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志》第九十三回 張鳴珂薦賢決疑獄 畢應元用計誘群奸:話說蓋天錫聞得張鳴珂說有智謀之士,急忙問

古籍查詢

輸入需要查詢的關鍵字:

《蕩寇志》第九十三回 張鳴珂薦賢決疑獄 畢應元用計誘群奸

蕩寇志

第九十三回 張鳴珂薦賢決疑獄 畢應元用計誘群奸

第九十三回 張鳴珂薦賢決疑獄 畢應元用計誘群一奸一

話說蓋天錫聞得張鳴珂說有智謀之士,急忙問是何人。

鳴珂道:「便是本府押獄司獄官畢應元。

此人足智多謀,也省得武藝,不在我二人之下,何不請他來商議?」

天錫愕然道:「我竟不知。

怪道常見此人一貌堂堂,儀表非俗,我已有五七分敬他,原來果是個豪傑。」

忙喚左右:「快取我名帖,請押獄畢老爺來。」

須臾,畢應元到來,當階聲喏施禮。

天錫忙答禮,請上堂來看坐。

應元道:「恩相在上,小吏怎敢坐。」

天錫道:「正有事請教,豈可立談。」

再三相讓,應元只得謝了,在側首斜著身一子坐下。

天錫將前情說了一遍,應元道:「詳報都省的文書去否?」

天錫道:「天使遇害的初報文書早已發了,捉到呂方一干人的文書還未去。」

應元道:「如此卻好。

這件不難;那呂方,梁山上失了他無所損,我等捉了他卻有害,小吏愚見,放了他去。」

天錫、鳴珂都道:「是何言也!這廝是有名劇賊,此案的要緊把鼻,如何放得?」

畢應元道:「相會容稟:放了無害,只是有個放法。

昨日見那日方伴當內,為首的名喚錢吉,是個嘍囉頭兒。

小吏見那人色厲膽薄,其餘三十五人更是無用之物。

相公若依小吏時,但用一番犬伏窩之計:待小吏先去私和那廝們打成一路,與他一同私逃,卻在東門外埋伏人馬,連小吏一齊捉下。

卻不要去提呂方。

卻將小吏同那廝們一處監下,小吏自有方法去漏他的真情實話來。

那時相公再提出來審問,小吏便是老大一個把鼻,那廝們賴到那裡去!解上都省,只說就捉得這干人,不必說到呂方,也見得相公能辦事。

那邊宋江得了呂方,必不加兵於此地。

豈不兩全其美?」

天錫、鳴珂都喝彩道:「此計大妙。」

畢應元道:「還有一件事稟知相公:那武一妓一也有些下落了,那廝實是梁山上賊徒,男扮女裝。」

天錫驚問道:「足下何處採訪得?」

應元道:「有一雲陽驛掌內號的驛使在此。

此人複姓鍾離,雙名復環。

本是獨龍同祝家莊人氏,也曾在小吏家做過幾年莊客。

夜來是他來報,說道認識來接天使的呂方,是宋江身邊之人,還有同是一般的一個人姓郭,卻不見同來。

比後看見那武一妓一,確是那姓郭的嘴臉,那聲音舉動毫忽無二。」

鳴珂道:「他卻從那裡認識?」

應元道:「我也這般問他,他說當年梁山滅了祝家莊,曾教他父親俵散糧米,他也在內相幫,廝伴了五七日。

只這二人在宋江身邊寸步不離,所以認得廝熟。

又說彼時,只見眾人都叫他郭將軍,卻不知他是何名宇,不知怎的反是他害了天使。

小吏見他如此說,已留下他在外面伺候,相公可喚他來細問。」

天錫聽罷,對鳴珂歎道:「仁兄真料事如神也。」

又對應元道:「足下之計甚妙,明日我便當廳簽發,將這干人與你管押了,便好就中行一事。

城中引兵埋伏,就請都監梁橫去。」

只見鳴珂起身道:「何必去請梁橫,多的驚人動馬,卑職不才,願去幹這勾當。

東裡司數百名弓兵,都是卑職心腹,不致走漏消息。」

