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志》第一百四十回 辟邪巷麗卿悟道 資政殿嵇仲安邦:希真急忙勸止道:「吾兒何必如此,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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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第一百四十回 辟邪巷麗卿悟道 資政殿嵇仲安邦

蕩寇志

第一百四十回 辟邪巷麗卿悟道 資政殿嵇仲安邦

話說陳麗卿聞知猿臂寨磁一床一壓碎,大驚垂淚,大有不忍棄捨的意思。

希真急忙勸止道:「吾兒何必如此,萬物無常,人生有盡。

就是天地也有毀壞之事,何況這點點玩好!」麗卿道:「這磁一床一是最難得的,如今壓碎了豈不可惜。」

希真笑道:「既已壓碎,你待怎的?不要癡想了,且吃酒罷。」

當時便開發了來使,重整杯盤,三人再飲。

麗卿又自言道:「這班男一女真是可恨,難道牆要倒了,不留心看看。」

永清道:「這也不關他們不小心,自是成毀有數。

如今既已碎了,多說亦是無益,只好罷休。」

麗卿道:「罷休是只得罷休……」永清忙接口道:「卿姐,我們且說別件事。」

希真看他二人說話,只是捻髭微笑,不發一言。

只見他們二人你說我談,有時同希真扳談,希真只是隨口答應。

永清不覺說了猿臂寨,便提起那年怎樣的經營,某處有炮台,某處有燉煌,某處有磚城,某處有土闉,如今卻歸他們在那裡鎮守。

麗卿又說到寨內怎樣的華麗,某處是亭台,某處是樓閣,如今也歸他們受用。

希真聽到此際,便叫侍從人退去,便對二人道:「你們都隨我到箭廳上來。」

夫妻二人都隨了過去。

希真居中跌坐,便問麗卿道:「此地是何處?」

麗卿道:「是箭廳上。

何須問?」

希真道:「你那年割高衙內的耳朵在何處?」

麗卿驚道:「爹爹怎的健忘?」

一面指著亭子說道:「就是這裡。」

希真道:「你殺魏景、王耀在何處?」

麗卿笑道:「爹爹幫孩兒在廊下動手。

今日好道醉了,都不記得。」

希真道:「我自不醉。

我因坐在此地,不見遊廊,故問你。

你既說遊廊,遊廊在何處?」

麗卿大笑道:「爹爹既不看見,孩兒領了你去。」

希真道:「飛龍嶺、冷艷山、風雲莊、猿臂寨等處,我同你在此地都不看見,你可領了我去看。」

麗卿道:「此刻飛也到不得。」

希真道:「為何說遊廊要領我去?」

麗卿道:「路近。」

希真道:「路近為何同飛龍嶺等處一般看不見?」

麗卿道:「我的爹,擺在眼前,自然看見;隔了一層,自然沒處看。

我們此刻都到遊廊下,便連這箭廳亭子都不見,豈不是一樣?」

希真道:「卻又來,你此地不見遊廊,同到那遊廊不見此地一般,然則與飛龍嶺同一不見,何故去分他遠近?你們二人方才說話,忽想到猿臂寨就在你眼前,你何不由猿臂寨想到此地?」

麗卿道:「我的老爹,怎地這般纏不清!身一子到的所在是真的,想的所在是假的,想到那裡都在眼前,分他什麼遠近?」

希真喝道:「倘沒有你的身一子,何處是真的?」

麗卿、永清都吃了一驚。

永清道:「卿姐,泰山點化我們,洗耳恭聽。」

希真道:「你們都不要執著了。

你道這箭園便是你的,那日玉郎說得好:人生無百歲。

這箭園卻不肯同你都盡,怎見便是你的?且不必等到百年,你到了遊廊,這箭國亦在天涯,與你無涉了。

不但此,我們三人在此,都是因緣遇合。

你深恨高衙內,他如今已死,與你何涉?你同玉郎打得火般的熱,一旦大地分張,他不能顧你,你不能顧他,那時與高衙內何異?恩仇豈不都是假?又不但此,玉郎還隔你一層,他人打玉郎,你身一子不知痛疼,殺玉郎,你未曾死。

