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
第十八回 約詩會名士攜匡二 訪朋友書店
話說匡超人那晚吃了酒,回來寓處睡下。
次日清晨文瀚樓店主人走上樓來,坐下道:「先生,而今有一件事相商。」
匡超人問:「是何事?」
主人道:「目今我和一個朋友合本,要刻一部考卷賣。
要費先生的心,替一我批一批,又要批的好,又要批的快。
合共三百多篇文章,不知要多少日子就可以批得出來?我如今扣著日子,好發與山東、河南客人帶去賣。
若出的遲,山東、河南客人起了身,就誤了一覺睡。
這書刻出來,封面上就刻先生的名號,天二評:就可站封面了還多寡有幾兩選金和幾十本樣書送與先生。
不知先生可趕的來?」
匡超人道:「大約是幾多日子批出來方不誤事?」
主人道:「須是半個月內有的出來,覺得日子寬些。
不然就是二十天也罷了。」
匡超人心裡算計,半個月料想還做的來。
當面應承了。
黃評:並不知如何選法,但計日子應承主人隨即搬了許多的考卷文章上樓來,午間又備了四樣菜,請先生坐坐,說:「發樣的時候再請一回,出書的時候又請一回。
平常每日就是小萊飯;初二、十六跟著店裡吃「牙祭肉」。
茶水、燈油都是店裡供給。」
匡超人一大喜,齊評:有小兒得餅之樂當晚點起燈來,替他不住手的批,就批出五十篇。
天二評:其粗浮可知聽聽那譙樓上才交四鼓,黃評:神速,批語可想匡超人喜道:「像這樣,那裡要半個月!」吹燈睡下,次早起來又批。
一日搭半夜,總批得七八十篇。
到第四日,正在樓上批文章,忽聽得樓下叫一聲道:「匡先生在家麼?」
匡超人道:「是那一位?」
忙走下樓來,見是景蘭江,手裡拿著一個斗方捲著,見了作揖道:「候遲有罪。」
匡超人把他讓上樓去。
他把斗方放開在桌上,說道:「這就是前日宴集限「樓」字韻的。
同人已經寫起斗方來。
趙雪兄看見,因未得與,不勝悵悵,因照韻也做了一首。
我們要讓他寫在前面,齊評:不敢僭序也。
天二評:五體投地。
黃評:「寫在前面」,總不脫「高踞詩壇」四字只得又各人寫了一回。
所以今日才得送來請教。」
匡超人見題上寫著「暮春旗亭小集,同限「樓」字」。
每人一首詩,後面排著四個名字是:「趙潔雪齋手稿」、「景本蕙蘭江手稿」、「支鍔劍峰手稿」、「浦玉方墨卿手稿」。
看見紙張白亮,圖書鮮紅,黃評:八字所以贊斗方,而詩不與焉真覺可愛,就拿來貼在樓上壁間,然後坐下。
匡超人道:「那日多擾大醉,回來晚了。」
景蘭江道:「這幾日不曾出門?」
匡超人道:「因主人家托著選幾篇文章,要替他趕出來發刻,所以有失問候。」
景蘭江道:「這選文章的事也好。
今日我同你去會一個人。」
匡超人道:「是那一位?」
景蘭江道:「你不要管,快換了衣服,我同你去便知。」
黃評:又見一番地獄,匡二所以日壞也當下換了衣服,鎖了樓門,同下來走到街上。
匡超人道:「如今往那裡去?」
景蘭江道:「是我們這裡做過塚宰的胡老先生的公子胡三先生,他今朝小生日,同人都在那裡聚會,我也要去祝壽,故來拉了你去。
到那裡,可以會得好些人。
黃評:「好些人」者,名士地獄之鬼也方才斗方上幾位都在那裡。」
匡超人道:「我還不曾拜過胡三先生,可要帶個帖子去?」
景蘭江道:「這是要的。」
一同走到香蠟店,買了個帖子,在櫃檯上借筆寫:「眷晚生匡迥拜。」
寫完,籠著又走。
景蘭江走著告訴匡超人道:「這位胡三先生,雖然好客,卻是個膽小不過的人。
先年塚宰公去世之後,他關著門,總不敢見一個人,動不動就被人騙一頭,說也沒處說。
