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志》第七十九回 蔡太師班師媚賊 楊義士旅店除奸:卻說宋江大怒,要斬梁世傑夫婦。吳用忙勸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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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第七十九回 蔡太師班師媚賊 楊義士旅店除奸

蕩寇志

第七十九回 蔡太師班師媚賊 楊義士旅店除奸

第七十九回 蔡太師班師媚賊 楊義士旅店除一奸一

卻說宋江大怒,要斬梁世傑夫婦。

吳用忙勸住道:「哥哥容稟:王定六、郁保四已死,韓滔兄弟尚在他處,今殺了他女婿、女兒,蔡京絕望,必將韓滔傷害。

不如留他兩條命,誘他放回韓滔,再作商議。

且差人去責問蔡京為何背盟,他若不明道理,再斬二人不遲。」

宋江便將梁世傑夫婦叫到面前喝罵,嚇得夫妻二人伏一在地上抖做一堆。

吳用道:「你二人快寫信去,問蔡京為何背盟!」梁世傑道:「……奴……奴才就寫。」

夫妻二人就在階前,鋪紙磨墨,肐搭搭的寫完,呈上與宋江看了。

宋江又指二人罵道:「看你丈人老兒此番對答何如,倘不在理,便立宰你兩顆驢頭,祭我的大將!」喝叫:「牽去,著楊索二位頭領處管押。」

又發一角移文,並梁世傑夫妻的手書,差人繼去蔡京。

還未送到,早接到蔡京的差官送來韓滔,並王郁兩顆首級。

宋江喚入,差官伏地請罪,呈上書信。

宋江怒忿忿地拆信看了,雙眉豎一起,大罵道:「蔡京一奸一賊,安敢欺我!我倒有心放還他女婿、女兒,他反奪我城池,傷我大將,怎說得過?」

差官磕頭不止道:「請大王息怒,容稟:太師實不敢背盟,實因路隔遙遠,軍令招呼不及,以致誤傷頭領。

今太師自知理屈愆重,特差小官膝行請罪,倘蒙赦回了貴人、縣君,太師情願送還嘉祥縣、南旺營,已囑咐了該處官吏,大兵到時,一鼓可下。」

言未畢,宋江愈怒,道:「放你一娘一的狗屁!我等一百八位好漢,替天行道,義同生死,不爭被你們一起傷損我兩個,此仇豈有不報。

誰稀罕你還嘉祥縣、南旺營!」便傳今:「立斬梁世傑夫妻,將兩個驢頭付他帶回,著蔡京來,刻日交兵。」

差官未及開言,只見吳用、公孫勝一齊諫道:「請哥哥息怒。

此事委實不干蔡京之罪,但他只如此陪禮,卻不能輕恕。

梁世傑夫妻且暫免其死,監禁在這裡,問蔡京如何理會。」

宋江道:「既如此,且看二位軍師面上,蔡京須要依我三件事,便送女兒、女婿還他。

半件有違,教他休想!」差官道:「莫說三件,三十件都依了。」

宋江道:「一件,還我嘉祥、南旺,自不必說;一件,仍要十萬金珠,作王定六、郁保四祭奠之禮;一件,三個月內,就要雲天彪、楊騰蛟二人的首級照面。

這三件趁早去說,等你回話。」

差官諾諾連聲,奔回去見蔡京。

沒多日,差官轉來說:「三件事,太師都依了。

只是雲天彪是種師道得意之人,種師道在官家前最有臉面。

雲天彪得他庇護,根基深厚,搖撼不得,只可覷機會下手,亦不過弄他落職。

若取他首級,太師怕不肯,實恐力不能及。

至於楊騰蛟首級,必當獻上。」

宋江道:「既這般說,也罷。

只是你太師反覆不常,今把梁太守夫妻權居在我處,我佛眼看他。

教你太師放心,等他三件事完畢,再還他不遲。」

那差官那敢再說,只得領了言語,回覆蔡京去了。

卻說蔡京因梁山泊變卦,深恨雲天彪入骨。

及差官回營,聽了宋江這番言語,又見女兒、女婿仍討不到手,一發懊恨,與心腹謀士商議道:「雲天彪那廝,仗著老種的勢,枉是動搖他不得。

楊騰蛟卻好收拾,我想不如取他這裡來殺了他,將首級把與宋江,換我女兒,件件依他到底,看他還有何說!」那謀士道:「弄他這裡來,若尋事殺他,恐多延時日,且又費事;若暗地害他,又恐耳目眾多。