至於你這身一子最親近的,你舞劍使槍,諸般服你使喚,一旦地水火風各自分散,他就不來理你。

你今年二十五歲了,你想二十五年之前。

你在何處?那時曉得什麼是梨花槍?什麼是寶劍弓箭?什麼是空手入白刃的諸般武藝?顛倒說我醉,你們卻一世不曾醒!」

夫妻二人聽罷,冷汗如浴,說不出話來。

希真又道:「當年高行內調一戲你,受過的悶氣何處去了?逃難時受過的驚惶何處去了?一切戰場鞍馬,汗血風霜,受過的辛苦,何處去了?可見已往之我都已變滅,只剩得今日的榮華富貴;今日的榮華富貴,豈就永不變滅了麼?茫茫浩浩,大化無情。

電卷風馳,誰拉得住?略泛泛眼,我們三人都不知歸於何處。

如今這張磁一床一,你們看他成功,今日忽然消滅,就是眼前一個式樣。」

夫妻二人都恍然道:「我們也時常念到這裡,只是沒擺一布處,強他不過,只好由他變滅。

所以我們在先推鋒陷陣,不顧一性一命,料得終必變滅,落得變滅得好些。」

希真冷笑道:「戰場上不過變滅得轟烈,富貴中不過變滅得安耽,同是變滅,分甚好歹?我如今自有不變滅的妙道,你們不來問我,教我怎說!」

夫妻二人一大驚,一齊跪下哀求。

希真道:「同是會中人,不必瞞你們:色身終須變滅,法身萬劫不壞。

何為法身?真一性一、慧命是也。

呂祖云:命須傳,一性一可悟,入聖超凡由汝做。

三教雖然並立,而儒教最大。

儒能入世治世,又能出世。

仙怫二家只能出世。

然以打破生死為事,則仙佛二家最切近,故好長生者多歸二家。

不知儒家亦有長生之術,其法身與仙佛無異,人不留心。

孔孟二聖悲憫天下後世,一性一理而外,只論經濟。

其經濟仍從一性一理中流一出,而真一性一處間或流露一二句,見仁見智,令人自悟。」

看官,須知此段言語,並非希真嚼舌,亦非仲華杜撰。

但此中之理,一二句也交代不了。

今日說此書,只管把這話說下去,知音者謂我是深談,不知者以我為遼闊,不如把希真的言語,權且收起。

只說當時祝永清、陳麗卿夫妻二人,只顧哀求不已道:「求大仁大慈與我等做主。」

希真道:「做主要你們自己,我不能代勞。

我只好與你們引路。

我如今已入仙教,此條路熟諳,引了你們進去罷。

但只是天律嚴重,不敢妄洩。

我今看你們二人都夙根不凡,因緣已到,我亦何忍隱諱。

待選個吉日,焚香告天,再告了我的本師張真一人,我將周天進退火符一抽一添,都傳了你們,便從慧命先入手。

但是你們慧命成功之後,切須了悟真一性一,務要十分圓明,不可稍有懈怠,致再墮一落。」

夫妻二人叩頭頂謝不已。

希真又指著麗卿道:「只為你這孽障,誤了我七年的路程,這也是前定的數。

今日大家休息也。」