天錫道:「仁兄去更好,如要體己公人,我這裡盡有,不必東裡司去調。

畢押獄之言,我已盡悉,不必再喚鍾離復環進來,事成之後,多賞他些金帛便了。」

當時商議定了,已是下午時分,張鳴鳳畢應元都辭了出去。

ˍ

天錫升廳,教把梁山遞呈人帶來。

那戴宗懷著鬼胎上廳來,下面跪了。

天錫吩咐道:「你梁山要釋放呂方回去,此事我專不得主,日後都省問本府要起人來,教本府如何回報。」

便將宋江呈尾批判道:「爾梁山已知招安,只合在山寨恭候綸音,無端遣人迎接,殊屬多事。

今天使遇害,凶人未獲,爾所遣之人在場,合與應訊人等,同赴都省,候朝廷明降,不得擅請釋放。

原呈擲還。」

又教取十兩銀子賞與戴宗,道:「我也久慕宋公明是好男子,待他受了招安,再與他相見。

你可速去。」

戴宗見知府不肯放還呂方,卻又如此和顏悅色,明知求也無益,只得領了回批、銀子,謝了知府去了。

天錫又教傳呂方上來吩咐道:「宋江來求釋放你,非我不容情,因你是此案要證,不爭放了你,教本府如何回話。

我想你等眾好漢,雖未接到恩詔,朝廷已降恩光,你到了都省,不到得治你叛逆之罪。

只要辨得明白,洗脫了身,那時或放你回去,或先留你在省,我你都沒干係。」

便喚押獄畢應元吩咐道:「呂方這干人,在班館內狹窄,你領去管了,須要小心。

我也素一愛一他們梁山上的好漢義氣,你休得苛虐他們。」

畢應元領諾,當廳將呂方一干人,並監冊簿子,領了下去。

天錫見他們都下去了,暗笑道:「此計雖瞞不得吳用,若弄這班男一女,卻值什麼!」遂退了堂。

卻說畢應元將呂方一干人帶回司獄衙署,點過了名,監在一處。

公人領呂方到那一個所在,呂方看時,雖是幾間小屋,卻也乾乾淨淨,比府行裡班館強多。

當時眾人安放鋪蓋,正端整時,只見一個節級走來,說:「老爺吩咐,請那位呂頭領上去說話。」

呂方吃驚,只得隨了那節級,直到上房。

畢應元早已降階迎接,堂上酒筵已是擺好。

應元請呂方上堂飲酒,呂方驚道:「小人是階下囚犯,怎當恩相如此?」

應元道:「頭領休要過謙,只我小可雖是風塵俗吏,生平卻最一愛一結交江湖上好漢。

況頭領是忠義堂上來的,正有肺腑之談奉告,怎敢不敬。」

便喚左右:「取酒來!先立敬頭領三大勸杯,然後入席。」

呂方只得謝了,飲盡,告罪入席,坐下。

呂方心下狐疑,暗忖道:「他這些光景,莫非是知府教他來探我什麼口風,須留心應對他。」

只見畢應元慇勤相勸,呂方恐酒後失言,只推量窄,不肯多飲。

應元回顧那親隨道:「呂頭領的伴當們,款待酒食,你去照看,休教府街裡人曉得。」

親隨應了出去。

呂方又起身謝了。

應元議論些江湖上許多勾當,比較些槍棒法門,呂方隨口應對,卻處處留心聽著。

應元又問:「宋公明究竟怎樣忠義?久慕他是奢遮好男子,只是不能得見。」

呂方遂將宋江如何尊賢重士,如何仗義疏財,濟困扶危,如今只是替天行道,只等受了招安,報效朝廷,眾弟兄如何英雄了得,上下一心,同患同難,說了許多好處。

應元聽一句,點頭一句,聽罷,只是垂頭歎氣。

呂方道:「相公何故感歎?」

應元道:「我歎我沒緣法,不能到他那裡。

如能到得,便死也甘心。」

呂方道:「相公差矣。

小人等是出於無奈,相公是朝廷命官,又遇這等好上司,何犯著學我們!」應元道:「頭領還道蓋知府是個好人哩!」呂方道:「蓋知府這般仁厚,怎麼不好?小人被捉時,只道不知怎樣動刑,那望到如此恩待。