太師不如差心腹勇士去取他,伴他同來,只就路上如此行一事,豈不機密?」

蔡京大喜道:「此計甚妙。」

便喚那心腹勇士劉世讓,吩咐道:「與你令箭一枝,札諭一封,到嘉祥縣,問雲天彪討取義民楊騰蛟來大營聽用。

到半路上,須如此結果他一性一命。

首級不必將來,便同此書信,送至梁山上宋江處,回京來繳令,自有重賞。

切切不可洩漏,首級休教腐爛,不得有誤。

也不必帶伴當,恐走風聲。」

劉世讓道:「聞知楊騰蛟那廝武藝也了得,小人獨自一個,恐降他不落。

且不能禁他不帶伴當來。

小人意見。

有一個兄弟叫做劉二,也有些武藝,做事靈便。

不如教他扮做伴當,同了小人去,也好做個幫手。」

蔡京道:「可行則行,須要小心。」

便將劉二叫來看了,即便准行。

劉世讓弟兄兩個當時收拾起,領了令箭公文,投奔嘉祥縣來。

蔡京班師回朝,不日到了東京,面聖謝恩,同童貫朋比為一奸一。

官家竟被他們瞞過,只道真有瘟疫。

不日,河北制置使奏到梁世傑中途失陷的本章,天子怒道:「這廝敢如此無狀,且待將士休息,朕當親統六師,剿滅此賊。」

原來天子不知蔡京、梁世傑是翁婿。

況且河北制置使的奏章故意遲延日期,天子如何想得到。

朝中有曉得的,都畏蔡京的勢,無人敢言。

蔡京竟把收復嘉祥縣、南旺營,斬王定六、郁保四的功勞,盡行冒了去。

只將擒韓滔的功,歸於雲天彪等,僅奏請加了一級。

官兵將弁,毫無獎勵。

按下慢表。

且說雲天彪在嘉祥,等候新任文武官弁到來,即將兵符印信錢糧倉庫城池地方都交代了,對楊騰蛟道:「足下忘生捨死,建此奇功,蔡京竟置之不問,且連軍士兒郎們的犒賞,半點僅無,人人怨嗟。

我也恐青雲山、猿臂寨兩處的盜賊,乘我不在景陽鎮,竊發滋事,須得早回。

這裡嘉祥縣、南旺營兩處,是梁山泊必爭之地。

我看那兩個官員,都是蔡京之一黨一,那廝們害百姓有餘,御強盜不足。

你若仍歸南旺營,日後必受人謀害。

南旺營的百姓也甚可憐,我已曉諭他們都遷移了,省得遭梁山蹂一躪,只恐有根生土養的一時遷移不得。

足下只有一個人,如不見棄,何不同下官到景陽鎮去,日後圖個出身。

下官得足下相助,多少幸甚。」

楊騰蛟聽罷,再拜流涕道:「小人蒙思相抬舉,願終身執鞭隨鐙。

只是小人昨夜得了一個怪夢,夢見一個黑面虯髯的大將,手持青龍偃月刀,好像關王駕前的周將軍模樣,對小人說道:『你有大難到,切戒不可飲酒,不可帶伴當,放心前去,臨時我來救你。

