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志
第一百三十五回 魯智深大鬧忠義堂 公孫勝攝歸乾元鏡
話說公孫勝坐在帳中,正欲朦朧睡去,忽見一人掩入帳來。
公孫勝急忙定睛一看,更非別人,原來就是二仙山內,同道師弟兄,雙姓東方,單名橫的便是。
公孫勝吃了一驚,急問:「師兄何來?」
東方橫道:「清師兄別來無恙否?今有要言奉告,請屏左右。」
公孫勝便教左右退去,與東方橫遜了坐。
東方橫道:「咳,清師兄還記得那年紫虛觀前,臨行時,令師怎樣囑咐,小弟亦有數言奉勸,今日師兄為何還在這裡?那年小弟曾奉令師鈞旨來取玄黃吊掛,令師又教小弟寄語勸駕。
今日令師又教小弟特地來此,餘言說不得許多,只有四個大字,叫做『速離火坑』!」公孫勝道:「小弟受宋公明厚待一場,今日事急,與他丟手,自問心上過不去。
幫他復了二關,我即返歸矣。」
東方橫微笑道:「師兄既要復二關,小弟有數言奉贈。」
公孫勝道:「願聆教言。」
東方橫道:「二關復在眼前,關上無須廝殺。
不必劍戟刀槍,能使官軍退卻。
復得二關之後,了手當為上著。」
言畢,袖中取出一方青羅帕,鋪於地上。
東方橫踏上了,變成一朵青雲,冉冉騰空而去。
公孫勝欲送無從,因細細將他六句讖語思索一番,恍然道:「東方兄此言,莫非教我用法取勝?這倒也是一條正路。」
便一面去密告宋江,一面與樊瑞商量用法。
立法未定,忽報官軍大隊殺來。
魯達便要開關迎戰,公孫勝仗止住了,傳令眾兵將把三關嚴緊保守,一面去報知宋江、吳用。
宋江、吳用急極無計。
原來此時梁山已四面攻圍。
雲天彪委雲龍、劉慧一娘一、劉麟、歐陽壽通、唐猛留攻後關,並移調右營苟桓、祝萬年、真祥麟,領右營兵馬三分之一,同來攻關。
天彪令劉慧一娘一總督全軍事務,於後關外東山上建立行台駐紮。
雲龍統領眾將,指揮全軍。
雲天彪領聞達、哈蘭生、龐毅回到右關,與傅玉、風會一同攻打,派畢應元、孔厚隨後策應。
陳希真領劉廣、祝永清、陳麗卿、范成龍、欒廷玉、欒廷芳、劉麒攻打左關。
張經略請賀太平、蓋天錫堅守頭關、二關,自己領伯奮、仲熊、鄧宗弼、辛從忠、張應雷、陶震霆、金成英、楊騰蛟、韋揚隱、李宗湯、王進、康捷攻打三關。
闊大軍威,兼著新勝銳氣,賊兵如何敵得。
宋江、吳用親到三關來看了一轉,與公孫勝略議了幾句守備之法,又轉到別關去了。
這三關上委公孫勝一人主政。
公孫勝奉宋江囑咐,督領群盜,拒敵官兵。
張經略金盔銀甲,佩弓插箭,立馬陣前,親司旗鼓。
眾將奉元帥之命,捨生忘死,攻擊三關。
自辰至午,槍炮震天,矢石蔽地,賊兵死傷無數,只是堅守不下。
經略見賊兵如此,便傳令權將兵馬收回。
魯達提起禪杖,向公孫勝大叫道:「鳥耐煩再讓那廝,洒家開關出去,活打殺那班撮鳥!」公孫勝道:「賢弟請坐,且聽……」魯達睜起怪眼道:「直一娘一賊,洒家偏要去!死也要和那廝並三百合!」說罷,掄起禪杖,飛步到關,大喝:「開門!」公孫勝約勒不定,只得開關,派兵送他出去,一面飛報宋江去了。
