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野史
第三十六回 冤構冤萬俟蠣殺身
第三十六回冤構冤萬俟蠣殺身
卻說壽一陽一偽王秦錫帛,聯合雲夢賈(羽辛)起兵,聞賈(羽辛)攻下漢一陽一,即命藍天蔚領兵一萬攻淮西,邢士龍領兵一萬打安慶,兩路進發,賈(羽辛)亦引兵進襲蘄黃,三處飛章告警,報入燕京,閣門大使奏聞,世祖臨朝,右相完澤出班奏曰:「前董文炳表稱壽一陽一賊起事數年,兼有名號,濠梁路梗,陛下可即命宣撫使,酌量各鎮,移師進剿,不可遲延。」
世祖從之。
有御史中丞崔-,請行省:「兼用招撫,免致流民從賊,一黨一與既眾,剿殺愈難,亦剪賊羽翼之一策也。」
世祖不允,荊湖宣慰使立智、理威,亦上章:請恩威並用,剿撫俱行,得堅壁清野之法。
世祖曰:「此所謂養虎貽患者也!見今賊勢囂張,若不疾加迅掃,恐淮南萬里,將流毒一靡一涯矣。」
卒用完澤之計。
旨下,各省凡從賊者,概行誅戮,罔有攸赦。
時世祖年已七十有餘,一性一仍強戾,每事多遵蒙古舊制。
宏吉刺皇后,專預朝政,宰相樞密使,不得見帝,每事輒取決於後,故江淮荊湖,盜賊縱橫,即奪去州郡,猶不之知。
皇太子奇渥溫真金,頗仁孝,於至正二十二年已卒。
帝復暱群小,日與狎客,宮闈宣瀅,完澤等憂之。
行台侍御史王暉,作《承華事略》二十篇進獻,世祖觀畢,曰:「此腐儒之見也!」惟錢法,令更造至元寶鈔,頒行天下,與中統交鈔並行,以至元鈔一貫文,值中統五貫文,子母相權,務使新舊互用。
江南諸路,學田錢糧,概用鉤考。
時又擬更律令,方傳右丞何榮祖等改造新律。
忽近臣奏張景略殉節,廣南陷沒六郡,喪師七萬有餘,軍將得歸者僅數人而已,閩中江右,兩不能進,無功而退。
世祖方執筆在手,大驚,投筆於地,曰:「壽春、漢一陽一雖不足介意,惟故宋素得人心,借此號召舉事,雲集響應,大元宿將無人,恐朝臣非其敵也。」
令廣右衡湘,緊把關隘,待二賊平後,更議征宋。
卻說安豐路宣撫使董文炳得旨,即調淮安制置使石中孚,領兵救淮西;調京口都督彭悅,領兵救安慶太平府;都統耶律淵,進兵襲濠梁。
一時三路起師,合肥守將張知白,正與藍天蔚相持,石中孚兵至,藍天蔚不能抵敵,連戰皆北,石中孚命張知白守護淮西,自率兵長驅而進。
時秦開岐守鳳一陽一,率兵登埤,悉眾出戰。
藍天蔚已退至宿州三峽關,會秦開岐接應兵至,乃與石中孚大戰良久,元兵少卻。
開岐正督兵進戰,忽報耶律淵已攻破定遠,宜速退,不可戀戰。
石中孚乘勢大殺一陣,敵兵死者甚眾。
藍天蔚死拒宿州,石中孚日夜攻打不息。
忽耿星星、樂螭二將兵至,藍天蔚令:「速往協守鳳一陽一,宿州不足慮也。」
石中孚見攻打不下,棄了宿州,移兵靈壁縣,一鼓破之。
藍天蔚大驚曰:「鳳一陽一前後俱失,淮王若無重兵來援,危矣!」石中孚竟不攻宿州,與耶律淵合兵,圍困鳳一陽一。
