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
第三十五回 聖天子求賢問道 莊征君辭爵
話說莊征君看見那人跳下騾子,拜在地下,慌忙跳下車來跪下,扶住那人,說道:「足下是誰?我一向不曾認得。」
那人拜罷起來,說道:「前面三里之遙便是一個村店。
老先生請上了車,我也奉陪了回去,到店裡談一談。」
莊征君道:「最好。」
上了車子,那人也上了騾子,一同來到店裡,彼此見過了禮坐下。
那人道:「我在京師裡,算著征辟的旨意到南京去,這時候該是先生來的日子了,所以出了彰儀門,遇著騾轎車子,一路問來,果然問著。
今幸得接大教。」
莊征君道:「先生尊姓大名?貴鄉何處?」
那人道:「小弟姓盧,名德,字信侯,湖廣人氏。
因小弟立了一個志向,要把本朝名人的文集都尋遍了,藏在家裡。
萍叟評:又是一種好名,然如此勞勞,未免太苦,不如蘧公孫安坐得之,更不如牛浦郎只用兩方圖章便成名士。
何也?大小雖殊,而其無關學問則一也二十年了,也尋的不差甚麼的了。
只是國初四大家,只有高青邱是被了禍的,文集人家是沒有,只有京師一個人家收著。
小弟走到京師,用重價買到手,正要回家去,卻聽得朝廷征辟了先生。
我想前輩已去之人,小弟尚要訪他文集,況先生是當代一位名賢,豈可當面錯過?因在京候了許久,一路問的出來。」
莊征君道:「小弟堅臥白門,原無心於仕途。
但蒙皇上特恩,不得不來一走。
卻喜邂逅中得見先生,真是快事!但是我兩人才得相逢,就要分手,何以為情!今夜就在這店裡,權住一宵,和你連床談談。」
又談到名人文集上,莊征君向盧信侯道:「像先生如此讀書好古,豈不是個極講求學問的?天二評:不足為學問,亦不足為讀書好古但國家禁令所在,也不可不知避忌。
青邱文字,雖其中並無譭謗朝廷的言語,既然太祖惡其為人,且現在又是禁書,先生就不看他的著作也罷。
石史評:本不看他的著作,不過尋來家裡藏著,好名而已小弟的愚見,讀書一事,要由博而返之約,總以心得為主。
齊評:的是學問人語。
天二評:「心得」談何容易先生如回貴府,便道枉駕過捨,還有些拙著慢慢的請教。」
盧信侯應允了。
次早分別,盧信侯先到南京等候。
莊征君進了彰儀門,寓在護國寺。
徐侍郎即刻打發家人來候,便親自來拜。
莊征君會著。
徐侍郎道:「先生途路辛苦?」
莊征君道:「山野鄙性*,不習車馬之勞。
兼之「蒲柳之姿,望秋先零」,長途不覺委頓。
所以不曾便來晉謁,反勞大人先施。」
徐侍郎道:「先生速為料理,恐三五日內就要召見。」
這時是嘉靖三十五年十月初一日。
過了三日,徐侍郎將內閣抄出聖旨送來。
上寫道:「十月初二日,內閣奉上諭:朕承祖宗鴻業,寤寐求賢,以資治道。
朕聞師臣者王,古今通義也。
今禮部侍郎徐基所薦之莊尚志,著於初六日入朝引見,以光大典。
欽此。」
到了初六日五鼓,羽林衛士擺列在午門外,鹵簿全副設了,用的傳臚的儀制,各官都在午門外候著。
只見百十道火把的亮光,知道宰相到了。
午門大開,各官從掖門進去。
過了奉天門,進到奉天殿,裡面一片天樂之一聲,隱隱聽見鴻臚寺唱:「排班。」
淨鞭響了三下,內官一隊隊捧出金爐,焚了龍涎香,宮女們持了宮扇,簇擁著天子升了寶座,一個個嵩呼舞蹈。
莊征君戴了朝巾,穿了公服,跟在班末,嵩呼舞蹈,朝拜了天子。
當下樂止朝散,那二十四個馱寶瓶的象,不牽自走。
真是「花迎劍佩星初落,柳拂族旗露未干」。
各官散了。
莊征君回到下處,脫一去衣服,徜徉了一會,只見徐侍郎來拜。
莊征君便服出來會著。