且說魯達殺出關外,張經略正在收兵,見有賊將殺來,便教伯奮、仲熊出去迎戰。
旗門開處,二人一齊出馬。
眾將共看,兩位公子一樣裝束,各具神威:伯奮頭戴噴銀束髮紫金冠,鳳翅閃雲盔,後面一掛五福攢壽銀牌,垂著五寸長短紫紅流蘇,披一副白銀細砌魚鱗甲,襯著月白紫微緞子戰袍,系一條束甲獅蠻帶,穿一雙綠皮卷雲戰靴,騎一匹銀合白馬,手提一對赤銅溜金大瓜錘;仲熊也是頭戴噴銀束髮紫金冠,菊瓣細鉤軟砌盔,後面一掛福慶銀牌,垂著五寸長大紅流蘇,披一副連環鎖子甲,束一條鏡面鍍金帶,穿一雙青皮卷雲靴,騎一匹嘶風赤兔馬,手捧一對厚背薄刃雁翎刀。
兩位少年英雄立出陣來,真個是天生一對玉孩兒,人間上得無三譜。
只見那對陣一個莽和尚舞著禪杖,口出喊聲,飛奔而來。
伯奮舞動雙錘,驟馬而出,大喝:「賊禿驢,休得亂闖!」魯達大怒,掄起禪杖便打。
伯奮見他來勢莽撞,便急將身一子一閃。
魯達一枝禪枚和身一子打進伯奮懷裡來,卻早打了個空。
伯奮眼明手快,早提起右手大銅錘,照魯達光腦袋上打將下來。
恰好魯達一禪杖飛起,將那銅錘格住。
伯奮卻早已左手一錘打進魯達脅下,魯達大吼一聲,托地跳開了數丈。
伯奮驟馬追去,魯達舞動那枝禪杖,神出鬼沒的打轉來;伯奮也使圓那兩一柄一銅錘,天旋地轉的打過來。
馬步交加,杖錘並舉,兩人各奮神威,大戰五十餘合。
伯奮使出平生大神力對付魯達,魯達也狠命相搏,打個平手。
仲熊在陣上,看夠多時,更耐不得,便舞動雙刀驟馬而前,大叫:「哥哥且住,待我來斬這禿驢!」說罷,展開雙刀,好一似兩條白練衝殺進去。
伯奮一馬跳出圈子,卻不回陣,只立在垓心邊觀看。
只見仲熊雙刀已從魯達禪杖底下直透進去,魯達險些被他戳著,急忙跳開,便掄轉禪杖對仲熊囟門打來。
仲熊眼快,早已飛起雙刀交叉架住。
兩人便展開解數,奮勇大鬥,杖來刀迎,刀去杖擋,又鬥到五十餘合。
魯達神力未衰,仲熊一身武藝也儘夠敵得過。
殺氣影裡,戰鬥愈酣,只見伯奮驟馬又來,大叫:「兄弟且住!你我二人索一性一用車輪戰,戰殺這廝。」
仲熊退回,伯奮殺入。
此時宋江、吳用已到關上,見來將如此驍勇,便教鳴金收回魯達。
誰知關上一片鳴金,魯達只是一片呼喊,和伯奮扭住便鬥,足足又鬥了三十餘合。
仲熊重複殺入,替出伯奮,合一攏又鬥。
宋江對吳用道:「魯兄弟住居山寨有年,頗知紀律,今日為何幾番鳴金收他不回?」
吳用也不解其故。
只見仲熊與魯達鬥到三十餘合,伯奮又殺過來,伯仲二人,循環輪替,直戰到日下西山,暮色朦朧。
張經略在陣前看夠多時,見天色已晚,二子不能取勝,只得鳴金收回。
魯達倒拖禪杖,大吼而回。
宋江急命開關迎入。
魯達一見宋江,撇下禪杖,向宋江唱個大喏,道:「兄長要殺上東京,洒家明日先殺張家兩個娃子,後殺張家老兒,一路打進東京,拆毀了金鑾殿,回來同你吃酒。」
宋江回顧吳用道:「今日魯兄弟為何一精一神異常,語言不倫?」