秦開岐本無技能,惟令龐奮、褚點、耿星星、樂螭日率烏合,輪流一出戰,遇耶律淵、石中孚,二人俱是能將,不貪野戰,龐奮、褚點相繼重傷而卒。
石中孚又箭中樂螭,墜城而死,造雲梯虹橋,一擁上城,耿星星忙率兵保護開岐等,棄城走往宿州,二將復了鳳一陽一。
石中孚謂耶律淵曰:「都統兵鎮風一陽一,老夫還將宿州下之」,遂引兵復至宿州,築長圍以困之,城中漸次糧荊藍天蔚、耿星星力不能支,保護開岐潰圍而出,遁回壽一陽一去了。
石中孚又復宿州,分兵鎮守,耶律淵即請石中孚權守鳳一陽一,自率兵將往寧國,曰:「兵貴神速,乘破竹之勢,數節後自迎刃而解矣!」領本部兵去訖。
且說秦錫帛聞淮西敗歸,恐鳳一陽一有失,急命耿星星、樂螭領兵協助鳳一陽一,猶放心不下,又命張師旦兵屯紫金山,自率大軍往應,師未起行,流星馬飛報鳳一陽一已失,宿州告急,錫帛大驚。
又報刑士龍,攻打安慶不下,退回泗州,阻兵盱眙江,京口都督彭悅奪廣德州去了。
錫帛一時見不是頭,倉皇失措,正欲命秦杞、賈智深領兵速救廣德,忽報宿州已失,樂螭、龐奮、褚點等俱死,寧國公已回,入見。
錫帛咆哮大怒,貶開岐公爵,不准預事,欲斬藍天蔚、耿星星等,有史獻(白壽)、莫綏猷二人,極力勸免,始喝退二將。
當下萬俟蠣進曰:「漢一陽一許久不聞信息,恐未動兵,坐觀成敗,非聯盟之義也。
大王可遣使,令速起兵,牽制元師。」
錫帛先令人探之,則已被蘄州守將劉耀,殺敗而歸,兩處皆不能成功,錫帛反失鳳一陽一,十分忿怒。
不日,惟廣德州報來,京口都督彭悅,敗回鎮江而去,而寧國府又被太平都督耶律淵,攻打垂危。
錫帛立命藍天蔚往救,以萬俟蠣監軍,星夜赴援。
孫虎死拒宣城,以待援兵,藍天蔚所部一到,奮擊元兵。
孫虎亦從城內殺出,耶律淵不能抵敵,退五里,就宛溪下寨。
萬俟蠣與孫、藍二將,宣城會合,大軍駐於城外,靠定敬亭山,以作聲援,元兵既退,設酒稱慶。
是夜,萬俟蠣宿於帳中,酒後悶悶,寢不成寐,方合眼,忽刁斗一聲,旋又驚醒,既而陰風透骨,冷氣一逼一人,恍惚間聞有人聲,自遠而近,呼曰:「萬俟蠣,償我命來。」
萬俟蠣睜眼視之,見褒城劉友恭挺一立面前,手執利刃,當心便刺,萬侯蠣大叫一聲,驚覺乃是一夢。
而心中鶻突,猶隱痛不止,自知不祥,恐不利於出師,不如托病,請鎮廣德州,權避此地。
次日,飛奏偽主秦錫帛,錫帛最重萬俟蠣,善理錢糧,較賈、史二人尤加親任,言無不從,賈、史二人嫉之。
錫帛既允,萬俟蠣引兵一千,赴廣德去訖。
藍天蔚即命孫虎守城,自勒兵出戰。
元陣中健將裴金仙出馬,不數合敗走,追過敬亭山,耶律淵一馬殺出,麾動旌旗,四下伏兵大起,藍天蔚所部,圍在垓心,左衝右突,奈元兵如銅牆鐵壁,堅不可撼,卻得孫虎引一支生力兵,接應而出,余兵奪路奔走,自相踐踏。
