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第十九回 匡超人幸得良朋 潘自業橫遭禍:豈特《西遊》一記已也!】話說匡超人睡在樓上,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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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第十九回 匡超人幸得良朋 潘自業橫遭禍

儒林外史

第十九回 匡超人幸得良朋 潘自業橫遭禍

黃評:潘三不一良,然於匡二則良朋也 黃評:自作孽也,凡讀書,俱要如此。

豈特《西遊》一記已也!】

話說匡超人睡在樓上,聽見有客來拜,慌忙穿衣起來下樓。

見一個人坐在樓下,頭戴吏巾,身穿元緞直裰,腳下蝦鏌頭厚底皂靴;黃鬍子,高顴骨,黃黑面一皮,一雙直眼。

天二評:如畫。

黃評:直眼二字,畫出一個不安本分人那人見匡超人下來,便問道:「此位是匡二相公麼?」

匡超人道:「賤姓匡。

請問尊客貴姓?」

那人道:「在下姓潘。

前日看見家兄書子,說你二相公來省。」

匡超人道:「原來就是潘三哥!」慌忙作揖行禮,請到樓上坐下。

潘三道:「那日二相公賜顧,我不在家。

前日返捨看見家兄的書信,極贊二相公為人聰明,又行過多少好事。

天二評:口角宛然。

黃評:不曰行孝,而曰行「好事」,此輩豈知孝為何物著實可敬!」匡超人道:「小弟來省,特地投奔三哥,不想公出。

今日會見,歡喜之極!」說罷,自己下去拿茶,又托書店買了兩盤點心,拿上樓來。

潘三正在那裡看斗方,看見點心到了,說道:「哎呀,這做甚麼?」

接茶在手,指著壁上道:「二相公,你到省裡來,和這些人相與做甚麼?」

齊評:劈頭一棒匡超人問:「是怎的?」

潘三道:「這一班人是有名的呆子。

黃評:一班名士只「呆子」二字抹殺這姓景的,開頭巾店,本來有兩千銀子的本錢,一頓詩做的精光。

天二評:自然窮而後工。

黃評:可謂「詩窮」他每日在店裡,手裡拿著個刷子刷頭巾,口裡還哼的是「清明時節雨紛紛」,把那買頭巾的和店鄰看了都笑。

無名氏[石史?]評:歸安錢綸仙太史纊配翁相國女,酷嗜詠詩,太史呼之為景蘭江,惘然不知何時人。

乃問之篪仙之婦,亦不知。

以問篪仙,篪仙與《外史》,乃恍然。

適綸仙自外至,指之曰魯小一姐。

倫仙知其已見《外史》矣,笑曰:「吾安得及魯小一姐,特隋岑庵一流人耳。

」人皆謂綸仙狂。

今如此言,則自知甚明。

閨房雅謔,足為譂《外史》者增一笑而今折了本錢,只借這做詩為由,遇著人就借銀子,人聽見他都怕。

齊評:此與怕趙雪齋又不同那一個姓支的,是鹽務裡一個巡商。

我來家在衙門裡聽見說,不多幾日,他吃醉了,在街上吟詩,被府裡二太爺一條鏈子鎖去,把巡商都革了。

天二評:補筆將來只好窮的淌屎!二相公,你在客邊,要做些有想頭的事。

黃評:「想」字要改「殺」字這樣人,同他混纏做甚麼?」

