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野史
第三十四回 南雄鎮雷雨交兵
第三十四回南雄鎮雷雨交兵
涪陵將廣州改為翔龍府,又得范國昌等風雲會合,一時如龍得水,遂覺意氣自雄,神采英暢。
一日大集府堂商議,謂燕超曰:「某欲分兵兩路,夾攻元師,一師由五羊城趨一陽一江,越肇慶、高要等處,紆道以攻韶州之後:一師由峽山出涵暉谷,度湞一陽一峽,抵曲江,攻韶州之前。
卿當其後,某當其前。
韶州若下,張景略必奔南雄,可乘破竹之勢,長驅直進,使疾雷不及掩耳,一鼓成功。」
燕超等皆然之。
涪陵留兵三萬,命種世龍、范國昌等守城,自率兵一萬,以關普靈為先鋒,扈德威、韓搏虎副之,餘者隨軍聽用,分撥既定,即時起行。
燕超亦在營中,令寇復雷為先鋒,史進、焦芳次隊,斛律亢宗、拓拔琳三隊,張懷亮、寧文廣四隊,自統眾將押後,五隊並進。
又將人馬列作五龍奔海之陣,由肇慶抄出韶州右路而進。
涪陵前軍,逕達曲江,至日觀台。
元兵阻定芙蓉山,當道下寨。
關普靈令人哨探,乃大同總兵丁不拔也,暗思:此人乃長洲籍貫,外強中乾,必無膽氣,命多張旗幟,多鼓金聲,以震盪其心,方與之戰。
果然丁不拔一見宋師,便準備迎敵廝殺,宋營中幾次鼓角齊鳴,旗-麾動,皆不見出戰,疑有詐謀,正在錯愕之間,關普靈出其不意敗之。
丁不拔甚忿。
次日,又率兵討戰,關普靈橫刀勒馬而出,戰不數合,宋師後隊忽亂。
因有元兵在後,軍士皆驚。
普靈下令曰:「回顧者,斬。」
督兵向前極力攻殺,元兵遂潰。
少頃,宋營後元入伏兵,俱被扈德威、韓搏虎二將殺敗,四散奔走。
宋兵大殺一陣,有元將鄢知節救應兵至,方始收軍。
涪陵大軍既至,謂此間已離韶州不遠,且將人馬略屯,候燕超兵至,夾攻破之。
且說寇復雷一軍,由高要縣直趨英德,張景略亦料宋師兩路齊進,令馬如龍屯兵英德城中,寇復雷思奪其城以搶頭功,直抵城下,誤入伏中,為馬如龍所破,頗有損傷。
復雷十分納悶,自思前隊失利,已干紀律,欲極力攻打,又城小而堅,一時不下,左右思索無計。
遂跨馬出營,且看元兵動靜。
見城門緊閉.城西一山,巍然在望,上有旗號招展,人語馬嘶。
暗思:此山可瞰城中虛實,元兵預先駐紮,防我師乘高以瞰英德也。
復雷又問左右:「此山何名?」
左右曰:「此大慶山也。」
復雷喜曰:「計在是矣!」率兵直往爭山,元兵死據山腰,酣戰良久,馬如龍在城上望見,恐奪去此山,急率兵接應,寇復雷便接住如龍廝殺,不數合,忽報宋兵入城,如龍情知有失,虛掩一槍,回馬便走,寇復雷從後追殺。
元兵大敗,如龍奔至城下,見吊橋拽起,城上悉是宋師,欲奮勇攻城,則箭如飛蝗。
又後面追兵已近,不敢迎敵,遂望曲江而走。
寇復雷取了英德,暗喜曰:「而今可免罪矣!」
且說馬如龍帶領殘兵,直過曲江界口,正遇丁不拔、鄢知節,三人合兵一處,如龍曰;「韶州後路已陷,與公前路相持者,誰人兵也?」
丁不拔曰:「即趙宋主也。」
如龍喜曰:「此易與耳。
趙涪陵未諳兵事,恃眾深入,不知地利,前去有鹿頭寨,南道路狹,孤懸一徑,吾與交鋒,引入絕地。
丁將軍以一精一騎斷後。
鄢將軍用柴草、木石阻塞其前,火焚之。
涪陵成擒矣!」二人皆云:「此計甚善,」分頭去訖。