』說罷驚醒,滿屋異香,卻不知何故。」

雲天彪想了想,也解不出。

正說話間,忽報蔡太師有令箭差官到。

天彪接入,拆看了公文,知是要楊騰蛟「赴京授職,毋得觀望」等語。

雲天彪也一時不道是計,甚是歡喜,便繕了申覆文書,叫楊騰蛟收拾起,同了劉世讓起身。

天彪吩咐楊騰蛟道:「足下一路保重。

我想你所說之夢,莫非應在此行。

你就不可帶伴當,從此戒了酒。

只是你有功無罪,又且與蔡京無仇,不成他來害你?但是此輩心胸亦不可測,你到了東京,見風色不好,即便退步,到我處來。」

騰蛟頓首拜謝道:「恩相放心,便是蔡京肯用小人,小人亦不願在他那裡,今日只是令不可違。

小人到京,不論有無一官半職,誓必辭了,仍來投托麾下,使肝膽塗地,也不推卻。」

天彪大悅,又取三百兩銀子送與騰蛟作盤費,又贈良馬一匹、寶刀一口。

騰蛟都收了,拜辭了天彪,當時提了那一柄一金蘸開山斧,跨了那口寶刀,同劉世讓都上了頭口,起身往東京去。

雲天彪公事都畢,仍帶了那五百名砍一刀手,回景陽鎮去。

眾官兵百姓都捨不得天彪,沿途大擺隊伍,扶老攜幼的相送,哭聲震野。

天彪在馬上也灑淚不止。

那天彪所分一半大兵,得蔡京號令,只等山東制置使堵御兵到,都隨了本部將領回京去了。

卻說楊騰蛟同了劉世讓一同上路。

正是五月初的天氣,十分炎熱,三人都赤了身一體。

那劉世讓見楊騰蛟身邊有三百兩銀子,又不帶伴當,心中甚喜,一路與劉二商量,趨奉著他。

那劉世讓本是個蔑片走狗的材料,甜言蜜語,無般不會。

那楊騰蛟是個直爽漢,只道他是好意,不防備他。

世讓說道:「楊將軍,你此番到京,蔡太師一定重用,小可深望提摯。」

騰蛟道:「你說那裡話!你前日說你已是太師得意近身人,怎的還說要人提挈?」

劉世讓道:「楊將軍,你今年貴庚?」

楊騰蛟道:「小可三十七了。」

劉世讓道:「小可今年三十六。」

便撮著嘴唇上兩片掩嘴須笑道:「楊將軍,如蒙不棄,小可與你結為盟弟兄,尊意何如?」

騰蛟大喜,道:「劉長官見一愛一,小可萬幸。

只是小可不過一個鐵匠出身,怎好攀附?」

劉世讓大笑道:「兄長休這般說,便是小弟也因鐵器生涯上,際遇太師,得了本身勾當。」

看官:凡是蔑片走狗的話,十句沒有半句作真。

他見楊騰蛟說三十七歲,他便說三十六歲;見楊騰蛟說鐵匠出身,他便說鐵器上際遇。

那楊騰蛟是個直一性一男子,那裡理會得?當時心中大喜,暗想道:「我為人粗笨,又是初次到東京,正沒個相識。

此人雖是武藝平常,人卻乖覺。

我到東京,即有人暗算,我也好同他商量。」

當晚投宿,楊騰蛟便教店小二預備香燭紙馬,買下福禮,邀了劉世讓,結拜證盟了,二人便兄弟稱呼。

就在那院子中心葡萄架下,散福飲胙。

劉世讓道:「可惜兄長不肯吃酒,今日我二人結了異姓骨肉,兄長何妨吃幾杯?」

楊騰蛟暗想夢寐之事,也不必十分拘泥,胡亂吃幾杯打甚緊,便說道:「我不是不肯,委實吃下去便頭眩顱脹,心裡不自在。

既賢弟這般說,我便吃幾杯。」