他捉住我們,也是有司責任,不得不然,也難怪他。」

應元看看左右,叫都迴避了,便走近呂方,耳邊低聲道:「你死在眼前了,為何還不省悟?」

呂方頂門上澆了一構冷水,忙立起身問道:「此話怎說?」

應元道:「你不要著慌,我細告訴你:蓋天錫那廝,他待你如此,不是好意。

他與陳希真最好,聞知陳麗卿刺殺天使,他卻都要推在你們身上。

捉到頭領時,便要嚴刑拷一逼一,反要在宋公明這邊追武一妓一的下落。

是小可恐頭領受屈,使個見識,稟道:這些賊骨頭,抵死不認,拷殺也是無益。

不如不去審他,只把口供文書做死了,一齊報解都省,劉彬、賀太平那裡拚用些錢,只照初供辦理,顯得太守能辦事。

呂方這些人,且用好飲食調養他,不要餓得難看。

蓋天錫都依了我。

頭領,小可這計,為要救你一時之急,希圖稍緩幾日,再設法救你。

不想又是那一個短命鬼,在知府前獻勤,他說既是口供都做死了,就將呂方一干人,本地先處了斬。

又恐上司批駁,叫我假和你通同,漏你們些機密事來做把鼻。

只待我去報了,不過明後日,就要將頭領主僕下手,都省上已差人去彌縫了。

那廝只顧自己沒干係,又要回護陳希真,行這沒天理的事。

卻不知小可倒真心要投大寨,奇逢偶湊,特將真情說與你。」

呂方聽罷,急得手足無措,見畢應元這般說,再不料是假,便雙膝跪下道:「救小人一命則個!公明哥哥遣小人來迎天使,實無他意,不料遭此奇禍,只求相公救命。」

應元道:「我也無法,除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設法放你走了。

只是怎生走得?」

正商議間,只見親隨報道:「有一位官人來拜見老爺,他不肯說姓名,說老爺一見自認得。」

應元道:「既如此,請客廳上坐,我便來也。」

應元便換了衣服,到客廳上來,見了那人,心中早已明白。

那人看著應元便拜,應元答禮道:「有何見教?」

那人道:「可借裡面說話。」

應元道:「有話此處說不妨。」

遂分賓主坐下。

那人道:「押獄休要吃驚,在下便是梁山上天速星神行太保戴宗的便是。

今奉宋公明哥哥將令,差遣前來,打聽呂方的消息。

誰知知府不明,反將他拿下,監在押獄這裡,一命懸絲,盡在足下之手。

在下不避生死,特來告知:若蒙救得呂方一性一命,不忘大德;倘有山高水低,兵臨城下,將至濠邊,打破城池,不問賢愚,一概難活。

久聞押獄是仗義好漢,無物相送,三百兩黃金在此。

倘若要捉戴宗,就此便請繩索。

好漢做事,你要躊躇,便請一決。」

應元聽罷,鼓掌哈哈大笑,道:「我道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值得這般大驚小怪。

只不過要放呂方,算什麼大事!你且把三百兩金子交與我,我便還你活活的一個呂方回梁山去。」

戴宗聽了,甚是疑惑。

應元攜著戴宗的手道:「院長且請裡面說話。」

一面口裡念誦著道:「江湖上都稱讚忠義宋三郎,果然名不虛傳。」

戴宗隨到裡面,與呂方相見了,說起知府不准呈狀之事。

呂方道:「院長不知,此刻知府尚要如此如此,害我等的一性一命。

幸虧畢恩公相告,方才得知。」

戴宗大驚道:「似此怎好?」

應元道:「事不宜遲,如今戴院長到此,正是天湊其便。

方才呂頭領既說院長神行法神妙,又能帶了人同走,你們二人何不先走了?」

呂方、戴宗同說道:「好是好,只是害累了恩公。」

應元道:「不妨事,我也久要投托公明哥哥,只恐貴寨不容。」

戴呂二人齊道:「仁兄說那裡話,公明哥哥一愛一賢重士,求賢若渴,巴不得英雄垂盼,現在招賢堂上又聚了多少位好漢,只恐仁兄不去。

只是仁兄如何脫身?」

應元道:「我有脫身之計,便棄了這官。

二位哥哥先請。

我的一切細一軟,都棄掉不要了,我有知府捕盜火籤在此,二位將了去,改作節級打扮,路上有人盤問,只說奉知府火籤緝盜。

我這衙門后土牆外面,是一條短巷,出巷便是東門大街,二位快走,只在一二里程外等我。

