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志》第一百三十二回 徐虎林捐軀報國 張叔夜奉詔興師:此時宋江正失了二關,一聞此報,正是禍患頻乘,憂驚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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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第一百三十二回 徐虎林捐軀報國 張叔夜奉詔興師

蕩寇志

第一百三十二回 徐虎林捐軀報國 張叔夜奉詔興師

話說林沖失了濮州,呼延灼失了嘉祥,一齊奔回山寨。

此時宋江正失了二關,一聞此報,正是禍患頻乘,憂驚迭至,嘴裡叫不出那連珠箭的苦。

吳用及眾頭領都個個目瞪口呆,同知所措。

林沖、呼延灼一齊伏地請罪。

宋江略定定神,急忙扶起,道:「賢弟休如此說。

二位失了城池,便要問罪,我宋江失了泰安三城,向誰請罪?」

林沖、呼延灼都謝了,就坐。

宋江、吳用以目相視,想到外郡全失,雲陳兩處乘勢進攻,徐槐如當門巨虎,刻不容寬,真是急極萬分,計較毫無。

這晚宋江且教置酒,眾頭領相聚,大眾同吃悶酒。

席間,吳用說起兵卒潰散,大為不妙。

呼延灼道:「目下兒郎們不知怎的,不比從前。

即如我嘉祥,和官兵對陣的時節,看見勝仗,尚肯奮追;但只前陣一失,後面隨即慌亂,立時潰散,軍令都彈壓不住。」

林沖道:「我濮州正是這樣。

追奔之時,大眾踴躍;前鋒一挫,立刻都潰散了。」

宋江聽到此際,凜然變色,想到自己逃出泰安時也是這樣,兵馬整整四萬,吃傅玉一追,頃刻散了三萬;再被劉廣一邀擊,便一人一騎都不見了。

那吳用聽那二人所說情形,正與二關潰散相同,口中不說,心中惶急,便叫:「眾兄弟休提!」

大眾聽了,均各無言,個個悶悶而散,僅存幾個機密頭領,乃是宋江、盧俊義、吳用、公孫勝、林沖、呼延灼。

宋江傳渝,叫裴宣查點現在實存兵馬數目。

傳諭去訖,六頭領在堂上相視無言。

須臾,裴宣進來稟報道:「自兄長分駐泰安時,本寨人馬實存十二萬。

後與徐官兒屢次交鋒,我軍失利居多,所有人馬,隨喪失,隨補緝,到今通盤查核,卻只得八萬有零,不能符合原數了。」

六頭領聽了這話,個個心中著急。

宋江叫裴宣退去。

裴宣退出了,宋江便教左右都退去。

宋江看著吳用道:「這事怎好?」

吳用只是沉吟,不發一言。

盧俊義開言道:「為今之計,進退兩難。

若再如俄延過去,必遭奇禍。

但兒郎們數萬生靈命懸呼吸,就是我們弟兄,難道竟如此了賬不成?軍師有何妙法?」

宋江未及回言,呼延灼早說道:「我們到了此刻,難道從新去受招安不成?我們好弟兄死亡無數,我們厚著面目倒去乞哀,卻於心有所不甘。」

林沖道:「事已如此,說他做甚。」

宋江正色道:「眾兄弟何如此頹唐!古人一成一旅,尚可中興。

今我雖喪師失地,而現存人馬尚有八萬,豈不可以有為?為今之計,但求軍師設法打個勝仗,便好固住眾心了。」