茶罷,徐侍郎問道:「今日皇上升殿,真乃曠典。
先生要在寓靜坐,恐怕不日又要召見。」
過了三日,又送了一個抄的上諭來:「莊尚志著於十一日便殿朝見,特賜禁中乘馬。
欽此。」
到了十一那日,徐侍郎送了莊征君到了午門。
徐侍郎別過,在朝房候著。
莊征君獨自走進午門去。
只見兩個太監,牽著一匹御一用的馬,請莊征君上去騎著。
兩個太監跪著墜蹬。
候莊征君坐穩了,兩個太監籠著韁繩,那扯手都是赭黃顏色*,慢慢的走過了乾清門。
到了宣政殿的門外,莊征君下了馬。
那殿門口又有兩個太監,傳旨出來,宣莊尚志進殿。
莊征君屏息進去。
天子便服坐在寶座。
莊征君上前朝拜了。
天子道:「朕在位三十五年,幸托天地祖宗,海宇昇平,邊疆無事。
只是百姓未盡溫飽,士大夫亦未見能行禮樂。
這教養之事,何者為先?所以特將先生起自田間,望先生悉心為朕籌畫,不必有所隱諱。」
莊征君正要奏對,不想頭頂心裡一點疼痛,著實難忍,黃評:連篇累牘奏對非小說矣,只如此過去最妙。
nnno按:此引吳康齋事只得躬身奏道:「臣蒙皇上清問,一時不能條奏,容臣細思,再為啟奏。」
天子道:「既如此,也罷。
先生務須為朕加意,只要事事可行,宜於古而不戾於今罷了。」
說罷,起駕回宮。
莊征君出了勤政殿,太監又籠了馬來,一直送出午門。
徐侍郎接著,同出朝門。
徐侍郎別過去了。
莊征君到了下處,除下頭巾,見裡面有一個蠍子。
莊征君笑道:「臧倉小人,原來就是此物!看來我道不行了!」天二評:莫謂臧倉,正是保全莊征君名節次日起來,焚香盥手,自己揲了一個蓍,筮得「天山遁」。
天二、平步青評:用朱子事莊征君道:「是了。」
便把教養的事,細細做了十策,又寫了一道「懇求恩賜還山」的本,從通政司送了進去。
自此以後,九卿六部的官,無一個不來拜望請教。
莊征君會的不耐煩,只得各衙門去回拜。
大學士太保公向徐侍郎道:「南京來的莊年兄,皇上頗有大用之意。
老先生何不邀他來學生這裡走走?我欲收之門牆,以為桃李。」
黃評:大言不慚。
天二評:危老先生口氣。
《青溪文集》有《上宮保某公書》。
平步青評:即文和侍郎不好唐突,把這話婉婉向莊征君說了。
莊征君道:「世無孔子,不當在弟子之列。
況太保公屢主禮闈,翰苑門生不知多少,何取晚生這一個野人?這就不敢領教了。」
齊評:不亢不卑善於措詞。
天二評:彌子曰: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侍郎就把這話回了太保,太保不悅。
又過了幾天,天子坐便殿,問太保道:「莊尚志所上的十策,朕細看,學問淵深。
這人可用為輔弼麼?」
太保奏道:「莊尚志果系出群之才,蒙皇上曠典殊恩,朝野胥悅。
但不由進士出身,驟臍卿貳,我朝祖宗無此法度,黃評:高侍讀之論相同。
原來太保即頭巾中蠍子且開天下以幸進之心。
天二評:固是科目中人見識,然謂「開天下幸進之心」,未始不然。
非常之才須非常之主,然後能舉非常之典伏候聖裁。」
天子歎息了一回,隨教大學士傳旨:「莊尚志允令還山,賜內帑銀五百兩。
將南京元武湖賜與莊尚志著書立說,鼓吹休明。」
傳出聖旨來,莊征君又到午門謝了恩。
辭別徐侍郎,收拾行李回南。
滿朝官員都來餞送,莊征君都辭了。
依舊叫了一輛車,出彰儀門來。
那日天氣寒冷,多走了幾里路,投不著宿頭,只得走小路,到一個人家去借宿。
那人家住著一間蘆房,裡面點著一盞燈,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家站在門首。
