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野史
第三十回 狄招討三征羅浮
第三十回狄招討三征羅浮
卻說漳州府治東南隅,有館曰「水雲館」。
前臨浦水,面對梁山。
滄洲繞其左,圓山峙其右。
洵為一郡勝概。
遊人雅土畢集於此。
館前有亭曰「留-亭」。
相傳景-間,漳州有虎患,早晚常出傷人,漳民苦之。
晉江呂(王壽)來知漳州,頗有德政。
因蹤跡虎所出入處,設-而死。
漳民德之。
後呂(王壽)
將去任,漳民挽留不能。
呂(王壽)留-為別。
後人因建此亭,以志遺一愛一。
亭中遍植奇花異卉,開時,郡守邑令多來酌酒賞玩。
時亭中有盆樹一株,高可三四尺,干葉皆紫黑色,時小類石楠,質理細厚,無花,俗名鐵樹。
凡事之難成者,譬之鐵樹開花,即此樹也。
一日李繼業、馬遇一陽一等,偕齊僚佐文武游至亭中,忽見此樹,花開四瓣,皆紫白色,狀如瑞香。
嗅之有草氣,久而不凋。
繼業大異之。
有老吏進曰:「此花最難開者忽開,郡中定有佳兆。
當為總鎮預賀。」
繼業謂馬遇一陽一曰:「其殿下得賢之征乎?」
遇一陽一等然之。
花間酌酒呼盧浮白,皆謂殿下此去必得奇才,以為良輔,共成王業。
忽丹霞嶼守卒報入:「大洋內有只海舟。
舟中人云:『由占城國與趙殿下送親來此。
』李繼來等不知原委,亦不知作何接待。
惟馬遇一陽一深明此事,遍告眾人曰:「此必殿下漂泊海外,時至占城國赤城堡所聘,棗一陽一人孟來-之姊也。
來-之父名琪,理宗時,官防禦使。
因見呂文煥將隱襄一陽一,-家遠徙,其父早卒。
今來-送姊回國,萬里之遙,與殿下完姻。
真鐵樹開花之兆也。」
眾人齊聲稱賀。
繼業大喜,下令滿城軍民人等皆張燈結綵,迎接貴人。
長孺赴羅浮,漳州府事由葛天民代理。
天民乃送冠誥至丹霞嶼,登舟與孟來-相見,各敘寒暄。
天民備陳殿下由占城歸來,於虎丘得遇故人張懷亮,自龍會山以劉氏弟兄起兵,歷下撫州、建昌、南安等處,統御八閩,又得邵武、汀州等郡,近得高、韓二將軍,薦一大將,殿下屈己聘賢,親身造廬,不日回歸,方請貴人入郡。
殿下畢姻,目下且權在舟中安宿數日,大禮既成,香車始進。
有蹇修令狐老先生,請同天民入城,與文武官僚一敘,時年已七十餘,天民甚是尊重。
其子韜亦趨謁天民,略敘款曲,一同入城。
李繼業率同文武,邀入賓館,獨馬遇一陽一以子婿禮參見,眾人始知來-與遇一陽一,本聯襟袂,李繼業與葛天民等,準備花燭,諸事停妥,惟候涪陵歸日,便是佳期。
且說來-之姊名麗蓉,與母向氏,嫂令狐瓊華並瓊英等,在後艙中,歷盡海島,始達漳南,沿海探聽,未得音耗,被海風吹到漳州之南,至丹霞嶼泊舟,涪陵果在此處,篙工與舵師俱疑若有神助。
瓊英此時同在舟中,日看嶼石:朝,色如丹;晚,色如霞。
未免有情,不識意中人亦在漳州否,芳心脈脈,未敢明言。
又見岸旁祗候官吏,逐日不斷,饋送問候,但是姊夫孟來-酬答,未審書柬中,馬氏弟兄亦曾具名否,左右思索,欲竊一觀。
舟中耳目甚近,恐有不便,正在猶豫。
麗蓉早喻其意,以言挑之,瓊英未答,心中總未能釋然。
忽報,令狐威回至舟中,言趙涪陵公聘賢已歸。