當時取個盞子放在面前,世讓先敬了一杯,便把酒壺交與劉二。

那劉二慇勤伏侍,騰蛟再不識得他卻是真正弟兄。

店小二進來說道:「二位官人歡聚,何不叫個唱的粉一頭來勸兩杯?」

劉世讓道:「最妙,你去叫了來。」

不多時,店小二引著一個花一娘一進來,後面一個鴇兒跟著。

劉二忙去掌上燈來。

那花一娘一上前折花枝也似的道了兩個萬福,便上前來把盞。

那店小二自去了。

劉世讓道:「你叫什麼名宇?」

那花一娘一道:「婢子小名阿喜。」

楊騰蛟道:「你會跑解馬否?」

阿喜道:「婢子不是武一妓一。」

世讓笑道:「哥哥老實人,到底不在行。

凡是跑解馬的武技,他那打扮都是單叉褲,不系裙子,頭上穿心抓角兒。」

阿喜道:「近來武技好的絕少。

有得一二個有名的,都是東京下來的。」

騰蛟道:「原來如此。」

阿喜問劉世讓道:「二位大官人上姓?」

世讓道:「那一位官人姓楊,我姓劉。

你好一副喉音,請教一枝曲兒。」

那鴇兒便遞過琵琶來。

阿喜接過來告個罪,便去世讓肩下坐了,把一隻腳擱在膝上,把琵琶放在腿上,挽起袖口,抱起琵琶來,輕輕佻一撥,和准了絃索,忽然十個指尖兒抓動,四弦冰裂,先空彈了一套溜板兒,頓開鶯喉,唱了一枝武林吳學士新制的《哀姊妹行·惜奴嬌》。

唱道:

「夢繞青一樓。

歎蓮生火裡,絮落池頭。

一任你嬌紅溫玉,誰竟逢杜牧風一流。

堪愁,薄命紅顏君知否?那裡個匹鴛鴦聯翡翠,下場頭只落得花殘月缺盡人憔悴。」

唱畢,世讓喝彩一番。

阿喜笑道:「粗喉嚨獻醜。」

騰蛟道:「你可有戰場上的曲兒麼?」

阿喜道:「略有幾套。」

騰蛟大喜,道:「請教妙音。」

便自己滿斟一杯,一飲而盡。

阿官便又撥動琵琶,唱一枝《馬陵道》的《中呂·粉蝶兒》。

唱道;

「打一輪皂蓋輕車,按天書把三軍擺設,誰識俺陣以長蛇。

端的個角生風、旗掣電、弓彎秋月,喊一聲海沸山裂。

殺得他眾兒郎不能相借!」

那四條絃索錚錚的爆響,果然像金鼓戰鬥之一聲。

歡喜得楊騰蛟一疊連聲的喝彩。

阿喜便收過琵琶,執壺來二人前把盞。

楊騰蛟連吃了五七杯,忽然想道:「不要太高興了。」

那劉世讓便把阿喜抱入懷裡,盡意的囉皂。

楊騰蛟看不慣那惡模樣,把眼去看別處。

劉世讓見了,就把阿喜推開,道:「兄長再吃兩杯。」

騰蛟道:「我吃不得了,賢弟寬用。

明日是端陽佳節,我和你暢飲。」

世讓道:「這般說也罷,取飯來。」

阿喜道:「婢子還有事去,不在此吃飯了。」

世讓便去身邊摸出五兩一錠銀子,道:「這是楊大官人的。」

又摸出照樣一錠,道:「這是我的。

你將了去。」

阿喜收起,道個萬福謝了,同鴇兒出去。

楊騰蛟道:「怎的要賢弟壞鈔?」

劉世讓道:「休這般說。

小弟同哥哥知己弟兄,一切銀錢,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我無時向哥哥討用,小弟有時哥哥只管來取,計較什麼。」