吳用道:「想是力戰了半日,力疲神亂也。
且取酒肉來與他接力。」
左右捧上牛肉十斤,陳酒一大桶。
魯達坐下便吃,氣呼一呼的吃一碗,又是一碗,不一時,一桶酒完,又添了一桶,直吃得沉沉睡去,送他歸帳。
宋江、吳用就歇在三關上,商議守備之事,使教調朱仝、雷橫來同守三關。
公孫勝、樊瑞歸入自己帳中,同去祭煉符法。
且說張經略收兵回營,眾人共論本日戰陣之事,賀太平道:「方纔這莽和尚,即是魯智深。
賊人勇將,僅此一人。
倘能除得此人,破賊寨易如破竹。」
蓋天錫道:「此人鳴金不住,足見莽撞。
明日交鋒,可用計擒他。」
伯奮、仲熊齊聲道:「這莽和尚果是猛勇,但戰到後來,亂喊亂叫,破綻迭出。
明日交鋒,孩兒必斬得他。
如若不能,再用計誘他不遲。
求爹爹明日仍委孩兒出去。」
張公頷首。
當夜無話。
次日黎明,張公傳令起兵攻關,仍命伯奮、仲熊叩關搦戰。
宋江、吳用聞官兵又來,急忙登關守備。
伯奮、仲熊在關下大叫:「賊禿驢出來納命!」原來魯達此時還醉臥帳中。
宋江與天兵相拒,伯仲二人叫罵萬端,宋江只是不出。
忽報後關被官軍攻得十分緊急,勢在垂危。
宋江、吳用大驚,急教公孫勝好生看守三關,宋江、吳用急赴後關,又回顧公孫勝道:「魯兄弟如要出戰,煩賢弟相機定奪,橫豎死守關內亦無益也。」
公孫勝應諾,宋江、吳用赴後關去了。
公孫勝、樊瑞、朱仝、雷橫嚴守三關,與官軍足足相持了兩個時辰。
魯達忽由關內手提禪杖飛奔出來,見官軍攻關,便向公孫勝大叫道:「為什麼不殺出去?」
公孫勝未及回言,魯達早已掄起禪杖,大叫:「你不去,洒家一人自去!」飛奔下關,喝令開門。
公孫勝禁止不住,魯達已飛奔出去。
伯奮、仲熊見魯達出來,便約齊後面人馬等待。
魯達大吼一聲,早已直衝過來。
伯奮、仲熊雙馬敵住,酣呼大鬥。
鬥到一百餘合,魯達果然禪杖忙亂,看他只是亂劃亂打,絕無法門。
吃伯奮得個破綻,一銅錘打著左腿,魯達狂叫一聲,跌倒在地。
仲熊急前一刀砍去,魯達早已霍然跳起,卻吃仲熊一刀砍入一乳一助,仲熊也險些被魯達禪杖捎著。
魯達霹靂般一聲狂吼,跑回三關,便將禪杖向關上一擲。
那禪杖好一似稻草般飛上關去,打死了關上賊兵三四個。
旋轉身來,趕到陣上,一乳一肋下鮮血迸流,若無其事,口中大叫道:「兒郎們隨我來!」那些隨陣嘍囉跟他上來。
伯奮、仲熊見他殺轉來,正要迎敵,只見魯達霍地將自己的兒郎,一手一個,提起兩個,向這裡拋來,接連拋了十餘個。
嘍囉著慌,叫苦連天,逃回本陣。
關上眾人見了,都一齊叫苦。
伯奮、仲熊見他如此,也大為詫異,只得遠遠招架。
可憐那些摜出的人,個個腦漿迸裂。
經略在後望見,道:「此人神氣,是著了瘋魔,不可與戰。」
便鳴金收軍而回。
魯達見官軍退陣,便哈哈大笑道:「原來敗了,洒家趁此殺上東京去也!」便回到關上道:「拿我禪杖來。」
左右只得將禪杖捧上。
公孫勝見他著瘋,便溫語道:「魯兄弟請少歇。」
魯達大喝道:「放屁!我奉智真長老法諭,要幫宋公明殺上東京。」