我還要設法救出這一干孩兒們一發來。」

戴宗道:「你怎生救他們?」

應元附耳低言如此如此。

二人一大喜道:「真是妙計。」

正說間,只見一個來稟道:「知府相公差人來問老爺話。」

應元大驚,忙將呂方、戴宗藏在側首套間內。

那人已進來了,應元出去見他。

呂方、戴宗隔板壁聽那人和應元好似分賓主坐下,從人遞茶上去,只聽那人問道:「呂方那干人監在何處?」

應元道:「都在外面一處監著。」

那人道:「知府相公吩咐之事,專等你回話。

今教我來催你,休要怠慢。」

應元答道:「方纔也盤問了一回,漏不出什麼來。

我想晚間把來灌醉了,只要將他山泊中的女將盤問一個真名姓來,使好做了。」

又聽那人道:「我也見那口供單上填的是什麼一丈青,只不知一丈青的真名姓。」

應元道:「既如此,我便盤他一丈青的姓名年貌便了。」

又聽得那人道:「押獄何故神色改變,聲音都發一顫,敢是有甚不自在?」

應元道:「便是,我一則為此事委決不下,恐怕誤了本府限期;二則實是身上有些賤恙。」

那人道:「既如此,押獄從容辦理,我去回知府話也。」

便起身去了。

應元送出去。

戴宗、呂方在房裡聽得,都面面相覷,吐吐舌頭。

應元轉身進來,呂戴二人問:「此人是誰?」

應元道:「是蓋天錫的心腹人。

休去睬他一娘一,我們走我們的。」

便將錢吉一干人都叫進來,說明了此計。

眾人只是磕頭。

應元便叫呂方、戴宗扮了節級。

戴親把那三百金子都付與應元道:「哥哥將了,我二人輕身好走。」

應元收了,便領呂戴二人到後園土牆邊,攝張梯子,爬上去看時,慚愧,牆外苦不甚高。

呂戴二人張見巷內卻好無人,先後跳下去。

包一皮裹、腰刀應元已隔牆擲出去。

呂戴二人拾來,背跨好了,出了巷,頭也不回,得命的一口氣奔出東門,到了一個涼亭子上坐下,已是申牌時分。

二人一面縛了甲馬,一面說道:「真難得這個畢押獄,如此仗義,山寨中又得一個好弟兄,我們在前面等他。

他脫得身,我們才放心同回。」

二人縛好甲馬,戴宗作起神行法來,騰雲架霧也似的去了。

卻說應元放了呂戴二人,暗地裡差人去報知益知府,便到前面去對錢吉等多人說道:「戴呂二位頭領已得命走了,此刻時候不早,我們也就動身。

我這裡有知府的信牌,將你五十餘人姓名開上,只說奉知府鈞諭,解你們到城外良安營管押。

我扮做押解官,你們都上了刑具。

待偏了出城,我已有心腹人在城外,雇下五七十頭口,騎了便飛奔梁山去。」

眾人都大喜。

應元將他們都上了鎖鐐,自己全身披掛,提了兵器,備了乾糧盤費,點起三五十做公的。

只見幾個親隨在那裡交頭接耳價議論,應元問何事。

親隨稟道:「方纔在府前,聽說知府相公捉著了那個武一妓一,原來是個男子假扮,都說那人姓郭,是梁山上的賊。」

應元偷眼看錢吉等人,俱備失色。

應元道:「此刻可審訊否?」

親隨道:「今晚都監相公請本府赴席,想是明日早堂審哩。」

應元道:「如此還好,若今日要審,來提呂方,豈不壞了?我等快走罷!」當時出衙門上馬,押解錢吉等一干人到城門邊。

城上軍官來查問道:「畢押獄解這干人那裡去?」

應元道:「奉知府相公鈞旨,解去良安營收管,明日起五更解去都省,有信牌在此。」

那軍官索取信牌看了,便放應元等出城。

那時已是黃昏,城門上攢點,將要關城。

應元帶了這干人出得城來,對錢吉道:「慚愧,卻逃出虎一穴一狼窩也。

待過了前面涼亭,人煙稀少,與眾位鬆了刑具,騎了頭口好走。」

眾人都似出了鬼門關,誰不歡喜。

剛走得一二里路,只聽得一片喊聲,路旁擁出一二百人。

為首那人身騎劣馬,手提大刀,全身披掛,正是張鳴珂,大喝:「畢應元,你領這干人想那裡去?」

應元道:「我奉知府相公吩咐,解這干人到良安營去,有信牌在此,你怎敢問我!」張鳴珂道:「胡說!現在你的家奴首告你通同梁山,放走呂方,又帶這干人私逃,知府教我來捉你,在此守候多時了,你辨到那裡去!」應元更不答話,拍馬挺槍來奔鳴阿,鳴珂揮刀來迎,那一二百人擂鼓吶喊。

