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野史
第三十一回 白映雪奇緣有幸
第三十一回白映雪奇緣有幸
卻說雲夢賊賈-,聞弟賈(羽辛)因攻襄一陽一,兵敗殞命,陷沒全軍,號哭欲死。
數日後,始有劉環領兵千餘逃歸,賈-一見劉環,且怒且泣,立命斬首。
時新收二謀士廖維新、翁國肜齊諫曰:「楚殺得臣,而晉文公竊喜,不如留之,以圖報復。」
賈-令重責一百脊杖,撥往水寨白文狻處聽用。
為弟賈(羽辛)發喪招魂,諸事辦畢,遂與二人計議。
廖維新曰:「壽春淮南王兵一精一糧足,有虎視江漢之意。
不如卑禮厚幣,與之聯合,約其攻打安慶。
我師亦進蘄黃,聲勢相應。
目下襄漢無人,淮南若得安慶,我兵若下蘄黃,首尾相顧,元人疲於奔命,大事定矣!」翁國肜曰:「近今九月下旬,乃淮王壽誕,將軍速備禮物,遣人祝壽,即與聯盟,最為得計。」
賈-即備珊瑚枕一具,琥珀盞一架,于闐玉塊一雙,集翠寶裘二件,副以壽帳文玩,綵緞金幣等物。
令廖、翁二人,賚赴淮南。
二人領命,離了安陸,登舟望淮南進發,直至廬江,轉入淮清河,逕達壽一陽一上岸。
廖、翁二人,見壽一陽一城中,戶戶懸燈,家家結綵,各巷口俱豎一起綺欄畫樓,鸞簫象管,龍笙鳳笛,一派仙樂,鏗鏘動聽。
秦錫帛妄自尊大,蟒玉受朝。
賈智深等率文武捧觴上壽,畢祝嵩呼。
廖維新、翁國肜二人,先謁賈智深,然後進見,頌揚禮畢,始達來意,將禮單國書呈上。
錫帛略看一遍,再觀禮單,見悉是重寶,欣喜不盡,當殿設宴,命平章賈智深、史獻壽、參政萬俟蠣、少尹英綏猷等陪宴。
廖、翁二人,工諛獻媚,歷舉王霸之業,忻動錫帛。
錫帛不覺身在人間,自謂已居九重帝闕矣。
廖、翁又與賈史諸人,-鋒相湊,膠漆相同,聯合之事,悉力贊成。
錫帛手撫二人,曰:「孤與爾主,願結昆仲,掃平京湖,結為唇齒,毋負初心,成大業有何難哉?」
二人稱謝,盤桓數日辭歸。
錫帛亦以禮物答之,重賞二人,勞慰備至,且曰:「既已聯盟,孤即日命將先取廬州,次打安慶,以通京湖之路,歸語爾主,速打蘄黃,機會不可失也!」廖、翁二人領命,尚與賈史諸人,戀戀不捨,珍重而別,一歸雲夢。
賈-喜不自勝,即大起水陸軍馬,命倪鵬兒、汪夜叉、姚太師、宋羅-、趙閻羅等皆同出征,先打漢一陽一。
漢一陽一自韓搏虎去後,軍伍廢弛,倉廩空虛,百官上下相蒙。
府尹放衙後,便入靜室,若優遊事外者然。
萬戶亦少年紈褲,蔭襲得職,聞兵至,倉皇失措,軍士望敵先潰。
雲夢兵由一陽一台漢沔先掠城市,次擄鄉村,漢川一帶,雞犬俱盡,既入漢一陽一,民婦有姿色者瀅之,不從者殺之;男子強壯者擄之,幼弱者殺之,苦矣!漢一陽一士女,實遇此慘酷也。
賈-既得漢一陽一,兵屯漢川,候淮南動兵,再攻蘄黃。
時有范國昌、司馬肅、白映雪、劉知機、扈德威、韓搏虎一行六人,由房縣過長沙,扈韓二人,一股豪氣,與諸人俱不覺勞瘁。
內中惟白映雪,年少風霜,經幾處名勝,觸景興懷,自顧身世,未免增感。
一日至湘鄉縣,投宿郵亭,偶見一塔,額曰「觀湘塔」,信步登臨,一望雲天縹緲,衡岳聳峙,眼底見左抗荊門,右納夏油、五嶺、三湘,四顧空闊,自思若得北庭無恙,焉能奔波至此耶!泫然泣下,感懷吟云:觀湘塔上望家鄉,萬里雲山共渺茫。
