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志》第九十回 陳道子草創猿臂寨 雲天彪征討清真山:少刻,麗腳跟隨的那些女兵,隨著尉遲大一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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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第九十回 陳道子草創猿臂寨 雲天彪征討清真山

蕩寇志

第九十回 陳道子草創猿臂寨 雲天彪征討清真山

卻說永清不見麗卿的下落,十分著急,位叫查問。

少刻,麗腳跟隨的那些女兵,隨著尉遲大一娘一都回來,一個不少。

都說道:「大軍混戰之際,姑一娘一追一員賊將,往正北上去。

姑一娘一的馬快,婢子們趕不上,只好先回。」

永清叫苦道:「怎地只是孩子氣,萬一失陷了怎好?待我親去尋他。」

真祥麟道:「將軍不可輕動,待小將去尋。」

祥麟請了令箭,帶了百十騎人馬,並同尉遲大一娘一那幾個女頭目,往他去的那條路上追去尋覓。

永清又請萬年也帶些人,分頭去尋。

原來麗卿在林子邊混戰之時,被他看見了石秀,挺槍驟馬直奔過去。

石秀見了大驚,帶著傷那敢迎敵,撥馬加鞭,落荒逃命。

麗卿那裡肯捨,很命追趕。

幸虧石秀也騎的是千里名馬,那匹穿雲電一時還追不上。

正是:前面的飛雲掣電,後面的猛一弩一離弦。

一霎時追了二十多里,看看漸隔得近了,麗卿便放箭射去,卻還射不到。

面前已是一座大嶺阻住,石秀順著大路縱馬上山。

麗卿見他奔入樹林,也飛馬追上山來,那匹棗騮竄山跳澗,如履平地,有甚追不得。

麗卿撲到林子裡,那石秀幾個灣轉不見了。

麗卿見林子那面路雜,沒處尋查,盤過山嶺,看那面嶺下一片平陽,有幾處人煙。

麗卿想:「這廝莫非走那裡去,我已到此,索一性一再去尋一轉。

真尋不得,便饒了他。」

遂縱馬下山,順那平陽路張望。

忽見左側山腳邊來了一個大漢,騎著匹點子高頭馬,紫禁面一皮,額邊幾根虎鬚,戴一頂萬字頭巾,穿一領醬色戰袍,系一條玄色戰裙。

隨著四五個伴當,都跨口腰刀,挑著些行李。

一個伴當掮著一口潑風九環大砍一刀,都走到路口。

那大漢見了麗卿,兜住了馬,只顧看他。

麗卿往前行,那大漢隨在後面亦跟上來,不落眼的從頭至腳細看。

麗卿回頭道:「兀那漢子,有些傻角,不走你的路,只管看我做甚!」那大漢道:「咦,我自己生了眼睛,你敢不許我看!怕人看,不要拋頭露面。」

麗卿大怒道:「你這廝到我手裡討野火麼?活得不耐煩,便上來領槍。」

那大漢哈哈大笑道:「多少了得女郎都見過,稀罕你這雌兒。」

麗卿大怒,挺槍便取那大漢。

那大漢忙搶那口大砍一刀架住。

兩人就那空闊所在,並了四十多合,兩邊毫無破綻。

麗卿道:「你這廝好刀法!」那大漢叫道:「且住,有話問你。」

各收了兵器。

麗卿道:「快說!」那大漢道:「兀那紅姑一娘一,你莫非當真是東京陳提轄的令一愛一陳麗卿小一姐麼?」

麗卿道:「除了我,更有那個是他!」那大漢聽了呵呵大笑,滾鞍下馬道:「姑一娘一,你何不早說,想殺我也。」

撤了大刀,在草地上撲翻虎軀便拜。

麗卿恐有暗算,一逼一住槍向道:「好漢高姓大名?何處識得奴家父女來?」

那大漢拜罷,立起身道:「姑一娘一自不認識我,我也只爭得幾日不會得姑一娘一。

我便是江南風雲莊上的風會是也。」

麗卿叫一聲:「阿也!原來是風二伯伯。」

忙跳下馬,插了槍,折花枝的拜倒。

