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志》第一百十七回 雲天彪進攻蓼兒窪 宋公明襲取泰安府:宋江等見那奔雷車已破,魂飛魄散,人不及甲,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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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第一百十七回 雲天彪進攻蓼兒窪 宋公明襲取泰安府

蕩寇志

第一百十七回 雲天彪進攻蓼兒窪 宋公明襲取泰安府

話說雲天彪分兵兩路殺入賊營,慧一娘一又教軍士各山頭堆積柴草舉火,照得那座二龍山通天徹地,如同白晝,眾英雄奮勇殺賊。

宋江等見那奔雷車已破,魂飛魄散,人不及甲,馬不及鞍,棄寨而走。

天彪驅兵掩殺,追趕二十餘里。

宋江虧得徐寧來救,都逃入野雲波營裡去。

天彪依慧一娘一之言,就白沙塢紮住營寨,殺死賊兵無數,大獲全勝。

比及天明,慧一娘一同孔厚、康捷領那一千兵,護著兵符印信,帶了一百多輛不損壞的奔雷車都到。

天彪對慧一娘一道:「今賊兵雖敗,其眾尚有數萬,盡在野雲波,探得還有奔雷車數百輛,須及早剿滅。」

慧一娘一道:「二龍山下的奔雷車,除神雷打壞之外,還有未損壞的一百三十餘輛,媳婦同孔叔叔、康將軍都奪取了來,車上的賊兵盡行殺光,已教軍士驅駕來也。

公公可挑選一精一兵,先看熟了方法,待他那新的做好,一發取來破賊。」

天彪道:「前日奔雷車在山下,系埋輪繫馬,安插不動,所以用飛天神雷,可以取勝。

如今這廝陸地上掩殺過來,系是行動的,我想飛天神雷未必濟事,你說另有巧法,當用何計?」

慧一娘一道:「公會放心,越是陸地上越好破。

只愁他乖覺,不掩殺過來。

若來時,有一輛取他一輛,有兩輛取他一雙。

不但那飛天神雷此番用不著,這廝經這一跌,那西洋樓必然改造了。

媳婦卻另有一法,教那廝沒處捉摸,名曰陷地鬼戶。

此法比飛天神雷更為省力,奔雷車四五百輛,只消做一千扇鬼戶,足以擒他。

如今營中工匠二千餘人,若材料足備,不過一日便可完備。」

當將圖樣呈上。

原來陷地鬼戶,但用粗木製造,如門戶一般,闊二尺,長八尺,枋厚四寸,下面還有擎天柱、推山輪、千斤索等機括,上面可以安營跑馬,下面可藏伏一精一兵,最利沙土地面。

號炮響亮,拽動千斤索,輪轉柱倒,數十里之地一齊都陷成深坑。

總而言之,飛天神雷者飛炮之變法也,陷地鬼戶者陷坑之變法也,就是那鋼輪火櫃亦是地雷變法。

慧一娘一技巧過人,能化常法為神奇,往往如此。

慧一娘一又對天彪道:「用了此法,賊兵見我千軍萬馬在上面任意行走無礙,必不想到是陷坑;見此地沙松水一多,再不疑是地雷。

公公可請眾位將軍如此如此,再教丈夫帶一彪軍去那土山後面,虛設旌旗,多置煙火,那廝必猜是那壁廂算計他。

待他掩到此地,媳婦卻去土山上放起號炮,一齊動手,破敵必矣。」

天彪聽了大喜,一面差人到清真營,傳諭傅玉、風會、李成,領兵截住天長嶺,休教萊蕪賊兵出來接應;一面採辦木料,製造陷地鬼戶,如法藏埋;一面教雲龍去上山背後埋伏,並吩咐眾人都依慧一娘一如此如此。

天彪號令機密,那有半點透風。

雲龍私問慧一娘一道:「一娘一子遣兵調將,為何置我於無用之地?」

慧一娘一道:「怎地是無用之地?」

雲龍道:「你教我去山後擺樣,不是置我於無用之地。」

慧一娘一笑道:「我一愛一惜你,特留此安耽差使與你,你顛倒不識好人。」

雲龍不悅道:「我隨爹爹出師多次,不曾落後,你卻小覷我,那個要你一愛一惜!」慧一娘一大笑道:「官人兀是認了真哩!這是最緊要差使,你只聽我的炮響,奔雷車陷住了,全仗你引兵殺出來奮勇擒捉,是第一有功勞的勾當,怎說是擺樣?」