落後這幾年,全虧結交了我們,黃評:結交你們,勢乎?利乎?相與起來,替他幫門戶,才熱鬧起來,沒有人敢欺他。」
齊評:這是詩人作用。
天二評:斗方名士威風匡超人道:「他一個塚宰公子,怎的有人敢欺?」
景蘭江道:「塚宰麼,是過去的事了!他眼下又沒人在朝,自己不過是個諸生。
俗語說得好:「死知府,不如一個活老鼠。」
天二評:然則君輩名士都是活老鼠。
黃評:好比方那個理他?而今人情是勢利的。
倒是我這雪齋先生詩名大,齊評:好親一熱稱呼府、司、院、道現任的官員,那一個不來拜他!黃評:依然歸重趙雪齋人只看見他大門口,今日是一把黃傘的轎子來,明日又是七八個紅黑帽子吆喝了來,那藍傘的官不算,就不由的不怕。
齊評:原來詩名是要人怕。
天二評:景蘭江所仰望而終身者在此所以近來人看見他的轎子不過三日兩日就到胡三公子家去,就疑猜三公子也有些勢力。
就是三公子那門首住房子的,房錢也給得爽一利些。
胡三公子也還知感。」
黃評:笑倒,可知塚宰公子並不及一趙爺,尊之至此
正說得熱鬧,街上又遇著兩個方巾闊服的人。
景蘭江迎著道:「二位也是到胡三先生家拜壽去的?卻還要約那位?向那頭走?」
那兩人道:「就是來約長兄。
既遇著,一同行罷!」因問:「此位是誰?」
景蘭江指著那兩人向匡超人道:「這位是金東崖先生,這位是嚴致中先生。」
天二評:嚴大先生忽然出見。
黃評:二人此處急見指著匡超人向二位道:「這是匡超人先生。」
四人齊作了一個揖,一齊同走。
走到一個極大的門樓,知道是塚宰第了。
把帖子交與看門的,看門的說:「請在廳上坐!」匡超人舉眼看見中間御書匾額「中朝柱石」四個字,兩邊楠木椅子。
四人坐下。
少頃胡三公子出來,頭戴方巾,身穿醬色*緞直裰,粉底皂靴,三綹髭鬚,約有四十多歲光景。
三公子著實謙光,當下同諸位作了揖。
諸位祝壽,三公子斷不敢當,又謝了諸位,奉坐。
黃評:以塚宰公子,樂與一班酸鬼相與者,酸嗇之氣味相近耳金東崖首座,嚴致中二座,匡超人三座。
景蘭江是本地人,同三公子坐在主位。
金東崖向三公子謝了前日的擾。
三公子向嚴致中道:「一向駕在京師,幾時到的?」
嚴致中道:「前日才到。
一向在都門敝親家國子司業周老先生家做居停,齊評:親家居然認定。
凡事在於自己立志,無不可成也因與通政范公日日相聚。
今通政公告假省墓,約弟同行,黃評:大老官久違了,卻仍是謊精順便返捨走走。」
天二評:依然是如此口氣。
據趙雪齋言.通政公告假省墓則已數日,猶逗留在此耶?胡三公子道:「通政公寓在那裡?」
嚴貢生道:「通政公在船上,不曾進城,不過三四日即行。
弟因前日進城會見雪兄,說道三哥今日壽日,所以來奉祝,敘敘闊懷。」
三公子道:「匡先生幾時到省?貴處那裡?寓在何處?」
景蘭江代答道:「貴處樂清。
到省也不久,是和小弟一船來的。
現今寓在文瀚樓選歷科考卷。」
三公子道:「久仰!久仰!」說著,家人捧茶上來吃了。
三公子立起身來,讓諸位到書房裡坐。
四位走進書房,見上面席間先坐著兩個人,方巾白鬚,大模大樣。
見四位進來,慢慢立起身。
黃評:也是梅三相身份嚴貢生認得,便上前道:「衛先生、隨先生都在這裡,我們公揖。」
當下作過了揖,請諸位坐。
那衛先生、隨先生也不謙讓,仍舊上席坐了。
家人來稟三公子又有客到,三公子出去了。
這裡坐下,景蘭江請教「二位先生貴鄉」,嚴貢生代答道:「此位是建德衛體善先生,乃建德鄉榜。
此位是石門隨岑庵先生,是老明經。
二位先生是浙江二十年的老選家,選的文章,衣被海內的。」
景蘭江著實打躬,黃評:打躬而曰「著實」,心悅誠服之至道其仰慕之意。
