兩槍捲舞,戰夠多時,歐鵬見花榮不能取勝,便拍馬挺槍來助花榮。

麗卿不慌不忙,一枝槍敵住花榮、歐鵬。

這邊奕廷玉見了,也提槍躍馬去助麗卿。

戰場上四條槍神出鬼沒,虯舞龍飛,化作一一團一殺氣。

兩陣都暗暗喝彩。

那邊王良看夠多時,更耐不得,便托戟在手,驟馬奔來,替回花榮。

宋江見了,便叫火萬城也去替回歐鵬。

火萬城挺戟便出,兩戟兩槍,飛花滾雪價往來廝並。

麗卿統計前後,已戰經二百餘合,生恐馬乏,便一抽一身回陣。

奕廷玉一技槍敵住火王兩戟,轉戰不衰。

兩陣戰鼓振天,喊聲動地。

宋江見欒廷玉槍法神明變化,火王兩個敵他一個,兀自遮攔多,攻取少,正想再著人去幫,只見對陣祝萬年已橫戟躍馬而來。

欒廷玉見火王二人本領不見甚高,便一抽一身而出,讓萬年且去廝並幾合再看。

萬年便挺戟向前,敵住火王二戟,大呼廝殺。

萬年擺開那枝畫戟,忽左忽右,迎敵火王;火王二人各奮一戟,左旋右轉,攢刺萬年。

戰到二十餘合,那三枝畫戟上的金錢豹尾幡,忽然攪作一處,各人都要傢伙使用,急切掙拆不開。

對陣小李廣花榮,卻看得親切,連忙將槍掛了,拈弓搭箭,拍馬向前,拽滿雕弓,覷定萬年咽喉颼的一箭射去,喝聲著。

看官須也識得花榮弓箭不比尋常,今射萬年咽喉,又復覷得親切,豈有不著之理。

當時那枝箭去萬年咽喉也只不過一尺光景,前回陳麗卿射宋江時幸有黃信在旁救護,今日萬年卻並無那個救護他,然則萬年一性一命怎好,且待下回交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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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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