約定香車彩輿,來日入城,以寅賓館,安置孟夫人及瓊英等二姓家校貴人即以來日合巹,早正母儀,共秉國政,孟來-亦諸事齊備,專候鑾輿。
卻說涪陵與燕超等一行人眾,回漳州,離城三十里,有葛天民、李繼業、馬遇一陽一等,率文武官吏,俱身穿吉服,前來迎候。
涪陵以為慶得燕超不勝之喜。
燕超下馬,與諸人見禮問訊畢。
俱各耳語,燕超聽罷,歡喜異常。
涪陵怪之,縱馬入城,見家家結綵張燈,俱曰:「來日接貴人入城。」
惟涪陵以衛王祥興二年已卯十五歲由崖山逃遁海外,整十有一年,自起兵至今,又四易寒暑。
納聘占城已恍惚若隔世事,忽忽忘之。
入府見羅列許多油幢、寶扇、金裝、玉鈿、香車、翠輦、珠帳、彩旗,並鸞簫、象管、鳳笙龍笛,無不畢具。
始暗暗會意。
眾文武參見已畢。
燕超父子,再三致謝。
誓報殊遇於萬一。
涪陵因未正名號,權將軍馬盡遍總制燕超讓諸眾將,並言高、韓二公,可托大事。
涪陵曰:「國家之事,同負責任。
不必辭謝。」
燕超方受命。
隨又力薦汝南范國昌,應令同參國政。
涪陵問:「可方誰人?」
燕超曰:「才略可方劉穆之。
風節直一逼一高允。
而學問建樹,當亦不減耶律楚材也。
但其人系風一流名士,行從定耳。」
涪陵愀然曰:「吾安能即得二賢士而用之?」
燕超曰:「且令人四處物色,燕超亦不時探訪;一面將漳州之水雲館,改為招館,懸掛榜文,二人必將自至。」
涪陵大喜,從之。
發付已畢。
葛天民進曰:「殿下昔在占城,所聘孟貴人,令已送至漳南丹霞嶼泊舟,候殿下歸,成大禮。
明日即是佳期,應用儀注禮物,臣等俱已預借。
但迎接貴人鸞輿,或用武職,或用文官,請殿下傳令。」
涪陵曰:「此家事耳。
且待國事稍聞,再議成禮不遲。」
葛天民曰:「人輪風化之首。
殿下異日正位,即妾母儀天下。
諸事可緩,此事萬不可緩。」
涪陵沉吟末對,岳燕超進曰:「所望殿下恢復故宋者,惟為趙氏一脈也。
殿下已及壯年,尚未有室家,將何以負祖宗之望?慰將士之心?」
涪陵點頭道是,命文武酌議。
李繼業曰:「今日之貴人,將來之母后也。
不拘文武,皆應同往扶侍捍車。」
眾人齊口稱善。
言未畢,有令狐威由丹霞嶼覆命。
涪陵降階而迎。
令狐威再拜曰:「老臣風波餘生,重視殿下,三生有幸也。
一應儀注,孟夫人俱請如約。」
涪陵拱手稱謝。
令狐威又與眾人禮畢。
馬遇樂上前,重敘闊。
各申款曲。
次日已牌時,吉辰已到。
漳洲府滿城錦帳蔽天。
綵緞鋪地,笙歌盈耳,香氣襲人,許多文武,俱錦衣駿馬,簇擁一輪香車,直入府月,與涪陵交拜成禮。
麗蓉命侍女,送還鮫綃帕,涪陵亦退回于闐玉,相隔萬里,今日對面。
麗蓉舉目四望,見金屋銀屏,滿眼華麗,恐涪陵居安不能思危,就飲合巹,乃徐言曰:「海外賤妾,蒙殿下不棄,收入媵妾,自謂置身天上,不戀人間矣。
未審殿下,還能記憶當日風波之險惡否?」
涪陵知是箴諫,乃謝曰:「風波遠涉,勞卿久待,地闊音稀,罪誠在我。
但某歸國以來,無日不臥薪嘗膽,以當日險阻,奉為殷鑒,卿言及此,實深慚愧,尤望卿共-國政,以匡不逮。」
麗蓉起立謝曰:「殿下興言及此,大宋之七廟有靈,生民有幸矣!」涪陵見麗蓉舉止端莊,談至更深,入幃就寢。