那兩個先生也不問諸人的姓名。
齊評:大有無佛處稱尊之意隨岑庵卻認得金東崖,是那年出貢進京,到監時相會的。
因和他攀話道:「東翁,在京一別,又是數年,因甚回府來走走?想是年滿授職,也該榮選了!」金東崖道:「不是。
近來部裡來投充的人也甚雜,又因司官王惠出去做官,降了寧王,天二評:王惠久寂寞.於此一現後來朝裡又拿問了劉太監,黃評:帶挽前文,劉瑾是陪筆常到部裡搜剔卷案。
我怕在那裡久,惹是非,黃評:必是惹了是非出來的所以就告假出了京來。」
天二評:上二事與部辦何干?明明支飾.另有站不住的案件也說著,捧出面來吃了。
吃過,那衛先生、隨先生閒坐著,談起文來。
衛先生道:「近來的選事,益發壞了!」隨先生道:「正是。
前科我兩人該選一部,振作一番。」
衛先生估著眼黃評:三字如見道:「前科沒有文章!」齊評:聲口大極匡超人忍不住,上前問道:「請教先生,前科墨捲到處都有刻本的,怎的沒有文章?」
衛先生道:「此位長兄尊姓?」
天二評:適從何來,蘧集於此?黃評:此時方問姓,其凌傲之態如在目前景蘭江道:「這是樂清匡先生。」
衛先生道:「所以說沒有文章者,是沒有文章的法則。」
匡超人道:「文章既是中了,就是有法則了。
難道中式之外,又另有個法則?」
衛先生道:「長兄,你原來不知。
文章是代聖賢立言,有個一定的規矩,比不得那些雜覽,可以隨手亂做的。
黃評:「雜覽」究競是何物,可以「隨手亂做」?所以一篇文章,不但看出這本人的富貴福澤,並看出國運的盛衰。
洪、永有洪、永的法則,成、弘有成、弘的法則,都是一脈流傳,有個元燈。
比如主考中出一榜人來,也有合法的,也有僥倖的。
必定要經我們選家批了出來,這篇就是傳文了。
若是這一科無可入選,只叫做沒有文章。」
隨先生道:「長兄,所以我們不怕不中,只是中了出來,這三篇文章要見得人不醜。
不然只算做僥倖,一生抱愧。」
齊評:只怕你就要抱愧也輪不著。
天二評:誰教你做來見不得人。
黃評:恐怕中了愈要抱愧,又為何不作不抱愧之文,仍是老明經?又問衛先生道:「近來那馬靜選的《三科程墨》,可曾看見?」
衛先生道:「正是他把個選事壞了!他在嘉興蘧坦庵太守家走動,終日講的是些雜學。
聽見他雜覽倒是好的,黃評:冤哉!於文章的理法,他全然不知,天二評:所言適與馬二先生相反。
此為蘧公孫所累一味亂鬧,好墨卷也被他批壞了。
所以我看見他的選本,叫子弟把他的批語塗掉了讀。」
齊評:妒心大作。
黃評:馬二先生—個批語要做三更半夜,卻「塗掉了讀」,罪過罪過說著,胡三公子同了支劍峰、浦墨卿進來擺桌子,同吃了飯。
一直到晚不得上席,要等著趙雪齋。
等到一更天,趙先生抬著一乘轎子,又兩個轎夫跟著,前後打著四枝火把,飛跑了來。
黃評:寫時醫便是時醫身份下了轎,同眾人作揖,道及:「得罪!有累諸位先生久候。」
胡府又來了許多親戚、本家,將兩席改作三席,天二評:酸風已露。
黃評:兩席改三席,酸嗇可笑,一班酸鬼何故吃他大家圍著坐了。
席散,各自歸家。
匡超人到寓所,還批了些文章才睡。
屈指六日之內,把三百多篇文章都批完了。
就把在胡家聽的這一席話,敷衍起來,做了個序文在上。
天二評:匡二此時卻藐視馬二先生了。
黃評:聰明敏捷,不愧選家又還偷著功夫去拜了同席吃酒的這幾位朋友。
選本已成,書店裡拿去看了,回來說道:「向日馬二先生在家兄文海樓,三百篇文章要批兩個月,催著還要發怒。
不想先生批的恁快!我拿給人看,說又快又細。
齊評:庸耳俗目不過如此。
黃評:又快又細,而不說好這是極好的了!先生住著,將來各書坊裡都要來請先生,生意多哩!」因封出二兩選金送來,說道:「刻完的時候,還送先生五十個樣書。」