言畢,提杖直奔忠義堂去。
恰好宋江、吳用安頓了後關,正在忠義堂議事,瞥見魯達提杖浴血而來,大吃一驚,忙問甚事。
魯達大喝道:「洒家要幫宋公明拆毀金鑾殿。」
便將忠義堂擺設的桌椅亂打亂摜,便指吳用道:「你是高俅麼?今日洒家打殺了你,為民除害。
你們這班狗才,教你們死個爽一快!」說罷,提杖直打吳用。
吳用急躲,忙叫道:「魯兄弟瘋了,那個去按住他?」
此時山寨中有些力氣的頭領。
公孫勝、樊瑞、朱仝、雷橫現在守三關,燕青現在守後關,張青、孫二一娘一現在守左關,段景住現在守右關。
忠義堂僅有柴進、裴宣、蕭讓、金大堅、宋清、蔣敬、皇甫端、戴宗、蔡福、蔡慶,一班沒甚力氣的人,單靠著盧俊義一人,如何抵擋得住。
只見魯達一條禪杖,在忠義堂橫衝亂打。
眾人跌跌踵踵,急忙閃避,叫苦不迭。
魯達禪杖早已將忠義堂上所有物件盡行打得粉碎。
盧俊義見他兇猛,心膽已怯,因見眾人沒個上前,只得硬著頭皮搶上前去。
只聽得天崩地裂的一聲響亮,忠義堂已打倒了一角。
盧俊義趕將入去,魯達見了大吼一聲,一禪杖打來,盧俊義險些著手。
眾人見了,一齊叉把棍钂打上前去,忠義堂喧得一一團一糟。
盧俊義已將魯達禪杖奪住。
魯達見眾人上來,便撇了禪杖,去抬了兩根折椽子,大喊一聲,打將出來。
盧俊義就把彈杖將他攔住。
魯達舞起兩根椽子,直打盧俊義。
眾人一齊吶喊,卻又不敢傷他。
魯達狂奔酣呼,不覺絆著地上折木,撲的跌倒在地。
眾人急待前去按住,只見魯達霍地立起來,刀傷迸裂,面色改變,大叫道:「洒家今番大事了也!」仰後而倒。
眾人急前一看,早已圓寂了。
宋江長歎一聲,絕無言語,便與吳用入內議事,一面收殮魯達。
吳用又教盧俊義去各處彈壓軍心,休教驚亂。
按下慢表。
且說張經略收兵回營,發放軍馬。
伯奮、仲熊卸甲安息,眾將競贊二位公子神威。
張公對眾將道:「今日我看這葬和尚確是著瘋,又兼受傷深重,無論他回去死與不死,終不可用。
據賀參贊說,賊營勇將,僅此一人。
今此人既除,來日破關易易矣。
眾將軍及兵丁,各各飽餐安息,準備明日努力攻關。」
眾將領令,又去傳諭左右兩營去訖。
張公在帳中與賀太平、蓋天錫計議攻關之事,分派兵將。
正在議論,忽見皂衣二人階前跪報道:「有賊人劫營,請相公速去巡視。」
張公道:「奇了,你是何人?」
那二人忽然不見,左右皆駭然。
張公便與賀蓋二人一齊立起身來,道:「速至外營查看。」
離座不數步,只聽那原座交椅上,砰然一聲響亮,一塊磨盤大的石頭,當頂打下,將交椅打得粉碎。
眾人皆驚,張公大悟道:「此神人賜我離座也。」
左右齊稱:「相公洪福!」張公謝了神明,重複換把交椅坐下。
賀太平道:「賊營內有一名公孫勝,善會妖法,此石必是他運來。
如今邪不干正,妖人枉用心機。
但此妖也必須除滅了他,方可集事。」
張公問何人能除,蓋天錫道:「右營陳將軍深明仙術,可請來與之商議。」
經略便傳今:「去右營速請陳將軍來。」
少頃,陳希真自右營到來,經略迎入相見,禮畢敘坐。