公孫勝道:「此事勝則為王,敗則為賊。

歸誠的話,盡可不必。

只是人心如何收拾,須得速定大策。」

吳用道:「眾兄弟何用紛爭,我們素來替天行道,豈有不邀天祐。

只須盡人事以待天命罷了。」

宋江聽罷,默然無言。

眾人各默坐了一歇,見吳用只是沉吟,不發一言,夜分已深,各歸寢室。

宋江留住吳用,重複入內,商議良久。

又請公孫勝進內共商。

商畢,也各就臥。

不多時,夭已黎明,宋江起來到忠義堂,仍聚眾英雄商議。

吳用道:「邇來山寨被兵有年,兒郎們辛苦已極,自今以後,須立個撫恤章程。

凡兒郎們在關上供役一年者,令其歸內寨休息。

並分別有功無功,有功者除例應賞給之數外,再加獎賞;其無功者,亦酌有贍給。

其在關戰守兵了,所有關領糧食,與主將不分粗細。

有受傷者,與主將一體調治。

所有陣亡軍士,均厚恤其家屬,並為設醮迫薦超度,主帥親自拈香,以示肫誠。」

宋江稱是,便即起身親到各營,將此意宣諭了一番。

回轉忠義堂,先將撫恤經費籌劃了,隨議及設醮之事。

宋江對公孫勝道:「此事須得賢弟親自臨壇,方有利益。」

公孫勝道:「這個自然。

但我們遵奉九天玄女多年,我想不如先在玄女宮設壇大醮,公明哥哥虔祈賜兆,以卜本寨氣運。

然後再行另設一醮,追薦兒郎。」

吳用稱是,眾人無不稱是。

只見宋江道:「我既先說追薦兒郎,自然應得先做。

所有祈兆之事,後舉不妨。」

大眾都遵依宋江,便先將追薦的醮設了。

公孫勝便密傳那玄女官司殿頭目包一皮靈,暗暗諭話,著其打掃收拾。

原來宋江那年自得了夭書之後,即於寨內啟建一座玄女宮,正在忠義堂背後,特派頭目專司香火。

宋江每月行香,十分致敬,至今不怠。

當時公孫勝選擇了一個設醮吉日,大眾先期都沐浴持齋。

到了這日,玄女宮內道士,已將香花、燈水、鍾磐、饒鈸一應法器,擺列得整整齊齊。

公孫勝入醮主醮,宋江及眾人隨班行禮。

七日醮事圓滿,宋江及眾頭領都宿在殿下,虔祈賜兆。

次早醒來,都叩謝了玄女一娘一娘一,同到忠義堂。

宋江自言無夢,吳用、公孫勝亦言無夢。

眾頭領或有夢,或無夢。

其幾個有夢的,說出夢來各各不同,而且模糊影響,難以憑斷,眾人都狐疑不決。

宋江道:「莫非我等祈禱不誠,以至於此。」

公孫勝道:「今日容貧道再去拜禱,容我獨一人再祈祈夢看。」

宋江稱是。

公孫勝當日在忠義堂吃了素齋,便獨自一人到玄女宮去。

直到次日早上,宋江及眾頭領都在忠義堂等公孫勝轉報。

忽見那頭目包一皮靈徑上堂來,跪稟道:「昨夜三更時分,小人遇一奇兆,本要就地稟公孫軍師,因公孫軍師吩咐,不許驚睡,所以特到這裡來稟告。」

宋江驚喜,忙問何兆。

包一皮靈道:「昨夜……」宋江忙叫道:「你且站起來說,這是聖母金言,豈可教你跪說。」

包一皮靈站起來,宋江也立起身來。

眾人見宋江起身,也都立起。

只見包一皮靈說道:「昨夜三更時分,小人正在廊下,忽見正殿大放金光。

須臾間,變作金銀宮闕。

宮闕中現出玄女一娘一娘一法身,仙童綵女,侍立兩旁。

只聽一娘一娘一傳諭,教小人進去諭話。

小人便走近階前,俯伏恭聽。