風會忙回拜了。

麗卿道:「適才侄女衝撞二伯伯。

二伯伯卻從那裡來?」

風會道:「從家鄉來。

方才恕小人無禮。

姑一娘一何故一人到此?」

麗卿道:「我那雲龍兄弟可好?雲祖公安否?」

風會道:「都好。

雲龍同我往他老子任上去,從此經過。

他在後面那人家處修刀鞘就來,是我先行一步。」

麗卿大喜,道:「他在那裡?」

風會指著一處人家道:「他在那向,好道就來也。」

麗卿道:「我們何不迎上去。」

風會道:「何用一性一急。」

叫一個伴當道:「你去看看雲官人。

為何還不來。

見他可說東京陳小一姐在此。」

那伴當跑上去,沒多時,只望見那村口一個少年,帶著兩個人,騎匹白馬,緩轡而來。

風會道:「他已來也。」

只見那件當急跑上去,到馬前回指著說了幾句。

那雲龍把馬加了兩鞭,潑刺刺的趕到面前,飛身下馬,與麗卿相見,滿面笑容道:「姊姊。

那陣風兒吹你到這裡,伯父安否?」

麗卿道:「一言難盡。

我爹爹為你的丈人被貪一官一逼一迫不過。

愚姊同你分手之後,無一日不記掛你。

我的爹爹沒奈何,權去猿臂寨避難。

你的爹爹又錯怪了你的丈人。

我又沒處得你個信。」

風會笑道:「這些事我們都知道了,只請問姑一娘一何故一人到這裡來。」

麗卿道:「我憂得你苦。

如今我爹爹要奪那青雲山用,教玉郎兄弟領兵,昨夜殺敗了那廝們,有一個叫什麼拚命三郎,說是我的仇人。

我要殺那狗頭,他卻怕我。

直追到這裡不見了,兄弟可曾看見?是個騎白馬的後生。」

雲龍道:「卻不曾打眼,想是落荒逃脫了,追也無益。」

麗卿道:「造化了這廝,我們回去休。」

風會、雲龍商量道:「我們就去轉轉。」

麗卿大喜,就地上拔起槍,飛身上馬。

風會、雲龍也都騎了馬,帶了從人,都過嶺來,尋路回青雲山。

風會道:「方纔見姑一娘一這般模樣,又帶著東京口音,也有些疑心,那知果然是你。

姑一娘一真好槍法,怪不得雲威相公都佩服。」

麗卿道:「二伯伯的大砍一刀端的整齊,奴家那裡攻得進。」

雲龍驚道:「二位幾時交過手?」

麗卿笑道:「我是不認識二伯伯,你又不來,我們好殺得熱鬧。」

風會大笑。

雲龍道:「姊姊方才說什麼玉郎兄弟領兵,是那一位?」

麗卿道:「便是你那表兄,會寫字的祝玉山。

我叫他做兄弟,有時順口叫他玉郎。」

雲龍、風會都驚訝道:「怎的玉山也到這裡?」

麗卿道:「來了多日了。」

遂把永清的事從頭說了一遍。

風會、雲龍都感歎不已。

「如今我爹爹十分歡喜他,已把奴家許配了他也。

你那表兄果然了得。」

風會、雲龍都稱羨不已。

雲龍道:「姊姊,你又是我的嫂子。」

麗卿大笑。

三人在馬上說著話,已走了十多里。

只見左側擁出一彪人馬來,乃是真祥麟、祝萬年尋到。

二人見了大喜,祥麟道:「害殺人的姑一娘一,那裡不尋遍,快回去,把你那玉郎急壞了。」

萬年道:「我們已在青雲山寨裡。」

麗卿笑道:「奴家又不是三四歲的孩子,敢怕吃那個拐騙了去,他卻恁般乾著急。

既如此說,你們都來相見了,我先回去,叫他放心。」

說罷,縱馬加鞭,竟自搶先去了。

萬年、祥麟、風會、雲龍四人相見,各道姓名,方知是一家人。

萬年與雲龍自幼曾會過,此刻也不認識。

當時四人一大喜,一齊回寨。

卻說麗卿飛馬跑回青雲山,把關的忙去通報,放他上來。

永清聽得又喜又恨,見了麗卿埋怨道:「姊姊,你是怎地?軍營裡勾當,不是這般作耍。

你萬一犯了軍令,教我怎生擺一布?」

麗卿繳了令,說道:「不是奴家多事,一者看見了那仇人,放不過他;二者要奪他那匹馬來送你。

卻吃那廝走了。」

永清道:「可會著真將軍同二哥否?」