天二評:正是手足無措,非看野景莊征君上前和他作揖道:「老爹,我是行路的,錯過了宿頭,要借老爹這裡住一一夜,明早拜納房金。」
那老爹道:「客官,你行路的人,誰家頂著房子走?借住不妨。
只是我家只得一間屋,夫妻兩口住著,都有七十多歲。
不幸今早又把個老妻死了,沒錢買棺材,現停在屋裡。
客官卻在那裡住?況你又有車子,如何拿得進來?」
莊征君道:「不妨,我只須一席之地,將就過一一夜。
車子叫他在門外罷了。」
那老爹道:「這等,只有同我一床睡。」
莊征君道:「也好。」
當下走進屋裡,見那老婦人一屍一首直僵僵停著,旁邊一張土炕。
莊征君鋪下行李,叫小廝同車伕睡在車上,讓那老爹睡在炕裡邊。
莊征君在炕外睡下,翻來覆去睡不著。
天二評:不能不動心到三更半後,只見那死一屍一漸浙動起來。
莊征君嚇了一跳,定睛細看,只見那手也動起來了,竟有一個坐起來的意思。
莊征君道:「這人活了!」忙去推那老爹。
推了一會,總不得醒,莊征君道:「年高人怎的這樣好睡!」便坐起來看那老爹時,見他口裡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已是死了。
回頭看那老婦人,已站起來了,直著腿,白瞪著眼。
原來不是活,是走了一屍一。
天二評:寫老婦走屍,老翁嚥氣,雙一管一齊一下,一絲不亂莊征君慌了,跑出門來叫起車伕,把車攔了門,不放他出去。
天二評:還算有主意莊征君獨自在門外徘徊,心裡懊悔道:「「吉凶悔吝生乎動」,我若坐在家裡,不出來走這一番,今日也不得受這一場虛驚。」
又想道:「生死亦是常事,我到底義理不深,故此害怕。」
齊評:鬼神生於人心,義理一深便無畏懼,孟子所以四十不動心也定了神,坐在車子上,黃評:是莊征君身份一直等到天色*大亮。
那走的一屍一也倒了,一間屋裡只橫著兩個一屍一首。
莊征君感傷道:「這兩個老人家,就窮苦到這個地步!我雖則在此一宿,我不殯葬他,誰人殯葬?」
因叫小廝、車伕前去尋了一個市井,莊征君拿幾十兩銀了來買了棺木,市上雇了些人抬到這裡,把兩人殮了。
又尋了一塊地,也是左近人家的,莊征君拿出銀子去買。
買了,看著掩埋了這兩個老人家。
天二評:非欲以此市德、以此望報也,所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而已矣掩埋已畢,莊征君買了些牲醴、紙錢,又做了一篇文。
莊征君灑淚祭奠了。
一市上的人都來羅拜在地下,謝莊征君。
黃評:忽寫此一段,不過為莊征君出京恐太直率,聊以此事動閱者之目,別無關係。
天二評:可謂仁至義盡,借此亦足見莊征君為人。
初出門有趙大一節,歸時又有此節,固是作者添此曲折以避直率,然皆天下竟有之事,非如他書便有許多荒謬不經之談
莊征君別了台兒莊,叫了一隻馬溜子船。
船上頗可看書。
不日來到揚州,在鈔關住了一日,要換江船回南京。
次早才上了江船,只見岸上有二十多乘齊整轎子歇在岸上,都是兩淮總商來候莊征君,投進貼子來。
莊征君因船中窄小,先請了十位上船來。
內中幾位本家,也有稱叔公的,有稱尊兄的,有稱老叔的,作揖奉坐。
那在坐第二位的就蕭柏泉。
眾鹽商都說是:「皇上要重用台翁,黃評:台翁是揚州稱呼台翁不肯做官,真乃好品行!」蕭柏泉道:「晚生知道老先生的意思。
老先生抱負大才,要從正途出身,黃評:即竊取高侍讀議論不屑這征辟。
今日回來,留待下科掄元。
皇上既然知道,將來鼎甲可望。」
齊評:真所謂井蛙之見。