一娘一娘一因教小人傳告各頭領,並令大小嘍囉,即日各赴殿前,叩首明心,又須備一百單八隻水缸,滿盛淨水,一娘一娘一自來灑入法水。

眾人領了法水,各回本室。

夜間用右手三個指頭,在左脅下搭三千下,次早共看有無字跡。

如有主帥名諱現出者,定卜主帥隆隆日上,大眾毋許稍有異心。

如無字跡者,去留聽之。」

眾人聞聽駭然。

宋江勃然大怒道:「大膽匹夫,擅敢造這謠言!左右斬訖報來!」嚇得包一皮靈只是磕頭。

盧俊義道:「這話似是而非,再須問個明白。」

宋江道:「何須問得!凡人身一體之中,豈有現出字跡之理?分明捏造怪事,惑亂軍心,斷不可容留。」

吩咐速斬。

吳用躊躇下下,左右早將包一皮靈推出。

須臾間,一顆首級獻於階下。

眾人均各無言,宋江兀自怒氣未平。

忽聽得玄女宮裡大風怒吼,塵霧蔽天,宮殿中瓦片榱桷憑空飛起,直打到忠義堂來。

公孫勝面如士色,飛奔而來。

宋江忙問怎的,公孫勝道:「小弟方才朦朦睡去,似夢非夢,忽聽得大聲喝道:『何故不聽吾言!』小弟驀地竄醒,不料起此怪兆。」

宋江聽罷,也面如土色。

吳用道:「莫非包一皮靈這廝實是真言,兄長殺了他,於動神怒也。」

公孫勝驚問:「怎殺包一皮靈?」

吳用略答幾句,急得宋江望空跪求,不知所為,只是跪在塵埃,自陳鹵莽沖犯之罪,並重重許下願心。

吳用、公孫勝及眾頭領一同跪求,好半歇方才漸漸風息。

眾人神定,大眾共議,欲依包一皮靈之說。

宋江只是口中吶吶,答應不出。

吳用也躊躇了一回,方才開言道:「我看玄女一娘一娘一如此顯應,此法必然可行,兄長不可過疑。」

宋江沒奈何,只得依了。

當時先到玄女宮裡叩頭無數,告罪謝恩。

次日,便依了包一皮靈的話,到玄女宮安排停當,教關內所有大小頭領頭目,一切軍士人等,派定班數,以次到玄女宮內行禮,五日而畢。

是夜,各領法水,回去照辦。

說也奇極,次日一早,哄然群集,裸體相示,果然每人身上都隱隱一個紅文反寫的「江」字,數萬人一式無二,大眾無不稱奇。

自此以後,共信玄女真靈,一心歸向宋江,有死無二。

宋江將上等頭領之禮安葬了包一皮靈,親身拜奠,撫棺痛哭,又擇日在玄女宮建壇設醮,謝答鴻恩。

看官,這件事到底真的假的,我卻不必直說。

緣列位看官中,盡有見識高遠的,一望了然;其次,也但須略一思索,便早已領悟。

我若務要說明,反覺瞧低了看官了。

至於像羅貫中這班呆鳥,卻一萬年也猜不著,我說明了,也是無益。

閒話體提,言歸正傳。

當日宋江暗對吳用道:「軍心已固,能趁此打一勝仗便好。」

吳用道:「且與他開關廝殺一場再看。」

宋江稱是,使整頓戈甲,調派人馬。

宋江按隊去親自撫渝一番,眾軍士個個都感激非常,沾襟涕泣,願為效力,死而無怨。

宋江心中暗喜,便派徐寧帶領八千名一精一銳軍士,開了三關,衝殺出去。

徐槐官軍正在二關土闉之內,賊軍吶喊一聲,殺氣飛騰,直奔官軍。

任森、顏樹德即忙迎敵,兩軍大戰一陣。

徐槐見賊兵個個捨生,人人拚死,便鳴金收軍,退入土闉。

賊兵拚死攻闉,徐槐嚴緊守住。

這一場幸虧徐槐軍政素有準備,不然當日便被賊軍搶入土闉,奪去二關了。

宋江見自己兒郎們被官軍槍炮矢石打死無數,卻毫不退卻。