元兵追至城下,藍天蔚、孫虎入城,見城門已閉,吊橋拽起,城上皆元兵旗號,蓋孫虎聞藍天蔚被圍,引兵救應,離城時元兵已賺入矣!二將一見城陷,拍馬回身,思走南陵,耶律淵追兵已到,直取二將,二將挺槍交戰,不三合,耶律淵手起刀落,斬孫虎於馬下。
藍天蔚戀戰,刺斜裡殺出,保護殘兵,直望南陵而走。
耶律淵復了寧國,城中官吏,仍復降元,撫集餘眾,不日征進。
且說壽一陽一偽王秦錫帛,既貶開岐,摘取印綬,不與軍國重事,勒令閒居。
開岐頗懷怨望,忿不朝參。
賈智深亦自負有創業起事之功,與史獻(白壽)等不見一寵一異,又曾與藍天蔚論功忿爭,錫帛叱之,心共怏怏。
萬俟蠣又每對錫帛言賈智深,其心叵測。
錫帛一性一多猜忌,小有不合,輒科頭箕踞,謾罵無禮,既疑智深,而復托以重任。
智深益橫肆驕恣,每曰:「淮王非賈某,能壽一陽一稱尊耶?」
時智深已勢傾朝野,會開岐有美妾娟娟者,善歌舞,有國色,智深求之,開岐不與,遂誣以怨望謀反,而復撼以危言,激以他變,兩相附會,不由錫帛不信。
況錫帛本殘忍之徒,又因失陷鳳一陽一,豈無芥蒂?立命下獄審問,務得實供發落。
適萬俟蠣自廣德州回,即命鞫之,賈智深手書小紙,付萬候蠣曰:「此事關參政一言,務令得實,不然,淮王徒負殺兄之名,參政有未便焉?」
萬俟蠣不知原委,拿出老法司鍛煉手,提出開岐,用重刑拷掠,令招反情,開岐無一撓辭。
萬俟蠣大怒,喝令獄卒,嚴加榜掠,獄令用鐵蒺藜杵,渾身拷打,皮開肉綻,體無完膚,死去用水噴活,又以檀木攢指,旁立二人,用杖敲擊,然後以二人拿住,攢指廝扭,左扭右抵,抵得開岐頭髮散亂,指骨皆裂,就地打滾,恁般酷刑,仍然不招。
萬俟蠣再命用繩重重縛定,以紙糊其口,燭之以火,開岐渴極求飲,以酒與醋灌之,一時受刑不過,五內俱裂,大叫一聲,七竅流血而死。
賈智深聞開岐已死,命將奏棟、秦橈二子棄市,急令心腹,往取娟娟,娟娟聞之,泣曰:「身非綠珠,今日亦當為石季輪墜樓也!」投後園池中而死,賈智深歎惜不已。
奏知錫帛,錫帛問:「有何驗?」
智深曰:「罷黜怨言,謀為不軌,事雖不明,觀其事體,皆莫須有也。」
錫帛誤聽莫須有為莫綏猷,大怒,立命將莫綏猷斬之。
賈智深急奏:「事出於莫須有,非參議莫綏猷也。」
錫帛亦怒曰:「莫須有三字,何以成獄?」
賈智深曰:「大王,先太師之決岳少保,固有是獄也。」
錫帛見智深出語譏訕,一時急焰中燒,欲徹底根究,再問智深,智深以推萬俟蠣。
錫帛怒,喚萬俟蠣問之。
萬俟蠣奏曰:「此大王意也?」
錫帛未及答,只見開岐妻梁氏,攜幼子入見,牽錫帛之衣而哭,聲動左右,錫帛問死,時有何言語,梁氏言:「惟指天誓日,並無別詞。」
錫帛氣填胸臆,頓足大哭曰:「冤哉吾兄,被賊奴所誤矣!」喝斬萬俟蠣,萬俟蠣倉皇失措,目視賈智深,智深急諫曰:「萬俟蠣勘問此案,縱然有罪,乃奉大王鈞旨,且理財有功,亦當從寬恕宥。」
錫帛怒氣不息,廢黜不用,以莫綏猷代其職。
莫綏猷此時一驚一喜,深德賈智深不已。
錫帛明知此事乃賈智深伎倆,然無可奈何。