楊騰蛟道:「兄弟,休怪我說你,似你這般英年,正當要熬煉筋骨,將來邊庭上一刀一槍,全仗身一子做事。

不爭這花色上滑了骨髓,不但吃人笑話,抑且自己吃虧。

賢弟須要依愚兄的言語。」

世讓笑道:「遵教。

我也不過逢場作戲。」

正說話間,只見那鴇兒、阿喜拿著燈燭,著地照進來。

店小二也隨在後面。

世讓道:「你們尋找什麼?」

阿喜道:「一枝翡翠玉搔頭,不知怎地脫落了。」

楊騰蛟驚道:「方纔還見你插在鬢邊。」

劉世讓道:「我卻不留心。」

劉二道:「你出去時還在你頭上。」

阿喜聽得這話,心裡越發驚惶,道:「外面都尋遍了不見,只道二位大官人與婢子作要,故意藏過了,故尋進來。」

楊騰蛟道:「誰與你這般惡耍!便是作耍,此刻也還了你。

且不可心慌,要在總在。」

那劉世讓便把椅子、板凳都拖過一邊,相幫亂尋亂照。

店小二、劉二芸田也似的地面上尋看。

楊騰蛟也看了,不見。

只見那鴇兒指著阿喜咬牙罵道:「糊塗B裡挖出來的賤坯子,倒你一娘一的B運,心肝裡不知對付那裡!回去剝了你一娘一的B皮使用!」那阿喜嚇得面如土色,立在那邊不住的抖。

鴇兒上前一個耳光子,打了個踉蹌,啼哭起來。

楊騰蛟不過意,便問:「你那搔頭值多……」劉世讓連忙踢騰蛟的腳,連忙丟眼色,騰蛟不便再問。

鴇兒挽著袖口罵道:「你哭,你哭!」又要上前打。

店小二架勸著,一陣兒都出去了。

劉世讓對騰蛟道:「這是一妓一院裡的苦肉計,兄長去睬他則甚。」

劉二道:「此等老把戲,小人見得最多。」

楊騰蛟半信不信,只聽得外面不知是拳頭、板子、巴掌一片價響,鴇兒平頭的罵嚷,粉一頭的啼哭討饒,眾人的勸解,攪做一片。

楊騰蛟忍不過,立起身要出去看,吃劉世讓、劉二勸住了,好半歇方得平靜。

劉世讓道:「夜不淺了,請哥哥安歇了罷。」

騰蛟道:「再乘涼片刻何妨。」

二人又談說了些閒話,劉世讓便訴說家下十分窘急,老母有病不能贍養。

騰故道:「賢弟何不早說!」便去取了一百兩銀子送與世讓。

世讓也不謙讓,逕直收了。

三人歸寢,當夜無話。

次日一早起身,正是那端陽佳節,一路上只見家家戶戶都插蒲劍艾旗。

二人在馬上說說講講,正是五里單牌,十里雙牌,不覺走了多路。

二人忽然說到夜來阿喜歌唱之事,騰蛟道:「十五歲的女孩兒,實是虧他。

那枚玉搔頭終不知怎的,賢弟聰明,所見諒必不錯。」

只見劉世讓笑著,懷裡取出一件東西與騰蛟看,道:「這廝們該晦氣!昨夜我們不但不出錢,反得了他的。」

楊騰蛟一看,認得是那枝翡翠玉搔頭,吃了一驚,問道:「怎的到你手裡,卻為何不還了他?」

劉世讓笑道:「這廝自不小心,他坐在我懷裡時,便脫在桌子腳邊。

我見他去了,不查起,我便收拾了。

一妓一院中白受人的錢財多哩,叨他這點惠,值什麼!」楊騰蛟聽罷,不覺心中勃然大怒,那把無明火燒上了焰摩天,正要發作,忽然一個轉念道:「且慢!這廝既是這種人,枉是勸化不轉,同他論理亦無益,不如剪除了他。