當下,吃了兩個點心便丟下,說道:「這點心吃他做甚麼?我和你到街上去吃飯。」

黃評:是慷慨人行徑叫匡超人鎖了門,同到街上司門口一個飯店裡。

潘三叫切一隻整鴨,膾一賣海參雜膾,又是一大盤白肉,都拿上來。

飯店裡見是潘三爺,屁滾尿流,鴨和肉都撿上好的極肥的切來,海參雜膾加味用作料。

天二評:此又針對上文游西湖之酸兩人先斟兩壺酒,酒罷用飯。

剩下的就給了店裡人。

出來也不算帳,只吩咐得一聲:「是我的。」

那店主人忙拱手道:「三爺請便,小店知道。」

黃評:寫潘三名聲之大,只此可見

走出店門,潘三道:「二相公,你而今往那去?」

匡超人道:「正要到三哥府上。」

潘三道:「也罷,到我家去坐坐。」

同著一直走到一個巷內,一帶青牆,兩扇半截板門,又是兩扇重門。

黃評:是書辦家進到廳上,一夥人在那裡圍著一張桌子賭錢。

潘三罵道:「你這一班狗才,無事便在我這裡胡鬧!」黃評:平日常賭可知眾人道:「知道三老爹到家幾日了,送幾個頭錢來與老爹接風。」

潘三道:「我那裡要你甚麼錢接風!」又道:「也罷,我有個朋友在此,你們弄出幾個錢來熱鬧熱鬧。」

匡超人要同他施禮,他攔住道:「方纔見過,罷了,又作揖怎的?你且坐著!」天二評:潘三爽一快卻亦可愛當下走了進去,拿出兩千錢來,向眾人說道:「兄弟們,這個是匡二相公的兩千錢,放與你們。

今日打的頭錢都是他的。」

向匡超人道:「二相公,你在這裡坐著,看著這一個管子。

這管子滿了,你就倒出來收了,讓他們再丟。」

黃評:直將匡二看作小兒一般便拉一把椅子叫匡超人坐著,他也在旁邊看。

看了一會,外邊走進一個人來請潘三爺說話。

潘三出去看時,原來是開賭一場的王老六。

潘三道:「老六,久不見你,尋我怎的?」

老六道:「請三爺在外邊說話。」

潘三同他走了出來,一個僻靜茶室裡坐下,王老六道:「如今有一件事可以發個小財,一徑來和三爺商議。」

潘三問是何事。

老六道:「昨日錢塘縣衙門裡快手拿著一班光棍在茅家鋪輪姦,奸的是樂清縣大戶人家逃出來的一個使女,叫做荷花。

這班光棍正奸得好,被快手拾著了,來報了官。

縣裡王太爺把光棍每人打幾十板子放了,天二評:輪姦何罪,只打幾十板子放了,真是慈祥父母!出了差,將這荷花解回樂清去。

我這鄉下有個財主,姓胡,他看上了這個丫頭。

商量若想個方法瞞的下這個丫頭來,情願出幾百銀子買他。

這事可有個主意?」

潘三道:「差人是那個?」

王老六道:「是黃球。」

潘三道:「黃球可曾自己解去?」

王老六道:「不曾去,是兩個副差去的。」

潘三道:「幾時去的?」

王老六道:「去了一日了。」

潘三道:「黃球可知道胡家這事?」

王老六道:「怎麼不知道!他也想在這裡面發幾個錢的財,只是沒有方法。」

潘三道:「這也不難。

你去約黃球來當面商議。」

那人應諾去了。

潘三獨自坐著喫茶,只見又是一個人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說道:「三老爹,我那裡不尋你,原來獨自坐在這裡喫茶!」潘三道:「你尋我做甚麼?」