外面令狐威、孟來-等,自有葛天民、李繼業、馬遇樂等,一班文武相陪,宴至更許而罷。
次日,令狐威叩見已畢,涪陵先謝堡中綢繆之情,海道遼遠,再三勞慰,並厚賜其家。
遣馬氏弟兄往慰母氏孟夫人,來-待以賓禮,不時擢用,令狐威亦賞賚甚厚,賜第貢珠門左,養尊處優,以示遺老不敢臣之意。
瓊英,系涪陵執柯,亦為擇吉,與馬遇一陽一成婚。
隨有岳燕超、張懷亮等大小文武,州縣官僚,一齊入賀。
並邵武高耀卿,杉關韓靖夏,桂嶺拓跋琳、劉瑛、史進,汀州劉-,南安馬晉臣,撫州馮道南,建昌查士珩,吉安長孫軌,及降將王方、朱昶、石雄、朱-等,會合漳州,皆來稱賀。
涪陵大設筵席,三軍俱有犒賞,漳州城內,歡聲如雷。
有高、韓二將,與燕超甚是相得,臨別,耀卿問燕超曰:「兵過廣南,當在何日?」
燕超約以來春,二將遂別,各鎮亦散。
再說廣州參政狄定國,因征羅浮,兩次失利。
二廣經略孫靜,奏聞元主,言定國玩寇敗兵,宜正其罪。
世祖大怒,命御前親軍侍衛,往逮之。
時太傅伯顏已老,出奏曰:「不可!定國雖兩次失利,尚未大創,不如降職帶罪出征,如勝贖罪,敗則連坐,倘更逮入京,他將能保其必勝乎?」
世祖允奏,下詔貶為參議,遣南台御史胡浩,奉詔催促進兵。
胡浩奉旨至廣州,定國望闕,惶恐拜受訖,謂胡浩曰:「今日定國不能掃清羅浮,無面目回廣州矣!」即點三千鐵騎,令其子狄勇統至城下駐札,然後設宴款待胡浩,因問元主之意何如。
胡浩曰:「元主甚怒,非太傅伯顏,將軍業已被逮入京矣!此次務勉力圖之。」
胡浩去後,定國憂形於色,點兵二萬,仍調王彥、陳同、屈突申、庹靖等,一同進征。
定國策厲諸將曰:「此去務鑿釜沉舟,以期必勝,若更頓挫,罪難道矣!」直望惠州博羅縣進發,時羅浮韓昭、李穆方至漳州府回。
皇甫-、侯長孺見寨中兵馬強壯,將士雲集,且皆命世之英,暗喜英雄聚會,卻在此間,大宋不亡矣。
逐日與韓李諸人,盤桓議論。
種世龍、關普靈、寇復雷等至此亦銳氣日增,投壺宴飲,豪情雲上。
練兵走馬,旌旗生色。
鰲怒思蹴翻五嶽;鯨掣便掉破百川。
即滿營將士亦無不躍躍欲試。
忽報廣州狄定國帶罪出師,來征羅浮,距胥橋五里下寨。
種世龍曰:「元兵鋒芒正銳,且稍避之,待其少衰,一戰可捷,欲定廣南,在此舉矣!」眾人計議停妥,各去準備。
有前哨狄勇率三千鐵騎,竟過梅花村,直一逼一山下討戰。
定國恐狄勇有失,令屈突申、王彥引兵隨後,埋伏接應,又命廖雲以連座車繼進,自與陳同、庹靖統大軍在後。
相拒數日,羅浮始令王麟引兵出戰。
只見狄勇金盔銀鎧,面如冠玉,目若星朗,手挽雙鑭,立馬門旗之下,兩軍對壘,狄勇一股銳氣,直欲以靴尖-倒羅浮,王麟抵敵不住,大敗而走。
忽虞凱一兵殺至,放過王麟,迎馬橫刀與狄勇大戰三十餘合,有元將屈突申、王彥接應兵至。
王麟回馬,慌忙救護,奈生力兵馬,不能支持。
少時廖雲,又以連座軍潮湧而進。
羅浮兵將被圍,左衝右突,正在危急,卻得吳廣、吳康、洪時錦、史霸,四將一齊殺入,救出王麟等,奔回山寨,元兵大獲全勝,收軍回營。
定國重賞諸將,大犒三軍。
次日親臨行間,指揮軍士,力搗羅浮之師。
吳廣、王麟等連戰畢北,逐日元兵勝了數陣,營中諸將,皆謂指日可滅羅福獨定國戒諸將曰:「羅浮不可小覷,我師累勝,恐敵人驕兵計也。」