這裡人煙稠密,不便下手,且敷演著他。」

便笑道:「兄弟,你忒一愛一小,這搔頭能值幾錢。」

世讓道:「看不得,也值二十來兩銀子。」

劉二道:「管他值多少,總是白來的。」

楊騰蛟心內十分懊恨道:「不道我楊騰蛟這般瞎了眼睛,錯認了一個賊,當做好人。

我想這廝在蔡京手下,這般得勢,還要貪這小利,平日不知怎樣詐害百姓。

如今若除了這賊,卻救多少人!這裡人多,我想過了金銀寨,地廣人稀,今日還趕得到,明日就那裡路上,砍了這廝,卻投別處去。

蔡京抬舉,我要他則甚?有理,有理!」思量定了,便對世讓道:「賢弟,我們今日趕緊走,到得金銀寨,明日好趁黃河早渡。」

世讓應了,心中暗喜。

當晚果然到了金銀寨,投了客店。

原來那金銀寨是個僻靜所在,只得三五家小店。

世讓私地裡對劉二說道:「這呆漢趕緊奔來此處,想是死期到了。

我連日嫌人多,不好下手,今到這裡,你把那蒙汗藥端正在手頭,今晚就用。

正是閻王注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劉二道:「此地雖是小所在,到底有人,不如明日路上動手。」

世讓道:「不過三五個人家,湊不到二三十人,誰敢攔擋我!況此去鄆城縣只得五十里,投梁山最近。

你只依我去安排。」

商議定了,世讓來對騰蛟笑道:「我等賞端節,卻在夜裡。」

騰蛟也大笑。

那店裡房屋甚窄,騰蛟獨自一人在西邊一間安了鋪,世讓同劉二在東邊那間安了鋪。

世讓便將酒餚擺在自己房裡,掌上燈燭,邀騰蛟過來暢飲。

劉二已預備下兩角酒,把一角有藥的放在騰蛟面前。

騰蛟也一心要殺劉世讓,更不轉變,想道:「這賊有些氣力,不如就今夜灌醉他,就這裡砍了他,省多少手腳。」

那劉二便把那有藥的酒與騰較滿斟一杯,又將那好酒斟在世讓面前。

世讓舉杯道:「哥哥請。」

騰蛟便一飲而盡。

不飲萬事全體,一飲了那杯酒,便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發麻,便道:「兄弟,我吃不得了。