經略告知妖人運石之事,並須收伏等語。
希真道:「明公一代正人,奉天討逆,何懼邪魔!即不先除此人,來朝鼓行而前,諒此賊亦不能為害。
今明公既有鈞諭,不敢推辭,待明日與他鬥法,收伏了他。」
張公道:「聞得道家追魂攝魄之法,吾只能行之否?」
希真沉吟道:「這倒也可。
此法只須靜室中為之,免得陣上驚世駭俗。」
又沉思了一回,便道:「盡可,盡可。
此法今夜便可行得,無俟明日也。
容回營道辦,明晨即來報命。」
張公甚喜。
希真當即辭歸。
不說張公部署人馬,且說希真回營,劉廣、祝永清迎入帳中坐下,便問:「經略有何密諭?」
希真便將用法攝公孫勝魂魄的話說了。
永清道:「聞道家追魂攝魄,須要本人生年月日,今公孫勝的生辰何處探聽?」
希真笑道:「這廝的生辰,我卻已探聽得也。」
永清忙問從何處探來,希真道:「我在大名府時,無意中得了他來。
那大名府城內龍華寺的住持大圓,曾經到梁山做過道場的。
我到任後入寺行香,據他的徒弟妙果說起,那年晁蓋死時,他師父在山設薦,他亦在列,因說到晁蓋生死年月日時。
我當時便驀然想到公孫勝,探問一句,果然被我探得。
原來吳用、公孫勝、劉唐、三阮,與晁蓋情意最深。
彼時晁蓋病篤未死,吳用等六人都開列自己生辰,具疏借壽。
尚未舉行,晁蓋已死。
因此疏章未曾焚送,卻吃這妙果僧看見。
因內中公孫勝八字最容易記得,所以至今不忘。
說來乃是庚申年辛酉月壬戌日癸亥時。」
劉廣、永清都大為驚異,因歎道:「事非偶然也。」
希真便吩咐將後營帳內打掃清潔。
希真即去安排法器,按著十二雷門,掛起十二面大圓鏡,中間設起香案,按八卦擺列八面方鏡,就正中焚起一爐旃檀。
希真誦起淨壇諸咒,四圍都灑了法水,然後將那面乾元寶鏡正中供起,擺列了香花燈果。
希直叩齒念誦真言,拜跪行禮畢,走出帳來,暮色已蒼。
希真便教永清就營中選十二人,都要命帶丁甲的,前來聽用。
當時在前營吃了素齋,只見永清已將丁甲命的十二人帶上來。
希真便書了十二道丁甲符,分與十二人佩戴了。
傳諭劉廣、永清監營,自己卻帶那丁甲人入帳登壇。
那十二丁甲手執五色旗旛,按著方位侍立帳門之外。
帳內壇上星燭燦爛,寶鏡光明。
希真登壇,將那備好硃筆黃紙,擺在壇上,口中唸唸不絕,書成了數十道符篆。
只見希真叫侍從人進來,收去了香案。
希真將那所書的符,向左右前後,壇上壇下,一一誦咒焚化了,便披了頭髮,右手執持寶劍,左手高提起那面乾元寶鏡,唸唸有詞。
少刻,希真忽地將寶劍插於地上,便從袖中取出公孫勝的生命一紙,並一蓬亂髮擲下來,急將右腳踏住。
重複拔起寶劍,念聲愈厲,只見四邊燈光鏡光,都霍霍閃動。
念夠多時,喝聲道:「疾!」那四壁光芒,一齊射一向公孫勝命紙上來。
希真急將乾元鏡一照,愕然道:「咦!」疾想片時,便將那寶劍放於地上,右手捏起一個劍訣,向那乾元鏡上不住的書符,口中不住的唸咒。
約有許久,便又向鏡上噓了一遍罡氣,放了劍訣,重複提起寶劍,左手高提著乾元鏡照於地上,凝然不動。