麗卿道:「秀妹妹恁般聰明,他夙根如何?爹爹可否指引他?」

希真笑道:「用得你憂哩!他從一性一功入手,常對我說,七層寶塔只少一頂。

你們記得那日功臣宴後,他無故死了七日的事麼?」

二人都道:「這是沒多幾日的事,如何不記得。」

希真道:「那日雲家老小惶急,劉家也從山東遣人來問,你們也相幫著忙,我只說不妨,如今你們猜著是甚緣故?」

二人都道:「不曉得。」

希真道:「這是禪門七日大定的工夫,已得了如來正法眼藏。

再不數日,好道了當也。」

永清、麗卿都恍然大悟,驚駭不已。

永清又問:「雲天彪等日後何如?」

希真道:「雲天彪已得仲尼宗旨,不由仙佛這條路,將來他到無聲無臭地位,廣大不可思議。

張嵇仲當從一精一忠大節上解脫,也不由仙佛這條路。

所謂殊途同歸,及其成功一也。

其餘請人皆守儒門枝節,將來俱不失人道,大小不同,各有正果。」

祝永清、陳麗卿被希真一番點悟之後,身心冰冷,一切富貴功名外慕之相俱已消滅。

希真道:「夜深了,大家吃飯睡覺罷。」

三人入席,從人去溫了殘餚,又吃了一回,都收拾歸寢。

希真仍歸那間靜室安身。

永清、麗卿夫妻二人都到樓上,一同進一床一去睡。

看官,原來他們夫妻二人一向不以色一欲為事,今又經希真一番點悟之後,一發正經,都安魂定魄的熟睡,辜負了良宵美景也說不得。

正是:仙家自有真夫婦,何必形骸接後天。

過了幾日,希真教二人同進淨室。

希真焚香證盟,步罡踏斗都畢,便升座跌坐,祝永清、陳麗卿都參拜畢。

希真便將大小周天火符都傳授了,二人拜謝。

出了淨室,外面忽報進來道:「越國府差虞候來稟緊急事。」

希真道:「著他進來。」

那虞候進來稟道:「忠智一品夫人劉於昨日三更歸天。」

麗卿放聲大哭。

希真喝住道:「你又糊塗了怎的!」麗卿笑道:「真個忘了。」

希真對虞候道:「曉得了,你先回去。」

虞候去了。

三人緩緩的吃些飲食,慢慢的換了衣服,都到越國府來。

此時天彪出使已回,正在府內,聞希真到來,迎入裡面,聽得哭聲聒耳。

只見那劉慧一娘一梳妝嚴肅,垂眉閉目,面色如生,端坐在當中。

許多人圍著,哭做一一團一糟。

雲龍含淚迎著希真道:「週身還火熱的。

那日的事,老伯說不妨,今日還可不妨麼?」

希真笑道:「他大事已畢,你只管要他活在這裡做甚?」

雲龍聞言甚是駭然,想道:「恁的同他有仇!」希真上前,止住了眾人啼哭,剛把他頭髮打散,兩路分開,露出囪門。

希真拱手笑道:「賢甥女,恭喜!你時常對我說,七層寶塔只剩一頂,今日完功了,可喜可賀。」

又見他手裡還拿著日常用的一把鉗兒,一一柄一錘兒,希真劈手奪來,丟去一邊,喝道:「你還把持著他則甚!」遂說偈曰:

「無丹無火亦無金,拋卻鉗錘沒處尋。

還你本來真面目,未生身處一輪明。」

說罷,麗卿上前拍他的囪門,叫道:「秀妹,化也,化也!」那慧一娘一端坐不動。

希真道:「咦!」又對他念了些真言,慧一娘一隻是不動。

麗卿又要去拍,希真擋住道:「不要只管催他,我知他的意了。」

遂喝道:「賢甥女聽我的話!此地不是你賣弄陽神的所在,你要去便去,不可驚了大眾,弄得他們如醉若狂,將來一盲引眾盲,相將入火坑,都是你的罪孽,你可省得麼?」

只見慧一娘一的一屍一身,把頭連點了好幾點。

眾皆大驚。

麗卿又拍著叫道:「化也!」只見慧一娘一顏色頓變,豁地囟門十字分開,霎時間身一體冰冷,氣息俱無,果然化了。

希真對眾人道:「你們這番只管哭罷。」

眾人被希真一番做作,倒弄得哭不出來,都問希真道:「這是何故?」

希真道:「什麼河故井故!賢甥女頓漸兩路都到了盡頭,他已虛空粉碎,只等我來,他就要大顯神通而去。

是我不許他如此,他悠悠的走了。

個個人能學得他來,還說什麼。」

眾人方才明白,轉悲為喜。

只有雲龍兀自痛哭不已。

永清上前勸解,雲龍一面哭,一面說:「總然生天,人世卻不能再見。

何不就教他顯了神通,也教我好放心。」

希真未及回答,天彪高叫道:「癡兒子,不要著迷了!什麼相信不相信,你也不必悲傷,也不必欣羨,你讀儒書,可曉得孔子曳杖、曾子易簀的故事?」

雲龍道:「曉得。」

天彪道:「卻又來,你能做到那個地位,豈遜於他們?他又不來驚大眾,各人走各人的路,由他去休。」

希真回顧永清、麗卿道:「我那日說的話何如?」

永清、麗卿都點頭。

天彪稱謝希真道:「費仁兄盛心。

但小媳如此全歸,棺木不便盛殮,只好用佛龕罷?」

希真道:「也不必,我教他自來收拾。」

便走出天井高叫道:「劉慧一娘一,你自赤灑灑地去了,這幻殼還留著他做甚?」

不多時,只見慧一娘一的幻殼口裡、鼻裡、眼裡、耳裡都冒出火來,焰騰騰的把四肢百骸臟腑一毛一發化得乾乾淨淨,歸於太虛,一毫不見。

卻又奇怪,週身衣服做一堆兒脫落,連線腳都不焦。

這叫做戒火自一焚。

後來的和尚道士學他不來,只於死後堆起柴來硬燒,這叫做死一屍一該晦氣。

天彪具棺木將衣服殮了,率眾人舉哀行禮。

希真等辭別回去。

天彪一面申奏天子,只說病故。

天子亦震悼不已,降旨追封忠慎淑惠楚郡開國縣君忠智一品夫人,又賜御祭一壇,墳墓准用禁器,又造公主賜吊。

天彪、雲龍都上表謝恩。

過了幾日,希真上表再三乞體歸山。

天子留他不住,只得問道:「卿要入何山?」

希真道:「嵩山。」

天子道:「乃祖陳希夷先生華山成道,你卻為何一愛一嵩山?」

希真道:「嵩山近帝都。」

天子歎息不已,遂傳旨飭令該處地方官,擇嵩山吉地,建造一座忠清觀,送希真到彼修煉。

希真謝恩,就天子前繳了輔國大將軍、魯國公的印信。

次日,祝永清、陳麗卿亦上表乞休,隨希真去。

天子不悅道:「陳希真有言在先,朕已應許。

祝永清年正富強,正當報效,何得亦要退閒?朝臣都如此傚尤,成何體統!」傳旨申斥。

永清不敢再奏。

麗卿又上表奏道:「臣妾系女流,戰陣之外,一無所長,叨沐聖恩,過分逾格。

今臣妾父希真老而無子,臣妾不親侍朝夕,實為魂夢難安。

臣妾夫祝永清,哀臣妾之請,亦無異言。

伏望天慈,聽許烏私。

設或天威有事四夷,臣妾犬馬餘生,報效有日,臨表涕泣。」

天子念其誠悃,竟批准了。

希真、麗卿都入宮謝恩辭駕,轉來收抬行裝。

祝永清歎道:「泰山與卿姐都脫離塵俗而去,惟有我無此福緣。」

希真道:「非然也。

官家如此倚任於你,你豈可負恩?雖要出世修道,也不可乖背倫常大義。