命厚葬開岐,優恤梁氏母子,恩禮有加。
萬俟蠣出朝,方知為賈智深所賣,追悔無及,離了壽一陽一,將家小安置。
自思:惟投故宋,若得收錄,便慫恿兵伐淮南,少洩吾憤,從此當洗心滌慮,痛改前非,或可收之桑榆耳,」
遂望合肥,過洪都,一日行至楓香驛,旅邸投宿,命主人具食。
主人設五著,訝其太多,主人曰:「客人時,相隨數人,客一人獨食耶?」
萬俟蠣聞言,一毛一發皆豎,挑燈獨坐,終夕不敢安寢,耳畔每聞涕泣聲,長歎聲,號呼索命聲,未及天明,倉皇遁去,至一山峪間,時曉色蒙迷,見樹木翳天,不辨遠近,信步而行。
忽林中一聲鳴鏑,奔出數人,一把擒住萬俟蠣,萬俟蠣忙將橐中資斧,雙手獻上,擒者曰:「我等非圖財寶,未敢專決,且見將軍,自有定奪。」
隨將萬俟蠣綁縛,押至一處,見有營帳。
少時三通鼓罷,眾邏卒稟知,鷹抓燕拿而進,帳中一少年將軍,憑幾危坐。
萬俟蠣看時,好生面善,那將軍一見愕然,起身覷定,再三審視,忽問曰:「汝非一陽一武縣之萬俟蠣耶?」
萬俟蠣尚未答應,將軍又問曰:「汝非任褒城縣令之萬俟蠣耶?」
萬俟蠣聞褒城二字,自思:今番死矣!結舌不敢答應,將軍掀案大怒,喝令夾起,只見軍士拔一出利刃,將萬俟蠣兩足心,兩手心,各刺一隙,用繩穿定,始將三木套一上,以轆轤轉輪,霎時便撐起丈餘。
萬俟蠣生平,慣用非刑決囚的老辣手,並無此法,今日一見,屁滾尿流,慌忙說招,軍士已撐將起去,魂魄俱無,四肘愈穿愈裂,三木越夾越緊,不等追問,已將如何任褒城,如何走壽春,本末始終,毫不敢隱。
但一面說話,一面呼疼,口中語,眼中淚,兩俱滔一滔一不一絕,說畢放下,暈絕在地,水沃復甦,用手輕摸四處,方知夾棍,如此利害,問左右曰:「某頭還在否?」
左右不理,誰知少年將軍,即褒城劉友恭之子劉遇隆,已仕元至指揮,調守安慶,因藍天蔚兵退,仍屯兵隘口,令邏卒四下巡綽,防有一奸一細。
萬俟蠣端端至宿松縣,衝入網中,事豈偶然。
當下劉遇隆謂軍校曰:「此賊與某不共戴天,今又投入壽一陽一,為國大患,不可以常刑處也。
當寸寸磔之,為國除害,並為褒城人士少洩冤忿」。
軍校皆曰:「遵指揮令。」
萬俟蠣聞言,魂不附體。
劉遇隆隨於營中設香案,澆酒焚帛,泣告其父之靈,始將萬俟蠣綁出轅門。
萬俟蠣已昏憒不省,忽睜眼一視,見持刀者乃少年劊子,酷似當年褒城屈死之偷瓜賊也,始自歎曰:「萬俟蠣,汝生平惡貫已盈,今日始死,亦云幸矣!」眼睜睜覷著劊子,剁其四肢,鉤其舌,剜其心,又將抉其目,斷其首,忽後面一人,用手托住,回視之,秦開岐也,忙掉頭一視,已身首異處矣。
劉遇隆令將其一屍一寸磔之,吁:「天道好還,誰謂蒼蒼者憒憤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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