那人道:「這離城四十里外,有個鄉里人施美卿,賣弟媳婦與黃祥甫。

銀子都兌了,弟媳婦要守節,不肯嫁。

施美卿同媒人商議著要搶。

媒人說:「我不認得你家弟媳婦,你須是說出個記認。」

施美卿說:「每日清早上是我弟媳婦出來屋後抱柴。

你明日眾人伏一在那裡,遇著就搶罷了。」

眾人依計而行,到第二日搶了家去。

不想那一日早,弟媳婦不曾出來,是他乃眷抱柴,眾人就搶了去。

天二評:妙哉,天網恢恢。

當浮一大白隔著三四十里路,已是睡了一晚。

黃評:天報天報施美卿來要討他的老婆,這裡不肯。

施美卿告了狀。

如今那邊要訴,卻因講親的時節不曾寫個婚書,沒有憑據。

而今要寫一個,鄉里人不在行,來同老爹商議。

還有這衙門裡事,都托老爹料理。

有幾兩銀子送作使費。」

潘三道:「這是甚麼要緊的事!也這般大驚小怪!天二評:看他目無難題。

黃評:名節事同兒戲你且坐著,我等黃頭說話哩。」

須臾,王老六同黃球來到。

黃球見了那人道:「原來郝老二也在這裡。」

潘三道:「不相干,他是說別的話。」

因同黃球另在一張桌子上坐下,王老六同郝老二又在一桌。

黃球道:「方纔這件事,三老爹是怎個施為?」

潘三道:「他出多少銀子?」

黃球道:「胡家說,只要得這丫頭荷花,他連使費一總乾淨,出二百兩銀子。」

潘三道:「你想賺他多少?」

黃球道:「只要三老爹把這事辦的妥當,我是好處多寡分幾兩銀子罷了。

難道我還同你老人家爭?」

潘三道:「既如此,罷了。

我家現住著一位樂清縣的相公,黃評:巧他和樂清縣的太爺最好。

我托他去人情上弄一張回批來,天二評:成竹在胸,且不說真話只說荷花已經解到,交與本人領去了。

我這裡,再托人向本縣弄出一個朱簽來,到路上將荷花趕回,把與胡家。

天二評:舞文弄法,作奸犯科,在潘三隻是行所無事,不須用心這個方法何如?」

黃球道:「這好的很了。

只是事不宜遲,老爹就要去辦。」

潘三道:「今日就有朱簽。

你叫他把銀子作速取來!」黃球應諾,同王老六去了。

潘三叫郝老二:「跟我家去。」

當下兩人來家,賭錢的還不曾散。

潘三看著賭完了,送了眾人出去,留下匡超人來道:「二相公你住在此,我和你說話。」

當下留在後面樓上,起了一個婚書稿,叫匡超人寫了,把與郝老二看,叫他明日拿銀子來取。

打發郝二去了,吃了晚飯,點起燈來,念著回批,叫匡超人寫了。

家裡有的是豆腐乾刻的假印,取來用上。

黃評:色*色*現成,可見習為慣常又取出硃筆,叫匡超人寫了一個趕回文書的朱簽。

辦畢,拿出酒來對飲,向匡超人道:「像這都是有些想頭的事,也不枉費一番精神。

和那些呆瘟纏甚麼!」齊評:匡超人此時又學了乖。

黃評:所以「想」字要改「殺」字。

和「呆瘟纏」或者不至殺頭是夜留他睡下。

次早兩處都送了銀子來,潘三收進去,隨即拿二十兩銀子遞與匡超人,叫他帶在寓處做盤費。

匡超人歡喜接了,遇便人也帶些家去與哥添本錢。

書坊各店也有些文章請他選。