如今你已受真傳,只須刻刻不忘,先將煉己工夫做起來,因緣到了,自有脫離之日。」

永清領諾。

次日,希真、麗卿都束裝起行,天子命眾公卿祖餞。

那麗卿已改道始打扮。

眾人都道他們年少夫妻,不知怎樣分別,那知全然無事,都喜笑顏開。

此時郊外一片熱鬧,自不必說。

眾人送別回去,獨天彪父子又送他們父女一程,到了地頭,各自分別。

天彪領了雲龍回去。

後來雲天彪匡輔天朝三十餘年,治績昭彰,享壽八十四年而終。

史館中名臣、儒林兩傳,均載其名。

雲龍從父闡揚儒教,亦名列儒林。

祝永清勤王事四十餘年,告老退歸,隱入浙江西湖韜光山,修養丹道,終成正果。

話中單表陳希真同女兒陳麗卿辭朝起行,身邊隨從只有一個尉遲大一娘一。

其桂花、佛手、玫瑰、薄荷四個丫環,在京中伏侍永清,都不同行。

當時兩主一僕,取路嵩山。

所過州縣一切迎送禮儀,不必細表。

不日到了嵩山,只見那所敕建的忠清觀,已在那裡並工刱造,希真、麗卿且在就近道觀中暫住了。

不一月,忠清觀告成,希真與麗卿進去。

只見三間三清正殿,兩帶遊廊,進去三間一精一捨,兩座廂房,後面一所小園,一副廚灶。

基址不大,卻裝折得十分一精一雅,都是地方官遵旨干辦的。

希真歎道:「天恩深重如此,真無可報答也。」

地方官送希真父女進了觀,又撥二名道童來觀服侍,縣官回去。

希真自與麗卿在現安息,道童擔水挑柴,尉遲大一娘一料理廚灶,青山綠水之間,別具幽閉逸趣。

希真在觀內,日日修煉內丹,根基既固,傳授又真,一精一進勇一猛,十月之久,大周天火候已全。

麗卿親受指示,路程早已熟悉,且只修習些築基工夫,有時出觀外觀玩山景,蒼松雲樹間,逍遙閒遊。

端的是白雲深處隔斷紅塵,一切擾累摒除淨盡,心境安閒,工夫自然純一熟。

希真見他如此用功,也甚歡喜。

光陰迅速,倏已三年,希真早已功成行滿,便對麗卿道:「我明日將去也。」

麗卿道:「爹爹到那裡去?」

希真道:「我去廬山訪本師張真一人去。」

麗卿道:「爹爹去了幾時再來?」

希真道:「我來則決定來,到則實不到。」

麗卿吃了一驚,恍然大悟。

希真便攜了書劍,離了忠清觀,飄然而去,從此杳無消息。

且說陳麗卿自送他父親希真去後,不上半年,便遣去了那兩個道重,也辭別了忠清觀,攜帶尉遲大一娘一,到天柱峰下,築一茅庵隱居。

除侍僕尉遲大一娘一外,只有煙霞作伴,猿鶴為鄰。

先是嵩山南首有一離宮潭,潭內有條赤龍作怪,時常出現,傷人一性一命。

希真在時,麗卿曾請希真用法斬除了他。

希真默觀因緣,知此龍鬚女兒來驅除,所以自己不動手。

及至去廬山時,將都菉大法、乾元寶鏡、大周天火符,盡傳授了女兒。

那麗卿又費了許多苦功,祭煉了那口青錞寶劍,方才到那離宮潭,運飛劍斬了赤龍,除了一方大害。

眾百姓感激,都稱他為救苦真一人,到忠清現裡佈施供奉,絡繹不絕。

麗卿恐累了道心,故此避居天柱峰下,一意修持,遂圓滿大周天火候,聖胎已成,嬰兒已能出現。

他卻把細,不敢遠行,只在草庵前後演習,行那三年一乳一哺,以待陽神堅固,忽被人蹤跡到來。

原來天柱峰有一條小徑,兩邊籐蘿峭石,雲路灣環,接到一座溪橋。

這日尉遲大一娘一出來臨溪汲水,忽見一老婦人在溪邊,一面哭一面尋覓物事。

尉遲大一娘一認識是忠清觀的舊施主,正欲閃避,已吃那老婦人猛回頭看見,急忙拖定了,問麗卿去處。

尉遲大一娘一不會說謊,便老實說出來。

那老婦人只道而卿仙去,忽聞得他還在山中,喜出望外,便隨著尉遲大一娘一,直到天柱峰下草庵裡來。

一見麗卿,跪下磕頭無數,放聲大哭,口裡只叫:「活菩薩救救!」麗卿忙問甚事,那老婦人帶哭帶說道:「活菩薩還在這裡,求活菩薩慈悲救救!」麗卿道:「端的甚事?」