這杯酒下去,好不自在,我要睡了。」

世讓道:「哥哥如此量貴,且去睡睡。」

騰較忙走入房內,倒在一床一上。

世讓輕輕對劉二道:「藥發了。

且慢動手,待他透了。」

那楊騰蛟在鋪上,說不出臟腑難過,心裡明白,身一子動不得,想道:「不要是中了麻藥,這卻怎好?」

心裡正急,忽然紅光滿眼,一陣異香撲鼻,心內頓覺清涼,安然無事。

但覺得腹內異樣的攪疼,裡急難忍,便去窗外天井裡更衣。

卻又好了,方立起身,隔窗子只見劉世讓同劉二兩個,捏手捏腳的踅進房裡來,手裡都拿著利刀。

世讓叫道:「哥哥好些否?」

騰蛟隱在黑影裡不做聲,只看那世讓、劉二笑道:「已著了道兒!」兩口刀一齊剁下,卻砍了個空。

二人驚道:「眼見臥在一床一上,卻怎的刀剁下去不見了?」

劉二道:「必是藥少,他醒得快,到後面去乘涼。

我去看來!」世讓道:「我在此尋覓,你去誘他來。」

二人一齊搶出房去。

騰蛟吃了一驚,叫一聲慚愧,「多虧神天保佑,這廝倒來捋虎鬚!」當時大怒,便從窗子檻上輕輕的跨進房去,一抽一出那口雲天彪贈的寶刀,奔出房來。

正迎著劉世讓,騰蛟大喝道:「賊子焉敢害我!」世讓大驚,措手不及,急忙一閃,早被騰蛟砍著腰胯,倒在地上。

騰蛟搶進一腳,踏在胸脯上,罵道:「直一娘一賊,我與你無冤無仇……」世讓叫道:「不干我事,蔡太師的差遣。」

騰蛟罵道:「貪婪無厭的惡賊,正要除滅你,你卻先來撩我。

教你識得我,吃我一刀!」說罷,肐察一刀,割下劉世讓的頭來。

那店小二同幾個火家,雖關了店門,還未睡,聽見後面熱鬧,都點著燈火來照看。

只見楊騰較殺死一個人在血地上,身首兩處,嚇得跌跌爬爬,都叫起撞天屈來。

楊騰蛟提刀上前喝道:「哪個敢叫,叫的便與他一刀兩段!」眾人見他勇一猛,俱不敢響,抖做一堆。

楊騰蛟道:「你等不要慌,還有一個不曾收拾。」

便去店家手裡奪了燭台,翻身撲入後面園裡去。

那劉二見騰蛟殺了世讓,心碎膽落,不敢往前面來,逃轉園裡爬牆,身一子方過得一半。

吃騰蛟趕上,左手撇了燭台,拖定後腿,扯離了牆頭,往草地上一摜,只聽得撲的一聲,跌得個發暈章第十二,動彈不得。

騰蛟去一把揪了頭髮,曳到前面。

那幾個店家早都開門出去,喊叫鄰舍。

叫得幾個攏來,卻都在店門外廝覷,不敢進內。

騰較高叫道:「既有高鄰,同店家齊請進來,有話說。

我不是歹人,休得懼怕。」

眾人聽了,方放進來。

店小二道:「楊爺殺了人不打緊,只是苦了小店。」

眾人道:「壯士貴鄉何處?既做了事,與我們做主,不要就走了。」

楊騰蛟左手揪著劉二,右手把刀指著眾人,說道:「眾位聽者:我楊騰蛟頂天立地的好漢,再不連累平人,你們放心。

且取繩索來,把這個活的捆了,聽我說。」

楊騰蛟這席話上,有分教:銷聲匿跡,武士權歸巖壑;辨一奸一折獄,文官顯出經綸。

不知楊騰蛟說出什麼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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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