吳用對宋江道:「此番不如鳴金收軍為妙。

我看這徐官兒守法嚴密,一時未必攻得破,兒郎們如此捨生忘死,必然被他殺盡。

不如收回來,再行設計破他。」

宋江依言,便傳令收軍而回。

徐槐見賊軍已退,便傳令修築土闉,列兵嚴守。

徐槐巡閱一番,退歸帳中。

任森入帳密稟道:「賊軍與我相遇,大小戰陣已不下百餘次,從未有這一次的兇猛,卻是何故?」

徐槐道:「此必宋江行了什麼要結之術,買服了眾心,以致於此,但我也不怕他。

我當初做鄆城縣時,原不過想力守城池,障蔽狂寇,拚著一死以報皇恩。

如今邀天之福,竟得頭關,賊人一大勢已去,想大經略不日到來,進取易易,現在總以嚴守為要。」

說罷,便派韋揚隱、李宗湯把守頭關,自己與任森、顏樹德鎮守二關,晝夜巡綽。

那宋江這邊卻有七日不見動靜,徐槐只是吩咐各營當心防備。

這日正在帳中默坐,不覺矇矓睡去,到了一所宮殿,朱門黃壁,炫麗巍峨。

徐槐走進大門,只見左右廊廡諸神列坐,看那殿閣之上,端坐著一位冕旒王者。

徐槐便走近階前,伏地叩首,王者命青衣重子扶起賜坐。

只見那王者默無言辭,徐槐起立敬問:「梁山狂寇何時珍平?」

王者頷首,便著那青衣童子領至一所,乃是一座樓閣,彩畫壯麗。

青衣引徐槐登閣,只見兩旁排列書架,架上疊疊書卷,儘是牙籤玉軸。

童子問了徐槐名姓籍貫,即至架上檢了一幅,遞與徐槐。

徐槐接展看視,幅中四個大字,字畫縱橫,龍蛇飛舞,乃是「成功者退」四字。

覽畢,忽回頭一看,屋宇都冥然無跡,連那青衣童子也不見了,只見有幾對執譒童兒在前,前面化為一片青山綠水。

徐槐正欲前行,忽聽得背後有人叫道:「啟稟相公!」徐槐一驚,驀地竄醒,乃是南柯一夢。

只見頗樹德在旁道:「啟稟相公:關上驀然煙霧迷空,三關上有兵馬喊聲,請令定奪。」

徐槐急令備馬,帶兵與顏樹德親登士闉,任森已在關上督兵備御。

只見關上妖霧迷漫,霧中賊兵喊呼不絕,乃是公孫勝作的妖法。

原來公孫勝自汶河渡與希真鬥法,被希真用訣鎮壓之後,羅真一人授他的五雷天心正法,竟從此呼喚不靈。

今日只得將他起先學得妖法,用心祭煉了七日,特來興霧作怪,襲取二關。

徐槐見是妖術,急令堵御,吩咐將鎮關大炮五座,直向黑霧中打去,那霧中賊兵兀自喊聲不絕。

忽然幾陣狂風撲關而來,最後一陣有一股惡臭腥膻之氣實不可耐,這邊官軍被臭氣撲倒數十人。

只見徐槐一個寒噤,渾身飛出萬道紅光,直向黑霧中射去,黑霧紛紛盡散。

顏樹德急前一看,那徐槐兩目已定,鼻息全無,原來浩然丹氣已歸太虛了。

顏樹德大驚。

任森急叫休亂,使教顏樹德掖住徐槐,自己只顧督兵抵禦。

只見賊兵連聲吶喊,雲梯滿佈,翻翻滾滾殺上土闉。

為首一員賊將,乃是金槍手徐寧,指揮眾賊奮勇喊殺。

任森料知難支,便叫樹德道:「我在此擋御一陣,你快保主公回頭關去,並通知韋李二將嚴守頭關。」

樹德應了,急忙扶了徐槐,帶兵八百名,奔入頭關去了。

這裡任森挺著單槍擋住徐寧,徐寧舞動鉤鐮槍直取任森。

兩個就在關上奮勇廝並,兩槍捲舞好似兩條怒龍,揮揮霍霍的左右盤旋。

關上天搖地動,賊兵已紛紛佈滿,官軍奮呼喊殺。

賊兵後隊李應、張清也紛紛殺到闉下。