老婦人道:「老身年紀七十,只有一個孫子,只他一脈相傳。

如今患病要死,起課的說要到這裡溪邊來,尋株九死還魂草,方好救命,如今又沒處尋。

可憐那些醫士先生,都說大命只有三日了,求活菩薩救救!」麗卿道:「阿呀,老一奶一奶一錯了,我又不會醫病的。」

那老婦人只哭著磕頭,口裡不住的菩薩救救,師父救救。

麗卿老大不忍,卻又沒擺一布處,便叫:「老一奶一奶一,你且起來。」

便想到都菉大法本有咒水治病之法,只是不曾見父親用過,自己又不曾試驗。

想來卻只有這條路,便對那老婦人道:「我救便有一法救你,如果靈了,卻不許外面聲張。」

老婦人聽了,歡喜非常,磕頭不迭。

麗卿便叫尉遲大一娘一取碗淨水來,念動真言,噓了生氣,著老婦人持去。

次日,那老婦人歡天喜地的進來,叩頭拜謝。

原來孫子竟忽然全愈了。

麗卿也代為歡喜。

不料此事一傳兩,兩傳三,哄傳開去。

不消數日,那班鄉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齊哄到天柱峰來。

張家求保福,李家求保壽,把一所清淨茅庵,忽變作香火神廟。

麗卿歎道:「我此刻還未到普濟眾生的分位,如何在這裡與他們打混?萬一自己真一性一把握不定,忽然失足,悔之晚矣。」

當下且任眾人兜纏了幾日。

這日,那溪橋東村有一富戶,為其亡父設醮迫薦,想到麗卿是個真修成道的人,所念的經卷,必然有益,便來求麗卿念些經咒。

麗卿應許了,又道:「難得你們這般敬重我,我明日親自來一遭。」

那富戶喜出望外,口裡說道:「要屈動師父親身勞駕,實在罪罷,如何敢當?」

麗卿道:「這有何妨。」

富戶拜謝而去。

麗卿對尉遲大一娘一道:「我壽限已終,明日黎明我要去也。

你可去通知溪橋西村那些施主,好教他們來安殮我。

我無可保佑他們,如今與你一顆丹丸,你可投在溪澗中,教他們飲了這溪水,都去病延年。」

說罷,便取出一顆丹丸付與尉遲大一娘一,教他出去報信。

尉遲大一娘一聽罷,大為驚訝,一面接了丹丸,一面問道:「姑一娘一方才說明日要親自到東村去,怎麼又教我西村去報這個信?」

麗卿道:「你休要問我,我明日決定要去也。」

尉遲大一娘一道:「姑一娘一還是真話,還是假話?」

麗卿道:「我說什麼假話!」尉遲大一娘一聽得麗卿認真要死,止不住淚如泉一湧。

麗卿道:「你何必如此,你服侍我多年,情分深重,我教你一個養形法兒。

你回東京去盡心修煉,倘能道心堅勇,可以證個小果。

若只不過泛常修習,亦可壽登百歲,盡終天年。」

尉遲大一娘一跪下聽教。

麗卿細細教了他一番。

尉遲大一娘一叩謝了,當時走出溪橋,將那丹丸投入水中,便取路到西村去。

到得西村,天已薄暮。

尉遲大一娘一左一家右一家的去報得來,早已掌燈。

尉遲大一娘一回去不得,就歇在鄉村。

次日,西村人家一大群男婦,隨著尉遲大一娘一到天柱峰茅庵來,只見茅庵門只是虛掩著。

眾人推進去,直進後楹,只見麗卿換了新衣服,枕著右脅,臥在一床一上,面色如生。

眾人看了,都疑惑起來,走近前去一看,早已氣息全無,渾身冰冷了。

尉遲大一娘一放聲大哭,眾人中有幾個老婦人也哭起來。

有一半人都駭異嗟歎,便商議市棺盛殮,茅庵中亂哄哄的忙了一日。

到了傍晚,已將麗卿一屍一身完殮入棺,尉遲大一娘一哭拜了。

眾人都個個叩拜訖,各自回去。

只留著兩三個人,同尉遲大一娘一伴靈。

到了次日,尉遲大一娘一對眾人道:「東村人家也須得報信與他。」

眾人稱是。

尉遲大一娘一便去東村,先到那富戶家裡報信。

那富戶聽了駭然道:「奇了,他昨日親到我家來誦了七卷清淨經,又用了午齋,午後還往各處一轉,方才去的。