且說涪陵兵屯芙蓉山,元將馬如龍引本部兵,聲言索戰,宋營中扈德威、韓搏虎皆願出馬,有副將王建忠曰:「不勞先鋒,建忠一往足矣!」涪陵甚喜曰:「諸君如此努力,元師不難破矣!」隨命史霸、種世虎領兵五百,從後策應。
王建忠引兵一馬殺出,見如龍所部悉輕弓短箭,笑曰:「此遊兵也!」
遂令軍士各持長斧,如牆而進。
馬如龍抵敵不住,拍馬便走。
建忠驟馬趕來,馬如龍回身又戰數合,建忠抖擻一精一神,奮勇衝殺,馬如龍又敗。
軍士皆棄甲拋盔,騾馬糗糧,失落滿地,迤邐望鹿頭寨而逃。
建忠大疑,約住追兵,令人哨探而進。
忽又見塵土大起,知是種世虎、史霸接應兵至,建忠聞報,放心前進,且恐二將來分其功,大驅人馬,直抵鹿頭。
鄢知節一軍從半山殺出,一派喊聲,伏兵即在後面,將乾柴亂草塞住山口,順風舉火,煙漲蔽空。
王建忠大驚,欲殺回寨口,量已塞斷歸路,前面鄢知節人馬阻住,自知難免,咬牙切齒,大呼陷陣,橫衝直搗,殺開血路,鄢知節揮戈迎戰時,已被建忠一槍刺中左腕,幾乎墜馬,賴元兵保護,建忠得以突出,人馬折損過半。
建忠率領殺往山後而走,卻無去路,兩廂俱是危崖峭壁,勒馬回轉,不數里,正遇丁不拔引兵截住,大呼曰:「宋將休走!
某在此等候多時矣!」建忠忿怒,挺槍躍馬交手,不一合,元兵先將絆馬繩將馬拽倒,搭起撓勾,活擒建忠,盡降其眾。
種世虎、史霸二將引兵殺至山前,被鄢知節一軍阻定,二將情知建忠已入虎口,無可救應。
忽元兵大隊擁出,聞建忠被擒,二將大驚,不敢抵敵,師亦大潰。
時有丁不拔、馬如龍、鄢知節三將合兵,將王建忠械至韶州,張景略立命梟首,號令城上,並降兵殲之。
即出五萬騎兵,離城三十里下寨,餘者命監軍赤老溫統之守城。
卻說種世虎、史霸領敗兵回營,正值涪陵會食,二將伏地請死,言建忠被擒全軍盡安,救應不及之故,一時滿營皆驚。
涪陵投箸而起,喝退二將升帳,謂眾將曰:「張宏范滅我國家,殄我宗社,已屬不共戴天。
今其子景略又如此猖獗,欺我太甚,某與景略,誓決雌雄。」
命史霸由間道走報燕超,令倍道而進,兩處合兵,限三日立下韶州,有功者不吝爵賞,不用命者,殺無赦」,部署既畢,怒氣不息,全身披掛,欲親臨戰陣。
關普靈、皇甫-二人諫曰:「勝敗乃兵家之常。
建忠不諳鄉道,誤陷險地,偶有敗挫,大隊未損傷也。
殿下必親冒矢石,然則軍將何用哉?」
涪陵曰:「某不親臨行間,將士焉肯用命?種世虎、馬遇一陽一二將隨身保護,萬無一失,諸將努力向前可也。」
關普靈等不敢再諫,各厲兵以從。
張景略聞之笑曰:「此忿兵也,吾有以破之矣!」即調馬如龍、丁不拔、鄢知節、曹伯雄四將為四正;按鳥蛇龍一虎,調劉耀、李粱、王豹、牟衍昌四將為四奇;按天地風雲,自以一軍居中,為天柱;以魏文通、鈕師成率二軍,出為游弋,入為護衛,戰為救應,收為斷後,嚴整旗鼓,陣於曲江之南原。
涪陵則命關普靈列陣於東;扈德威列陣於西;自與韓搏虎居中,種世虎、馬遇一陽一二將,緊緊護從。
在門旗下,遙見張景略陣前旌旗鮮明,金鼓響應,諸將皆以為勁敵,宜避其鋒,涪陵不可。
關普靈進曰:「張景略以忿兵目我師,當乘其惰氣破之。」
涪陵曰:「何謂惰氣?」
普靈曰:「凡敵人之氣,朝氣銳,晝氣惰,哺氣歸。
故善將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氣,此治氣者也;以治待亂,以靜待嘩,此治心者也;以佚待勞,以飽待饑,此治力者也;勿搴正正之旗,勿擊堂堂之陣,此治變者也。
