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志》第七十三回 北固橋郭英賣馬 辟邪巷希真論劍:希真道:「請教。」兩個說道:「衙內夜間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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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第七十三回 北固橋郭英賣馬 辟邪巷希真論劍

蕩寇志

第七十三回 北固橋郭英賣馬 辟邪巷希真論劍

卻說孫高、薛寶當時上前說道:「衙內還有一件事求懇,提轄切勿推卻。」

希真道:「請教。」

兩個說道:「衙內夜間對我等說,提轄這般仁德君子,實在少有,衙內情願過房與你老人家做個乾兒子,萬勿推卻。」

陳希真道:「阿也,什麼話!諒陳希真是何等樣人,雖是稍長幾年,與太尉廝熟,此時貴賤懸殊。

雖是衙內雅一愛一,不怕辱沒,太尉得知,須任陳某無禮。」

衙內道:「家父處已稟明了。」

孫高道:「正是太尉的主意。」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親隨早明晃晃的點起兩枝臂膊大的蠟燭,插在那帶來的台兒上,捧上畫桌來擺著。

希真那裡攔得住。

撥火棒便去拖過一張椅子,那愁太平便把陳希真推在椅子上按定。

高衙內跪下去便拜。

希真欲待回禮,吃兩個沒腦子幫住了手,實足足受了八個頭兒。

那麗卿立在屏風邊,光著兩眼看他們做作,呆默默地只不做聲。

那蒼頭、養一娘一都忍不住笑。

拜畢,陳希真道:「二位哥,這不是弄我,折盡了我的草料!說不得,我兒過來,同哥哥廝見了。」

麗卿走到中間來,同高衙內又拜了四拜。

陳希真讓了坐一位,麗卿去老兒的肩下坐了,蒼頭、養一娘一送茶過來。

希真吩咐蒼頭:「快去叫個皰丁,整頓酒筵。

倘來不及,酒樓去做些現成湊上,色一色都要美好。」

高衙內道:「恁地要費事!」卻坐著不起身。

蒼頭去巷口皰丁家轉了回來道:「今日大好日,皰丁不得空,不在家裡。」

希真道:「只好委麴酒樓上去胡亂搬些來罷。」

希真道:「我記得衙內今年好似二十九歲了?」

衙內道:「舊年孩兒曾對干爺說過二十八歲。」

希真道:「衙內長你妹一子十歲。」

衙內道:「如此說,賢妹是十九歲了。」

陳希真道:「雖則衙內大十歲,看去卻與小女差不多,全不似三十光景。

畢竟富貴人家,安養得好。」

高衙內道:「孩兒那有賢妹這般後生。」

孫薛二人道:「卻真是差不多。」

只見陳麗卿緩緩立起身,對父親道:「孩兒沒事進去罷?」

希真道:「你進去不妨,各位處告了。」

麗卿又都道了萬福,冉冉的往屏風後轉去了。

養一娘一也隨了進去。

高衙內那雙眼睛直送進去。

少頃,酒保挑了酒席,送到後面去。

蒼頭安排搬來。

那衙內兩個親隨也來相幫伏侍,擺桌凳,安杯莇。

陳希真苦苦的勸衙內坐了首位,孫高第二,薛寶第三。

輪流把盞,吃了兩三巡。

希真只將素酒相陪,自有幾種蔬菜。

衙內道:「爹爹真不開葷麼?」

希真道:「我昨日說過的,要到月盡夜。」