潘三一切事,都帶著他分幾兩銀子,身上漸漸光鮮。

果然聽了潘三的話,和那邊的名士來往稀少。

不覺住了將及兩年。

天二評:曾否回去看看老娘?黃評:其母久不聞喚娘聲矣一日,潘三走來道:「二相公,好幾日不會,同你往街上吃三杯。」

匡超人鎖了樓門,同走上街。

才走得幾步,只見潘家一個小廝尋來了,說:「有客在家裡等三爺說話。」

潘三道:「二相公,你就同我家去。」

當下同他到家,請匡超人在裡間小客座裡坐下。

潘三同那人在外邊,潘三道:「李四哥,許久不見。

一向在那裡?」

李四道:「我一向在學道衙門前。

今有一件事回來商議,怕三爺不在家。

而今會著三爺,這事不愁不妥了。」

潘三道:「你又甚麼事搗鬼話?同你共事,你是「馬蹄刀瓢裡切菜,滴水也不漏」,齊評:世上此等人最多總不肯放出錢來。」

李四道:「這事是有錢的。」

潘三道:「你且說是其麼事?」

李四道:「目今宗師按臨紹興了。

有個金東崖在部裡做了幾年衙門,黃評:借金東崖聯絡前文掙起幾個錢來,而今想兒子進學。

他兒子叫做金躍,卻是一字不通的。

考期在即,要尋一個替身。

這位學道的關防又嚴,須是想出一個新法子來。

齊評:恁你關防嚴,又有新法子這事所以要和三爺商議。」

潘三道:「他願出多少銀子?」

李四道:「紹興的秀才,足足值一千兩一個。

黃評:秀才有價錢,卻是何人評定?他如今走小路,一半也要他五百兩。

只是眼下且難得這一個替考的人,又必定是怎樣裝一個何等樣的人進去?那替考的筆資多少?衙門裡使費共是多少?剩下的你我怎樣一個分法?」

潘三道:「通共五百兩銀子,你還想在這裡頭分一個分子,這事就不必講了!你只好在他那分厚些謝禮,這裡你不必想!」李四道:「三爺,就依你說也罷了,天二評:蓋願出不止於五百,故一說便合口到底是怎個做法?」

潘蘭道:「你總不要管,替考的人也在我,天二評:成竹在胸。

黃評:又巧合衙門裡打點也在我。

你只叫他把五百兩銀子兌出來,封在當鋪裡,另外拿三十兩銀子給我做盤費,我總包他一個秀才。

若不得進學,五百兩一絲也不動。

可妥當麼?」

李四道:「這沒的說了。」

當下說定,約著日子來封銀子。

潘三送了李四出去,回來向匡超人說道:「二相公,這個事用的著你了。」

匡超人道:「我方才聽見的。

用著我,只好替考。

但是我還是坐在外面做了文章傳遞,還是竟進去替他考?若要進去替他考,我竟沒有這樣的膽子。」

潘三道:「不妨,有我哩!我怎肯害你?黃評:的確害了他且等他封了銀子來,我少不得同你往紹興去。」

當晚別了回寓。

過了幾日,潘三果然來搬了行李同行。

過了錢塘江,一直來到紹興府,在學道門口尋了一個僻靜巷子寓所住下。

次日,李四帶了那童生來會一會。

潘三打聽得宗師掛牌考會稽了,三更時分,帶了匡超人悄悄同到班房門口,拿出一頂高黑帽,一件青布衣服,一條紅搭包來,叫他除了方巾,黃評:方巾而高帽矣脫了衣裳,就將這一套行頭穿上。