今我軍宜嚴陣以待,乘其惰而攻之,敵必走矣。」
涪陵深然其策曰:「誠如公言。」
果然元陣中兩次擂鼓,搖旗喊殺而來,宋師不理。
少頃,元兵人馬已憊,涪陵此時勇氣十倍,直欲併吞元軍,皇甫-暗喜曰:「劉將軍遇小敵怯,遇大敵勇,此之謂矣!」
涪陵一股銳氣時已不可按納,擁隊欲出。
韓搏虎曰:「殿下率一性一更阻一會,我師之氣百倍矣。」
此時元兵已十分勞頓,人思歸,馬思食,景略亦恐宋師乘之,方欲收兵。
忽宋陣中鼓角齊鳴,人人思戰,奮勇爭先,元兵少退。
景略畢竟善戰,忙揮動太白旗,即有魏文通、鈕師成兩軍阻住宋師。
其餘人隊,仍結成陣勢,號炮震天,八隊一齊圍上。
方方有門,門門有將。
馬足到處,箭似星流。
宋師一時遮蔽不周,韓搏虎曰:「此未足奇也。」
舞動雕旗,將三陣列作常山蛇勢,首尾互應,大戰良久,兩軍未能取勝,各鳴金收軍。
涪陵回營謂眾將曰:「景略小豎子,乃能治兵,宏范不死矣!諸將各宜注意,防彼劫寨,來日當設計破之。」
次日,張景略忿甚,直率大軍,一逼一宋營討戰。
有扈德威憤然作色曰:「景略且不能勝,焉能定廣南也?」
綽槍上馬,鼓-出營,元將李梁、王豹雙馬向前。
扈德威力戰二將,全無懼怯。
普靈恐德威有失,拈弓搭箭,覷定敵將,一矢正中李梁右臂,二將敗走。
突有魏文通揮刀抵住,德威又戰魏文通五十餘合,魏文通武藝絕輪,一精一神倍增,德威只能抵敵,不能取勝。
韓搏虎舞刀飛馬夾攻,張景略速令馬如龍、牟衍昌助陣,韓搏虎大喝曰:「能戰者速來交手,」五將正遇強敵,勢不相下。
忽探馬飛報,韶州城已被岳燕超圍困,攻打垂破,三將不敢貪戰,勒馬便走。
景略大驚,鳴金不迭,已被扈、韓二將督兵掩至,景略忙令後隊改作前隊,且戰且退。
涪陵命眾將齊出,力攻其後,元兵回至營中,喘一息未定,宋師追及,乘亂砍開鹿角,景略立營不住,拔寨而起。
涪陵率兵,長驅直進。
景略奔回韶州,見郡城已破,赤老溫偕數員健將狼狽出走,至皇圖嶺,景略遇之,笑曰:「奉旨監軍者,乃如是也。」
赤老溫兩頰發赤,至南雄,飛章劾奏張景略,無功失律,逗留不進,請逮京按問。
景略大怒,亦表監軍不堅護城池,失約,致陷韶州之罪。
元主情知二人不和,有誤軍國,亦悔不應監軍,掣時無功,命緹騎赤老溫撤回;更切責景略出師三月,恢復無功;令京湖兵馬使童應彪調騎兵一萬助之,責以後效。
景略已失韶州。
至南雄拜命訖,乃修理垣墉,備造器械,用重兵分佈堅守。
自率一精一兵次保昌縣九十里洪崖寺駐紮,以遏宋師。
燕超既得韶州,命宇文廣駐樂昌;史進下翁源;寇復雷平定各隘口。
始請涪陵入城,隨至皇圖嶺,謁虞帝廟,此時涪陵方知王建忠不屈而死,傷悼不已,令尋其一屍一,葬之曲江。
涪陵曰:「兵貴神速,可乘勢直取南雄;不然,則日久難下矣!」燕超曰:「景略亦一勁敵,擒了景略,則慶南傳檄定矣!」關普靈曰:「某觀景略,兵法雖熟,多拘死法,若有機會,元帥當以計勝之。」
燕超深然之。
涪陵命燕超盡統其眾,往保昌而進。
燕超令前隊以輕騎挑戰。
景略持重,約束軍士,不可輕戰,候京湖兵至,再議禦敵。
相持數日,童應彪兵到,景略問:「何以戰?」
童應彪曰:「敵將知兵,未可輕動。
某意欲引輕騎,由間道暗襲廣州,然後元帥引兵,疾走其營,蓋解紛者不控卷,教斗者不搏-,批亢搗虛,形格勢禁,敵兵自潰,此救趙伐魏之策也。」