怎麼說清晨就死了?」

尉遲大一娘一聽了也自駭然,道:「奇了,昨日靈靈清清送他入棺,西村人都在那裡送殮,敢道是做夢不成?」

登時一村人哄集攏來,都道:「昨日午後尚兀自看見他的,怎麼說清晨已死?」

個個不相信,便一齊奔到天柱峰茅庵裡去,只見西村人已都在那裡跪拜祭獻。

兩村人相見,各道緣故,互相詫異。

西村中有幾個不相信的說道:「怕他是假死不成?」

東村人道:「我們敢是說謊不成?」

兩邊爭執了片時,便道:「我們且開棺來看一看。」

大家都說有理,便啟棺一看。

只見衣衫宛然,並無一屍一骨。

大眾驚異,以為成仙成佛,議論紛紛,便去縣裡報信。

縣官據實上詳,轉奏朝廷。

天子、諸臣一番歎息,遙加封號,都不必細表。

只說當時東西兩村人,共將麗卿衣服入棺,封好,安葬了。

又將那座草庵地址,改造了一座觀院,供奉麗卿神像,香火不絕。

尉遲大一娘一不願入京,便就終老觀內。

後來兩村人家都個個壽考,無八十以內之人,皆由飲麗卿神丹靈泉所致也。

看官,陳麗卿一生事跡交代已畢。

若務要追究仙跡,且待《蕩寇志》完了,再看百年後結子。

且說張叔夜自平滅梁山之後,位晉三公,秩隆太傅,天子十分隆重。

一日,聖駕御資政殿,特謂張叔夜道:「朕藐躬涼德,賴爾等臣工,匡扶不逮。

前次梁山盜起,橫擾有年,幸卿等為朕分勞,掃除匪跡。

但子孫坐享承平,積久須防生玩。

況高俅、童貫、蔡京等在朝日久,難保無引進余流,倘後日故智復萌,豈非貽患。

趁此整飭之時,賢卿尚須籌劃萬全,俾國家景運常新,蒼生永奠。」

叔夜奏道:「臣才本疏庸,一性一兼拙滯,荷蒙聖上優容,一寵一加拔擢,清夜自思,愧無報稱。

前次梁山弭患,實賴該武臣雲天彪、陳希真等勇敢有為,該地方官徐槐首先拔幟。

臣叨陛下洪福,隨眾成功,濫邀賞賚。

今蒙聖諭,籌及萬年,仰見睿鑒洪深,無微不燭。

臣世蒙一寵一渥,敢不竭盡棐忱。

伏思君者,民之歸也;民者,國之本也。

觀民心之歸化,由君德之建元。

陛下天縱聖明,勵一精一求治,私暱不干政一柄一,則朝廷無幸位之臣;玩好不擾聰明,則左右絕夤緣之路;本慈祥以總庶獄,則囹圄之冤抑無聞;尚明察以簡群僚,則朝野之賢能競進。

此誠夙夜宥密,以為億萬年丕丕基也。

一人建極於上,則庶尹承流於下。

仰承聖德,共肅官箴:勿以昇平久享,而學校視為具文;勿以寇患久安,而一操一演漸成虛務;勿謂國課宜充,而頻謀加賦;勿謂下民易虐,而苛弊煩刑。

凡百臣工,各勤職守,率真辦事。

如有貪酷疏茸之官,責令該上司立時斥革。

大員互相參劾,不得稍詢私情,亦不得藉詞滋累。

所貴責成各宰臣遞相查考,振刷一精一神,毋自暴棄。

至於保甲之法,弭盜之方,各宜率由舊章,認真辦理。

應請聖上申諭中外,即以梁山事務為前鑒:為武員者,當以雲天彪、陳希真為式;為地方官者,當以徐槐為式。

其或藐視曉諭,仍前闒茸,立於重懲。

臣鄙俚妄議,伏乞聖裁。」

天子聞奏大悅,道:「卿言實為國家攸賴,速著京外各地方遍行示諭,實力遵行。」

叔夜謝恩退出。

不數月,內外頒詔,聲震海隅,共見聖君、賢相郅治無為,從此百姓安居,萬民樂業,恭承天命,永享太平。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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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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