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不可有誤!把他送在班房,潘三拿著衣帽去了。

交過五鼓,學道三炮升堂。

超人手執水火棍,黃評:秀才手執水火棍跟了一班軍牢夜役,吆喝了進去,排班站在二門口。

齊評:好孝子好名士,竟會如此,真是通才學道出來點名,點到童生金躍,匡超人遞個眼色*與他。

那童生是照會定了的,便不歸號,悄悄站在黑影裡。

匡超人就退下幾步,到那童生跟前,躲在人背後,把帽子除下來與童生戴著,黃評:童生而高帽矣衣服也彼此換過來。

天二評:匡二乖一巧,居然老練那童生執了水火棍站在那裡,匡超人捧卷歸號,黃評:秀才又變為童生矣做了文章,放到三四牌才交卷出去。

回到下處,神鬼也不知覺。

發案時候,這金躍高高進了。

潘三同他回家,拿二百兩銀子以為筆資。

潘三道:「二相公,你如今得了這一注橫財,這就不要花費了,做些正經事。」

匡超人道:「甚麼正經事?」

潘三道:「你現今服也滿了,還不曾娶個親事。

黃評:娶親是乃父遺言,久已忘之矣,猶問人做甚麼正經事我有一個朋友,姓鄭,在撫院大人衙門裡。

這鄭老爹是個忠厚不過的人,父子都當衙門。

他有第三個女兒,托我替他做個媒。

我一向也想著你,年貌也相當。

一向因你沒錢,我就不曾認真的替你說。

如今只要你情願,我一說就是妥的。

你且落得招在他家。

一切行財下禮的費用,我還另外幫你些。」

匡超人道:「這是三哥極相愛的事,我有甚麼不願?天二評:也不必告稟老娘了。

黃評:並不問其為撫差矣只是現有這銀子在此,為甚又要你費錢?」

黃評:天良尚未全泯潘三道:「你不曉得你這丈人家,淺房窄屋的,招進去,料想也不久。

要留些銀子自己尋兩間房子。

將來添一個人吃飯,又要生男育女,卻比不得在客邊了。

我和你是一個人,再幫你幾兩銀子,分甚麼彼此?你將來發達了,愁為不著我的情也怎的?」

齊評:反照後文。

黃評:可謂愛子之甚矣,且以將來之報德望之,是猶以人待匡二也匡超人著實感激。

潘三果然去和鄭老爹說,取了庚帖來。

只問匡超人要了十二兩銀子去換幾件首飾,做四件衣服,過了禮去。

擇定十月十五日入贅。

到了那日,潘三備了幾碗菜,請他來吃早飯。

吃著,向他說道:「二相公,我是媒人,我今日送你過去,這一蓆子酒,就算你請媒的了。」

匡超人聽了也笑。

吃過,叫匡超人洗了澡,裡裡外外都換了一身新衣服,頭上新方巾,腳下新靴。

潘三又拿出一件新寶藍緞直裰與他穿上。

黃評:不啻父母一之愛子,必如此寫愈見匡二之非人吉時已到,叫兩乘轎子,兩人坐了。

轎前一對燈籠,竟來入贅。

鄭老爹家住在巡撫衙門旁一個小巷內,一間門面,到底三間。

那日新郎到門,那裡把門關了。

潘三拿出二百錢來做開門錢,然後開了門。

鄭老爹迎了出來。

翁婿一見,才曉得就是那年回去同船之人。

黃評:又借此聯絡前文這一番結親,真是夙因。

當下匡超人拜了丈人,又進去拜了丈母。

阿舅都平磕了頭。

鄭家設席管待,潘三吃了一會,辭別去了。

鄭家把匡超人請進新房,見新娘端端正正,好個相貌,滿心歡喜。

黃評:此間樂,不聞喚娘聲矣合巹成親,不必細說。

次早潘三又送了一席酒來與他謝親。

鄭家請了潘三來陪,吃了一日。

荏苒滿月,鄭家屋小,不便居住。

潘三替他在書店上近典了四間屋,價銀四十兩,又買了些桌椅傢伙之類,搬了進去。

請請鄰居,買兩石米,所存的這項銀子已是一空。

還虧事事都是潘三幫襯,辦的便宜;又還虧書店,尋著選了兩部文章,有幾兩選金,又有樣書,賣了些將就度日。

到得一年有餘,生了一個女兒,夫妻相得。

黃評:夫妻相得,母子不相見

一日,正在門首閒站,忽見一個青衣小帽的人,一路問來。

問到跟前,說道:「這裡可是樂清匡相公家?」

匡超人道,「正是。

台駕那裡來的?」

那人道:「我是給事中李老爺差往浙江,有書帶與匡相公。」

匡超人聽見這話,忙請那人進到客位坐下。

取書出來看了,才知就是他老師因被參發審,審的參款都是虛情,依舊復任:未及數月,行取進京,授了給事中。