又備了酒在樓上吃。
吃著,外邊一個小廝送將一個傳單來。
匡超人接著開看,是一張松江箋,折做一個全帖的樣式,上寫道:「謹擇本月十五日西湖宴集,分韻賦詩。
每位各出杖頭資二星。
天二評:酸風撲人今將在會諸位先生台銜開列於後:衛體善先生、隨岑庵先生、趙雪齋先生、嚴致中先生、浦墨卿先生、支劍峰先生、匡超人先生、胡密之先生、景蘭江先生,共九位。」
下寫「同人公具」。
又一行寫道:「尊分約齊,送至御書堂胡三老爺收。」
匡超人看見各位名下都畫了「知」字,他也畫了。
隨即將選金內秤了二錢銀子,連傳單交與那小使拿去了。
到晚無事,因想起明日西湖上須要做詩,我若不會,不好看相。
便在書店裡拿了一本《詩法入門》,點起燈來看。
他是絕頂的聰明,看了一一夜,早已會了。
次日又看了一日一一夜,拿起筆來就做,做了出來,覺得比壁上貼的還好些。
天二評:真正反觀諸名士之惡劣。
黃評:真是絕頂聰明,而諸人之詩可想當日又看,要已精而益求其精。
到十五日早上,打選衣帽,正要出門,早見景蘭江同支劍峰來約。
三人同出了清波門,只見諸位都坐在一隻小船上候。
上船一看,趙雪齋還不曾到,內中卻不見嚴貢生。
因問胡三公子道:「嚴先生怎的不見?」
三公子道:「他因范通政昨日要開船,他把分子送來,天二評:畢竟嚴老大大方。
是怕要作詩出醜已經回廣東去了。」
黃評:了卻嚴貢生當下一上了船,在西湖裡搖著。
浦墨卿問三公子道:「嚴大先生,我聽見他家為立嗣有甚麼家難官事,所以到處亂跑。
而今不知怎樣了?」
三公子道:「我昨日問他的,那事已經平復。
仍舊立的是他二令郎,將傢俬三七分開,他令弟的妾自分了三股傢俬過日子。
這個倒也罷了。」
天二評:虛結前案。
黃評:只就閒談,借了前案
一刻到了花港。
眾人都倚著胡公子,天二評:還是名士倚著公子走上去借花園吃酒。
胡三公子走去借,那裡竟關著門不肯。
胡三公子發了急,那人也不理。
黃評:堂堂公子借不動一個花園,何以對一班酸鬼景先生拉那人到背地裡問,那人道:「胡三爺是出名的慳吝,他一年有幾席酒照顧我,我奉承他?況且他去年借了這裡擺了兩席酒,一個錢也沒有!去的時候,他也不叫人掃掃,還說煮飯的米剩下兩升,叫小廝背了回去。
天二評:至此胡三公子才出骨。
黃評:活畫出慳吝人行為這樣大老官鄉紳,我不奉承他!」一席話,說的沒法。
眾人只得一齊走到於公祠一個和尚家坐著。
和尚烹出茶來。
分子都在胡三公子身上。
三公子便拉了景蘭江出去買東西。
匡超人道:「我也跟去頑頑。」
當下走到街上。
先到一個鴨子店,三公子恐怕鴨子不肥,拔下耳挖來戳戳,脯子上肉厚,方才叫景蘭江講價錢買了。
黃評:慳吝人寫得如畫因人多,多買了幾斤肉,又買了兩隻雞、一尾魚和些蔬菜,叫跟的小廝先拿了去。
還要買些肉饅頭,中上當點心。
於是走進一個饅頭店,看了三十個饅頭。
那饅頭三個錢一個,三公子只給他兩個錢一個,就同那饅頭店裡吵起來,黃評:更像更像景蘭江在旁勸鬧。
勸了一回,不買饅頭了,買了些索面去下了吃,天二評:名士風一流,如是如是就是景蘭江拿著。
又去買了些筍乾、鹽蛋、熟栗子、瓜子之類,以為下酒之物。
匡超人也幫著拿些。
黃評:兩人出錢做蔑片來到廟裡交與和尚收拾。
支劍峰道:「三老爺,你何不叫個廚役伺候,為甚麼自己忙?」
三公子吐舌道:「廚役就費了!」齊評:可見上次兩席酒、一本戲真是罕事,乃是發財心切之故,此時還懊悔不迭。
黃評:既如此,何必不做雅人,且分金亦不多,依舊要你包元又秤了一塊銀,叫小廝去買米。