麗卿道:「都見的。

他們同風會二伯伯,雲龍兄弟一齊來了。

我恐你記掛,先跑回來。」

永清驚問:「怎地卻遇見風會、雲龍?」

麗卿把那項事說了。

永清大喜,叫預備迎接。

須臾四籌好漢都到大寨,風會、雲龍與永清見了,欒廷芳也通了姓名,眾人一大喜。

風、雲二人方識得欒廷芳。

當晚就把賀功的酒席與風會、雲龍接風。

席上永清說到被魏虎臣一逼一迫,與雲龍寫《出師表》的話,雲龍灑淚不止,眾人都歎口氣。

麗卿說起安樂村全家逃難的話,對雲龍笑道:「你那個渾家,我從千軍萬馬裡救出來,你卻怎生謝我?」

眾人都大笑。

風會說到希真父女離風雲莊之後,「我等趁勢蕩滌了冷艷山,我等都因此得了功名,子儀不敢與尊翁敘功。

我等官爵,皆出姑一娘一的威力。」

麗卿不會說謙讓的話,只說道:「這算得什麼。」

眾人歡喜暢飲,至半夜方散。

永清恐降兵為害,把來四散屯開,將親軍保護中寨。

破了青雲山,得了糧米七十餘萬擔,戰馬五千餘匹,錢糧器械金銀財帛不計其數。

降兵四千餘人,有受傷的,都叫去醫治;戰場上逃脫的,轉來都准投降。

一面將倉庫封好,一面飛報希真。

不日希真帶了五百多名壯士,將著犒賞物件到來。

永清開關,大排隊伍迎接。

希真進寨升廳,慰勞犒賞都畢,退堂與風會、雲龍相見,大喜。

只見謝德、婁熊都過來參見永清,永清大驚道:「二位將軍為何也在此?」

希真道:「你出兵不久,景陽鎮兵變,二位將軍來聚義,那鎮上六千多官兵都歸了我們也。」

永清忙問:「怎地兵變?」

謝德、婁熊道:「小將們殺了沈安,只說將軍是失陷在猿臂寨,魏虎臣倒被我們蒙過。

怎奈魏虎臣那廝刻扣軍糧,一味貪惡,自己置造花園,不管別人饑凍,人人怨恨。

後來吃沈明那廝打聽出殺他兄弟,他去首告了。

那魏虎臣來提我們,吃小將們先得知,索一性一把沈明那廝也殺了,同了百餘人投奔大寨。

誰想那魏虎臣捉小將們不得,卻把別個來晦氣。

眾人一大家不服,殺了魏虎臣,一齊反了。

那兵馬都監也逃走了。

小將們幸蒙收錄。」

永清聽罷,嗟訝不已。

陳希真對永清道:「我接到你的文書,說青雲山一齊都來,料道你破敵必在早晚,今日卻成功了。

那廝們必去梁山求救,萬一梁山上當真來,我為此放心不下,所以親到。

慧一娘一甥女說這裡有銀礦,我本要帶他同來采看,又好叫他在張家道口相度地脈,起造炮台碉樓。

那知這妮子聞得雲龍賢侄在此,卻害羞不肯來。

劉姨丈務要屈風二哥、雲賢侄到彼一敘,賢侄休要推卻。」

雲龍道:「小侄亦不敢久居,恐家大人記念。

既蒙家岳相召,小侄前去拜見,就在那裡動身,此處不轉來了。」

風會道:「此說甚是。

你來走吳家疃,取路最便,我在那向客店相等便了。」

雲龍道:「二伯伯何妨同去。」

風會道:「不必,你們翁婿相見,少不得有番談論,不值我在裡面鬼混。」

眾人都大笑。

希真道:「卿兒,你在此沒事,可送了兄弟同去;兄弟起身後,你可同了秀妹妹來。」

麗卿道:「爹爹說梁山上那廝們就要來,卻怎地不許孩兒在此?」

希真道:「胡說。

梁山上來不來未定,便是來,你去了回來儘夠,不叫你落後。」

雲龍當日拜辭了眾位好漢,帶了幾個伴當,同麗卿到猿臂寨去。

這裡希真與眾人相敘,一面多發細作,打聽梁山消息。

過了幾日,山下報上來道:「關外有兩個大漢,帶著三五十人,斬了狄雷,將首級獻上,要見主帥。」

希真同眾人都吃一驚,問那兩個人叫甚名字。

嘍囉道:「他有手本在此。」

希真取來一看,大喜,原來就是欒廷玉。

眾人無不歡喜。

希真同眾英雄一齊下山,到了關外,迎接上山,廳上重見了禮。