雲龍方省悟,欣然道:「不道一娘一子如此深心,須要一精一細著,號炮休誤了。」

慧一娘一笑道:「待得你吩咐哩!」當時都去分投幹事。

慧一娘一身騎青獅,手秉如意,領二十多名軍士,並侍女們去那土山頂上,支幾間帳房住了。

天彪安排已畢,只等賊兵來攻,不題。

卻說宋江被官兵殺敗,退入野雲波,計點軍馬,傷了七千餘人,五百餘輛奔雷車盡皆失陷。

宋江道:「叵耐劉慧一娘一這賤人,奔雷車竟被他所破,此仇豈可不報,卻如何勝他?」

白瓦爾罕道:「不料這廝從蓋門內打入炮子來,以致失利。

這劉慧一娘一果然利害,竟亦有如此勾股一精一算。

如今將西洋樓都改造尖頂,自然不怕他。」

宋江依言。

忽報官軍都在白沙塢下寨,江問吳用道:「這廝敢是又要用地雷?」

吳用道:「非也。

那白沙塢沙土地面,掘下去都是水,地雷如何埋得!待小生同仁兄親去一看。」

宋江遂與吳用帶了數十騎出營登高觀看,只見官兵一字安營,並不設立壕塹闉壁。

吳用沉吟道:「這廝莫不是用陷坑誘我?但既是陷坑,他卻為何自己有軍馬來往行走?」

再遠望那土山邊,只見樹林內隱隱有旌旗煙火,吳用笑道:「是了。」

遂歸營對宋江道:「這廝不從營內使計,必是誘我奔雷車追過土山,那面不知又用什麼生活,我等體追他到彼。

仁兄只顧選將去挑戰,卻將奔雷車悄悄從下阪坡抄出他背後掩殺,面前再設伏兵接應,天彪可擒也。」

宋江道:「軍師真神算也。」

遂令魯智深、武鬆去官兵營前挑戰。

天彪堅守不發一將迎敵。

一連三日,宋江三百輛奔雷車西洋樓已改造好就令秦明、徐寧、王良、火萬城統領了。

當夜飽吃戰飯,二更時分,人皆銜枚,馬皆解鈴,從下阪坡魚貫而進。

宋江同穆洪、李俊、史進、陳達一萬二千人馬,在官兵前面埋伏。

卻說劉慧一娘一在土山頂上,晝夜提心探望。

那夜愁雲慘淡,星斗無光,怎當得他那雙慧眼,看得清清白白。

當時遠望見那奔雷車從下阪坡一條線悄悄度過來,慧一娘一笑道:「笨賊,自道刁哩!你恐中計,卻從背後掩我,豈知我這陷地鬼戶,由你進那一門,俱可擒你。」

慧一娘一恐天彪不知,忙遣小校飛報大營。

那知天彪見賊將連日挑戰,早料道有詐,多差伏路兵查探。

當夜伏路來報下阪坡有賦兵行動,天彪早已準備。

秦明等領了奔雷車掩到官兵寨後,見官兵寂然無聲,遂擂鼓吶喊,大驅奔雷車殺入營來。

天彪領眾將棄甲拋戈而走。

賊兵以為得計,隨後掩殺,直入官軍營內,已進了鬼戶界限。

只聽得土山上一個號炮,飛入九天雲裡,埋伏壯士發聲喊,拽動推山輪。

那賊兵只叫得苦,不知高低,三百輛奔雷車都平地陷了下去,車輪馬腳都穿入地內,休想拔得出。

後隊看見連忙收韁,便使立得定腳,爭奈車下的地無故自陷,急放艎板不及。

還有那不曾踏著鬼戶的,只道無事,那知都吃地一穴一內的壯士鑽出來,用利矛亂搠馬腹,一馬倒地,全車動不得。

雲龍已領那彪軍,搖旗奮勇殺來,鼓聲震天,賊兵亂竄。

秦明、徐寧等一齊大驚,正不知官兵多少。

雲龍混殺一陣,秦明等落荒而走。

奔雷車上賊兵走投無路,齊聲願降。

雲龍都教綁了,將奔雷車提出鬼戶,都駕到平地上。

卻說宋江望見官兵營內軍聲大亂,不知頭路,只道是秦明等得勝,正驅兵前進。

忽見連珠炮響,左邊登萊二州兵馬殺來,右邊沂州、景陽鎮兵馬殺來,天彪領青州兵從中路殺來,三面夾攻。

宋江首尾不能相顧,大敗而走,踉蹌逃入野雲波。

正擬悉力守寨,只見官軍豁地分開,陣後喊聲動地,四面八方,火光照天,雲龍放出那三百輛奔雷車,遮天蓋地殺來。

宋江不知頭路,還要探望,官兵已駕奔雷車直一逼一營前。

宋江大驚,忙令眾將丟一了營寨便走。

官軍勢如潮湧,殺死賊兵不計其數,直追到天長山,道路崎嶇,奔雷車難進,官兵方才收住。

天色將明,宋江收聚殘兵,略定喘一息,對吳用道:「不料奔雷車盡被那廝奪去,秦明等無一人回來,不知存亡何如。」

吳用道:「且進了萊蕪城,再相機宜。」

說不了,只聽得天長山裡號炮響亮,鼓角大震,一彪官軍殺出,大叫:「逆賊休走,馬陘、清真眾位老爺都在此!」宋江幾乎落馬。

眾頭領捨死忘生,沖圍突陣,且戰且走。

傅玉在陣雲影裡,望見宋江,撇了史進,驟馬追去,一飛錘對宋江後腦打去。

可惜高了些兒,將宋江頭上金盔打落塵埃。

李俊、史進雙馬敵住傅玉。

那風會也隨後掩到,陳達不識高低,前來迎敵,斗不三合,風會刀起,斬陳達於馬下。

官兵痛殺一陣,大獲全勝。

李成接應傅玉、風會,一齊上山,依舊堵住了萊蕪。

宋江等進不得萊蕪,只得領敗兵向梁山逃去。

一路馬不停蹄,走到秦封山下,追兵已遠,宋江方才心安。

只見秦明、徐寧、王良、火萬城領數十殘騎奔來,見了宋江,訴說奔雷車平地自陷,宋江、吳用、白瓦爾罕一齊大駭。

宋江且教安鍋造飯,飯熟未食,只聽秦封山後又是一個號炮,山內旌旗飛出,乃是猿臂寨、青雲山旗號,陳希真一馬當先,左有欒廷玉,右有欒廷芳,大叫:「休放走宋江!」宋江膽落魂飛,棄食逃走。