天二評:庸惡陋劣,鄙俗不堪,反不如眾鹽商「好品行」三個字莊征君笑道:「征辟大典,怎麼說不屑?若說掄元,來科一定是長兄。
小弟堅臥煙霞,靜聽好音。」
蕭柏泉道:「在此還見見院、道麼?」
天二評:當面搶白,他還不懂。
好個蠢姑娘莊征君道:「弟歸心甚急,就要開船。」
說罷,這十位作別上去了,又做兩次會了那十幾位。
莊征君甚不耐煩。
隨即是鹽院來拜、鹽道來拜、分司來拜、揚州府來拜、江都縣來拜,把莊征君鬧的急了。
送了各官上去,叫作速開船。
當晚總商湊齊六百銀子到船上送盤纏,那船已是去的遠了,趕不著,銀子拿了回去。
黃評:如此不愧第二人
莊征君遇著順風,到了燕子磯,自己歡喜道:「我今日復見江山佳麗了!」叫了一隻涼蓬船,載了行李,一路蕩到漢西門。
叫人挑著行李,步行到家,拜了祖先,與娘子相見。
笑道:「我說多則三個月,少則兩個月便回來,今日如何?我不說慌麼?」
齊評:也虧臧倉之力。
天二評:杜家一對夫妻,莊家一對夫妻,真是嘉偶,令人羨殺娘子也笑了。
當晚備灑洗塵。
次早起來,才洗了臉,小廝進來稟道:「**高大老爺來拜。」
黃評:翰林也來拜征君莊征君出去會。
才會了回來,又是布政司來拜,應天府來拜,驛道來拜,上、江二縣來拜,本城鄉紳來拜,哄莊征君穿了靴又脫,脫了靴又穿。
齊評:此實大苦事莊征君惱了,向娘子道:「我好沒來由!朝廷既把元武湖賜了我,我為甚麼住在這裡和這些人纏?我們作速報到湖上去受用。」
當下商議料理,和娘子連夜搬到元武湖去住。
天二評:恐不能連夜搬否。
此作者率筆,書中此類不少
這湖是極寬闊的地方,和西湖也差不多大。
左邊台城望見雞鳴寺。
那湖中菱、藕、蓮、芡每年出幾千石。
湖內七十二隻打魚船,南京滿城每早賣的都是這湖魚。
湖中間五座大洲:四座洲貯了圖籍;中間洲上一所大花園賜與莊征君住,有幾十間房子。
園裡合抱的老樹,梅花、桃、李、芭蕉、桂、菊,四時不斷的花;又有一園的竹子,有數萬竿。
園內軒窗四啟,看著湖光山色*,真如仙境。
門口繫了一隻船,要往那邊,在湖裡渡了過去。
若把這船收過,那邊飛也飛不過來。
莊征君就住在花園。
一日,同娘子憑欄看水,笑說道:「你看這些湖光山色*,都是我們的了!天二評:與范太太看見家貲什物都是自己的同此一喜,而有仙凡之別我們日日可以遊玩。
不像杜少卿要把尊壺帶了清涼山去看花。」
齊評:由他說嘴,少卿聞之應悔少此一行否耶閒著無事,又斟酌一樽酒,把杜少卿做的《詩說》,叫娘子坐在旁邊,念與他聽。
黃評:作者不就鴻博科,故設此幻想幻境。
顧安得如此神仙之樂耶念到有趣處,吃一大杯,彼此大笑。
莊征君在湖中著實自在。
忽一日,有人在那邊岸上叫船。
這裡放船去渡了過來,莊征君迎了出去。
那人進來拜見,便是盧信侯。
莊征君大喜道:「途間一別,渴想到今。
今日怎的到這裡?」
盧信侯道:「昨日在尊府,今日我方到這裡。
你原來在這裡做神仙,令我羨殺!」莊征君道:「此間與人世絕遠,雖非武陵,亦差不多。
你且在此住些時,只怕再來就要迷路了。」
當下備酒同飲。
吃到三更時分,小廝走進來慌忙說道:「中山王府裡發了幾百兵,有千把枝火把,把七十二隻魚船都拿了,渡過兵來,把花園一團一團一圍住。」
莊征君大驚。
天二評:小題大做,官一場往往如此,若果有江洋大盜又不敢過問矣。
黃評:故作驚人之筆,為寫莊紹光不可為高士也又有一個小廝進來道:「有一位總兵大老爺進廳上來了。」
莊征君走了出去。
那總兵見莊征君施禮,莊征君道:「不知舍下有甚麼事?」
那總兵道:「與尊府不相干。」