自昔風塵供下吏,略將甘旨奉高堂。
岳峰黯淡愁雲鎖,楚水潺-淚點長。
鈴語浮圖悲寸草,猶聞慈訓語琅琅。
吟畢而下。
一日行至茶陵州,此州在千巖萬壑中,地近江右,離長沙尚遠,諸人入境,見戶口寥寥,宅舍無煙,百姓逃亡過半,良由州牧鉤考錢糧,敲婰吸髓,常例之外,無限誅求,正供之餘,實多索齲征理司索賄州牧,牧州責之長吏,長吏問之胥役,胥役剝諸鄉里:上下交征,不留餘地。
茶陵地僻民瘠,終幾縲-,田園荒蕪,展轉流離,怨謗四起,而州牧尚以敲比為能事,獻諛長官,迎一合上意。
殊不知數萬赤子,皆呼天搶地,無所控訴,思制梃而撻之矣!正值征理司穆爾忽兒按臨茶陵,鉤考本年分錢谷,州牧益加嚴峻,用鐵蒺藜等刑,催比論囚。
民不堪命,一聲喊起,將城門緊閉,各執刀杖禾叉,打入行台。
將穆爾忽兒砍為肉醬,隨行人役亦死於亂刀之下。
州牧奪路出走,恰遇范國昌等數人,范國昌曰:「此紗帽下劫賊也!」言未畢,被韓搏虎射殺,大呼曰:「殺了酷吏,救茶陵百姓。」
隨有一班蠹役家丁,上前抵抗,韓搏虎連發數矢,應弦而倒。
扈德威亦拔劍砍翻數人,眾百姓又蜂擁追來,刀杖交施,無處逃竄。
末後擒一漢子,衣服華麗,氣概勇健,百姓嘩然大呼曰:「此即茶陵第一食人虎狼也。」
德威聞之,舉起從空丟下,跌個半死,百姓爭食其肉,頃刻皮肉皆荊城中父老,大開城門,捧香迎接,皆曰:「即請眾賢士一位,為茶陵之主。
行省兵來,我等誓願竭力戰守。」
范國昌等招父老諭之曰:爾等各安生業,保全家室,流亡者招之速歸,饑寒者賑之得所。
我等暫守此城池,可速上梧關,請宋兵前來保護,爾等自有更生之慶。」
司馬肅隨修書一封,命一精一悍數人去訖,范國昌等逐日招撫流離,修茸城垣,巡視田畝,稽查府庫,民氣稍復。
惟白映雪優遊山水,琳宮梵宇,古洞幽巖,足跡殆遍。
茶陵州相去數十里,有只鵝靈巖洞,石室幽邃,居然大廈。
相傳後唐時,有耒一陽一人蕭禪和,為弓手催租,宿一逋負家,夜聞兩鵝對語,其一云:「主人明日將烹我以待蕭老,奈何?」
及旦,詰其主,果然,遂索其鵝以去,隱居此巖,後坐化於永新之慶寧寺,鵝亦飛去,巖中石壁猶鐫黃山谷所題詩云:大廈高堂未足論,鑿時功力借乾坤。
慶長可坐三千客,今古惟留十八尊。
谷口白蓮生玉沼,壁間青蔓掛雲門。
開山蕭老今何在,六股鳴環錫杖存。
好事者、並鐫雙鵝於巖中,以志勝跡。
巖前曲欄回榭,旁建小綁,額曰「凝香閣」,閣道後另有殿宇,香火千龕,非仙即佛,殿左又一斗室,內一像,貌美且都,似紫姑神者,雙眸炯然,拈花欲語。
映雪凝神,久之不覺心動,隨吟云:天台一別赴風塵,誰寫芳蘭證夙因。
洞一口桃花真爛熳,應無仙犬吠劉晨。
吟興不已,又云:明眸皓齒偎靈巖,香火千龕表職銜。
冰作肌膚玉作骨,不為仙子也非凡。
映雪吟畢,留戀不捨,又一愛一其房室幽寂,欲為寺僧,僦屋小住,遂至客堂,與僧問訊畢,具達己意,寺僧曰:「靈巖乃系名地,恐相公未必能詩耳,不然何礙?」
映雪知此僧雅尚文墨,思以動之,請僧命題,恰有一行腳僧,結裝欲歸桂一陽一,寺僧即指曰:「以此為題。」
映雪應聲云:蚤客送僧轉桂一陽一,海門帆勢極瀟湘。
碧雲千里暮還合,回首猶看江水長。
寺僧聞詩大喜,留居寺中,供帳飲食,甚敬禮之。
當晚猶憶神像婉麗,挑燈不寐,戲作《松人風》一詞以記之,其詞曰:十年留意訪嬋娟,今日始逢仙。