秦明、徐寧、王良、火萬城捨命敵住希真,苦鬥了數合,只得逃走。

李俊、史進緊緊保護了宋江。

那希真領兵追上,宋江、吳用、白瓦爾罕由小路逃脫了一性一命,兵馬已被希真殺完。

宋江等會著了眾頭領,敗兵不滿三百騎,狼狽遁逃。

希真已收兵回景陽鎮去了,宋江道:「不知兗州盧員外兵馬又是如何了。」

說未了,只見前面一彪人馬飛來。

宋江等大驚,正想再逃,只見來將乃是段景住,領著八千人馬前來,宋江喜出望外。

段景住道:「盧頭領寨內,已被劉廣衝突幾次,十分難守。

又知大軍敗衄,特遣小弟前來接應,一同回歸山寨。」

宋江長歎一聲,就在段景住軍中吃了飯,一同會上盧俊義等,收兵回梁山去了。

且說天彪在野雲波紮住大營,眾將紛紛獻功:風會差人呈上陳達首級,傅玉差人獻上宋江金盔,其餘眾將官、眾兵丁斬獲立功者無數。

天彪請祝永清一同慰勞將士,記功錄簿。

雲龍將奔雷車上投降的賊兵五千八百人,請天彪發落。

天彪道:「此等憋不畏死之徒,留之何益,都斬決報來。」

雲龍道:「爹爹常說為將不可誅降戮服,今賊兵已降,何故斬他?」

天彪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此輩勢窮無路,方才投降,與誠心歸服者不同。

況這班賊,害我官軍無數,應得償命,休要赦他。」

祝永清諫道:「舅父雖是正論,但此輩中難保無脅從者。

此次若不赦了他,恐日後賊兵遇困,求生無路,必然死鬥矣。」

天彪道:「吾奉天討逆,豈怕鼠賊拚命!只是賢甥的言語,亦是仰體上天好生之德。

也罷,僥倖這廝們,吩咐每人割去耳朵一隻,發與有功的官兵為奴,再有罪犯,立即處死。」

正說間,報來道:「小一娘一子劉恭人回營,在轅門外候命。」

天彪吩咐雲龍,將自己那一柄一御賜的翠尾紫羅傘蓋,迎慧一娘一由正門進營。

雲龍領命。

轅門外眾軍官見是主帥傘蓋,都肅伍伏道迎接。

慧一娘一大驚,忙下坐騎,侍女上前接了如意,走上中軍帳,參拜天彪道:「公公如此恩賜,折殺媳婦也。」

天彪教雲龍扶起賜坐道:「全仗吾兒妙計,大伸國威,為舅焉得不喜。

那時天子賜我這翬尾紫羅蓋時,曾面奉聖諭道:軍中有建奇功,大振軍威者,即以此蓋賜之。

我賞不私親,如今正合賜你,休得推辭。

我奏聞天子,拜你為軍師,總督全軍事務。」

慧一娘一拜謝領命。

天彪傳令大開慶功筵席,三軍休養三日,班師。

慧一娘一稟道:「今日乘勝,正要去擒賊,公公何故班師?」

天彪道:「你怎不明白兵勢,此刻宋賊雖大敗而回,梁山根本未動,我不過數萬之眾,如何平定得。

況官兵久暴於外,費用浩大,今清真之圍已解,得勝不回,是畫蛇添足矣。」

慧一娘一道:「公公雖是高見,但白瓦爾罕不除,終是後患。

媳婦亦深一愛一此人的技巧,欲生擒了來應用,望公公依媳婦進兵。」

天彪道:「他已歸巢一穴一,深藏不出,你怎去擒他?」