下令四處哨探,防有埋伏,沿夜更鼓刁斗,務宜嚴明,人甲馬鞍,俱不解卸,後軍輜重,更宜著意,又調庹靖領哨兵一千,往來巡警防衛,方議攻打,仍令狄勇當先,廖雲、王彥以連座車翼之。
果然連座車勢不可擋,又有鐵騎衝突,吳廣、史進等三戰三北,退上山去,死守柵門。
元兵已到半山,定國催動大隊,鼓噪而上,山上檑木巨石,一弩一箭火噴打來,三軍少卻。
定國按劍大呼曰:「今日不滅羅浮,誓不回兵。」
遂手拿蠻牌,身先士卒,冒矢石而進,殺散守兵,奪望樓,大軍繼進。
吳廣、史霸等把守不住,棄了前關,退入次寨。
定國一聲令下,將隘口圍住,各隘口矢石如雨,此處連座車阻不能進,元兵頗傷。
定國大怒曰:「三軍何怯也?」
挺槍躍馬,方欲上前,忽流星馬飛報:「宇文慶取了龍川,寇復雷奪了長寧,張燕、牛宏破了海豐,關普靈率大軍直打惠州府,搶上白鶴嶺,乘高以瞰。
城中已圍數日,我兵力不能支,請招討作速捉師往援。」
定國大驚,跌足曰:「伐魏救韓,我兵危矣。」
令狄勇、廖雲、王彥、屈突申把守前關,勿與交兵,俟救惠州已回,方可議戰。
自率諸將直趨惠州。
離城不數里,遙望合江樓,火焰迷天,驚知惠州已失,直奔城下,忽一聲鼓響,突出一隊人馬,焦芳挺槍殺來,陳同敵住,不數合,焦芳望城東敗走;楊孝伯一馬殺出,庹靖敵住,不一會楊孝伯又望城西敗走。
定國見敵軍隊伍不整,旗幟不明,終是烏合,不以為意。
忽城上鑼聲大震,一支響箭射下,伏兵四起,焦芳、楊孝伯分左右殺回,傅突一軍直攻其後。
定國麾兵三面迎敵,而斛律亢宗一馬殺出,直搗其前。
元兵披一靡一,紛紛退後。
定國大驚,急催馬迎敵,斛律亢宗,二槊並舉,大戰四十回合,不分勝負。
而元兵已疲於奔命,人困馬乏,棄甲而走,退十五里下寨。
定國入帳,喘一息未定,又報羅浮取去長樂和平等縣,定國怒髮衝冠,切齒不已。
次日敵兵討戰,定國自出,見關普靈赤面綠袍,金盔銀銷,立馬橫刀,在門旗下欠身請曰:「狄兄別來無恙耶?」
定國正色責之曰:「足下素稱立志不凡,今為何從賊?」
關普靈笑曰:「狄兄,曾不記文少保之言乎?從懷愍而北者,非忠,從元帝者為忠;從徽欽而北者,非忠,從高宗者為忠,然則今日從羅浮而興故宋者非賊,從蒙古而事胡元者乃為賊耳!」定國不覺滿面羞慚,欲戰,知普靈不亞於己;欲退,又恐元兵見之不雅,遂勉強揚鞭大呼曰:「既臨行間,且休饒舌,來日定決雌雄,掩襲者非丈夫也!」關普靈亦喻其意,按兵而退,自此不與之戰,相持數日,定國左右思索,並無妙計。
忽一日,報肇慶府知府苗秀實,已將肇慶所轄十二州縣納款城中。
定國急焰中燒,帶罪出師,失陷州郡,罪益難逃。
又一起流星馬,飛報公子狄勇被羅浮擒去,廖雲、王彥、突申三將皆敗,兵退博羅縣,閉城固守。
定國驚得手足無措,一愛一子被擒,五內俱裂,忿怒曰:「吾今先復惠州,再掃羅福」遂下令三軍:「有進無退,矢石當前,百步內有回首反顧者,立斬以徇!」擁大軍直一逼一城下,城門緊閉。
定國令軍士惡罵,城中不理。
定國大怒,令造起雲梯,周圍用木板遮護,一乘立二十餘人,各把短梯軟索,軍中擂鼓,自下而升,一齊上城。