忙到下午,趙雪齋轎子才到了,下轎就叫取箱來。
轎夫把箱子捧到,他開箱取出一個藥封來,二錢四分,黃評:到底是第一個名士,多出了四分銀子遞與三公子收了。
廚下酒菜已齊,天二評:席面乾淨捧上來眾位吃了。
吃過飯,拿上酒來。
趙雪齋道:「吾輩今日雅集,不可無詩!」天二評:雅集只是醋多些當下拈鬮分韻:趙先生拈的是「四支」,衛先生拈的是「八齊」,浦先生拈的是「一東」,胡先生拈的是「二冬」,景先生拈的是「十四寒」,隨先生拈的是「五微」,匡先生拈的是「十五刪」,支先生拈的是「三江」。
分韻已定,又吃了幾杯酒,各散進城。
胡三公子叫家人取了食盒,把剩下來的骨頭骨腦和些果子裝在裡面,果然又問和尚查剩下的米共幾升,也裝起來。
天二評:此人只宜洪憨仙來騙銀子。
可惜不成送了和尚五分銀子的香資。
押家人挑著,也進城去。
匡超人與支劍峰、浦墨卿、景蘭江同路。
四人高興,一路說笑,勾留頑耍,進城遲了,已經昏黑。
景蘭江道:「天已黑了,我們快些走!」支劍峰已是大醉,口發狂言道:「何妨!誰不知道我們西湖詩會的名士!天二評:西湖晦氣況且李太白穿著宮錦袍夜裡還走,何況才晚?放心走!誰敢來?」
正在手舞足蹈高興,天二評:樂不可極忽然前面一對高燈,又是一對提燈,上面寫的字是「鹽捕分府」。
那分府坐在轎裡一眼看見,認得是支鍔,叫人采過他來,問道:「支鍔!你是本分府鹽務裡的巡商,天二評:偏偏分府記性*好怎麼黑夜吃得大醉,在街上胡鬧?」
支劍峰醉了,把腳不穩,前跌後撞,口裡還說:「李太白宮錦夜行。」
那分府看見他戴了方巾,說道:「衙門巡商,從來沒有生、監充當的。
你怎麼戴這個帽子!左右的,撾去了!」一條鏈子鎖起來。
黃評:分府殺風景,名士何可鎖耶?浦墨卿走上去幫了幾句。
分府怒道:「你既是生員,如何黑夜酗酒?帶著送在儒學去!」景蘭江見不是事,悄悄在黑影裡把匡超人拉了一把,黃評:老名士見識到底與人不同往小巷內兩人溜了。
轉到下處,打開了門,上樓去睡。
次日出去訪訪,兩人也不曾大受累,依舊把分韻的詩都做了來。
匡超人也做了。
及看那衛先生、隨先生的詩,「且夫」、「嘗謂」都寫在內,黃評:一筆罵盡名士其餘也就是文章批語上採下來的幾個字眼。
拿自己的詩比比,也不見得不如他。
黃評:不寫諸人之詩如何不通,只從匡超人看出,且曾表明匡超人聰明,故自覺諸人詩不如他眾人把這詩寫在一張紙上,共寫了七八張。
匡超人也貼在壁上。
又過了半個多月,書店考卷刻成,請先生,那晚吃得大醉。
次早睡在床上,只聽下面喊道:「匡先生,有客來拜。」
只因會著這個人,有分教:婚姻就處,知為夙世之因;名譽隆時,不比時流之輩。
畢竟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臥評】
景蘭江只知俎豆一趙雪齋,蓋不啻七十子之服孔子,其識見卑鄙如此。
順手帶出金東崖、嚴致中兩人,將上文未了之案,至此一結,是何等筆力。
天二評:雖見第七回.不過略帶其人,而本事則在下文,此處並非結案
衛體善、隨岑庵老著臉皮講八股,一望而知其不通,卻自以為一佛出世,真可發一笑!馬純上生平最惡雜覽,不料衛、隨即以雜覽冤之。
文章交互迴環,極盡羅絡鉤連之妙。
胡三先生素有錢癖,幸而不為憨仙撞騙,卻又喜結交斗方名士。
湖上一會,酸氣逼人,至今讀之尤令人嘔出酸餡也。
黃評:西湖不幸
【天一評】
游西湖之酸正與鶯脰湖之豪遙遙相對。
分類:譴責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