慧一娘一道:「只須如此如此用計,管擒此人到手。

前日媳婦問水軍,正是為此。」

天彪聽罷大喜道:「吾兒真有鬼神不測之機,得你為軍師,我何憂哉。」

便傳令傅玉、風會、李成仍舊扼住萊蕪,這裡請景陽鎮兵馬一同進剿。

祝氏弟兄欣然領諾。

次日一齊拔寨,大刀闊斧殺奔梁山泊來。

卻說宋江敗回梁山,眾頭領都來問安。

宋江道:「勝敗軍家常事,不足計較,只可惜傷我楊志、陳達、呂方、孔明四位兄弟,吾當整頓軍馬,誓報此讎。」

不日伏路軍報上山道:「官兵大隊殺來,隔水泊下寨,將奪去奔雷車分作兩翼,遣人來挑戰。」

吳用大怒道:「這廝直如此欺人!我已誤輸於他罷了,他還不知足。

不是誇口,我這座梁山,金城湯池,待要吞滅我,休要妄想!」眾頭領人人忿怒,都願死戰。

宋江道:「他用我的奔雷車,怎生故得?」

白瓦爾罕道:「這個不難,可多差細作去彼軍打聽,怎樣陷地之法,即用他法兒擋他。

我勸哥哥將水軍船隻盡拘在南岸,待小弟造幾隻沉螺舟,從水底下延過彼岸,出其不意,劫他營寨,此軍可破也。」

宋江、吳用問道:「沉螺舟怎樣?」

白瓦爾罕道:「此舟形如蚌殼,能伏行水底。

大者裡面容得千百人,重洋大海都可渡得,日行萬里,不畏風一浪一。

人在舟內,裡面藏下燈火,備足乾糧,可居數月。

進出之處,用瀝青封口,水不能入。

今在內河,只須照樣做小的,藏得百十人足矣。」

宋江道:「恐牽延時日,彼軍得利奈何?」

白瓦爾罕道:「不過月餘,便可完備。」

吳用道:「且一面與他廝殺,相機決勝,一面請自軍師造舟。

若用此舟時,一半渡過北岸劫寨,一半由夾河抄出官軍背後,絕其歸路,使他不知我兵從何而來,必然大亂,可報敗兵之仇也。」

宋江大喜,便教白瓦爾罕畫出圖本製造。

白瓦爾罕道:「此舟不能畫圖,須小弟自去監督指點。」

宋江便教水軍頭領張橫、張順、李俊、童威、童猛、阮氏三雄,齊去金沙灘下寨,就岸邊搭起作場,選備作料,請自軍師製造;一面發細作去打聽慧一娘一陷地之法,與吳用商議破敵。

卻說天彪立營北岸三日,因天降大雨,彼此不能交兵。

當夜晴霽,慧一娘一上飛樓觀望對岸水寨,但見一簇燈火明亮,遠遠聞斧斤鋸鑿之一聲。

慧一娘一下了飛樓,稟天彪道:「白瓦爾罕必在對岸,不知又做什麼器械哩。

請公公發令,媳婦明日此刻光景,必擒此人到手也。」

天彪甚喜,准了。

次日,慧一娘一便教劉麟、歐陽壽通授了密計,帶領一千名水軍,都付了捍水橐簽,腰帶鐵一弩一,臨期如此行一事。

劉麟道:「我不認得白瓦爾罕,怎好?」

慧一娘一道:「此人西洋裝束,容易辨識。」

歐陽壽通道:「我昨日追殺賊兵時曾見過,是個三十來歲的鬼子,我識得這廝的鳥臉。」

二人領計去了。

慧一娘一又吩咐隨身侍女,將兩隻紅板箱開了,取出那獅獸架子,「須如此如此作用」;又將標竿算籌去測量了水泊的寬狹,水寨的遠近,備下粗麻繩一根,長短與水泊相等,一頭繫了銅鈴,選壯士二十名領去,安排停當。