錢吉等一干人只叫得苦。

應元、鳴珂戰了多時,鳴珂將應元擒下馬來,喝令綁了。

那些應元帶的親隨並做公的,都四方逃散。

錢吉等原帶著刑具,都走不動,不費擒捉。

便叫點齊火把,一齊解回城來,叫開城門,紛紛的解到府行。

此時哄動了曹州城,都說好端端的一個畢押獄,不知怎的疾迷心竅,同梁山上賊人私逃,如今吃拿了,眼見難活。

不多時,鳴珂將應元並錢吉等解入衙署,蓋知府已坐堂等候。

眾人紛紛的跪滿廳下,天錫見了畢應元,拍案大罵道:「你也有一命之榮,昧良至此,何故通賊造反?」

應元只不做聲。

天錫又駕道:「是我弄巧成拙,不合委你這廝。

你把呂方放走那裡去了?究竟是何意見?」

應元叩頭道:「恩相容稟:犯官……」天錫喝叫:「掌嘴!」左右答應一聲,卻不就動手。

應元忙改口道:「小人昔日曾受呂方救命之恩,今到此際,不得不救,一時膽大,將他放走了。

望恩相施恩,小人甘罪無辭。」

天錫道:「此等胡說,誰來信你!」便對鳴珂道:「此輩收在監牢裡終久不穩,本府主見,即時都綁去市心裡處決了,只留那扮武一妓一的郭賊頭解去都省。

這廝們不必細審了!」鳴珂道:「稟太尊:今日是國家景命,明日方可動刑。」

天錫道:「就是明日,且去收監。」

當時將畢應元並錢吉一干人,都是盤頭枷、觀音鈕、鬼吹一蕭、馬蝗絆,重重疊疊,鋃鐺鐐銬,結實枷鎖了,推入死囚牢裡章字號獄底,都上了匣一床一,收封好了。

卻故意將應元匣一床一同錢吉的廝並著。

收封放水都畢,籠門上了大鎖。

當牢節級牢子們都在外面安歇,牢門外四周圍提鈴喝號價守護。

那錢吉見了此等光景,又見應元認真放走呂方、戴宗,那裡料到是假,便歎口氣道:「我等死是分內,卻累了押獄官人。」

應元也歎口氣道:「莫非是幼數,只是我得見公明哥哥一面,便死也無怨。

今如此了結,為著甚來?」

說罷,哽咽了一會。

又問道:「我們山寨中頭領,有幾位姓郭的?如今吃蓋天錫捉住的是那位?怎麼武一妓一卻是他?」

錢吉停了半晌,答道:「押獄官人,老實對你說了罷,那是我們山上賽仁貴郭盛。」

應元故意驚道:「郭頭領何故刺殺天使?」

錢吉道:「天使怎說是他刺的?」

應元見他不肯說,正要設法再問,只聽那邊一個人道:「錢大哥,你也省說些罷!押獄官人雖是自己人,不爭被外人聽了,多惹是非。」

應元道:「我們眼見上天路遙,入地路近,可想活到明日此刻哩!我與眾位弟兄前生有緣,今世一處結果,但願來生仍聚一處。

左右不想活了,還怕惹甚是非,落得說說解悶。」

數中大半吃應元說得悲哭,錢吉歎道:「我們到底不知還有救星否?」

應元也歎道:「不怕眾位見怪,若是呂方不去,公明哥哥念弟兄之情,必來相救。

今呂方已去,眾位雖是他心腹體己,到底差了一層,他豈肯為我們這三五十人,興兵動眾!俗語說得好:一愛一將如寶,視卒如草。

我們一性一命決是無望。

況說明日就要處斬,即使公明哥哥肯來救,也趕不及。」

眾人聽了,大半失聲啼哭,小半長吁短歎,只叫罷了。

內中一人道:「你們休要鳥亂,錢大哥報個時辰來,我來佔個大六壬,看看吉凶,到底有無救星。」

眾人道:「正是,倒忘了你的課極準。」

應元道:「也不必占課,你們還有一線活路好走,只我是無望了。」

眾人問:「有何活路?」

應元道:「眾位不知,這蓋天錫與公明哥哥有殺兄弟的切齒深仇,一心要與俺山寨作對頭,只苦不知山寨虛實。