兩個矮方巾起身告辭道:「小可委實要到親戚處賀喜,不能奉陪。

衙內在此寬用杯不妨。」

希真已知其意,假留了一回,送出門去。

轉身來,高衙內已出席候著。

希真一隻手挽著衙內的手,一隻手拍著他肩道:「我的兒,我怎想有這塊福氣!如今已是一家人,進到裡面去何妨。」

便叫把酒席移到後軒去,吩咐養一娘一:「一發請姑一娘一出來陪哥哥。」

高衙內聽見這一句,好似啞子掘著藏金,心裡說不出的歡喜。

只見養一娘一伏侍麗卿出來,高衙內又唱個喏,麗卿又道個萬福。

希真笑道:「家無常禮,只管文縐縐的幾時了!」遂自己居中坐了,教女兒伺衙內對面坐了。

養一娘一來斟酒。

高衙內亦不敢十分多看,只是左一眼右一眼的飄過去,險些兒把魂靈飄落。

麗卿有時眼光同他撞著,只不怎麼。

高衙內問道:「西門外鴛鴦嶺好景致,賢妹去過否?」

麗卿道:「不曾。」

衙內道:「那裡有個天妃廟,近來桃花盛開,干爺何不領賢妹去耍子?」

希真道:「家裡無人,老漢不十分教他出門。」

衙內道:「耍子何妨。」

那衙內想不出的話去逗引麗卿開口,麗卿只答應了便住口,再不多說。

希真去陪他說些閒話。

看看下午席散,高衙內只得動身,卻又坐下,吃兩杯茶。

外面親隨也吃了酒飯,備好了馬。

希真送衙內出來,親隨也來講了飯。

希真叫蒼頭把自己燭台來替換了,將那原來的燭台交還親隨帶回。

希真道:「容日來謝太尉。

今日初次,不便留你,下次就在老漢處歇宿都不妨。」

衙內道:「爹爹不要反勞,孩兒不時的會來。」

高衙內上馬去了。

附近的鄰舍有幾個識得的,都說道:「這老兒從新顛倒,這般舉止!花枝般的女兒,豈不吃他勾一引了?」

那陳希真進來,叫把兩枝大燭移到後軒吹滅了,看著女兒長歎一口氣道:「我只因勢力不敵,故此降志辱身,求個出路。

只是委曲了你,多受幾日腌臢。

我成就了都菉大法,皆你之功也。」

麗卿道:「爹爹休說這般話,孩兒夜來原說已都依了。

只要爹爹安穩,就是那廝有些長短,我只捺著便了。」

希真甚喜,道:「好孝順兒子!我計必成。

但只是家中只得一匹川馬,臨走時還少一副腳力。

我亦時常頭口行裡去留心,不是擠不得銀錢,實在好的絕無。」

麗卿道:「只好再商。」

卻說高衙內得意揚揚回到殿帥府前,孫高、薛寶已在那裡等著,拱手道:「衙內恭喜!」衙內大笑。

一同進府,到書房裡都坐下,孫高道:「衙內,我這計如何?如今這人怕不是衙內的!」高衙內道:「計便有大半靈了,只恐求親時他卻推阻,豈不是加倍的陪了吃虧。」

孫薛二人齊說道:「沒事,那老兒卻不比得那年張教頭。

你看他方纔的那些言語,卻十分迎著來。

我看他已是千肯,只不好自己開口。

我這邊若一去說,必成無疑。

卻不可太說得驟了。

衙內不時的去溫一存著,不可冷落。

太尉處便趁早去稟知,恐那老兒早晚來謝,弄得兩不鬥頭。」

衙內道:「說得是。」

當晚衙內就去見了父親,把這節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高太尉道:「你這廝想不到的去做!陳老希雖則起先同我認識,他不過一個退休的提轄,你卻去拜他做老子,又要他的女兒,少不得又是討來做正,無故撳我同他做親家公。