景略曰:「將軍計非不善,但廣州尚有重兵,未可輕襲。
此策恐亦瞞不過岳燕超也。
不如先挫其鋒,此處有地,名曰「黃塘」,可以伏兵,將軍領兵三千,軍於黃塘,據山列陣,分五百人各帶弓一弩一,埋伏前五里榆林中,敵至佯敗,引入淺灣,吾以大軍截出,將軍可急攻之,信炮響時,弓一弩一齊發。
縱不能大創敵軍,亦可少挫其銳。」
童應彪見景略不用其策,意甚怏快,領兵而去。
有宋營前哨史進、右軍傅突領游騎數千探敵,直抵黃塘,望見前山旌旗,知有元兵攔阻,拍馬向前,正遇童應彪,二將即與交鋒,不數合,應彪往後便走,史進不追,傅突曰:「前面無多人馬,量無詐謀。」
史進遂與傅突驅兵趕去,直上兩山,但見榆樹成林,闃無鳥聲,史進始悟此中有伏兵。
前山信炮已響,人馬擁出,一將緋袍銀鎧,蓋鄢知節也。
二將不敢戀戰,刺斜殺出,王豹、李梁率兵追趕,二將奔過林中。
忽一聲梆子響,五百弓一弩一手一齊放箭,宋兵死者無數,傅突身中數矢,史進亦帶重傷,王豹李梁抵死不退,二將引敗殘人馬而逃,不數里,一軍攔住,二將急曰:「今番休矣!」視之,乃張懷亮、楊孝伯也,截殺一陣,元兵始退。
史進、傅突回營請罪。
燕超怒其輕敵妄戰,致損兵威,立命斬之。
眾將伏地請免,燕超不允,喝斬益力,業已綁赴轅門,關普靈在後帳聞之,即入見曰:「二將失律,理應伏誅,念主上恢復大舉,得人為難,宜赦之,使立功贖罪。」
燕超初不之許,關普靈視之以目,燕超頓悟,即命召轉二將,重責一百軍棍,逐出營去。
二將羞慚無地,抱頭出營。
關普靈揮之以手,令速去。
傅突憤懣中燒;史進暗思:既從寬免死,應責後效,胡為見逐?但關先鋒亦揮手使去,決有深意,將入後帳問之,忽自悟曰:「是矣!」遂同傅突徑去,當夜投於童應彪營中,言:「戰敗回營,為燕超斥逐,願投麾下自效。」
童應彪初疑有詐,二將大哭,曰:「我等忠而獲謗,信而見疑,宋營被逐,不投大元,將投漢一陽一、壽春耶?不如以死自明,」奪左右佩刀,遂欲自刎。
童應彪忙令救免,終疑是計,且曰:「斥責受辱,無可證驗,此詐降計也!」二將又哭訴前事,謂:「如何問斬,如何受棒,如何告免,且某二人隨趙涪陵最先,江右閩中,皆某二人血戰所經,今岳某有小才,一旦得志,舊日將佐,無不受其凌屈,人心不屬,妄自尊大,猶雲指日可定廣南,所謂壁翅甕中,而尚詡詡焉自吒為垂天之翼也,不亦慎乎?」
童應彪疑信參半,命啟其兩婰視之,見皮開肉綻,鮮血淋一漓,目不忍視,暗思:受杖非誣,始錄用之。
因問:「廣州虛實,可襲取否?」
二將曰:「廣州有重兵控守,種世龍、范國昌等防範綦密,襲之末成功,目下可襲者,惟韶州耳。」
童應彪怒日:「汝二人詐也。
廣州且不可襲,而雲韶州,韶州新下,又系趙涪陵居守,豈無重兵?二人決有詐謀。」
速令斬之。
二將神色不變,大笑日:「將軍徒居幕府,行軍機宜,尚欠分明,兵法不雲乎?十則圍之,倍則攻之,廣州久據,根株已定,韶州新下,人心未堅,目下雖系涪陵控守韶州,然自恃其近,僅以數千人馬鎮之,何不可襲之有?」
童應彪始回嗔作喜,謝日:「非二公指迷,幾誤大事。」
設宴待之,叩以兵事,應對如流,暗思:宋營無目,如此將才,棄以資敵,良可笑也?二將請襲韶州,願得執鞭,共效尺寸。
童應彪亦坦然不疑。
二將遂暗暗報入宋營,應彪謀之景略,景略日:「兵不厭詐,恐宋人之苦肉計也!」應彪謀以一軍探之,見可而進,景略不從。