眾位既是公明的心腹人,何不投誠了,將山寨中不犯緊要之事。

呈明幾件。

蓋天錫必歡喜,留下你們一性一命,豈不免了殺身之禍。

眾位肯時,此地張孔目我最和他相好,知府又聽信他,我便替你們托了他照應。

只有我決無生路也。」

眾人歎道:「好怕不好,只是苦了押頭。」

應元道:「何謂押頭?」

眾人道:「官人不知,凡是宋大王的心腹伴當,都要有老小做當的,名喚押頭,倘若下山走洩山上機密,或投奔了別處,便將押頭盡斬,毫不寬貸。」

應元道:「如此卻也是難,只好由命罷。」

便不多說。

看官,但凡人到將死,誰不指望生路。

況這干人雖是宋江心腹,宋江覷待他們好,畢竟都是烏合之眾,那裡是孝子順孫,便當真大忠大義。

眾人被應元幾番言語,都有些心活起來。

錢吉便道:「只恐蓋知府未必真識得我,若真個識得我時,便與他出些力,也不枉了。」

應元道:「錢大哥如此一表人材,怕不動得知府。

只是山寨中機密事,也洩漏不得。」

錢吉道:「如某幾樁事,說也無害。」

眾人見錢吉鬆了口,便你一句,我一句,都吐些出來。

應元便乘機探問,郭盛與侯蒙有何仇隙,卻去殺他。

問到這裡,那眾人還有些遮掩。

應元故意發恨道:「叵耐郭盛這直一娘一賊,害了我等一性一命,誤了公明哥哥大事,怎肯與這廝干休。

明日法堂上,我一口咬定了他,叫這廝吃個魚鱗細剮!」眾人都道:「官人也錯怪了他,這也不干他的事實,是宋大王將令,教他如此行的。」

應元道:「豈有此理,我不信。」

錢吉道:「官人,你那知道,宋大王實是盼望招安,只因一奸一臣滿朝,官家蔽塞,深恐受了招安,仍遭陷害,那時虎落平陽,益發吃虧。

所以不得已,只好將天使害了,希圖再緩三五年,一奸一臣敗露,再受招安不遲。

殺天使一事,並非我廝瞞你,便是山上眾頭領也不得幾人曉得。

就是我們這幾人,也直到下了山寨,呂頭領悄悄知會的。

今官人活是我們會中人,死是我們會中鬼,說也不妨。

知府便不殺我們,也休要漏洩。」

應元聽了,暗暗點頭,又問道:「既要行此事,卻何故扮武一妓一?」

錢吉道:「陳希真是我山寨對頭,落得推在他身上。」

應元見題目正旨已漏到手,心中甚喜,又問些閒話,聽來已是四鼓,便合眼養神。

須臾天亮了,當牢節級等來開封放水都畢,忽聽一片吆喝道:「知府相公叫提梁山一干人犯聽審。」

只見無數提牢手撲進牢來,將應元、錢吉等人皆帶出來。

進得府衙,只見一個人出來傳話道:「相公鈞旨:只帶畢應元一人進去先審,其餘都押在儀門外伺候。」

提牢手一聲答應,便把畢應元腳不點地價抓了進去。

儀門卻就關了,許久不聽見裡面動靜。

錢吉等都魂魄不得歸位,不知凶吉何如,看那光景,又不像處決,沒處討問消息,都懷著鬼胎。

看來太陽曬下牆腳,忽聽大堂上雲板響亮,鼓聲傳出頭門,吹打三通,裡面一聲吆堂,只見呀的一聲儀門開了,裡面喝叫:「帶進來!」提牢手將錢吉一干人牽著進去。

只見儀門內兩旁邊槐樹陰下,排列著雄赳赳做公的,上面站的都是軍牢、皂隸、虞候、差撥,個個如狼似虎;又只見廳下階前,擺著胳膊粗細的夾棒、紫檀拶指、挺棍、腦箍、好漢架、美人樁、獨笏朝天、夜叉望海,種種狠毒刑具;又預備下薑汁、酒、醋、新汲冷水、藥材、童便,一切噴喚昏暈等物,看得令人魂銷膽碎。