寂然無聲。
不多時,只見那乾元鏡內,蓬蓬勃勃金光發現,瀉如泉流,逸如電發,明如硫焰,響如雷鳴。
希真用右手寶劍東點西指,那光便東飛西迸。
又是許多時,那一團一火漸漸淡去。
希真向地上一看,又向鏡中一看,目瞪口呆,半晌道:「這廝真個如此難捉!」良久道:「我曉得了。」
便將寶劍與乾元鏡一齊放下,挽了頭髮,重複叫帳外從人進來,擺設香案,並叫那十二丁甲命人都進壇來。
香案擺畢,希真命從人部出帳外,只叫那十二丁甲命人依班侍立左右。
希真就案上寫起一張疏牘,又書了幾道符,便於案前拱手誦起九天玄女寶浩。
誦了九遍,稽首九拜,便跪在案前,將疏牘念誦一遍,就於燭上焚送,又再拜稽首。
立起來,便將那所書的符四面焚化,便叫侍從人進來收去香案。
希真重複被發仗劍,左提寶鏡,照前作法。
不多時,只見那乾元寶鏡神光三門。
希真定神一看,喜形於色,道:「在矣。」
便命那十二了甲解下壇中所有的鏡,都移入壇心,將公孫勝的命紙重重疊疊壓住,便將乾元寶鏡鎮壓在上面,寶劍插在壇前。
希真帶那十二丁甲齊出壇來,將那十二人發放。
時已四更,希真就在前帳內默坐定神。
少刻,已轉五更,希真便傳令請劉廣督理本營事務,凌晨攻擊左關,自己帶領范成龍徑到大營來通報經略。
經略聞報,即忙傳令開營迎入。
希真進見,稟告公孫勝魂魄已經攝得,張公甚喜。
希真又道:「此時尚鎮在壇中,未曾處斬。
若斬了他的魂魄,此人可以立死。
不識經略意中何如,特來請令。」
張公道:「此人亦系賊魁,理宜生擒他來明正典刑,方為不錯。」
希真道:「既如此,須希真隨營攻入關中,親去擒他。
他還有一個徒弟,雖無甚利害,也須希真去擒。」
張公稱是,便撥中營兵馬一萬,交與陳希真,同范成龍率領了,從關左襲入。
張公傳令安派中營兵將:賀太平系文人,請他彈壓游騎,在關外巡捉逃賊,無須入關;蓋天錫本有武藝,便隨同大經略督押中軍;張伯奮同鄧宗弼、辛從忠為左翼,張仲熊、張應雷、陶震霆為右翼,王進、康捷為前鋒,直搶中路;金成英、韋揚隱為左隊,搶關右;楊騰蛟、李宗湯為右隊,搶關左,一面接應陳希真。
陳希真與范成龍領了經略號令,又去傳令右營:劉廣與祝永清、陳麗卿攻左關正面,欒廷玉、欒廷芳攻左關之左,劉麒攻友關之右。
那邊左營雲天彪也得了經略的令,天彪與傅玉親攻右關正面,風會、哈蘭生攻右關之右,聞達、龐毅攻右關之左,畢應元、孔厚在後策應,巡捉逃賊。
一面傳諭後關。
雲龍等得令,便也派撥隊伍;劉麟護著劉慧一娘一,在東山看望,雲龍、歐陽壽通、唐猛領左隊,苟桓、祝萬年、真樣麟領右隊,分頭搶擊後關。
分派已畢,天已大明,霞光燦爛,一天瑞色,祥光捧出那輪紅日,戰鼓淵闐,人馬歡呼,四關槍炮之一聲,如數百萬雷霆同時並發,官軍一齊攻關。
且說公孫勝自昨夜初更迅閱三關,回入帳中,正與樊瑞再議用法,忽覺得頭暈眼花,一精一神恍惚,便詫異道:「今日我為何如此眩暈?」
樊瑞道:「想是老師用心太過,一精一神疲乏也。」