況且你左弄一個女一娘一,右弄一個女一娘一,還怕不夠。

勸你不如省些一精一神,斷了念罷!」高衙內磕頭禮拜道:「我的爺,斷得來時,孩兒早自斷了,只是那人委實的可人心坎兒。

爹爹這一次與我作成,下次就有好的也不敢再要了。」

太尉道:「我不是意懶,你記得那年為林沖的老婆,費盡多少心血,只一場空。

陸謙、富安的老小,現在還養著。」

衙內接口道:「不,不,這陳老希不似那林沖,他已千肯,只要父親一說便成了。

只不可就說。」

高太尉道:「我見他時,只謝過寄你。

至那親事,你自去說。

做不成時,休來纏我。」

衙內道:「只須父親如此。」

當夜無話。

次日,陳希真換了在家眼色,騎了女兒那匹川馬,叫個馬保兒招呼著,到殿帥府來拜謝。

適值高大尉伺候官家大閱,不在府裡。

希真等他不回,只得留下帖兒,囑咐了言語,與衙內相見了。

衙內道:「正要到干爺府上來。」

當時款待了酒飯。

希真辭歸,將錢開發馬保兒,便問那保兒道:「我要買匹好馬,但一時好的難遇,你可曉得那裡有?」

保幾道:「今日聽得他們說,北固橋郭教頭昨日死了,他有匹棗騮好馬,有名喚做『穿雲電』,因無喪葬之費,聽他一娘一子說要賣。

小人亦曾見來,果然好馬。」

希真驚問道:「莫不是郭英教頭麼?」

保兒道:「正是他。」

希真歎口氣道:「我卻知道那郭英是個好漢,端的好武藝,年紀又不大,家裡又貧,妻兒又弱,並未發跡,怎麼就死了?他坐下的馬,怕不是好的,不知此時賣去否?」

保兒道:「這卻不知。」

希真道:「你少待,同我走遭。」

希真忙去後面,叫麗卿取出銀子,只揀一大包一皮,不必稱,取來揣在懷裡,叫保兒領路,一口氣奔到北固橋郭英家。

卻是幾椽平屋,只聽那郭英的一娘一子在裡面冷清清的哭。

陳希真進去,叫一聲:「郭大一嫂!」那一娘一子收淚,抱著個孩子出來,見了問道:「丈丈府上何處?尋誰說話?」

希真道:「小人姓陳,住在東大街,素亦認識郭大哥,不知怎的不在了?」

一娘一子道:「便是撇得好苦。

丈丈到寒舍何事?」

希真道:「聽說郭大哥有匹坐騎,不要了,要賣,可有此事?」

一娘一子道:「有的。」

希真道:「可賣去否?」

一娘一子道:「先夫未死的前兩日,便放信出去。

至今莫說買,看也不曾有人來看。

還有幾個看也不曾看見,先說道這馬不值甚錢。

奴氣不過,將來拴在後面,不去問人賣。」

希真道:「小人委實要買,肯出價錢,可叫小人看看否?」

一娘一子道:「在後面,請進來看,不妨。」

希真叫保兒外面坐地,跟那一娘一子進裡面天井內看時,吃那一驚,只見那馬拴在槽邊,垂著頭啃那蹄子。

希真把他週身相了一相,問一娘一子道:「為何餓得他這般瘦?」

一娘一子道:「便是先夫在日,雖甚一愛一惜,亦有時不能餵飽他;及至病重時,那裡有心理會到他,所以落了膘。」

希真又去看了看牙齒,道:「你要賣多少銀子?」

一娘一子道:「不瞞丈丈說,說價也由我討,只奴是本分人,老實說與你,先夫病重時,並不說落價錢,只對奴說:有識得的,便賤些也賣了;倘不遇著識貨的,情願沒草料餓死了他,也不賣。