應彪堅請欲行,景略惟戒以慎重,不可妄動,雖無功亦無過。
應彪大怒日:「襲廣州則雲有兵,襲韶州則雲有詐,從裹糧坐甲,將欲天雷震殺宋師耶?吾奉元主密旨監軍,恢復城邑,爾擁兵逗留,有心欲學狄定國乎?」
景略不得已,以一軍付之,且曰:「降將宜送至大營為質,不可同往,恐生他變。」
應彪曰:「即在某營中,用兵守之,何害?」
景略又撥馬如龍、丁不拔、牟衍昌、鈕師成四將率兵一萬,緩緩而進,自引大隊,駐保昌界口,以便策應。
時燕超既得密報,即升中軍帳,大集將佐,如關普靈、寇復雷、扈德威、韓搏虎、張懷亮、馬遇樂、楊孝伯、斜律亢宗、焦芳、史霸、牛-、張燕、宇文廣、洪時錦、劉瑛、岳鎮、岳坤、拓跋琳、虞凱、王麟、吳廣、吳康、查士珩、種世虎、馬遇一陽一、馬晉臣等。
除去史進、傅突,營中尚有三十六員將佐,時燕超發言曰:「胡元殲我宋室,奪我中夏,某與諸公先代,無非宋室股肱。
雖天命已去,不能救之於未亡之前,而人心思奮,何難復之於既滅之後?主上既臥薪嘗膽,我等宜破釜沉舟,興復大舉,在此一戰,諸公各宜努力,勿得退阻,有功者賞,違令者誅,軍法所關,萬不徇隱,眾將皆曰:「諾。」
燕超遂將紅旗一面,令關普靈為南路先鋒,統焦芳、史霸,領兵七千,概用紅旗紅甲紅纓,至南雄鎮,按南方丙丁,離位埋伏,如勝,即打南雄府之西,應火克金;將青旗一面,令寇復雷為東路先鋒,統牛-、張燕,領兵七千,概用青旗青甲青馬,至南雄鎮,按東方甲乙,震位埋伏,兵進城下,即打南雄府中,應木克土;將黑旗一面,令扈德威為北隊先鋒,統劉瑛、岳坤,領兵七千,概用黑旗黑甲黑馬,至南雄鎮,按北方壬癸,坎位埋伏,如勝,即打南雄府之南,應水克火;將白旗一面,令韓搏虎為西路先鋒,統查士珩、馬晉臣,領兵七千,概用白旗白馬,白甲白纓,至南雄鎮,按西方庚辛,兌位埋伏,如勝,即打南雄府之東,應金克木;又將黃旗一面,令張懷亮為中隊先鋒,統吳廣、王麟,領兵七千,概用黃旗黃甲黃馬,至南雄鎮,按中央戊己,中路埋伏,如勝,即打南雄府之北,應土克水;再調斛律亢宗,引兵五百,優於張景略營之左、拓跋琳引兵五百,優於景略營之右,候敵兵一出,即擄其輜重,拔元幟,立宋幟,但據其地,不可出戰,又調馬遇樂、楊孝伯、宇文廣、種世虎四將,各領兵八百,由曲江直抵保昌,沿途埋伏,候敵兵既過,始出誘戰,許敗不許勝,務將敵將引轉南雄,便算功勞;再令虞凱、吳康領兵五百,至洪崖山左童應彪營中,救出史進、傅突,即偷上山巔,火焚洪崖寺,以惑亂景略之心,不可竟奔韶州,防有他變;令長子岳鎮引兵五百,沿途號召接應,指揮進兵,晝則揚旗,夜則舉火,會合史進、傅突,以躡景略之後。
景略既敗,必奔誨嶺,萬不可放過,如違,先斬汝首。
岳鎮受命而退,燕超保護涪陵,固守韶州,命馬遇一陽一、洪時錦二將,屯兵城外韶石山,以備不虞,分撥已定,諸將各去,燕超不敢御甲,登城晝夜巡警,以待捷音。
且說童應彪統輕騎萬餘,望曲江而來,方過保昌,近清浦縣界,忽後面連珠炮響,童應彪心疑,暗想:景略救應兵至,決不一舉炮。
正走之間,忽探馬飛報宋兵果在後面,掩襲而來,應彪大怒,情知中計,忙將後隊改作前隊,撥馬回轉,至石牛嶺,正遇宋將馬遇樂一軍攔住,應彪舉槍就刺,不三合,敗走。
遇樂竟不奪路搶過,反奔保昌,童應彪暗笑:此賊命合休矣!