公孫勝道:「既如此,待進靜室中去定一定神。
你替一我去彈壓軍務,體來驚我。」
樊瑞領令而出。
公孫勝退入靜室,掩上了門,急忙人一床一定神默坐,不覺頭痛如劈,元神漸漸飛揚出捨。
公孫勝大驚道:「這是為何?」
又思索了一口道:「必是陳老道在那裡撮弄我也。」
便急念起秘咒,特行內觀之法。
原來這法門是羅真一人傳他的,今日幸未忘記。
當時修持起來,元神漸漸定了。
暗想道:「陳希真這廝好利害!此番吃我守住了,難保其不復來。」
便誦咒召集神將,在室內室外密密層層保護。
安排方畢,一精一神又復昏亂,較前更甚,險險凝持不定,幸虧那些神將協力保守,爭持了足足有一個更次,方得漸漸安定。
公孫勝心中焦急道:「如此相持怎了?」
正想設法,想了一回,不得計較。
忽聽得耳畔有人告道:「我們奉法旨在此保護,奈九天玄女聖旨降來,責我等棄順助逆,要治我等之罪,如今只得合了吾師去也。」
公孫勝大吃一驚,正欲再持禁咒,不覺一靈神光霍的飛去,悠悠揚揚不知去向了。
公孫勝在室內僵倒,樊瑞、朱仝、雷橫在外面絕不知覺,輪更守關。
比及天明,官軍殺氣振天,槍炮震地,大陣殺來。
樊瑞、朱仝、雷橫一齊大驚,樊瑞急去請公孫勝的號令,朱仝、雷橫登關迎敵。
王進、康捷當先攻關,關上賊兵霎時間都已得知公孫軍師僵斃的信息,亂兵無主,人情洶洶。
王進奮勇先登,力殺百餘人,破關而入。
康捷隨上,大軍一齊登關。
朱仝遇著鄧宗弼,即忙迎戰。
鄧宗弼就在關上展開雌雄雙劍,奮勇大鬥。
張經略已與蓋天錫、張伯奮、張仲熊殺進關內。
雷橫擋不住,正遇著張應雷。
張應雷舞動銅劉,直取雷橫。
辛從忠、陶震霆見朱仝、雷橫死戰不退,便各去相助。
辛從忠助鄧宗弼戰朱仝,朱仝敵不住,鄧宗弼飛起長劍,砍著左腿,朱仝跌倒在地,鄧宗弼就地一抓,生擒過來。
陶震霆助張應雷戰雷橫,張應雷神威愈奮,忽地擺開銅劉,就勢賣進左手,抓住雷橫,盡力一拖,生擒過來。
鄧、辛、張、陶四將會齊了殺入關中,三關已破,張經略大軍已在前面。
陳希真、范成龍早已擒得公孫勝、樊瑞獻上。
原來樊瑞見公孫勝僵臥,大驚無措。
陳希真、范成龍已帶領兵馬,從關右乘亂殺入。
范成龍搶入公孫勝帳中,縛出公孫勝。
樊瑞正想用法,早吃希真用真武訣鎮定,眾兵捆捉過來。
楊騰蛟、李宗湯已隨後殺入,那邊金成英、韋揚隱也從關右破進,賊兵均已殺盡。
張經略會齊大軍,日方已牌。
張經略便傳令乘勢攻寨。
陳希真將公孫勝、樊瑞交與經略,便領范成龍帶兵殺向左關去,接應右營兵馬去了。
早有嘍囉飛報入忠義堂,眾人聞得三關已失,一個個面面相覷,急得手足無措,大眾一齊看著吳用。
只見吳用眉頭一縱,道:「不妨,眾兄弟齊心守著,戴院長隨我進來,自有妙計。」
眾人聞聽,各執器械,帶了在山嘍囉齊出迎戰。
戴宗跟了吳用進內,不知吳用說出什麼計來,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