前日有一個人勸我賣與湯鍋上,說倒有五七兩銀子。

吃我發揮他一頓。

今丈丈真個要買,隨你自說罷。」

希真道:「我說不要怪。」

一娘一子道:「何怪之有!」希真委實看得那馬合意得緊,便脫口說道:「與你一百兩足色紋銀何如?」

一娘一子暗驚道:「卻不道還值這許多,落得再要些。」

便道:「一百兩少些,求加加。」

希真道:「竟是一百二十兩。」

一娘一子忖道:「再不賣時,恐決裂了。」

遂問道:「丈丈,你端的買這馬去做甚?」

希真道:「不瞞大一嫂,我有個兒子在南營裡做提轄,別的馬不中他騎,特訪聞府上這匹好馬,故而來買。」

那一娘一子道:「這般說,你只管將了去,銀子卻要好的。」

希真忙去斜對門錢鋪內,唱個喏,取出銀包一皮,央那朝奉天平上稱足一百二十兩,忙捧過來,交付一娘一子收了,便叫馬保兒入裡面去牽那馬出來。

那一娘一子收了銀子,見牽了馬去,想起丈夫在日,止不住那腮邊的淚,雨點般的落下來。

希真老大不過意。

一娘一子道:「丈丈,還有副鞍韉,是這馬上的,你一發買了去罷,省得在奴的眼角頭。」

希真去看了看,已是破的了。

希真道:「鞍韉我便不要,你如果嫌馬價少,我再添你些罷。」

說罷,去銀包一皮裡又取出十兩來重的一錠銀與一娘一子。

一娘一子那裡肯收,說道:「奴自己睹物傷心,並非嫌銀少。」

希真道:「把與郭大哥買陌紙錢,小官官買些飲食也好。」

便安在桌兒上。

又取了二十兩銀子,賞與馬保兒道:「你取了,不可這裡來討除頭。」

保兒接了。

一娘一子道:「那副鞍韉,便送與丈丈罷。」

希真道:「家裡自有。」

便唱個喏道:「小人告辭了。」

一娘一子抱著孩子回個萬福,道:「丈丈慢行。

孩兒有好日,必當補報。」

希真叫保兒牽馬先走,自己隨後隨著去了。

那四鄰看見的人都不信了,說道:「這老兒忒好癖,好道有些瘋了,擠一百五六十兩銀子,卻來買這麼一匹馬,馬肉只不過十六文錢一斤。

王老兒家那匹磨麥的騾子,買來時只十五六兩銀子,比他強壯得多哩!」卻說那一娘一子有了那些銀兩,便去央親族相幫,料理了丈夫的喪事。

將那副鞍韉,就丈夫靈前哭著燒化了。

不必題他。

且說那陳希真買了那馬,轉了個灣,找一個茶店坐下,把那馬拴在茶店門口,對馬保兒說道:「你自去罷,馬我自己會牽。

郭寡一婦家不許再去纏,我在這打聽。」

保兒應道:「小人不去。」

謝了謝,歡歡喜喜跑回自己家裡去了。

那希真吃了一回茶,又把那馬看了好歇,起身牽了回去。

兀自走幾步,回轉頭來看看。

到家門口,敲開門,自己牽人後面,拴在廊簷柱子上,叫一聲道:「卿兒,那馬我已買了來也。」

麗卿正在樓上,聽見這句,飛跑的下胡梯來,忙問道:「爹爹,馬在那裡?」

笑嘻嘻的到廊下來看了一回,十分歡喜,問道:「爹爹,多少銀子買的?」

希真道:「正價銀一百二十兩,又添了三十兩,共一百五十兩。」

麗卿連聲道:「便宜,便宜。」

希真道:「不貴麼?」

麗卿道:「不貴,不貴。

那匹川馬也是一百兩銀子買的,雖然好,那裡及得他來。

但不知幾歲口了?」

希真道:「我看過,八歲口了。」

又笑道:「你便恁的相得准,我且去箭園裡放個轡頭看,試試你的眼力何如?」

麗卿搖手道:「此刻還騎他不得。

此刻他正落膘,勉強騎必然騎壞,反不如那匹川馬。

待用好水草,好米料,將息他到十來日,再多溜他幾轉。

那時孩兒騎上他,出個轡頭來叫爹爹看。」

希真笑道:「恁地你倒好去做馬保了。

天晚了,我且牽到箭園馬房裡去,好好餵養。

我得這副腳力,緩急可靠矣。」

就把用剩的銀兩,仍交麗卿收好了。

自己牽馬到後面拴好,上了料,走出來。

只見蒼頭來回道:「高衙內來回拜……」說不了,那衙內已先進來,將著高俅的名帖,說道:「家父因官家議論討梁山的軍務,國事在身,不能親來,特著孩兒回拜。」

陳希真道:「什麼道理,反要衙內勞步,且裡面坐地。」

希真叫道:「卿兒,你的哥哥來了。」

麗卿在樓上應了一聲,好一歇,慢慢地走下來,相見了。

希真便以酒食相待,教女兒一同相陪。

說話間,高衙內看那軒亭一精一雅,稱讚了一回。

只見那壁上懸著一口寶劍,便問道:「這口劍可是賢妹的?」

希真道:「正是。」

衙內便要看,希真自去取來。

到席上看時,只見那劍靶上細絲絛結著,上面赤金嵌出「青錞」兩個字,靶上又墜著蝴蝶結子,雙歧杏黃回須卷一毛一獅子吞口,劍鞘上裹一著綠沙魚皮菜花鋼螭虎鉸鏈,上面有十四個字道:「秋水鋩寒鵜,虹光鍔吐蓮花質。」