希真看那欒廷玉,方面大耳,五柳長鬚,八尺以上身材。

那個大漢面如鍋底,眼如黃金,須如鐵絲,聲如銅鐘,身長九尺,威風凜凜,眾人卻不認識。

希真道:「這位好漢高姓大名?」

欒廷玉道:「是小人的結義兄弟,本貫南山鎮上人,姓王,雙名天霸,祖上也是軍官。

這位兄弟兩臂有數千斤實力,慣使一支筆撾,重八十斤,江湖上取他一個渾名叫做『賽存孝』。

小人得了廷芳兄弟的信,便邀他同到貴寨聚義,行至半路,遇見狄雷這廝正在那裡剪徑,吃小人兩個並了他。

方知青雲山已是收伏,故而取了他的首級,逕投這裡來,望賜收錄,願執鞭隨鐙,剿滅梁山。」

希真大喜道:「得二位英雄光輝小寨,破梁山有何難哉!」王天霸道:「陳將軍用小人時,萬死不辭。」

萬年、永清來參拜欒廷玉,廷玉跪在塵埃,痛哭不止。

萬年、永清道:「師伯何故如此?」

廷玉道:「尊府闔家一性一命都害在延玉手裡,有甚面目敢見賢弟。

但願仗眾位英雄威福,報盡了冤仇,便隨令先見了地下。」

說罷,號哭失聲。

眾人再三勸解,無不陪眼淚。

希真道:「仁兄雖是忠義,但必要如此小見,竟是婦人之仁了。

自古英雄豪傑,誰無失算之處,祝捨親在九泉,斷不怨悵仁兄。」

萬年、永清都道:「何嘗是師伯錯,休要這般引咎。」

眾人又再三說,廷玉方才收淚立起。

希真吩咐辦酒筵接風慶賀,叫大小頭目都來參拜了。

希真又吩咐道:「狄雷也是一寨之主,那顆首級不要暴露他,以禮埋葬了。」

眾人無不稱讚希真仁德。

次日風會一定要行,眾人挽留不住,只得祖餞相送。

希真又修了一封書與雲天彪,交與風會。

風會謝了眾人,辭別了,帶著伴當,到吳家疃等待雲龍。

卻說麗卿同雲龍到了猿臂寨,劉廣接上山去相見了。

劉廣見女婿這一表人物,怎不歡喜,當時引到後堂,雲龍參拜了丈母。

劉廣的夫人見了,甚是歡喜,對劉麒的一娘一子道:「慚愧,不弱於祝永清。」

麗卿暗笑。

當時問候都畢,仍出堂來。

劉廣辦酒筵款待,自不必說。

住了幾日,雲龍再三告辭,劉廣只得備了些禮物相送。

自己送到山下,又叫兩個兒子代造一程,麗卿亦要送一程,四人同行。

雲龍私下問麗卿道:「你那表妹到底怎樣一個?」

麗卿大笑道:「不用記掛,比我好得多哩!他玲瓏剔透的心肝,那似我這般愚笨。

可惜我恐姨夫要見怪,不然,我該硬抱了他出來與你看了,好放心。」

雲龍大笑。

天色將晚,劉麒道:「前面已是界外了,妹丈一路保重。」

當時叫從人將帶來的酒席擺下。

四人席地而坐,都把了盞,大家起身灑淚而別。

雲龍星夜趕到吳家疃,與風會取齊,一同到青州去。

慢表。

卻說劉麒等三人回猿臂寨,已是二更天氣,麗卿便催慧一娘一動身同到青雲山。

慧一娘一道:「姊姊趕甚死急,明日也來得及。」

麗卿笑道:「你那人已去了,還怕撞著那個?」

慧一娘一道:「怎地姊姊只管這般風風失失,我也有些行頭要收拾起。

不過去相度地脈,有甚緊急軍務,大一姨夫又沒有限期與你。」

麗卿笑道:「你那知我的喉急,萬一梁山上那廝們已到,爹爹同他們廝殺,卻吃別個搶了頭功去。」

慧一娘一笑道:「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同你賭:梁山上如果敢來,我輸與你。

安穩睡覺去,明日早行!」

到了次日,慧一娘一叫侍女們帶了隨身行頭起身,飛樓、青獅無用處,不必帶著。

劉廣一愛一惜女兒,不許他騎頭口,備了一乘飛轎與他坐了,點了百餘名嘍囉護送。

那幾個轎夫該晦氣,麗卿嫌他們走得慢,直罵了一路。

到了青雲山,麗卿、慧一娘一同進山寨。

慧一娘一與眾頭領都見了,希真便叫慧一娘一去探看銀苗。