沿途俱有接應兵至,所謂自投羅網也。
吾令不襲韶州,先擒此將,偏不落汝圈套,督車追殺回轉。
遇樂正奔走不暇,忽元將鈕師成一軍排開,遇樂略戰數合,方欲敗走,童應彪大軍亦至,遇樂不敢戀戰,落荒而走,鈕師成曰:「童將軍與某率一性一殺回,會合諸將,擒獲此賊,再振旗鼓,襲韶州不遲。」
應彪然之,合兵而行,不數里,宋將楊孝伯殺來,放過馬遇樂,敵住元兵,應彪、鈕師成雙馬來戰,孝伯不敵,幾乎墜馬,牟衍昌一軍又至,截殺一陣,宋將馬遇樂、楊孝伯棄甲拋戈而逃,童應彪遂合三人之兵,窮追不止,隨又見元兵旗幟對對,戈戟森森,馬如龍、丁不拔二將屯在前面,遇樂、孝伯正在逃竄,馬如龍、丁不拔亦分兵截殺追趕,五將會合,童應彪益發氣壯,迤邐趕去,忽號炮一震,宇文廣、種世虎左右殺出,列開陣勢,縱馬舞槍,敵住五將,遇樂、孝伯回馬夾攻,董應彪怒發如雷曰:「此兵且不能破,焉能襲韶州,復廣南哉?」
揮刀躍馬,正往斯殺,宋將見山椒岳鎮,己將紅旗招展,遂一齊敗退。
馬如龍曰:「宋將明系誘敵,決有埋伏,將軍不可窮追。」
童應彪曰:「縱然誘敵,乃敗而反走,已是魚游釜中,況前面尚有元帥大軍未動,雖天羅地網,不足懼也!」馬如龍曰:「某所慮者南雄耳,此間勝敗,何足介意,不如趁此全師而還,會合元帥,別求他計破之。」
童應彪作色曰:「將軍懼戰,請回營中,飽食安坐,應彪乃關西男子,不畏死也!」馬如龍不敢多言,立命小校飛報景略,請速接應。
景略駭異,令人往應彪營中,將史進、傅突囚在後軍,用健將四召護守,防其逃逸。
始命王豹、李梁緊守大營,自率兵接應。
行三十里,忽回頭見洪崖寺火焰燭天而起,急遣鄢知節回營護衛,心中疑異,緩緩而進,以便接應兩頭。
誰知斛律亢宗、拓跋琳二將,乘景略起行後,即乘虛奪營。
虞凱、吳康、岳鎮三將引五百壯士,突入左營,殺散軍士,四員健將俱被岳鎮搠死。
虞凱打開囚車,放出史進、傅突,吳康領捷足軍士數十人,溜上山椒,縱火焚寺,僧人不知就裡,四散逃出。
當時五將會合,直奔大營助戰,王豹、李梁皆非斜律亢宗、拓跋琳之敵,棄營而走。
二將降其餘眾,改換旗幟,遂據其營。
五將繼至,一可據守。
時鄢知節將兵回營,至中途,遇王豹、李梁,知大營失陷,大驚。
見族旗飛動,悉是「宋」字,鄢知節大怒,殺近鹿角,強弓硬一弩一,利鏃穿骨,人不敢近。
鄢知節已中數矢,大驚而退。
王豹、李梁亦被亂箭射回,營中竟一騎不出,三將無可如何,引兵去訖。
時張景略已合著應彪之兵追宋師,三將引敗兵亦至,景略聞奪去營寨,失許多輜重,大怒曰:「賊將如此猖撅,吾誓決雌雄。」
馬如龍諫曰:「元帥宜慎重,此間據末將愚見,決有詐謀。」
景略曰:「何故?」
馬如龍曰:「苦肉計敗露,誘敵至此,寧遂已哉?窮寇勿追,望元帥三思之。」
景略知童應彪倔強,不肯退兵,乃下令曰:「南雄空虛,防有他變,且分兵一半,護守城池,再議攻戰,即請童將軍去保守南雄,某等力任攻殺,以均其勞。」
童應彪抗令而言曰:「將軍之意如何?」
應彪曰:「此去離面雄僅數十里,呼吸可應,不如分兵兩路追殺,且戰且走,見可而進。」
景略按地理圖示之曰:「此間即南雄鎮之西陵道也。
南雄鎮距郡城四十五里,兩路可通:北多險阻;南較平坦。
某與將軍從西陵分兵,全隊退入城中,再追殺不遲。」
童應彪大言曰:「如此,元帥請回南雄,堅守城池。
戰者自戰;守者自守。