也是赤金嵌的。

希真便把那口劍,一抽一出一段來與高衙內看。

只見那高衙內打了個寒噤,覺得那股冷氣夾臉的噴一出來,一毛一發皆豎。

看那鋒刃時,乃是四指開鋒,一指厚的脊樑,鏡面也似的明亮,遠望卻是一汪水,照耀得人的臉都青了。

連靶共重七斤四兩,長四尺二寸。

高衙內問道:「干爺,你這口劍是那裡買來的?」

希真道:「那裡去買,這是老漢祖上留下來。

這劍砍銅剁鐵,如削竹木。

我祖上隨真宗皇帝征討澶淵,帶去邊庭上,不知出過了多少人。

這劍歸家後,但逢陰雨天,他便嘯響。

老漢幼時聽得先祖說,那幾年這劍懸掛的所在,燈下往往見有人影立著,細看卻又不見。

又那嘯響時,往往躍出鞘外。

近年來想是那些一精一靈也漸漸銷散了,這些景象亦不多見。

我這個癡丫頭,就把他當做一性一命一般,放在他一床一里面,陪著他睡。

今日因鞘上有些損壞,方才修好了,所以掛在這裡。」

衙內道:「妹一子,你既這般好他,諒必舞得更好,便請舞一回何如?」

麗卿笑道:「刀劍是殺人的勾當,有什麼好看!」高衙內道:「好妹妹,不要著我吃碰。」

希真道:「我兒,既是哥哥恁地說,你就舞了一回罷。」

麗卿吃催退不過,只得立起身來,挽起袖子,去路裡一抽一出那口劍來,走下階簷,開了一個四門。

高衙內夾一著一雙眼,看著麗卿,連珠箭的喝彩。

麗卿舞罷,把來插一入鞘內,交付養一娘一捧去樓上收了,放下袖子,仍去坐了。

高衙內道:「端的舞得好。」

希真笑道:「衙內污眼。」

當時又吃了幾杯。

希真又引衙內到軒後看了一回,也有些假山湖石花木之類,右手一帶曲折遊廊。

天色已晚,高衙內辭了回去。

話休絮煩,自此以後,衙內日日到希真家來,時常送些衣服、玩好、飲食之類。

希真便將酒食待他,只陪住他,不去應酬別事。

衙內有時也歇在希真家,從不教女兒迴避。

那麗卿打起一精一神,只和親兄妹一般看承,片言微笑,都不苟且。

那衙內看得那麗卿吹彈得破的龐兒,恨不得一口水吞他下去,只礙著這老兒夾在中間討厭。

有時故意說些風話挑一撥,希真一面顧著女兒的顏色,一面把閒話架開去。

那麗卿只記著他父親吩咐的言語,捺住那股氣。

衙內只管去催孫薛二人來說親,二人只動衙內再寬耐幾日更好。

不覺已是八九日了,希真對女兒道:「我的都菉大法,又磨去了一大半日子,那廝卻不來說起親事,卻更妙。

再挨到幾日,功程圓滿,得空就走他一娘一。」

麗卿道:「孩兒也巴不得快快過去,實在受不得了。」

希真道:「好兒子,再是一兩日,你只推身一子不安,去迴避了罷。」

說著話,高衙內又到。

希直接他進來。

那衙內將著一塊碧玉禁步、一顆珠子,說道:「送與賢妹添妝。」

希真笑道:「怎麼只管要你費錢。」

叫麗卿謝了收去。

衙內道:「自家兄妹,謝什麼!」那一日,一大家說說笑笑,少不得又是吃酒。

剛至半酣,蒼頭進來回道:「外面張老爺來辭行,老爺說要會他,已請進廳上了。」

希真道:「我曉得了。

你只顧自去,我就出來。」

希真忙換了件道袍,說道:「你二人寬吃兩杯,我會客就來。」

吩咐養一娘一道:「你小心伏侍,不許走開。」

忙走出廳上去了。

那衙內見老兒已去,放心大膽,笑迷迷的只管訂住了麗卿看。

麗卿吃他看不過,也笑了,一面把頭低了去。

衙內吃他那一笑,弄得七魄落地,三魂升天,骨頭酥一軟一了。

一時色膽如天,便將右腳桌底下來勾麗卿的腳。

叵耐那張八仙桌子生得闊,麗卿那雙腳又縮在椅子邊,卻勾不著。

高內衙叫一聲:「妹一子,我和你到軒後假山洞裡去耍看。」

麗卿道:「不過如此,有甚好看。

哥哥自己也好去,並非不認得。」

衙內道:「聽得妹一子的箭園十分好,哥哥卻不曾見,何不領我去看看?」