只見正廳上三副公案,分明是森羅殿上閻羅天子:當中那公案上,明晃晃爛銀的籤筒筆架,旁邊架起敕印,一色都是大紅披圍;旁側兩副公案,一樣體面。

正中虎皮椅上,坐的自然是蓋天錫;左邊的便是巡政張鳴珂;只有右邊坐的那一位,更非別人,便是昨夜一處監禁的那個畢應元,已是冠戴的威威武武坐著。

眾人齊叫一聲苦,不知高低,方曉得著了畢押獄的道兒。

牢子將眾賊推在廳下跪了。

只見畢應元豎一起雙眉喝道:「兀那賊子們聽者!你們夜來那番話,我都一是一二是二的稟了相公,不曾捏誣你們半句,從實順了供罷。

你們鬼也鬼,吃了老爺的漱口水。

若牙磞半個含糊字兒,你們看那階下的傢伙,便教你們每件嘗嘗滋味,我卻不來奉陪了。」

眾人都目瞪口呆,做聲不得。

張鳴珂喝道:「還不快供,務要等刑法上身麼?左右準備著!」階下兩邊爪牙轟雷也似的一聲答應。

錢吉等見不是頭,情知賴不去,只得都從頭到底供招了,痛哭哀求道:「實不干小人們之事,相公可憐,只說別處得這真情,休題小人供招,免得老小受害。」

鳴珂將供單呈與天錫看了,天錫吩咐仍帶去監禁。

不說錢吉等都懊悔不迭,到了監裡,彼此互相報怨。

且說天錫審了這案,便起身向畢應元打了一恭,道:「此等重案,竟不煩一鞭一笞,便得水落石出,絲毫無遁,皆畢見之功也。」

應元拜道:「小吏皆仗恩相威福。」

無錫道:「只是無故累了畢兄,受此一通腌臢,本府實不過意。」

應元道:「為國家公事上,如何論得。」

天錫道:「雖如此說,禮不可缺,本府已備下了。」

便教將出來。

左右忙抬上花紅表禮,天錫當廳與應元簪花掛紅,親自敬酒三杯,吩咐將自己全副執事輿馬,送畢押獄回衙;又教兩班優人送去押獄行內,演戲解穢;又將酒食銀兩等物,賞了應元、鳴珂手下之人,及一切公人。