結水滸全傳第七十一回 猛都監興師剿寇 宋天子訓武觀兵第七十二回 女飛衛發怒鋤奸 花太歲癡情中計第七十三回 北固橋郭英賣馬 辟邪巷希真論劍第七十四回 希真智斗孫推官 麗卿痛打高衙內第七十五回 東京城英雄脫難 飛龍嶺強盜除蹤第七十六回 九松浦父女揚威 風雲莊祖孫納客第七十七回 皂莢林雙英戰飛衛 梁山泊群盜拒蔡京第七十八回 蔡京私和宋公明 天彪大破呼延灼第七十九回 蔡太師班師媚賊 楊義士旅店除奸第八十回 高平山騰蛟避仇 鄆城縣天錫折獄第八十一回 張觷智穩蔡太師 宋江議取沂州府第八十二回 宋江焚掠安樂村 劉廣敗走龍門廠第八十三回 雲天彪大破青雲兵 陳希真夜奔猿臂寨第八十四回 苟桓三讓猿臂寨 劉廣夜襲沂州城第八十五回 雲總管大義討劉廣 高知府妖法敗麗卿第八十六回 女諸葛定計捉高封 玉山郎諸兵伐猿臂第八十七回 陳道子夜入景陽營 玉山郎贅姻猿臂寨第八十八回 演武廳夫妻宵宴 猿臂寨兄弟歸心第八十九回 陳麗卿力斬鐵背狼 祝永清智敗艾葉豹第九十回 陳道子草創猿臂寨 雲天彪征討清真山第九十一回 傅都監飛錘打關勝 雲公子萬弩射索超第九十二回 梁山泊書諷道子 雲陽驛盜殺侯蒙第九十三回 張鳴珂薦賢決疑獄 畢應元用計誘群奸第九十四回 司天台蔡太師失寵 魏河渡宋公明折兵第九十五回 陳道子煉鍾擒巨盜 金成英避難去危邦第九十六回 鳳鳴樓紀明設局 鶯歌巷孫婆誘姦第九十七回 陰秀蘭偷情釀禍 高世德縱僕貪贓第九十八回 豹子頭慘烹高衙內 筍冠仙戲阻宋公明第九十九回 禮拜寺放賑安民 正一村合兵禦寇第一百回 童郡王飾詞諫主 高太尉被困求援第一百一回 猿臂寨報國興師 蒙陰縣合兵大戰第一百二回 金成英議復曹府 韋揚隱力破董平第一百三回 高平山叔夜訪賢 天王殿騰蛟誅逆第一百四回 宋公明一月陷三城 陳麗卿單槍刺雙虎第一百五回 雲天彪收降清真山 祝永清閒遊承恩嶺第一百六回 魏輔梁雙論飛虎寨 陳希真一打兗州城第一百七回 東方橫請玄黃吊掛 公孫勝破九陽神鍾第一百八回 真大義獨赴甑山道 陳希真兩打兗州城第一百九回 吳加亮器攻新柳寨 劉慧娘計窘智多星第一百十回 祝永清單入賣李谷 陳希真三打兗州城第一百十一回 陳義士獻馘歸誠 宋天子誅奸斥佞第一百十二回 徐槐求士遇任森 李成報國除楊志第一百十三回 白軍師巧造奔雷車 雲統制兵敗野雲渡第一百十四回 宋江攻打二龍山 孔厚議取長生藥第一百十五回 高平山唐猛擒神獸 秦王洞成龍捉參仙第一百十六回 陳念義重取參仙血 劉慧娘大破奔雷車第一百十七回 雲天彪進攻蓼兒窪 宋公明襲取泰安府第一百十八回 陳總管兵敗汶河渡 吳軍師病因新泰城第一百十九回 徐虎林臨訓玉麒麟 顏務滋力斬霹靂火第一百二十回 徐青娘隨叔探親 汪恭人獻圖定策第一百二十一回 六六隊大攻水泊 三三陣迅掃頭關第一百二十二回 吳用智御鄆城兵 宋江奔命泰安府第一百二十三回 東京城賀太平誅佞 青州府畢應元薦賢第一百二十四回 汶河渡三戰黑旋風 望蒙山連破及時雨第一百二十五回 陳麗卿斗箭射花榮 劉慧娘縱火燒新泰第一百二十六回 凌振捨身轟鄆縣 徐槐就計退頭關第一百二十七回 哈蘭生力戰九紋龍 龐致果計擒赤髮鬼第一百二十八回 水攻計朱軍師就擒 車輪戰武行者力盡第一百二十九回 吳用計間顏務滋 徐槐智識賈虎政第一百三十回 麗卿夜戰扈三娘 希真晝逐林豹子第一百三十一回 雲天彪旗分五色 呼延灼力殺四門第一百三十二回 徐虎林捐軀報國 張叔夜奉詔興師第一百三十三回 沖頭陣王進罵林沖 守二關雙鞭敵四將第一百三十四回 沉螺舟水底渡官軍 臥瓜錘關前激石子第一百三十五回 魯智深大鬧忠義堂 公孫勝攝歸乾元鏡第一百三十六回 宛子城副賊就擒 忠義堂經略勘盜第一百三十七回 夜明渡漁人擒渠魁 東京城諸將奏凱捷第一百三十八回 獻俘馘君臣宴太平 溯降生雷霆彰神化第一百三十九回 雲天彪進春秋大論 陳希真修慧命真傳第一百四十回 辟邪巷麗卿悟道 資政殿嵇仲安邦結子 牛渚山群魔歸石褐 飛雲峰天女顯靈蹤附錄一:清咸豐三年初刻本序跋附錄二:清同治十年重刻本所增序跋附錄三:貫華堂本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第七十回結末校點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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