誰知城上火箭射下,不一會,木板雲梯,盡皆燒燬。
定國立造沖車百餘乘,四面分佈,吶喊而進。
城上用鐵鎖貫穿鐵-,飛打沖車,無不擊碎。
定國再起虹橋,虹橋不成,遂填磴道。
磴道被毀,令軍士頭頂鐵鍪,累肩而上,拚力一鼓登城,奈城上戈戟如林,矢石如雨,人無躲處,不敢近身。
定國智勇俱困,方欲收軍。
忽城門開處,焦芳、傅突兩軍突出,大殺一陣,元兵頗傷,諸將皆潰。
定國回營納悶,暗思:如何破了惠州,便不愁羅浮矣?然必擒得敵將一員,換回吾子方妙,來日當以混元一氣陣擒之。
次早傳集諸將,各授方略,正欲進兵,恰好有漳州府皇甫-至。
定國聞報愕然,即命請入。
皇甫-儒巾儒服,飄然而進,定國素敬儒士,禮畢,分賓主坐下,因問:「先生何來?」
皇甫-曰:「從羅浮而來。」
定國色變,曰:「先生亦羅浮之一黨一乎?」
皇甫-曰:「然。」
既而曰:「羅浮本無一黨一,一黨一在漳州,然漳州有朋而無一黨一。
漢末一黨一錮,唐末一黨一禁,皆亡國之事。
元-一黨一碑,南宋以亡。
招討已入非一黨一,尚言一黨一乎?」
定國曰:「何謂非一黨一?」
皇甫-曰:「昔蒙山氏,當夏後時,國勢強大,有臣五人,為國柱石,其後漸衰,臣民離散。
有商之世,蒙山氏赫然中興,立國伊耆之墟,四臣後裔,翕然來歸。
獨一臣名祝龍者,招之不來,撫之不至,投於鬼方氏之國,累為邊患。
暨高宗武丁,伐而滅之,擄其臣民而歸,蒙山氏四臣聞之笑曰:『父析薪而子弗克負荷,非吾屬之一黨一也。
』」定國聽罷,滿面發赤,大怒曰:「烈女不事二夫,忠臣豈投二主?
定國既事大元,有死無二,吾以先生乃名教之士,卻為羅浮作說客來耶!」怒氣勃勃,顧謂左右曰:「匣中寶劍新磨,今日且將腐儒,發硎一試。」
皇甫-笑曰:「隨何陸賈,不聞事楚,蘇秦、張儀未曾叛君。
恐匣中之劍,不能試某,招討欲自試耳。」
定國益怒曰:「汝能使羅浮諸賊殺我耶?」
皇甫-曰:「羅浮等眾,焉能殺招討?招討戴罪出師,誓平羅浮,今羅浮未損一兵,未折一將,招討既陷惠州,又失肇慶,公子被擄,三月無功,經略使孫靜與招討有隙,據以劾奏。
元主忌刻殘酷,人誰不知?此番被逮,縱有太傅伯顏,亦一愛一英與助矣!夫日中則昃,月滿則虧,必然之勢也。
疏不間親,新不間舊,必然之理也。
況顏子拾塵,尚惑於師;曾母投杼,猶疑其子。
前經兩次敗績,固已不勝眾楚之咻,今又一翻大創,豈非又增一秦之患。
殆哉岌岌,尚言匣中寶劍,能試某乎,元夜張宴奪崑崙,可惜一副好銅面具耳。
吾言已畢,即請告退。」
定國大驚,離座而起,慌欲挽之,皇甫-不顧,拂衣而去。
定國滿腔心腹,被皇甫-一一道破,進退維谷。
諸將已默窺其意,方欲進言勸降,忽報公子狄勇已回,定國喚入,剛欲責其辱師被擒之罪,只見狄勇怒發如雷,大呼眾將,歸順羅浮,重興宋室。
定國怒,欲斬之。
狄勇大言曰:「父親教子,須以義方,弗納於邪,豈反令兒不忠不孝乎?」
定國曰:「何為不忠不孝?」
狄勇曰:「漳州府宋室復興,乃是故主,今反顏事仇,何得為忠?先祖武襄節度為宋室股肱懿親,今違命仕元,何得為孝子」定國無言可辯,乃曰:「畜生已入羅浮圈套,中他人計矣!」眾將亦勸曰:「公子所言,俱有大義,招討不可不從。」