天二評:補敘這番寄書來,約這門生進京,要照看他。

黃評:他偏有許多遇合,而愛之適所以害之匡超人留來人酒飯,寫了稟啟,說:「蒙老師呼喚,不日整理行裝,即來趨教。」

打發去了。

隨即接了他哥匡大的書子,說宗師按臨溫州,齊集的牌已到,叫他回來應考。

匡超人不敢怠慢,向渾家說了,一面接丈母來做伴。

他便收拾行裝,去應歲考。

考過,宗師著實稱讚,取在一等第一;又把他題了優行,黃評:高黑帽題優行矣貢入太學肄業。

他歡喜謝了宗師。

宗師起馬,送過,依舊回省。

黃評:並不回家,可惡和潘三商議,要回樂清鄉里去掛匾、豎旗桿。

到織錦店裡織了三件補服:黃評:補服,究系何官耶?已相習成風,無人見怪矣自己一件,母親一件,妻子一件。

天二評:太早否制備停當,又在各書店裡約了一個會,每店三兩。

各家又另外送了賀禮。

正要擇日回家,黃評:要回家者,不過為薰嚇鄉里起見,並非有思親之念那日景蘭江走來候候,就邀在酒店裡吃酒。

吃酒中間,匡超人告訴他這些話,景蘭江著實羨了一回。

落後講到潘三身上來,景蘭江道:「你不曉得麼?」

匡超人道:「甚麼事?我不曉得。」

景江蘭道:「潘三昨晚拿了,已是下在監裡。」

齊評:劈頭一棒與前相應匡超人一大驚道:「那有此事!我昨日午間才會著他,怎麼就拿了?」

景蘭江道:「千真萬確的事。

不然,我也不知道。

我有一個捨親在縣裡當刑房,今早是捨親小生日,我在那裡祝壽,滿座的人都講這話,我所以聽見。

竟是撫台訪牌下來,縣尊刻不敢緩,三更天出差去拿,還恐怕他走了。

將前後門都圍起來,登時拿到。

縣尊也不曾問甚麼,只把訪的款單摜了下來,把與他看。

他看了也沒的辯,只朝上磕了幾個頭,就送在監裡去了。

才走得幾步,到了堂口,縣尊叫差人回來,吩咐寄內號,同大盜在一處。

這人此後苦了!你若不信,我同你到捨親家去看看款單。」

匡超人道:「這個好極。

費先生的心,引我去看一看訪的是些甚麼事?」

齊評:心虛之極當下兩人會了帳出酒店,一直走到刑房家。

那刑房姓蔣,家裡還有些客坐著。

見兩人來,請在書房坐下,問其來意。

景蘭江說:「這敝友要借縣裡昨晚拿的潘三那人款單看看。」

刑房拿出款單來。

這單就粘在訪牌上,那訪牌上寫道:「訪得潘自業[即潘三]本市井奸棍,借藩司衙門隱占身體,把持官府,包攬詞訟,廣放私債,毒害良民,無所不為。

如此惡棍,豈可一刻容留於光天化日之下!為此,牌仰該縣,即將本犯拿獲,嚴審究報,以便按律治罪。

毋違。

火速!火速!」那款單上開著十幾款:一、包攬欺隱錢糧若干兩;一、私和人命几案;一、短截本縣印文及私動硃筆一案;一、假雕印信若干顆;一、拐帶人口几案;一、重利剝民,威逼平人身死几案;一、勾串提學衙門,買囑一槍一手代考几案;……不能細述。

黃評:訪案虛實兼寫匡超人不看便罷,看了這款單,不覺颼的一聲,魂從頂門出去了。

只因這一番,有分教:師生有情意,再締絲蘿;朋友各分張,難言蘭臭。

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臥評】

此篇專為寫潘三而設。

夫潘三不過一市井之徒,其行一事本不必深責。

然余獨賞其爽一快瀏亮,敢作敢為,較之子曰行中鄙瑣沾滯之輩,相去不啻天壤。

讀竟不覺為之三歎曰:嗟乎,作者之命意至深遠矣!黃評:以下所言不切潘三,評者往往有此敗筆夫造物之生人,各賦以耳目手足,苟非頑然不靈,孰肯束縛枯槁而甘守饑寒以轉死於溝壑哉!故先王之用人也,上而卿大夫,下而府吏胥徒,雖一材一藝,皆得有以自效,而不忍使之見棄於世。

自科舉之法行,非三場得手兩榜出身者,概謂之曰濁流異途,乃其人自顧亦不敢與清流正途者相次比,而其中一二狡黠者,既挾其聰明才智,自分無可為出頭之地,遂不得不干犯當時之文網,巧取人間之富厚。

黃評:此不過歎科場舞弊耳,潘三舞弊豈止此一事?文前後不合。

此書評者妙處固多,然謬亦不免,不知何故法令滋張,而奸盜不息,豈盡人之自喪其天良歟?抑亦上之人有以驅之使然也?嗚呼,可勝歎哉!