當日黃昏時分,各營掌火,那白瓦爾罕正與李俊等頭領講論,忽聽得水泊中央一浪一聲如雷,湧一出兩個怪物來,似龍非龍,似虯非虯,在波心裡鬥成一處,身耀金翠,口噴火光,推得那白一浪一如山。

岸邊把守的嘍囉見了大驚,正不知是何物,忙去報與李俊等眾頭領。

眾頭領不信,齊出寨來看時,互相詫異。

那時候晚色朦朧,也辨不出真假。

白瓦爾罕道:「不是什麼怪物,必是劉慧一娘一做齠虎,待我看了明白。」

便跳上木排,腰內取出那管千里鏡,正待照看,不防水裡鑽出兩個人來,一個捉住了左腳,一個捉住了右腳,喝聲:「下來!」撲通一聲,把白瓦爾罕拖下水去。

那兩個人便是劉麟、歐陽壽通。

張順並三阮大驚,忙一抽一短刀,跳下水來。

劉歐二人早已將白瓦爾罕按入水底,腰裡解下那根帶過水的繩頭,把白瓦爾罕攔腰掛定,盡力扯動北岸銅鈴,岸上二十名壯士,拽著巨索便走,不由分說,把白瓦爾罕著河底拖過北岸來,好似釣著個大一團一魚。