慧一娘一道:「白晝有日光映耀,看不清楚,須得夜靜。

何不先去看築城的地基?」

希真甚喜,便留眾將守寨,同慧一娘一帶了親隨壯士,連日下山相看地利。

那山南原有一座空城,向駐一員捕盜巡檢,城內面開方五六里。

後因移置別處,空城仍在。

慧一娘一對希真道:「這座城卻也起得還好,就修理了,不必去改造他。

卻用不著四門,東門把來塞了,西門、南門外面都做了子城。」

用馬鞭指著道:「這北門外起造兩帶土闉,接連著青雲山腳,做個關防。」

二人又進城去看一轉,只見那城門的門扇都無了,城裡的衰草撞著馬腹,一個人都不見,一間房屋都沒有。

只有一座演武廳,也大半倒塌了,面前好似一個教場。

照牆外邊又有一座破廟,有識得的說道是座關王廟。

後面還有個城隍殿。

二人看了出來,縱馬往南去。

一路上慧一娘一叫侍女們捧著羅經,擎著標竿,他忽然騎馬,忽然步行,東邊去張,西邊去望,指指劃劃的說道:某處好造炮台,某處好起碉樓,某處好掘壕塹,某處好設立燉煌。

但說來的言語,希真無不合意,無不佩服。

一連兩三日,把那周圍的形勢都看了,仍回青雲山寨。

眾英雄都動問形勢的話,慧一娘一隻是鎖著柳眉,低頭不語。

希真道:「甥女沉吟什麼,莫非為那張家道口?」

慧一娘一道:「正是。

甥女看這局勢,只有正北上的虎門最險要,兩山來龍一逼一緊當中一條路,靠著艾山,真像虎爪踞地一般。

那裡起造兩座炮台,只消千餘人把守,任他數十萬雄兵,也攻打不入。

那蘆川一帶接連猿臂寨,多設立燉煌碉樓,也把守得。

只是那張家道口,亙連十餘里,平坦坦一個生根的所在都沒有。

梁山泊若全伙往這裡掩來,休說把守,便是逃避,急切也沒處躲。

只有築一帶磚城,設立壕溝,直抵魏河,方是上策。

這個功程又浩大,一年半載不得了。

梁山上豈肯等我築好了城方來!」希真大笑道:「賢甥女不必耽憂,老夫早有安排了。

只就那張家道口,居中起一座高台,要十二丈高低,上面蓋造一座鐘樓,把我祭煉的那口五千四百斤九陽鐘,運上去掛了。

那怕宋江那廝們都來,他要走這條路,捉得他一個不剩。」

眾人都請問其故,希真道:「你等不知,我祭煉那口神鐘,正為今日之用。

那口鍾上的符菉寶菉都包一皮藏先天純陽元氣,善能收攝有情的一精一神。

一聲撞動,方圓九里之內,但是飛走活物,都如一醉如癡,動撣不得。

直待一個周時方能甦醒,卻不傷一性一命。

那怕你悶了耳朵,都不濟事。

只要太陰元一精一秘字鎮住泥丸宮,便無妨害。

我已制下幾千頂巾兒,與自己的人戴了,看守此鐘。

那怕梁山的兵馬利害,除非他不走這條路,但來時個個上當。

本師張真一人時常吩咐我說:都菉大法,不到危急時不宜輕用,到得人力不繼之時用了,方不犯天律。

正是謂此。」

眾人聽了,都各駭異。

不日,那往梁山探軍情的細作都回來道:「宋江已知青雲山破了,因聞雲總管引青州兵攻打清真山,十分緊急,老種經略相公不日又要來征討,宋江卻不敢來救這裡。」

希真道:「我也料那廝們未必敢來,但不可不防備他走冷著,各處仍要嚴密把守。」

當晚慧一娘一要去看銀苗,希真恐他辛苦,叫他早睡。

次日到夜分,希真吩咐多點火把,照耀著一同下山,直到青雲山東南山腳銀苗之處,看了一轉,指點了表記回寨。

慧一娘一估來,約有五百餘萬兩白銀,靠裡面還有石青不少,可以採掘鼓鑄青銅。

眾人都大喜。

慧一娘一又把那起造炮台碉樓的圖形繪出,呈與希真。

希真看了甚喜,便依他的法兒:蘆川一帶建立碉樓二十餘處,燉煌接連不斷;虎門設立一座虎爪關,關旁起兩座炮台;正西上先起造那九陽鐘樓,一字兒造了四座炮台,八座碉樓,面前都掘了深壕。