此時任森、徐寧已力戰了三十餘合。

任森因勢危拚命,情願有死無生;徐寧因兵勝逞強,定道有贏無敗。

這一邊任森的槍怒如雷發,只有攻取,絕無遮攔;那一邊徐寧的槍疾如雲飛,但顧鉤攢,卻忘挑一撥。

兩個又鬥了數十合,徐寧吃任森一槍刺中咽喉,任森吃徐寧一槍刺入腰脅,說也湊巧,兩桿神槍交溯,兩員勇將齊休。

官軍、賊軍各搶一屍一身而回。

賊軍乘勢殺入二關,官軍退守頭關去了。

且說顏樹德保著徐槐一屍一身入了頭關,韋揚隱、李宗湯接報,一齊大驚,急忙點齊兵將,登闉守備。

不一時,二關上官兵都紛紛奔來,數卒界著任森一屍一身,與眾兵一齊到了闉下,韋李二將開闉迎入。

官兵進畢,韋李二人正待閉闉,只見宋江領著李應、張清,大隊人馬已乘勢來搶頭關。

韋李二將在闉上悉力守住,與賊軍足足相持了一日,不分勝負。

裡面隨營軍弁,將徐槐及任森均如禮安殮。

顏樹德哀毀之餘,跌足捶胸,神喪色沮。

忽到自己帳中,敲開一甕陳酒,連吸數鬥,趨入徐槐棺旁,大哭道:「君在我聽用,君死我心痛,從今無知己,地下永相從。」

言畢,以頭觸棺而死。

眾皆流淚,當時亦為安殮了。

韋揚隱、李宗湯在土闉上徹夜防堵,不敢輕離。

賊兵亦在闉下徹夜哨探。

次早,宋江又策眾賊軍努力攻打,自辰至午,一片槍炮之一聲,轟闐盈耳。

賊兵愈鬥愈奮,官軍漸漸不支。

韋李二將正在慌急,忽然賊營內人聲沸亂,二關上歷亂鳴金。

宋江急忙收聚兵馬,紛紛退回,急問何故。

大眾俱稱三關上有一枝人馬自天而降,見是徐槐手執令旗,顏務滋橫刀躍馬,揮軍殺來,故爾兵心驚亂。

宋江急令查明,寂無影響。

但二關上大眾萬口同聲都說如此,宋江也無可如何,只得保守了二關,再行定議。

那韋揚隱、李宗湯保守頭關土闉,見賊人無故自退,不解其故,也不敢追擊。

只將防守事宜一一經理了,便下闉入帳,向徐槐棺前行禮舉哀,痛哭一場,又痛哭了任森、顏樹德,便派營弁將三樞護送鄆城。

這裡韋李二將協力保守頭關。

慢題。

且說徐青一娘一在鄆城接報大驚,當時隨同徐府官眷齊來迎喪,盡哀痛哭。

待到治喪事畢,青一娘一歎道:「我在此,所以助吾叔也。

吾叔志願已成,我自今亦無事矣。」

便去往訪汪恭人。

恭人接見,談起徐虎林捐軀報國之事。

恭人道:「令叔因公積勞,此日捐軀報國,梁山大事,業已三分有二。

將來一經略到來,不日凱旋,令叔之功亦序列不朽矣!惜乎我生多病,不及見賦人授首。」

青一娘一道:「恭人近來多恙,宜養息安神,不可過勞。

至家叔為國捐軀,雖死猶生,誠有如恭人所云名垂不朽者。

即恭人偉謀卓識,亦當名列青史,萬古傳流。

婢子自今無事,追憶溶夫家叔授我淨土法門,至今不忘,擬即日退居高平山,遵依溶叔所教,持名修觀,以終其身。

異日有緣,再當拜謁。」

恭人道:「小一姐有志退修,定當早證妙果。

刻下且請在舍間盤桓月餘,然後告別何如?」

青一娘一依從。

當時在恭人家中聚談月餘,戀戀不捨而別。

從此徐青一娘一依於高平山,與徐一娘一子同修淨土,後來青一娘一與徐一娘一子先後月餘,都是先期三日自知時至,沐浴更衣,西向念佛,自稱「蓮花滿室,佛來迎我」,泊然而游。