狄勇曰:「羅浮所聚,盡名世之英,義旗直舉,聲應閩中,大人三次起兵,能少挫其威乎?況種世龍、關普靈兩位叔父,素與大人契交,今已入局中,大人何執迷不悟也?」
定國沉思良久,尚在遲疑。
又報元旨下,準備接旨。
果然,定國因失陷州郡,被孫靜劾奏,世祖大怒,命宦者洪實、給事中撒泰不哩奉旨,摘印械京。
不一會,校尉簇擁二人入營,定國方欲下跪接旨,忽狄勇上前,拿住洪實,拔劍斬之,庹靖便殺了撒泰不哩。
校尉緹騎,十餘人濟得甚事,被眾將剁為肉泥,狄勇庹靖各提首級大呼曰:「今日全軍歸宋,有不從者,以二人為例。」
三軍皆言願降。
定國屢戰不利,原有悔仕蒙古之心,只恐眾心不服,今已殺使命,將士皆從,始下令改換旗幟,兵屯一娘一娘一廟,遣使請惠州關普靈,羅浮請種世龍,至營中會議。
次日,世龍、普靈皆至,尚未開言,定國曰:「狄某執迷不悟,叛父叛君,想既往不咎了。」
二人齊聲曰:「當今之世,不但君擇臣,臣亦擇君,兄前日亦食其祿者,忠其事耳。」
定國曰:「歸宋一事,公等有何計議?」
種世龍曰:「弟等已遣人表奉漳州,約會宋王,來春兵過廣南,仗義大舉。」
關普靈曰:「宋主起江右閩中,已得十郡,根本已固,至過廣南,尚冀狄仁兄羽翼,大事可成。」
定國曰:「此間有二萬人馬,權作進獻,潮州府所轄十縣,乃部將曲猛鎮守,某即發令箭,命改換旗號,更易服色,同歸宋室何如?」
世龍、普靈大喜曰:「可謂三人同心,其利斷金矣!」關普靈曰:「漳州府皇甫-、侯長孺二先生,何不請至一敘?」
世龍曰:「甚妙。」
定國始知皇甫-,即宋主遣來會合興師者也,催促二人,作速請至。
世龍方遣從人出營,忽報營外有四人,俱高冠博帶,軒然而來。
定國出視之,即皇甫-、侯長孺、韓昭、李穆也,逐一禮畢。
定國一見皇甫-,自覺慚愧,深謝曰:「定國武人,未嘗學問,前日開罪先生,先生其有意乎?」
皇甫-正色曰:將軍是何言也?前日將軍,若坦然即來歸宋,則將軍亦無心肝之人矣,於某何取焉?」
定國曰:「采葑采菲,無以下一體,諸公不我遐棄,保全餘生,誓當努力報效,使前愆晚蓋。」
韓昭、李穆曰:「淮陰歸漢,先仕西楚,不聞以執戟郎官,掩後日開國殊勳也。」
定國遜謝。
候長孺笑曰:「將軍與長孺同出一轍,然皆皇甫先生力也。
語雲,為浮圖者,必合其尖,越王台,當共為皇甫先生一建。」
眾人一大笑。
定國此時,意力釋然,死心降宋,大設筵席款待,情甚周密,世龍、普靈亦令山寨賚牛酒至營中,大犒三軍,將士鼓舞大悅。
世龍請定國移兵羅浮,定國曰:「合兵一處,固屬至便,但關仁兄守惠州,距羅浮不遠,惟潮州最近海道,元兵由登萊而下,即到南境。
定國分兵一半,屯潮一陽一嶺,與曲猛犄角相援,再令狄勇、庹靖、廖雲、王彥四將領兵一萬,札一陽一江縣海陵山,遙應肇慶,一處有警,各路赴援,待至來春,始合兵征進,豈不甚善?」
眾人甚喜得計,各回營中,厲兵襪馬,廣南大事,不日可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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