就採辦木料,燒磚運土,叫祝萬年監工起造。

叫劉慧一娘一做開銀礦的監督,慧一娘一道:「開銀礦的弊端最多,甥女不善查察,求另派一精一明強幹之人。」

希真道:「也說得是。」

便教真祥麟去替出范成龍來做銀礦監督。

希真又吩咐道:「冬令將到,天寒地凍,須要並工趕辦。」

祝萬年、范成龍領命。

又教欒廷玉、王天霸統領鐵騎,周圍巡查,防有官兵衝突;遇有散亡失業流民,便招撫入寨耕種。

不日,范成龍來報:「銀礦內石青下面,又掘出白堊無數。

部下頭目侯達,系南昌窯戶出身。

他說識得此堊,可燒磁器,棄掉可惜。

特來稟知。」

希真使喚侯達來問。

侯達稟道:「小人祖籍南昌,世代慣燒磁器,小人也深曉得火法,因見此地自堊,不讓於定窯細泥,若燒起未,定得好器皿。」

希真道:「果如此,也是本寨出產,各處銷一售,可以添助軍餉。」

就重賞侯達,派做磁窯總局頭目,侯達領命謝了。

侯達又舉薦同鄉數十人,都是窯戶中塑坯、掛油、上彩等工匠,希真就都派作董事,教侯達管領。

范成龍將銀兩、銅斤煎出,陸續存庫;祝萬年督領伕役,晝夜兼工,建造各處碉樓炮台,修理新柳城池,俱草創完備。

只有張家道口的鐘樓要緊,已刻日告竣。

希真將那口九陽神鐘,由蘆川運到張家道口鐘樓上,依那選定吉日古時懸掛。

到了那日,希真率領眾頭領同到鐘樓懸鐘,宰太牢致祭。

那鍾上披掛五色綵緞。

鼓樂吹打,眾頭領依次行禮祭畢,三聲炮響,眾軍吶喊,用力拽起那口鐘,端端正正懸在正中,盤好了千斤鐵索。

眾人無不喝彩。

希真對眾人道:「我用此鐘,原是一時應急之事,磚城仍是要用。

只是今年天寒地凍,伕役勞苦,斷不可再興工了,只好開春動手也。」

希真又於青雲山頂,建蓋一座萬歲亭,供奉大宋皇帝牌位,朔望率領眾頭領朝賀。

凡議大事,必到萬歲亭上。

山寨中又添了欒廷玉、欒廷芳、王天霸、祝萬年、祝永清、謝德、婁熊七籌好漢,連前共是十七位頭領。

永清私下稟希真道:「謝德、婁熊二人,擅敢率眾造反,殺死官長。

這等人心胸叵測,泰山用他,須要留意。」

希真道:「賢婿之言甚當。

但我只安放二人於身邊,聽候調遣,恩威並濟,不付他重權,諒他也不能為害。」

希真遂命謝德、婁熊在帳前聽用。

請劉廣、苟桓鎮守猿臂寨。

倉庫錢糧盡屯在猿臂寨內,聽候支用,著范成龍掌管。

劉麒把守虎爪關,統理炮台事務,在猿臂寨北山下寨;真祥麟仍就鎮守燉煌,增添軍馬,在猿臂寨南山下寨:兩枝兵馬都做劉廣的輔翼,彼此呼應相通。

苟英專管九陽鐘樓,鎮守張家道口,屯積下千萬條麻繩,準備捉賊。