麗卿道:「且待爹爹來,一同去。」

衙內見他只不動身,便對養一娘一道:「你去把酒燙燙來。」

養一娘一捧著壺道:「酒還火熱,燙他怎的!」衙內道:「妹一子,你的酒冷了,我與你換。」

一面說,一面把麗卿面前酒杯內的殘酒,搶來一飲而盡;去養一娘一手裡取那壺,花花花的滿斟一杯,先自己嘗了嘗,雙手捧與麗卿道:「妹一子,你嘗嘗哥哥的這杯熱酒。」

那麗卿已是坐不穩了,又吃他這一撥,那裡再忍得,便霍的立起身來,那兩朵紅雲夾耳根泛上來,恨不得一把抓來摔殺他;轉一念,記起父親的千叮萬囑。

只得捺了又捺的捺下去,走去外邊那椅上坐著,低了頭只不做聲。

衙內覺得沒趣,只顧吃酒,還只道他怕羞。

希真送那客去了,急轉後軒,只見女兒坐在一邊,衙內獨自吃酒,見希真來,起身道:「干爺請坐。」

希真道:「我兒,何不陪你哥哥吃杯,卻在外邊坐地?我兒,哥哥已是一家人,不要只管這般生刺刺地。」

麗卿半晌說道:「哥哥要與孩兒把盞,不敢當他的,故而讓開。」

說罷,仍起身入席。

麗卿道:「爹爹,哥哥說要到箭園裡去耍子。」

希真道:「最好,我們何不就移杯盤到箭廳上去。」

三人正要立起身,只見蒼頭來稟道:「太尉府裡差一個體己人來,請衙內快回去,說有要緊事。」

希真道:「既然尊大人有正事,衙內且請自便,過日再見。

那箭園內桃花還未謝哩。」

衙內道:「孩兒也不吃飯了,就此告辭。」

希真送了衙內轉來,問女兒道:「方纔那廝可說什麼?」

麗卿搖著頭道:「不說甚。

方才廳上什麼客,爹爹去陪這半日?」

希真道:「就是到沂州府去的那張百戶,我托他帶那信。

我兒,將來那廝再來,你竟迴避罷,我有話支吾。」

卻說衙內回去,老子前去完結了那件事,便自去叫孫高、薛寶兩個到面前道:「我要死了,看來這命不久矣!」孫薛二人道:「衙內怎說這話?」

衙內道:「這話,這話!你兩個全不替一我分憂。

他索一性一不肯,我也斷了念。

許多日子,只叫我去幹嫖,引得那雌兒睡夢裡都來纏我。

我沒處消遣,只好把家裡的這幾個來熄火,卻又可厭。

正是吃殺點心當不得飯!魚兒掛臭,貓兒叫瘦。

你兩個到底怎地?」

兩個沒腦子慌忙說道:「衙內息怒。

並不是我二人不當心,只是這節事,不得不如此長線放遠鷂兒。

今衙內這般說,我二人便去,管取成功。」

衙內道:「好呀,我平日又不待你們錯。」

那衙內覺得小一便處有些濇痛,到裡面去了。

這兩個沒腦子,飛也似的到希真家裡,見了希真。

希真問道:「二位少晤。」

兩個齊說道:「正是多日不來親近。

今日一則來侯候,一則有件正經事。」

希真道:「什麼事?」

二人道:「替今一愛一姑一娘一說一頭媒,不知肯俯允否?」

希真笑道:「感謝二位。

想二位說的,諒必不錯,但不知是那一家?」

孫高道:「提轄試猜猜看。」

希真把眼泛了一泛,笑道:「我怕猜不著。

莫不是我那乾兒子仰之彌?」

二人呵呵大笑道:「你老人家真是神仙。

便是這頭親事何如?」

陳希真道:「我聽說衙內已有兩房正室夫人,卻又要小女做甚?」

孫高道:「提轄聽稟:那衙內雖有兩房正室,他卻頂著三房香火。

太尉是第二房。

那兩位一位是大房的,一位是三房的,只有太尉這第二房,還不曾定.提轄若肯俯允,令一愛一便是太尉的親媳婦,比那兩位不同,但不知尊意若何。」

希真道:「實不瞞二位說,這頭親老漢甚是願意,但與太尉貴賤不敵奈何?」

孫高道:「提轄休說這話。

太尉與提轄心腹至交,豈可因貴賤而論,只求台允,太尉那有不喜。」

希真道:「如此說,深仗二位大力。

但只是老漢尚有三件事,並非勒掯。

若太尉依得,莫說這個丫頭,便是十個女兒,我也送上。