這是後話。

且說雲天彪大軍在嘉祥,陳希真大軍在濮州,各自辦理撫恤事宜,正擬擇日進兵,與徐槐協力同剿梁山。

忽接到二關失守、徐槐陣亡之信,都吃一大驚,不待撫恤事完,便各自起兵迅赴頭關。

韋揚隱、李宗湯聞雲陳西路兵到,即忙迎接參見,天彪、希真也各相見了,共問韋李二將備細情形。

韋李二人細細說了一番,天彪、希真齊歎道:「徐虎林真一人傑也!」當時會議,將徐槐赴難之事,與山東安一撫使蓋天錫會同具奏。

這裡一面派兵嚴守頭關。

天彪部下傅玉、雲龍、劉慧一娘一、風會、聞達、畢應元、歐陽壽通、哈蘭生、孔厚、龐毅、唐猛。

其沙志仁、冕以信,因攻城受傷,回村將息,故不在列。

希真部下劉廣、祝永清、陳麗卿、苟桓、祝萬年、欒廷玉、欒廷芳、真祥麟、范成龍、劉麒、劉麟、天彪、希真各自分派將住,各路防守,一面相機攻取梁山,一面等候天兵。

不數日,朝廷降旨下來:徐槐功績最深,此日捐軀,不勝震悼,著贈太子太保,錫爵定遠侯,賜溢忠武;任森錫元功伯;顏樹德錫威烈伯。

雲天彪、陳希真著纘徐槐前功,鎮住梁山,統俟大經略張叔夜率領天兵征討時,協同進剿巨寇。

雲陳奉旨,便一同圍住梁山,靜候天兵。

慢題。

且說張叔夜自上年七月奉旨征討方臘,八月到了睦州,方臘抗命迎敵。

可想方臘如何對付這位張天神?但與官軍一遇,動輒敗衄。

那張伯奮、張仲熊、鄧宗弼、辛從忠、張應雷、陶震霆、金成英、楊騰蛟八員大將,雷轟電擊,雲卷風馳,不及五個月,早已掃平賊寨,方臘就擒。

本年正月奏凱回京,天子郊迎慰勞,告廟獻俘,舉行一切大典、張叔夜封燕國公,從征諸將均各按功錫爵,從征軍士均從優分別賞恤,大賚天下,百姓大悅。

天子謂群臣道:「朕涼德藐躬,撫馭失道,以致盜賊蜂起,生靈塗炭,此皆朕之罪也。

今幸賴祖宗積累之厚,皇天保佑之深,浙江巨寇,竟已撲滅;山東殘賊,亦將蕩平。

朕承茲天貺,敢不只懼,可降罪己之詔,以使中外臣庶,成知朕悔悟自新之意。」

群臣咸稱聖明。

天子乃下詔道:

「朕獲祖宗之德,仰蒙蒼吳之麻,首出四民,於茲一紀。

雖兢業惕於中心,而過咎形於天下。

蓋以寡昧之資,藉盈成之業,言路壅閉,導諛日聞;恩幸恃權,貪饕得志。

縉紳賢能陷於一黨一籍,政事興廢拘於紀年。

賦斂竭萬姓之財,戎馬困三軍之役。

多作無益,侈一靡一成風。

利源酤榷已盡,而牟利者尚肆誅求;諸軍衣食不時,而冗食者坐享富貴。

災異疊見而不悟,閭閻懟怨而罔知。

追溯已愆,悔之何及。

自今以後,有各直省官員,能率眾勤王,捍邊立功者,優加獎重,不限常制;草野之中,懷抱異材,能為國家建大業,定大計,出使疆外者,不次任用。

中外臣庶,並許直言,雖有失當,亦不加罪。

朕惟仰副上蒼,俯恤下民,毋敢逸豫。

宣和三年正月詔。」

詔下之日,士民稱頌,咸仰聖德。

次日,有一太學生,姓陳名東,應直言之詔,挺身上疏。

天子聞有諫疏,甚喜,看其疏中寫道:「今日之事,蔡京壞於前,梁師成陰賊於內,李彥結怨於西北,朱(面+力)聚怨於東南,王黼、童貫結怨於遼金,敗祖宗之盟,失中國之信:惟此六賊,罪惡貫盈。