梅花帳裡惹鴛夢,空品評柳媚花妍。
氣少幽蘭馥馥,神凝秋水涓一涓。
香奩何處渺雲煙?瑩質最堪憐。
又怪人間無艷雪,多應是玉映霞天。
焉得良宵會合,百年長臥花前。
吟詠再四,方欲就寢。
忽聞叩門有聲,啟之,一女郎驀然而入,即所見之紫姑神也,粉光黛影,射入雙目。
較日間丰神益加綽約,映雪趨而揖之,迴旋顧盼,幾難自主,不知如何措辭,中心怔仲,俟神定,乃曰:「卿紫姑神耶?」
女郎笑曰:「癡郎初見,便卿誰也?」
映雪亦笑曰:「尊卿一愛一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復卿卿?」
女郎曰:「妾非紫姑,乃水晶宮瑤華三姑子也。
偶謫塵寰,未逢佳士。
知君夙企仙緣,讀郎詩,故引桃源入棹耳。」
映雪訝曰:「然則卿龍女也,卿家何處?」
女笑曰:「君日讀死書,杜光庭尚有考記,郎還未知之也。
妾家即在蘇州之東,入海五六日程途,小島之前,闊百餘里,四面海水皆粘濁,獨此水清,無風而一浪一高數丈,船不敢通。
夜靜時,遠望之,見水面紅光如日,方百餘里,上與天連者,妾家即其下也。」
映雪驚喜欲狂,曰:「荷蒙仙眷,提掇凡愚,離脫俗塵,三生有幸。」
女郎笑曰:「郎真癡於情者。
然妾奔趨已憊,良宵夜談,尚猶有待。」
隨就燈下卸翠鳳翹,金雀花雙朵,解一衣就寢。
映雪搴幃,則已闃其無人,惟見衾枕橫陣而已,大駭莫解,是真是夢?擁被孤眠,彷徨終夜。
次日不言其故,散步廊室,眼睜睜盼金鳥西墜,玉兔東昇,準備今夕款洽,不可錯過,低吟一絕云:霧-霓裳澹欲飛,人間若個許相依。
襄王一愛一作巫山夢,留住竹雲不放歸。
挑燈時,女果至。
接談之頃,意甚慇勤,口談指授,淵辨不竭。
映雪白顧,下帷十年不及也。
然時偵察之,明明入寢,一登榻,仍復渺然。
映雪不勝惆悵,自思來宵,且先寢以俟。
次夕又至,扳談數語,即先解一衣而寢,見女郎披幃登榻,急捉其臂,隨手轉側,如一一團一絳雪飛空,索之杳然,仍無形影。
映雪弄得如一醉如癡,莫可遣懷,戲作黃鶯兒一闋,其詞云:處處惹人愁,最關情,是雙眸,等閒一轉教人瘦。
腰肢恁柔,肌香恁稠,凡夫端的難消受。
與卿謀,人神路隔,若個許相儔。
一夕女至,映雪責之曰:「既觀芳容,何須咫尺巫山?使人於邑,是何幻術也?」
女歎曰:「所謂仙家伉儷者,交以神,不交以形;若以形交,則秦弄玉應抱子矣,何以至今簫台上,猶寂寂無雛鳳聲也?妾所以就郎者,以郎為君子,妾為謫仙,完此一種夙緣,於願足矣!若復戀戀一床一第,則妾為私奔,郎為瀅欲,郎又何取乎妾?妾又何重乎郎也?」
映雪一聞此言,肅然起敬,斂容答曰:「然則白某,不將終身一曲雉朝飛耶。」
女曰:「白郎前程萬里,尚當翊戴興朝,為國柱石,郎自有命婦,妾特為郎送一物至,即攜此柳,西去求之,當得美麗佳人,不亞於妾也。」
映雪問攜何物,女出一枕付之。
曰:「此枕名桃花水晶枕,郎君命婦,即此枕求之,決然不謬,白郎珍重,後會尚有期也。」
女飄然而去,映雪爽然若失,悵望良久,不勝淒其。
視此枕,長不逾尺,表裡瑩澈,一精一光閃爍,內現桃花一支,五瓣灼開,鮮麗可一愛一,映雪把一玩不釋。
辭別寺僧,望西而去,行十餘里,已入叢谷,四圍蒼莽,無可問途。