便附耳低言道:「因盧信侯家藏《高青邱文集》乃是禁書,被人告發。
齊評:藏《青丘文集》便有罪,何以蘧公孫刻青丘詩話又無人說?想是不寫清原委耳京裡說這人有武勇,所以發兵來拿他。
黃評:必言有武勇所以發兵,其實賺閱者耳今日尾著他在大老爺這裡,所以來要這個人,不要使他知覺走了。」
莊征君道:「總爺,找我罷了。
我明日叫他自己投監,走了都在我。」
天二評:得體那總兵聽見這話,道:「大老爺說了,有甚麼說!我便告辭。」
莊征君送他出門。
總兵號令一聲,那些兵一齊渡過河去了。
盧信侯已聽見這事,道:「我是硬漢,難道肯走了帶累先生?我明日自投監去。」
莊征君笑道:「你只去權坐幾天。
不到一個月,包你出來逍遙自在。」
天二評:又與權勿用事相照,未免有些賣弄盧信侯投監去了。
莊征君悄悄寫了十幾封書子,打發人進京去遍托朝裡大老,從部裡發出文書來,把盧信侯放了,反把那出首的人問了罪。
黃評:此之謂「高士」盧信侯謝了莊征君,又留在花園住下。
天二評:盧信侯雖失之好名,非身通叛逆之比,紹光為之解紛亦是平情論事,非黨私也
過兩日,又有兩個人在那邊叫渡船渡過湖來。
莊征君迎出去,是遲衡山、杜少卿。
莊征群歡喜道:「有趣!「正欲清談聞客至」。」
邀在湖亭上去坐。
遲衡山說要所訂祭泰伯祠的禮樂。
莊征君留二位吃了一天的酒,將泰伯祠所行的禮樂商訂的端端正正,交與遲衡山拿去了。
轉眼過了年。
到二月半間,遲衡山約同馬純上、蘧駪夫、季葦蕭、蕭金鉉、金東崖,在杜少卿河房裡,商議祭泰伯祠之事。
眾人道:「卻是尋那一位做個主祭?」
遲衡山道:「這所祭的是個大聖人,須得是個聖賢之徒來主祭,方為不愧。
如今必須尋這一個人。」
眾人道:「是那一位?」
遲衡山疊著指頭,說出這個人來。
只因這一番,有分教:千流萬派,同歸黃河之源;玉振金聲,盡入黃鐘之管。
畢竟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臥評】
莊紹光是極有學問的人,然卻有幾分做作。
何以知其有學問?如向盧信侯所說數語,非讀書十年,養氣十年,必不能領略至此。
此等學問,書中惟有虞博士庶幾能之,若杜少卿尚見不及此。
黃評:少卿亦未必不見及是以莊紹光斷斷推為書中之第二人。
何以知其有做作?如見徐侍郎,居然不以門生禮自處,黃評:何必定認門生?回復大學士,其言似傲而實恭,天二評:如評者處此,將以門生禮自處邪?回覆太保竟傲然不顧邪?正如鴻門宴上,樊噲噍讓項羽,而羽不怒者,以其以盟主推尊之也。
又如盧信侯被逮,紹光作書致京師要人以解釋之,此豈湖中高士之所為?黃評:此評得之餘故曰:卻有幾分做作。
天二評:盧信侯惟失之好名,非身通叛逆之比,既由己處投監,義當為之出力。
紹光本非山林隱逸,不當責以高士之行。
作者於紹光無眨辭。
評家吹一毛一求疵,失之過刻此作者以龍門妙筆,旁見側出以寫之,所謂嶺上白雲,只自怡悅,原不欲索解於天下後世矣。
【天二評】
據《小倉山房集·程綿莊墓誌銘》稱:「乾隆丙辰召試,有欲招之出門下者,正色*拒之,以此不入選。
」平步青評:小倉山房程志無此四句,疑嘯山誤記它書《外史》所言即此一事也。
所居近青溪,故以名集,此乃以後湖當之。
然乾隆辛未又被經明行修之薦,綿莊實兩次出山,不得例以隱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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