今蔡京、童貫既已伏誅,而梁師成等四人猶在,願陛下明昭睿斷,速正典刑。」

天子覽畢,便傳張叔夜、賀太平進宮,問:「此奏何如?」

張賀二人極言陳東所奏甚是,因共陳六人劣跡。

天子歎道:「朕為此輩欺蒙久矣。」

便傳旨將梁師成、李彥、朱(面+力)、王黼盡行正法。

叔夜因奏:「朝中尚有一賊,皇陛下去惡務盡。」

天子問是何人,叔夜便將高俅劣跡一一陳說。

天子道:「縱此人於朝端,皆朕之不明所致,今日豈可尚道典刑。」

便立將高俅拿下,將傢俬盡行抄沒,不日將高俅發配滄州去了。

此時一奸一邪盡去,君子滿朝,士民歡呼相慶。

賀太平進言道:「今日之事,躬逢陛下聖明神武,睿斷嚴明,小人道消,君子道長,四海昇平,萬年康樂,實基於此。

惟有梁山一區,群盜盤踞,積惡貫盈,所宜速行掃除,庶使宇內清平,萬民樂業。」

天子道:「上年朕本有著張叔夜統軍征討梁山之命,嗣因方臘事急,遂命移征方臘。

今方臘既除,宋江未滅,可即著張叔夜領兵往討。」

說罷,便傳諭兵部先行調集兵馬,以備攻討。

數日後,兵部尚書奏稱二十萬兵馬均已調齊。

次日五更三點,景陽鐘響,百官各具公服,齊集丹埠。

天子升殿,淨鞭三下響,文武兩班齊。

天子命宣張叔夜升階渝旨。

叔夜趨進丹宸拜跪,天子開言道:「嵇仲,率事公忠,戎行宣力,經謀偉劃,朕實依賴。

前者方臘猖狂,命卿征討,役才五月,遂奏膚功。

今梁山宋江,肆逆已甚,特命卿率師往討,尚其敬慎,以襄大事。

欽哉!」叔夜稽首承命謝恩。

天子便傳諭,於二月十五日躬行大閱,兵部尚書領旨。

當日退朝無話。

到了這日,張叔夜全裝披掛,五更上朝,伺候官家大閱。

只見那左右羽林軍、龍武軍、神武軍,各自按著班次,擺列在魏闕之外。

旌旗明麗,劍戟如林。

裡面御道兩旁,都是神龍衛兵馬,豹尾槍排得密麻也似。

那些馴象也一對一對的侍立在御道旁邊。

左右金槍班將官,都個個披掛著,執持軍器,排列兩旁。

四員陪輦大臣,早已全裝披掛,從立龍墀之下。

殿上黃羅傘蓋,龍鳳儀仗,無數內官擎著提爐,燃著龍涎,香煙絛繞,簇擁著九龍寶輦。

那三十六個校尉,都齊整整侍立著,伺候車駕啟行。

須臾間,只聽得殿上撞鐘伐鼓,奏動起一派仙樂,殿頭官引喤傳出午門,撲通通九個號炮響亮,午門外前站軍官紛紛起行,天子出殿升輦,四員陸輦大臣都趨出階旁。

車駕啟行,張叔夜在車駕前面旁階趨行,眾扈從護著龍輦徐徐的出了宮門。

張叔夜在宮門外上了馬,做那車駕的前驅。

一路上鹵簿莊嚴,天威肅穆。

不移時到了御教場,只見那將台大吹大擂,鼓角齊鳴,兵部尚書率領部屬,並那二十萬大軍,早已在御道兩旁俯伏接駕。

天子法駕直上正殿,轉身朝外大座。

張叔夜等眾大臣都上金階,依班蹈舞,分列左右。

兵部尚書獻上陣圖冊本,天子命張叔夜傳旨開一操一。

兩員大臣捧了令旗,傳諭兵部。

須臾間,那將令號炮響亮,鼓角齊鳴,二十萬貔貅遵令開一操一,端的威嚴出常,武怒超群,說不盡那旗篩招颭,槍炮轟闐,馬嘶人喊,動地驚天。

那些龍一虎雜陣,雲梯技擊,都依次一操一演。

群臣看那一操一演步伐整齊,進退有方,端是有制之師,都以必勝為天子賀。

天子大悅,當時傳旨發放,著戶兵二部遵制賞賚。

車駕迴鑾,號炮明動,鼓樂悠揚。

兵部官員並二十萬天兵,依就俯伏送駕。

張叔夜仍舊陷輦還宮。

群臣嵩呼。

退朝,天子與張叔夜論議軍機。

次日,天子傳旨,命張叔夜為經略大將軍,賀太平為參贊,十九日告廟誓師,二十日辰時出師。

張叔夜蹈舞謝恩。

到了這日,天子親詣太祖告廟,遵依古制,陳設輝煌,儀度敬慎。

張叔夜受了兵符印信。

到了二十日,天子出郊行御餞禮,送大經略祭纛興師。

滿朝文武官員隨送出城。

一時震動京都,異常炫耀。

其時天日晴和,風光明麗,士民聚觀,欣欣色喜。

只見那旗篩連雲,戈矛耀日,祥光萬道,飛上九霄,須臾間天上慶雲聚集,五色繽紛,結成「天下太平」四個大字。

萬目共觀,歡呼雷動,群臣齊慶聖德,天子感仰天恩,龍顏大悅。

當時教場上九聲號炮,經略大將軍張叔夜叩辭御駕,與參贊賀太平,率張伯奮、張仲熊、鄧宗弼、辛從忠、張應雷、陶震霆、金成英、楊騰蛟、康捷諸大將,並二十萬天兵,一齊起行。

不說天子還宮,只說張經略統領大軍,浩浩蕩蕩出了京都。

一日行到歸德府遇賢山地方,忽報種經略相公有書呈上。

張經略接展看視,原來薦一勇士。

張公大喜,即令進見。

只因這一個人來,有分教:三十六員雷將,齊輔天朝;一百八道妖氣,仍歸地窟。

畢竟不知種經略所薦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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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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