忽一秦吉鳥矯冀高飛,映雪異之,跡至山南盡處,倏有村落槐蔭,蔥鬱中,亞字牆綿亙百餘步,左側園扉洞一開。
映雪疑為大家宅第,不便探問,逡巡趨而過之。
時已黃昏,欲入投宿,殊嫌造次,蹀躞之間,一老僕當門,見而問之。
映雪告以故。
老僕引路,映雪隨入堂上,一翁拱立以俟,見映雪乃一少年書生,展問邦族。
映雪具以實告。
翁曰:「秀水之白爺,系足下何人?」
映雪起立曰:「先君子也。」
老翁不覺駭然詫異,連聲曰:「是吾婿也,是吾婿也。」
隨即笑容滿面而入。
映雪不知就裡,徘徊中庭,見屏風後窺者數四,心中疑異。
少時一嫗偕出,翁指曰:「此掘荊也。」
映雪尚未施札。
老驅笑曰:「甚好風,吹得賢婿至此?荒僻簡褻,休哂。」
映雪益發不敢回語。
翁已窺其意,始告之曰:「老夫姓蔡,名德新,石門人。
宋末時,與令先君同宦嘉興,令先君官秀水,老夫令桐鄉,老夫與令先君一十八載交好,情逾骨肉,指腹聯姻,暨後賈似道誤國,告休不仕,隱遁荒僻,二十餘年,不通音問,更無子嗣,今賢婿至此,實慰鄙懷。」
映雪如夢初覺,慌忙下拜展禮,已而泣下。
二老驚問之,映雪曰:「先慈母存日,亦言有蔡伯父指腹聯姻一事,只說天南地北,永無會合。
誰知猶有今日,惜乎!慈母不能得見耳。」
二老亦代為哀惋,蔡夫人勸曰:「賢婿賁臥,吾家有慶,往事不必悲悼。」
於是大設筵席,慇勤款洽,蔡翁就席前,叩其別後始末。
映雪將其家秀水,成進士,仕饒平,破巨寇,辭御史,游荊湖,逐一告之。
蔡翁擊節歎賞曰:「賢婿忠孝兩全,仁智交盡,青年發軔,便如許建樹,他年出人頭地,未可量也!」蔡翁喜不自勝,謂夫人曰:「可惜女兒淑婉,抱恙未瘥,不然,乘龍佳期,真有幸也!」夫人曰:「賢婿小住數日,候淑婉病癒,即當完姻。」
映雪唯唯,不敢動問,飲至更深方寢,暗思龍女之言,確有先見也。
且說蔡德新無子,五旬後,始舉一女,名曰「淑婉」,夫人曹氏,閨訓維謹,女紅之外,兼課文史。
淑婉喜辭翰,觸口皆成錦銹。
其父常曰:「淑婉易釵而櫛,何愁玉堂金馬不能唾手而得。」
自適茶陵,若塵世外,自念與白氏宿緣盡矣。
淑婉筆墨之瑕,喜調秦吉鳥,撥翎刷羽,未嘗離手,而慧鳥亦終日與言,啁晰不休。
淑婉飼之則食,他人飼之則不食。
小鬟在旁戲曰:「小一姐日日飼汝,寧不為小一姐作合耶?」
淑婉怒止之,秦吉鳥舉翅飛去。
又淑婉家中,蓄一水晶枕,光瑩無比,淑婉自誓,願與水晶比潔,行坐起居,一愛一弄不釋。
一日偶置案頭,失手墜碎,只見一精一光錯落,片片有桃花色,滿地皆錦。
淑婉大驚,如淵明失菊,伯牙碎琴一般,心甚不懌,暗思:寶物損壞,定非佳兆,寧身與枕俱碎也。
淑婉逐日鬱鬱,又念親老無嗣,益加感悼,漸至臥病不起。
二老延醫診視,皆言此乃系念所好之物,中心憂鬱,因得痼疾。
以原物投之,自當奏效,非刀圭所能為力也。
家人等又東西奔馳,物色良醫,投以妙劑,俱不能起,瘦骨支狀,奄奄待斃。
蔡翁夫婦老大著急。
一夕,遇映雪投宿而至,淑娩聞報,病約去十分之三,而中情鬱結,纏一綿未已。
蔡翁雖日與映雪盤桓,心如是-亂,時憂時喜。
映雪正欲探問,忽秦吉鳥當頭呼曰:「相公獨不醫小一姐疾耶?」
映雪暗驚此鳥,引我入幕,煞有慧心,舉手謝之,問之家人,言即小一姐調弄者也。
因問病狀,鳥言:「憊甚。」
映雪大驚,問:服藥未?」