南雄設有疏虞,應彪當來救援;應彪若有敗挫,南雄亦來策應,則首尾成犄角矣!」景略知應彪執意,不可阻擋,即分兵二萬,健將十員,與應彪追殺,行至南雄鎮,遂各下營寨。
此時童應彪方令人探宋將敗往何處,打點進剿,戰而捷,再拔韶州。
忽轟天雷震響數聲,兩營皆驚訝不已,只見宋將馬遇樂、楊孝伯、宇文廣、種世龍仍督敗兵,殺奔南雄鎮來。
重應彪見之,尚不以為意。
惟張景略以宋將出沒詭異,十分著急。
丁不拔、王豹、李梁正在出馬,種世龍上前,手起一槍,刺李梁於馬下。
一時伏兵,五路俱起。
見正西韓搏虎;正北雇德威;正東寇復雷;正南關普靈;中央張懷亮,五將殺來,各執五般兵鎧,各樹五色旗幟。
明分八卦,暗合九宮。
按十干五星,列成五方五帝之陣。
張景略認定前後,令眾將分頭殺出,則前後勢若長蛇,首尾救應,堅不可攻。
景咯又列作兩翼,約住眾將,分左右而進。
則左右如龍一虎之形,風雲會合,無懈可擊。
景略見不是頭,勃然大怒,令董應彪臨陣。
應彪見宋兵如荼如火,四面八方,若有百萬之眾,束手無策,亦不知從何處殺起,不得已,捨命向前,直犯王西韓搏虎,見白旗緩繞,搏鹿忽然不見,惟左有查士珩,右有馬晉臣,雙槍並舉,應彪奮勇,力敵二將,不提防門旗下突出韓搏虎,一馬殺出,應彪措手不及,被韓搏虎刀劈馬下,二將取了首級,白旗高舉,陣勢依然。
元兵死者無數。
丁不拔殺奔正東,寇復雷揮動青旗,牛-、張燕二將敵祝不一會,旗開處,寇復雷一矢射來,丁不拔雖勇,奈痛不可忍,被張燕一斧砍死,金鼓不震。
張景略見連折二將,急督眾軍,一齊混戰,思乘勢殺出,直奔南雄,再作區處。
誰知宋兵五隊,一團一團一圍住,自末初殺至黃昏,不能殺出,己戳傷劉耀、箭斃曹伯雄,人馬損失大半,元師大潰。
當夜雷電交作,風雨驟至,元兵混殺一會,衝突而出,急奔南雄,喘一息未定,宋師隨至,一聲響喊,五路人馬將南雄府圍定,關普靈率焦芳、史霸攻其西;寇復雷率牛-、張燕攻其中;扈德威率劉瑛、岳坤攻其南;韓搏虎率查士珩、馬晉臣攻其東;張懷亮率吳廣、王麟攻其北,電光閃爍,燈火照耀,如同白晝。
幸城中有生力軍二萬有餘,守禦皆備,攻至三日,馬如龍巡至西域,偶被流矢所中,拔箭而死。
太守姚映藩朝服望闕,仰藥自盡,其餘將佐,死者甚眾。
關普靈知城已垂下,便撤開酉路一軍,張景略果然力不能支,令鈕師成、牟衍昌二將作頭隊,魏文通、鄢知節二將作二隊,自己斷後,棄城而走。
不數里,焦芳、史霸分兩翼殺出,牟衍昌措手不及,被史霸輕舒猿臂,活擒過馬。
鈕師成捨命與焦芳廝殺,二隊魏文通、鄢知節亦至,焦芳不堤防,為鄢知節暗箭所傷,翻身下馬。
鈕師成正欲舉槍,忽後面有人一大呼看箭,乃劉瑛也。
岳坤隨後上前,舞槍敵住,鈕師成已箭中左肘,宋兵已將焦芳救起。
劉瑛、岳坤截殺一陣,魏文通、鄢知節、鈕師成三將奪路而去。
比張景略殺出城時,有寇復雷、韓搏虎二將所部齊至,張景略不敢貪戰,突陣而走。
忽前面關普靈一軍攔住,景略命副將王豹出馬,不一合,被關普靈揮刀斬之。
張景略隨與交鋒,不三合大敗而走,關普靈放馬來追,大呼曰:「張景略,汝父張宏范,能滅宋室,今日天道好還,汝非衝霄之羽,料難出羅網也。」
景略尚率殘兵數千,捨命奔走,只見先來誘敵之馬遇樂、楊孝伯、宇文廣、種世虎四將一齊排開人馬,阻定去路。
後面關普靈亦相距不遠。
景略情急智生,令從軍拋棄騾馬鎧仗,器械財物,以餌宋師,果然軍士見了財物,皆爭出搶奪。