應元、鳴珂謝了退出,天錫然後退堂。

這裡開鑼喝道,鼓樂喧天,將畢應元從府堂上送歸衙署。

曹州合城軍民人等,方知是蓋知府用計,都喝彩讚揚不已。

次日,天錫復請鳴珂入署,商量道:「此案卷宗,我已教押司們連夜疊成,你看可著何人解往都省?」

鳴珂道:「此案事情重大,況且難保這廝們不翻供。

賀檢討是明白人,不用說了。

只是劉彬非賄賂不行。

卑職愚見,須得太尊親去,一者可以將細情面稟賀檢討,二者劉彬賄賂不足,也好求他商議。」

天錫道:「仁兄之言甚是,然我想畢應元亦須同去。」

鳴珂道:「卑職近聞亦有調動之信,想不久亦到都省,與太尊相見。」

天錫大喜,遂吩咐打造檻車,挑選公人,整頓行裝,帶印上省,委督糧通判代行公務,擇日起行。

鳴珂稟辭,仍回東裡司去。

到了這日,畢應元已準備好伺候太守同行。

兵馬都監梁橫來送,天錫囑咐道:「我不在此,一切事務,將軍格外小心。」

梁橫道:「此乃小將分內事,太守請無過慮。」

天錫辭了梁橫,即便起身。

只見天錫頭裹洋藍札巾,身披砌銀軟皮鎧,左邊跨一口浙鐵磐拔劍,右邊懸一根二十七節八楞銅鞭,穿一雙卷雲戰靴,坐一匹白額黃驃馬。

伴當們掮著那口薄刃厚背通天雁翎七寶刀。

端的人材出眾,相貌非凡。

畢應元將錢吉一干人都下了檻車,一齊起解。

眾百姓見天錫解這一干人赴省去,無不歡喜。

只因這一去,有分教:賢父母從此高遷,一方失怙;俗官員前來接任,百姓生災。

不知蓋天錫此去如何,且聽下回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共2頁 上壹頁 1 2 下壹頁
蕩寇志
結水滸全傳第七十一回 猛都監興師剿寇 宋天子訓武觀兵第七十二回 女飛衛發怒鋤奸 花太歲癡情中計第七十三回 北固橋郭英賣馬 辟邪巷希真論劍第七十四回 希真智斗孫推官 麗卿痛打高衙內第七十五回 東京城英雄脫難 飛龍嶺強盜除蹤第七十六回 九松浦父女揚威 風雲莊祖孫納客第七十七回 皂莢林雙英戰飛衛 梁山泊群盜拒蔡京第七十八回 蔡京私和宋公明 天彪大破呼延灼第七十九回 蔡太師班師媚賊 楊義士旅店除奸第八十回 高平山騰蛟避仇 鄆城縣天錫折獄第八十一回 張觷智穩蔡太師 宋江議取沂州府第八十二回 宋江焚掠安樂村 劉廣敗走龍門廠第八十三回 雲天彪大破青雲兵 陳希真夜奔猿臂寨第八十四回 苟桓三讓猿臂寨 劉廣夜襲沂州城第八十五回 雲總管大義討劉廣 高知府妖法敗麗卿第八十六回 女諸葛定計捉高封 玉山郎諸兵伐猿臂第八十七回 陳道子夜入景陽營 玉山郎贅姻猿臂寨第八十八回 演武廳夫妻宵宴 猿臂寨兄弟歸心第八十九回 陳麗卿力斬鐵背狼 祝永清智敗艾葉豹第九十回 陳道子草創猿臂寨 雲天彪征討清真山第九十一回 傅都監飛錘打關勝 雲公子萬弩射索超第九十二回 梁山泊書諷道子 雲陽驛盜殺侯蒙第九十三回 張鳴珂薦賢決疑獄 畢應元用計誘群奸第九十四回 司天台蔡太師失寵 魏河渡宋公明折兵第九十五回 陳道子煉鍾擒巨盜 金成英避難去危邦第九十六回 鳳鳴樓紀明設局 鶯歌巷孫婆誘姦第九十七回 陰秀蘭偷情釀禍 高世德縱僕貪贓第九十八回 豹子頭慘烹高衙內 筍冠仙戲阻宋公明第九十九回 禮拜寺放賑安民 正一村合兵禦寇第一百回 童郡王飾詞諫主 高太尉被困求援第一百一回 猿臂寨報國興師 蒙陰縣合兵大戰第一百二回 金成英議復曹府 韋揚隱力破董平第一百三回 高平山叔夜訪賢 天王殿騰蛟誅逆第一百四回 宋公明一月陷三城 陳麗卿單槍刺雙虎第一百五回 雲天彪收降清真山 祝永清閒遊承恩嶺第一百六回 魏輔梁雙論飛虎寨 陳希真一打兗州城第一百七回 東方橫請玄黃吊掛 公孫勝破九陽神鍾第一百八回 真大義獨赴甑山道 陳希真兩打兗州城第一百九回 吳加亮器攻新柳寨 劉慧娘計窘智多星第一百十回 祝永清單入賣李谷 陳希真三打兗州城第一百十一回 陳義士獻馘歸誠 宋天子誅奸斥佞第一百十二回 徐槐求士遇任森 李成報國除楊志第一百十三回 白軍師巧造奔雷車 雲統制兵敗野雲渡第一百十四回 宋江攻打二龍山 孔厚議取長生藥第一百十五回 高平山唐猛擒神獸 秦王洞成龍捉參仙第一百十六回 陳念義重取參仙血 劉慧娘大破奔雷車第一百十七回 雲天彪進攻蓼兒窪 宋公明襲取泰安府第一百十八回 陳總管兵敗汶河渡 吳軍師病因新泰城第一百十九回 徐虎林臨訓玉麒麟 顏務滋力斬霹靂火第一百二十回 徐青娘隨叔探親 汪恭人獻圖定策第一百二十一回 六六隊大攻水泊 三三陣迅掃頭關第一百二十二回 吳用智御鄆城兵 宋江奔命泰安府第一百二十三回 東京城賀太平誅佞 青州府畢應元薦賢第一百二十四回 汶河渡三戰黑旋風 望蒙山連破及時雨第一百二十五回 陳麗卿斗箭射花榮 劉慧娘縱火燒新泰第一百二十六回 凌振捨身轟鄆縣 徐槐就計退頭關第一百二十七回 哈蘭生力戰九紋龍 龐致果計擒赤髮鬼第一百二十八回 水攻計朱軍師就擒 車輪戰武行者力盡第一百二十九回 吳用計間顏務滋 徐槐智識賈虎政第一百三十回 麗卿夜戰扈三娘 希真晝逐林豹子第一百三十一回 雲天彪旗分五色 呼延灼力殺四門第一百三十二回 徐虎林捐軀報國 張叔夜奉詔興師第一百三十三回 沖頭陣王進罵林沖 守二關雙鞭敵四將第一百三十四回 沉螺舟水底渡官軍 臥瓜錘關前激石子第一百三十五回 魯智深大鬧忠義堂 公孫勝攝歸乾元鏡第一百三十六回 宛子城副賊就擒 忠義堂經略勘盜第一百三十七回 夜明渡漁人擒渠魁 東京城諸將奏凱捷第一百三十八回 獻俘馘君臣宴太平 溯降生雷霆彰神化第一百三十九回 雲天彪進春秋大論 陳希真修慧命真傳第一百四十回 辟邪巷麗卿悟道 資政殿嵇仲安邦結子 牛渚山群魔歸石褐 飛雲峰天女顯靈蹤附錄一:清咸豐三年初刻本序跋附錄二:清同治十年重刻本所增序跋附錄三:貫華堂本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第七十回結末校點說明
 
漢語學習
漢語文化
語言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