劉麟統領水軍,在蘆川下寨,兼理河岸一帶碉樓。

祝萬年、王天霸駐紮新柳城。

青雲山西面最是沖當要路,是全寨咽喉,兵馬俱揀選一精一壯,教欒廷玉、欒廷芳兄弟二人統領鎮守。

陳麗卿仍領前部先鋒,兼領猿臂、青雲、新柳三營兵馬都教頭,掌管一操一演賞罰。

恐梁山來攻伐,希真親自帶領祝永清提重兵鎮守青雲山,統轄三營頭領,並留劉慧一娘一亦在青雲參贊軍機,兼督全軍工匠。

職事分派已定,眾頭領無不凜遵。

希真派定各頭領職事之後,連發數十處細作,打探梁山泊的動靜;逐日一操一演人馬,屯積糧草,準備與梁山泊廝並。

按下慢表。

卻說那日雲龍離了猿臂寨,到吳家疃會合風會,同投青州。

不說那曉行夜宿,一日行過了東泰山,一路聽得人說,青州馬陘鎮雲總管統領官兵,攻打清真山,將次得勝。

風會、雲龍探聽得是實,雲龍對風會道:「我父親既不在青州,我們何不就去軍營裡相見?」

風會道:「賢侄所說甚是。」

便同取路投清真山來。

且說雲天彪自到馬陘鎮接任辦事,軍政一新。

凡是魏虎臣屈抑之人,察其實有賢能,盡皆擢用;魏虎臣選拔之人,察其果無才具,盡行斥革。

游擊將軍曹松,本是土豪出身,無尺寸之功,只是趨奉魏虎臣,升授今職。

天彪見他弓馬平庸,一性一情乖張,便將他功名詳革。

誰知制置使劉彬亦曾受他賄賂,曹松連夜托人去制置使處打點,反將雲天彪的詳文批駁下來。

天彪差心腹人私查曹松的劣跡。

那一日心腹人查著曹松在娼樓賭一博,暗地飛報天彪。

天彪便親帶兵役,直掩至娼樓,捉住曹松,通詳都省。

檢討使賀太平遂將曹松拿問治罪,劉彬也無法奈何。

眾人無不稱快,凡受過曹松荼毒的無不頂仰。

天彪一日因巡查鄉鎮回衙,渡一條溪河。

在渡船上望見下流頭溪灘上一條大漢,在那裡扳罾取魚。

那大漢生得身軀長大,燕頷虎鬚,眼如曉星。

那口大罾並沒有翻山架,大漢只將兩隻手扳起放倒,毫不費力。

天彪暗暗稱奇,不落眼的看那大漢。

那大漢也看了天彪幾眼。

不多時渡過溪河,天彪回衙,念著那大漢放心不下,暗想道:「左右沒甚公事,且再去看來。」

便換了私一服,帶了幾個伴當,離了本鎮,仍到溪河邊,遠望見那大漢還在那溪邊扳魚。

天彪將從人藏在松林內,自己緩步行到大漢背後,遠看不如近睹,果然堂堂一表。

那大漢卻不知背後有人窺他,連扳了幾罾空,忽然自言自語,歎口氣道:「莫說去捉那些鳥強盜,魚兒尚且這般難取!」天彪忍不住叫道:「壯士,你好風一流自在!」那大漢猛回頭看見天彪,大驚,忙丟一了罾,撲翻身便拜道:「小人有失迴避,相公恕罪。」