劉歐二人隨著都回。

那邊李俊、二童等忙招呼水軍二三百人一齊下水,齊來搶奪。

此時暑月天氣,入水最便,眾人未曾赴到中流,北岸上一個號炮,水裡鑽出千餘官軍,吶喊一聲,鐵一弩一齊發。

李俊、張順等見有備防,回身便走。

水軍嘍囉已射死百餘人,中箭者無數,阮小二、阮小七、張順都帶了箭逃回。

白瓦爾罕已被捉上北岸,解回大營去。

這邊眾頭領看了對岸,只叫得苦,忙去報與宋江。

宋江聽說失了白瓦爾罕,大驚,與吳用商議,要連夜大發兵渡過水泊,與官軍決一死戰。

吳用再三諫道:「天彪既已得計,必有準備,攻殺必不見利。

我想天彪知兵,無故入我重地,乃是專為白瓦爾罕,今已被他得利,不久必然退兵。

乘他退時,以傾寨之兵追襲,必獲全勝。」

宋江只得依言,懊恨不已。

卻說劉麟、歐陽壽通捉了白瓦爾罕,收齊水軍,一齊回營。

慧一娘一大喜,教侍女收了巨獸,稟知天彪。

天彪亦大喜,當時升帳,刀斧手將白瓦爾罕綁上帳來。

天彪大喝道:「你這廝既是夷種,何故敢助盜賊,速速推出,凌遲處死!」白瓦爾罕魂不附體,刀斧手將他推出帳外,將要行刑。

忽見火光裡一位佳人從外進來,連叫:「刀下留人!」刀斧手立定,那女子上帳稟道:「白瓦爾罕雖然該殺,念他是為權一奸一所一逼一,不得已為盜,望公公寬宥。」

天彪道:「這廝用奔雷車傷害官兵無數,如何赦得?」

慧一娘一道:「此人尚有一技可用,留下他將功贖罪。」

天彪道:「既如此,喝教放回。」

由瓦爾罕忖道:「此人必定就是劉慧一娘一,難得他救我一性一命。」

天彪喝道:「你罪本當處死,少夫人再三求情,饒你一命,你可降麼?」

自瓦爾罕道:「小人蒙不殺之恩,怎敢不降。」

天彪道:「既如此,著少夫人領了去。」

天彪退帳,慧一娘一把白瓦爾罕帶到自己帳裡,先令他拜見了雲龍,命手下人替他換下了濕衣服,賜酒食壓驚。

白瓦爾罕磕頭拜謝道:「小人是該死的人,蒙夫人救了一性一命,但有用小人處,敢不效命。」

慧一娘一道:「久慕先生乃喇啞呢喇之賢嗣,必知《輪機經》的來歷,務望指教,幸勿隱瞞。」

白瓦爾罕道:「小人也佩服夫人巧奪天工,又感救命大恩,既遇知音,怎敢欺瞞。

小人祖傳這部《輪機經》,乃西洋歐邏巴國陽瑪諾真傳,不立書冊,小人都是記熟在肚裡,情願錄出來,獻與夫人。

但都是西洋番字,必須翻譯漢文,方可與夫人應用。」

慧一娘一大喜道:「我久慕此經,不意今日得遇,望先生速與翻出,決不相負。

我又聞得他國巧師亞爾幾默特,能製造火鏡,引太陽真火燒數十里之物,先生可曉得此法否?」

自瓦爾罕道:「此法亦在《輪機經》內,總不外勾股而已。

鏡光的凸凹遠近,另有玄妙,小人錄出,夫人一覽便知也。」

慧一娘一聽了,喜不自勝,重賞內瓦爾罕,另立一帳,撥人去伏侍他,手下人都稱白教授,不呼其名。

慧一娘一得了白瓦爾罕,甚是得意,取酒與雲龍歡飲達旦。

次日稟天彪道:「白瓦爾罕已擒得,可以班師也。」

天彪道:「這個自然,我定於今日退兵。」

祝永清道:「吳用見我退兵,必來追襲,舅父須先發輜重,選猛將率領奔雷車斷後。」

麗卿便道:「雲叔叔同眾位將軍只顧先行,賊兵敢來追時,侄女與玉郎斷後。」

天彪道:「不須斷後,此刻宋賊恨我已甚,見我退兵,須防空群來追,賢侄女雖然驍勇,也恐抵當不易。

我有一策在此:玉山弟兄可領貴鎮人馬,押了全軍輜重先退,不可去遠,只退二三十里,選那依山傍水險要所在,立下營寨等我;我卻於明日提本部兵都退六七十里,險要處下寨,等玉山;玉山卻於後日,拔營再退六七十里,立營等我。