鳥言:「此疾非藥餌可愈,乃系念桃花枕所致,原物一至,病立起矣。」
映雪驚問此枕,系何物製成?鳥言:「水晶所制,乃龍宮異寶也,此真一愛一莫與助矣!」映雪益驚龍女之言,毫釐不爽,遂向秦吉鳥,力言此疾可愈。
秦吉鳥飛入病所,告知淑婉,淑婉不理。
蔡翁出堂,憂形於色,映雪叩以致病之由。
蔡翁備陳顛末,既而曰:「非弱息溺於玩好,實先代之遺澤也。
當年蔡君謨祖父,用鼠鬚栗尾筆,為歐一陽一公書表忠觀碑,文字雙絕,既而龍洞君,欲得此碑移鎮水府,以水晶玉如意一支,水晶桃花枕一枚,置於墓所,易碑文而去。
歐一陽一公異之,自受如意,以枕贈君謨祖父,相傳至今。
按水晶以日本產者第一,於塗次之,大秦又次之,至海內所出,則南方者黑,信州者濁。
此枕一性一堅而脆,刀刮不動,色白如冰,內有桃花,無絲毫瑕痕,高出於塗倭國之上,蓋稀世之珍也。
弱息每以此枕瑩潔自況,今病垂危,百藥罔效,恐身與物俱碎也,」言罷嗚咽。
映雪曰:「大人勿憂,是即龍宮寶物,某有一具,未知當否?」
遂出懷中一枕呈上。
蔡翁驚視之,溫潤光瑩,桃花內現,形式無二,一時狂喜,持入以示夫人,急至病所,與淑婉言之。
淑婉疑信參半,夫人出枕示之,淑婉突見故物,蹶然而起,一時四體舒暢,抑鬱頓解,啞然笑曰:「沉痾不知何往?」
如釋重負,把一玩不捨,直如骨肉重逢,良朋遠至。
秦吉鳥亦飛舞近前呼曰:「不是白相公,遮莫群醫,用遍妙藥罔效也!」淑婉面頰發赤。
蔡翁夫婦,喜出望外,急至堂前,與映雪稱謝。
淑婉養息數日,平復如初。
蔡翁夫婦,逐日預備擇吉成婚。
至期紅燭高舉,笙歌迭秦,迴廊復榭,錦幔重重,無何彩輿停駐,籠燭數十簇,與新人交拜訖,導入內寢。
映雪從燭花影裡,微窺淑婉,宛然龍女,亦畫中人也。
映雪以黃甲出身,出宰告休,遊遍京湖,方胼嘉偶,一時親友如雲,傳為嘉話。
蔡翁肆筵設席,鼓樂交作,歡呼暢飲,喜溢門楣。
次早,映雪、淑婉雙雙謁見,忽架上秦吉鳥曰:「鸞鳳得所,忘卻紅葉。」
蔡翁大笑,令小鬟取美食飼之,不食;淑婉飼之,亦不食,映雪笑曰:「是矣!」舉箸飼之,秦吉鳥方食。
自此,映雪非宴飲堂上,即談論閨中,一日方與淑婉尋詩遣興,忽一麗人搴簾而入,笑曰:「得婦之言,今可驗否?」
映雪視之,即龍女瑤華三姑子也,不及款曲,慌忙拜謝,淑婉亦拜,龍女急止之曰:「賢妹代吾完此夙緣,我之受惠多矣!何用拜為?」
映雪深為感慰,淑婉亦謝其預贈寶枕,得延殘喘,欲往告父母,龍女止之曰:「寶物自有定數,白郎既成嘉禮,即宜振翼雄飛,恐金蘭輩懸望久也。」
映雪猛省,謝曰:「來日即當赴州,未識前路可成功否?」
龍女曰:「恢復事業,已有八九,戮力同心,何慮無成?但白郎亦識令先君存日,有異聞否?」
映雪曰:「無之。」
龍女曰:「令先君酷好放生,令秀水時,予時偕一婢子,改成魚服,游錢塘江下,為漁者所得,幾羅刀俎,幸遇令先君,見予鱗中灼灼有光,以五十金買而放之。
予感佩不忘,無以報德,故為白郎完此一段情緣,使曠夫怨女,兩得其所,望與吾妹各相保重,從此迢迢蓬山,盈盈弱水,予雖有薄譴,自此升矣!」話畢,捲簾而出,映雪、淑婉欲挽留謝別,但見雲生足下,冉冉而去。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