如不能依,休怪老漢執拗,卻是不肯。」

孫薛二人道:「請教。」

希真道:「一件是不必說,太尉定依得:我老漢又無男兒,只靠這個女兒,衙內既與我做女婿,便要他把我做親爺看待,我後半世就靠著他。」

孫薛二人道:「這事不難。」

「第二件,小女雖是第三次進他的門,聞知得衙內就要銓選知府,那副恭人紫浩,卻要先把與小女。

第三件,老漢姓好靜養,太尉那後花園內的那座虛明閣,須要送我安居。

這三件事,若半件兒不依,體提。」

孫薛二人商量道:「這事我們難好做主,且去稟過太尉定奪。」

二人辭去,對衙內說了。

衙內歡喜得個獅子滾繡球,便道:「有何依不得,有何依不得!只是一件事,我在這裡不樂。」

二人問道:「甚事?」

衙內道:「那雌兒的臉好像撒過霜的,裝呆搭癡,恐他不省得風一流,取來卻不淘氣。」

孫高道:「非也。

衙內你不曉得,他是清白人家女兒,那肯同那三瓦四捨的奉迎。

他既與你做夫妻,自然又是一樣。

衙內,女一娘一們須要這般穩重的好。」

衙內便引他二人同去稟了高俅。

高俅道:「那兩件都應了他。

只他要我的虛明閣,且去虛應著,等過了門再商。」

衙內大喜,便叫孫薛二人去回報了希真,「就在他那首選日子,我在這裡等信。」

二人去了兩個時辰,轉來道:「事已妥洽。

那陳老希說道,日子太遲,恐怕天熱;太近,他又要趕辦些妝奩,揀定了四月初四日下聘,初十日合巹。」

高俅道:「如此甚好。

到底你們兩個會幹事。」

叫備酒筵,先謝二位大媒。

當日高俅叫衙內陪他二人飲酒至夜,二人謝了歸家。

不說那薛寶,單說那孫高,吃得酩酊爛醉,回到家裡。

方才坐下,蒼頭稟道:「大老爺回來了,方才到得。」

孫高聽得,一個攏踵立起來道:「快請來敘話。」

原來那孫高排行第二,他還有個哥子,叫做孫靜。

為人極有機謀,渾身是計,又深曉兵法,凡有那戰陣營務之事,件件識得。

只是存心不正,一味夤緣高俅,是高俅手下第一個蔑片。

凡是高俅作惡害人之事,都與他商量;但是他定的主意,再無錯著。

因此高俅喜歡他,提拔他做到推官之職。

他卻不去就任,只在高俅府裡串打些浮頭食,詐些油水過日子。

高俅也捨不得他去。

京城裡無一個不怕他,都叫他做孫刺蝟。

那日因奉高俅的鈞旨,到歸德府公幹方回,天色已夜,不便進府。

當晚兩兄弟見了,各說些寒溫。

孫靜道:「近日高府裡沒甚事麼?」

孫高道:「沒甚大事,只是我今日與他兒子張了一頭雌兒,卻甚順利,一弄就成,少不得有些謝我。」

孫靜便問:「是誰家的?」

孫高把陳希真那節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孫靜聽罷,搖著頭道:「你且慢歡喜。

這事尷尬,其中必有詐,這是唱籌量沙的計。」

孫高沉吟半晌道:「這計我卻擬不出,莫不成叫他女兒做甚歹事害人?」

孫靜道:「他也不能害人,只不過高飛遠走而已。

你們空費氣力,張羅一番,吃人嘲笑。

且待我明日見高俅時,點破了他,再設一個法兒,管教他插翅也飛不去。

今日你醉了,且去睡,明日我對你說。」

不知孫靜定出甚計,且看下回分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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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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