如此輪番更替,以守為退。

賊如來追,動者應敵,靜者策應,動靜相因,奇正相倚,追兵雖強,吾何懼哉!」眾將聽了,都拜服道:「相公韜略,真不可及也。」

當日祝永清便提本部人馬,押了全軍輜重,先退二十餘里,在那衛家山紮下寨柵。

那劉慧一娘一是斯文人,不能廝殺,也從了永清營內去。

次日黎明,天彪嚴肅部伍,造飯飽餐,去水泊邊吶喊搖旗,巡哨一轉,用紅衣蕩寇大炮隔水泊打去,連發九炮,炮子都打入水寨裡去,方拔寨退兵,用奔雷率為後殿。

到了衛家山,將奔雷車都交與祝永清。

永清將輜重都交與天彪,慧一娘一帶了白瓦爾罕,又隨在天彪營裡。

天彪離了衛家山,又行三十餘里,到了良濟集,相了地利,紮下營寨。

祝永清仍在衛家山安營不動。

次日,永清方拔寨退兵,仍將奔雷率為後殿,離衛家山,到了良濟集,又把奔雷車交與天彪,永清仍同慧一娘一押著輜重再退數十里安營。

次日,天彪拔營又退,去替永清。

話休絮繁,天彪、永清輪番更替,或二三十里,或三四十里不等,總揀險要有依傍之處安營,以防賊兵來追。

早有探子報入梁山寨裡。

宋江便問吳用道:「他如此退兵,我們須怎樣法兒追他?」

吳用沉吟道:「這卻是難事了。

且點起人馬追去,再看機會。

但人馬須在八萬以上,方可濟事。

這裡仍派上將,領兵三萬,攻圍兗州,以便我們大軍飛渡。」

宋江驚道:「軍師休要戲言,此次清真一役,除新泰、萊蕪二萬四千人馬外,本寨三萬人馬盡沒於外矣。

現存人馬僅得十二萬,依軍師所言,寨內鎮守之兵,不是盡行掃空了?」

吳用道:「兄長休要慌急,我此次進兵,名雖追雲天彪,其實別有所圖。

兄長可暗調嘉祥、濮州兩路人馬,各四萬來守山寨,此事便好部署了。」

宋江道:「嘉祥、濮州力薄了怎好?」

吳用道:「我們南路自曹州失陷以來,目下尚屬平安,嘉祥、濮州暫調不妨。

即使有事,嘉祥尚有五萬,濮州尚有四萬,盡可抵禦。

至小弟所謂別圖之事,中途再說。」

宋江依言,便先差人傳令至嘉祥、濮州調兵。

這裡逐日有探子來回報,末一報知天彪兵馬已退回青州,傅玉等亦由天長山返歸,祝永清等也領兵回沂州去了。

吳用道:「且待嘉祥、濮州兩處人馬調來,再議進兵。」

次早忽報嘉祥單廷珪、魏定國領兵四萬名到了,下午濮州劉唐、杜遷也領四萬兵馬到來。

吳用便與宋江商議,數單廷珪、魏定國仍回嘉祥,又派宣贊、郝思文同去,留劉唐、杜遷在山寨。

這裡派秦明、戴宗、張橫、張順、馬麟、鄧飛去濮州,助林沖鎮守,並替回宋萬、曹正。

那燕順、鄭天壽、王英傷痕未癒,留寨將息。

宋江、吳用、公孫勝領劉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遷、宋萬、朱貴,點起八萬人馬。

吳用道:「且慢,須添上等勇將幾員同往。」

宋江便點魯智深、武松、呼延綽,並原來新泰頭領穆洪、李俊,萊蕪頭領史進、李忠,又新到頭領火萬城、王良,共十六位頭領,八萬人馬。

不日部署停妥,宋江、吳用、公孫勝率領了起行,派李應、徐寧、張魁領三萬人馬,攻圍兗州。

宋江便統大軍抹過兗州北境,向青州進發。

不日到秦封山下,天色已晚,八萬軍馬,連營立寨。

帳中吳用對宋江道:「雲天彪那廝已退,清真山守禦得法,斷難攻取。

小弟前番來此,早探得此處泰安府城,新任總管叫做什麼寇見喜,本領凡庸,一性一情畏葸。

小弟之意,將大兵就屯在此處,只須遣勇將數員,領兵一萬,前去襲取,必然到手。

若得了泰安,兄長可就將這幾位兄弟、八萬人馬住紮於彼,聯絡新泰、萊蕪,東南西北可以乘間圖取,又可與本寨遙相呼應,從此成功立業,可計日而待矣。」

宋江大喜,便請公孫勝領穆洪、史進、魯智深、武松、呼延綽、王良、火萬城,並一萬人馬,直趨泰安。

且說泰安府知府各紹和,便是上年在青州與雲天彪同事的。

自天彪收降清真山之後,奉旨加文淵閣直學士銜,調任泰安。

端的清正持身,嚴明治下,合境競頌神明。

不料到任不上半載,忽總管寇見喜從景陽鎮調來。

魯紹和一見寇見喜如此舉止行狀,便生憂慮,暗想道:「此地乃梁山強寇出沒之所,這等總管如何靠得住?」

因此常常愁慮。

那日梁山大隊攻清真時,魯紹和深恐賊兵來走冷著,便請寇見喜趕緊備御。

寇見喜一聽,便慌慌忙忙運了些灰瓶石子上城。

及賊兵敗回,魯紹和力勸寇見喜邀擊,寇見喜只是不敢發兵,魯紹和歎氣而已。

這日忽報梁山大隊賊兵都屯秦封山東面,魯紹和大驚,急命駕至總管署見寇見喜。

此時大小將弁,已都集總管衙門請令,魯紹和開言道:「請總管將軍速統大兵,扼住秦封山,使其不得轉來。

秦封西面,谷口狹隘,一人守谷,千人不得飛渡。

請總管速速定計。」

寇見喜早已魂飛天外,目瞪口呆,半晌答道:「這……這……這自然。

……我……我明日出……出城押陣,……請……請……請都監將軍,去建……建頭功。」