分類:譴責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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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
第001回 說楔子敷陳大義 借名流隱括第二回 王孝廉村學識同科 周蒙師暮年登第三回 周學道校士拔真才 胡屠戶行兇鬧第四回 薦亡齋和尚契官司 打秋風鄉紳遭第005回 王秀才議立偏房 嚴監生疾終正寢第六回 鄉紳發病鬧船家 寡婦含冤控大伯第七回 范學道視學報師恩 王員外立朝敦第008回 王觀察窮途逢世好 婁公子故里遇貧交第九回 婁公子捐金贖朋友 劉守備冒姓打第十回 魯翰林憐才擇婿 蓬公孫富室招親第十一回 魯小姐制義難新郎 楊司訓相府第十二回 名士大宴鶯脰腹溯 俠客虛設人第十三回 蘧駪夫求賢問業 馬純上仗義疏第十四回 蘧公孫書坊送良友 馬秀才山洞第十五回 葬神仙馬秀才送喪 思父母匡童第十六回 大柳莊孝子事親 樂清縣賢宰愛第十七回 匡秀才重遊舊地 趙醫生高踞詩第十八回 約詩會名士攜匡二 訪朋友書店第十九回 匡超人幸得良朋 潘自業橫遭禍第二十回 匡超人高興長安道 牛布衣客死第二十一回 冒姓字小子求名 念親戚老夫第二十二回 認祖孫玉圃聯宗 愛交遊雪齋第二十三回 發陰私詩人被打 歎老景寡婦第二十四回 牛浦郎牽連多訟事 鮑文卿整第二十五回 鮑文卿南京遇舊 倪廷璽安慶第二十六回 向觀察陞官哭友 鮑廷璽喪父第二十七回 王太太夫妻反目 倪廷珠兄弟第二十八回 季葦蕭揚州入贅 蕭金鉉白下第二十九回 諸葛佑僧寮遇友 杜慎卿江郡第三十回 愛少棵友神樂觀 逞風流高會第三十一回 天長縣同訪豪傑 賜書樓大醉第三十二回 杜少卿平居豪舉 婁煥文臨去第三十三回 杜少卿夫婦遊山 遲衡山朋友第三十四回 議禮樂名流訪友 備弓旌天子第三十五回 聖天子求賢問道 莊征君辭爵第三十六回 常熟縣真儒降生 泰伯祠名賢第三十七回 祭先聖南京修禮 送孝子西蜀第三十八回 郭孝子深山遇虎 甘露僧狹路第三十九回 蕭雲仙救難明月嶺 平少保奏第四十回 蕭雲仙廣武山賞雪 沈瓊枝利涉第四十一回 莊濯江話舊秦淮河 沈瓊枝押第四十二回 公子雞院說科場 家人苗疆報第四十三回 野羊塘將軍大戰 歌舞地酋長第四十四回 湯總鎮成功歸故鄉 余明經把第四十五回 敦友誼代兄受過 講堪輿回家第四十六回 三山門賢人餞別 五河縣勢利第四十七回 虞秀才重修元武閣 方鹽商大第四十八回 徽州府烈婦殉夫 泰伯祠遺賢第四十九回 翰林高談龍虎榜 中書冒占鳳第五十回 假官員當街出醜 真義氣代友求第五十一回 少婦騙人折風月 壯士高興試第五十二回 比武藝公子傷身 毀廳堂英雄第五十三回 國公府雪夜留賓 來賓樓燈花第五十四回 病佳人青樓算命 呆名士妓館第五十五回 添四客述往思來 彈一曲高山第五十六回 神宗帝下詔旌賢 劉尚書奉旨第045回 滿月麟兒扶正室 春風燕子賀華堂儒林人物誌:杜少卿讀後感才女會武術,誰也擋不住讀後感范進的大蝦元子和馬二先生的酥餅讀後感家醜---范進中舉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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