天彪上前扶起道:「壯士幾時認識雲某?」

大漢道:「本鎮總管相公,為何不認識。」

天彪道:「原來如此。

我方才在渡船上,望見足下儀表非俗,料想是位英雄,公事已畢,特來訪你。

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為何隱落江湖?」

那大漢道:「小人複姓歐陽,名喚壽通,本處人氏。

魏總管相公在任時,小人曾充汛地上鋪兵,也考過幾次錢糧,因無錢財使用,不能得缺。

後因傳遞公文錯誤,隊長將小人革役。

小人家中吃口又重,無計謀生,因生平深知水一性一,胡亂在此取魚度日。」

天彪聽罷歎道:「惜哉!今日我要重用足下,可從我否?」

歐陽壽通跪下道:「恩相肯抬舉小人,便是小人知己,小人怎敢不肯。」

天彪便招呼從人,替壽通收拾了魚罾,另備匹馬與他騎了,一同回衙。

天彪又問壽通道:「我見你膂力非凡,你可學過武藝?」

壽通道:「小人幼年曾拜八十萬禁軍教頭王升為師,十八件武藝盡皆學會。

便是師父的兒子王進,也敬服小人。」

天彪甚喜。

次日,天彪點軍下教場,將歐陽壽通比較考試,果然武藝出眾。

天彪便當廳參授歐陽壽通為領軍提轄,先與記名,遇缺即補,留在身邊。

天彪賞罰嚴明,大都如此,所以人人都畏服他。

天彪又於公餘無事之時,與標下軍官開講《春秋大論》,不問賢愚無不感動。

天彪講到那剴切之處,多有聽了流淚不止的。

不到數月,馬陘鎮上軍民知禮,盜賊無蹤。

那一日接到經略使種師道密札,調他發本部兵馬夾攻梁山。

天彪領了札諭,便與兵馬都監傅玉商議起兵,一面移請青州知府應付糧草。

那些官兵的婦女老小,聞得雲總管要用兵,都趕緊把丈夫兒子的冬衣做起,準備乾糧,只等候調發。

那青州太守魯紹和,與雲天彪最稱莫逆,同日接到種經略的密札,教他應付雲天彪的糧草。

當時魯太守到馬陘鎮犒軍,與天彪祖餞。

席間,魯紹和問道:「梁山泊勢焰鴟張,總管只帶八千人馬,願聞進攻之策。」

天彪道:「兵無定法,因敵制變,預先卻怎說得。」

紹和道:「請問大意,先進那路?」

天彪微笑道:「弟有愚見,太尊試猜一猜。」

紹和道:「若直搗梁山,恐清真山強徒米救,腹背受敵。

不如攻清真山,馬元勢危,宋江必來救,反客為主,勝他何如?」

天彪大笑道:「太尊真知我肺腑也,愚見正是如此。

只是太尊解糧,切不可由萊蕪谷經過,長城嶺一帶地勢最險,恐賊兵在彼,斷我糧道。

大尊可由高粱屯繞道解來。

那裡與博山縣的青龍汛相近,即遇賊徒,官兵呼招便到,可保無虞。」

魯紹和道:「總管所見極是,下官遵依調度。」

不說魯太守回府。

這裡雲天彪命傅玉為先鋒,並帶歐陽壽通,提大兵八千,浩浩蕩蕩殺奔清真山來。

清真山的為首頭領錦鱗蟒馬元,率領一萬多人前來抵敵。

可想馬元如何對付得雲天彪,交兵不到兩三陣,被天彪殺得大敗虧輸,退入玄武關,死命守住。

關上弓一弩一槍炮,灰瓶金汁,十分利害,天彪連攻十餘日,不能取勝。

天彪與傅玉商議,傅玉道:「何不用木驢直抵關下,栽埋地雷轟打?」

天彪道:「此法雖好,只是關上賊兵甚多,木驢內能藏得幾人,萬一被他推下千斤石來,徒傷兒郎們的一性一命。」

正在寨中商議,只見轅門官來報:「外面有相公的故鄉朋友風會,同大公子齊到,在營外等候。」

天彪大喜,教開門請進。

風會與天彪相見,雲龍上前請過父親的安,稟知家中祖父、母親都安好。

天彪聞知老小一平安,甚為放心。

風會問及軍事,天彪道:「吾見到此,破清真山必矣。

只是這廝們死守玄武關,攻打不入,未有良策。」

風會道:「令郎賢侄有條妙計,何不用他?」

天彪便問:「龍兒有何計?」

那雲龍不慌不忙說出那計來,有分教:少年英俊,獻上此日奇謀;大將老成,改作他年勝仗。

畢竟不知雲龍說出什麼計來,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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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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