魯紹和道:「明日恐無及矣,總管今晚速去為妙。

扼谷口乃是要緊之著,總管請勿遲疑。」

寇見喜道:「……我……我就去。」

魯紹和道:「請總管速發號令。」

寇見喜對都監道:「快……快……快請都監點齊人馬,……本。

……本師就去。」

都監領令,立時傳齊兵馬,都在總管衙門外伺候起行。

魯紹和辭別回署,仰天長歎道:「微臣魯紹和,明日見危授命矣。」

一面傳今點齊民壯,並本標兵丁守城,一面叫衙內出來諭話道:「我明日碎身報國了。

我世受皇恩,分所應爾。

你卻不可隨我同死,你祖宗血脈攸關,快去尋個逃走的路罷。」

衙內驚道:「父親何出此言?」

魯紹和道:「你只依我,休多問。」

又自歎道:「雲統制,我與你官船一別,不料從此永訣了。」

說罷上馬便行。

且說寇見喜見兵馬已齊,怎好不去,且入內去訣別夫人,道:「夫人,我今夜就要升天了。」

夫人道:「相公何出此言?」

寇見喜過:「夫人,我的三十六路斧頭,當初原是有名望的,近來有了些年紀,恐濟不得事。

更兼梁山賊兵,好生利害,如何敵得!我此去,包一皮管你有頭而去,沒頭而歸。

我也細細想過,活在這裡,做這官兒,倒也擔驚受嚇,不如咬了牙齒,颼的一來,忍了一時之痛,免了一世之愁,而且落個好名望,總算為國忘身;兒子好諞個蔭生官兒做做,又是一代衣食飯碗到手,豈非上算!」言畢,拍拍自己的頭頸道:「腦袋,腦袋,我同你打伙一場,明日分手了!」正在閤家言別,哭的哭,愁的愁,只見都監飛報道:「本府相公業已上城,請將軍出師。」

寇見喜伸伸舌頭道:「險了,險了!」歪戴頭盔,斜披鐵甲,背了一把斧頭,別了夫人上馬,跟著大隊兵將,一齊殺到秦封山。

公孫勝已領兵殺出西谷,天已微明。

寇見喜望見賊兵火把齊明,鼓角震天,兀自心驚,只得硬著頭皮出陣,大叫:「泰安府總管寇大將軍在此,草寇快來納命!」賊軍隊裡早飛出一個莽和尚,一禪杖打來,都監慌忙迎住。

寇見喜便躲在都監背後,捧著斧頭待劈,早吃王良、火萬城看見,一齊驟馬追來。

只聽得寇見喜阿呀呀一聲,兩戟齊施,早已了賬。

都監大驚,勒馬回陣。

公孫勝已領大隊掩上,官兵失了主帥,無心戀戰,大敗而走,都監死於亂軍之中。

公孫勝領兵直一逼一城下,督眾悉力攻打。

魯紹和督兵抵禦,槍炮矢石齊下,打壞賊兵無數。

怎奈城內一無勇將,賊兵攻打不息,魯紹和足足與賊兵相持了一日一一夜。

次日辰刻,武松、李俊已領兵由雲梯上城,城上賊兵已滿。

魯紹和料知事去,便向東京叩頭道:「微臣今日致命了。」

一抽一佩刀自刎而亡。

城門大開,賊兵一擁而入。

公孫勝一面差人到大營報捷,一面盤查倉庫,吩咐眾將:「這番休行殺戮。」

使教李俊、史進速領四千鐵騎管住各城門,安一撫百姓,便將闔城壯丁,盡編名冊,收為兵卒。

那魯紹和的兒子逃出城外,奔上都省,朝廷哀榮恤蔭,後來也做得顯宦。

寇見喜的兒子也逃脫一性一命,受朝廷蔭錫。

不必細表。

且說宋江、吳用聞公孫勝得了泰安城,大喜,便教劉唐、三阮領兵二萬,守住秦封山以備天彪,自己領大隊進城。

公孫勝等迎接,宋江一一慰勞,便入城大開慶功筵宴。

席間,宋江對吳用、公孫勝道:「深仗二位軍師,得此雄城,以是左制天彪,右擊希真,無往而不利矣。」

吳用、公孫勝皆稱「兄長洪福」,眾人無不大喜,盡歡而散。

吳用便請宋江傳令,教李應、徐寧、張魁將攻兗州的兵馬撤回梁山,所有梁山事務,並嘉祥、濮州兩處的策應,盡請盧俊義一人調度;命史進、李忠仍回萊蕪,就命二人撥萊蕪兵一萬鎮守天長山,以作萊蕪保障;命穆洪、李俊仍回新泰;命劉唐、三阮就將二萬人馬駐紮秦封山,保護泰安。

宋江領吳用、公孫勝二位軍師,並魯智深、武松、呼延綽、杜遷、宋萬、朱貴、火萬城、王良八員頭領,統六萬人馬,坐鎮泰安府。

又到山寨調施恩、曹正同來協助,策應新萊,雄視山東。

並知會梁山副都頭領盧俊義,一體招兵買馬,屯積糧草,以圖振興事業。

計議已定,宋江喜不自勝,便問吳用道:「軍師請看此時攻擊何方為利?」

吳用道:「且將基業立定了再議。」

正說間,忽報:「雲天彪領大隊人馬來也。」

正是才稱高枕臥,又遇叩門驚。

有分教:秦封谷口,權充鐵壁銅牆;汶水流頭,翻作一屍一山血海。

不知雲天彪如何部署而來,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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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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