景略奮勇挺槍,又衝殺而去,四將緊緊追趕,直至南安大庚縣界,景略奔上梅嶺曰:「任汝窮追,今無奈我何矣?」
蓋此嶺為五嶺之一,江右廣南,兩界之間,嶺上多植梅花,中通一徑,乃唐時曲江公張九齡所鑿。
景略自謂登嶺,有險可恃。
忽山坳中鑼聲鼓響,有岳鎮、史進、傅突、虞凱、吳康五將引五百刀斧手,一齊湧一出。
時張景賂已身帶重傷,隨身將佐死亡殆盡,軍士面面相覷,實不堪戰,景略見此光景,情知不免,歎曰:「吾命休矣!」勉強兜馬向前。
宋將史進奮勇爭先,挺槍便刺。
馬遇樂等四將追兵亦到,緊緊圍定。
岳鎮、傅突四人,又左右夾攻。
不一會,景略己血流被面,大呼曰:「天亡我也!」又北向泣曰:「臣力盡矣!」遂拔劍自刎。
史進取了首級,眾將上前,爭臠切之,盡降其眾。
九將合兵,回至中途,遇關普靈引兵至,聞景略已死,一齊收兵。
是役也,張景略喪師七萬有餘,死大將三十餘員,列將百餘員,免者鄢知節、鈕師成、魏文通,三人率裨將數員三萬餘眾,不敢徑過南安,由間道達臨江而歸。
自此一戰,元兵聞宋師之名,皆膽落矣。
時關普靈待兵屯城外,眾將齊入南雄,寇復雷等安輯軍民,整頓公廨,備接涪陵。
次日,涪陵、燕超隨至,諸將各上功畢,涪陵再三勞慰,急令皇甫悼出榜曉諭軍民,不用元政,仍行宋法,與民約定,秋毫無犯,問傷吊死,鰥寡孤獨,皆有賑恤,人心大悅。
涪陵隨設香案,書故宋列祖神主,用張景略首級祭告己畢,命史進鎮守南雄,傅突副之,以酬其功。
保昌始興兩縣,官吏如故,劉知幾權府事,兵過韶州,以劉瑛、吳康留兵鎮之,乃迴翔龍府。
於是將士皆有推戴涪陵正位之意。
涪陵恐廣南初定,人心未屬,辭以稍緩。
燕超又與范國昌、種世龍等,再三勸進,且曰:「殿下固以讓為美德,然海內無主已久,將士血戰疆場,九死一生,猶無名號推翊,獨不灰將士之心乎?」
涪陵不好推辭,始擇吉日,祭告天地,昭祀神祇,尚無宗廟,乃書一十八帝神主,先行禱告。
即於翔龍府進爵為涪陵王;行省鮑署府第,改為翼天殿;論功行賞,大集文武,以范國昌為參政,兼少傅;種世龍、韓昭為左右丞;司馬肅、李穆為左右參議;皇甫-為贊善大夫;岳燕超為武威大將軍,都部署;狄定國為武功大夫,行破虜將軍,兼防禦使;關普靈、寇復雷、高耀卿、韓靖夏、扈德威、馬遇樂、張懷亮、韓搏虎、劉瑛九人,俱驃騎將軍;白映雪為學士,知制誥;馬遇一陽一、劉-、宇文廣、楊孝伯、種世虎、斛律亢宗、拓跋琳、焦芳、牛-、張燕、史進、史霸、岳鎮、狄勇、傅突等,授懷遠將軍;任天鵬、夏侯傑、岳坤、吳廣、正磷、吳康、虞凱、洪時錦、李繼業、查土珩、馬晉臣、王方、庹靖、屈突申、廖雲、王彥、陳同等,俱武議大夫,兼都尉;侯長孺、葛天民、苗秀實、劉知兒、馮道南、長孫軌為資政大夫;耿進誠、宗夢弼、蘇伏威、韋蔚文為資治少卿;陸宣、陳暢、陳華為中丞;龐英、張昌、石雄、王遼、朱昶、朱升等為武功郎,大開帶藏,賞勞三軍,陣亡之家,俱有優恤,隨征將士,死者另加封賜,一時翔龍府歡聲鼎沸,文武逐班拜舞謝恩畢,設宴大慶。
時廣南已控六府一州五十七縣,惟高廉、瓊雷等四州,未入版圖。
福建控三府一州二十一縣,江右控四府二十五縣,兼有茶陵一州,直抵衡湘。
涪陵王乃加狄定國為副統制,鎮建昌府,當江右一面;高耀卿為留守司,鎮邵武路;韓靖夏為兵馬使,用重兵鎮杉關,二人當閩中一面;寇復雷為都監,率吳廣、王麟引兵三千,駐茶陵州,兼制桂嶺;而用牛-、張燕、馬晉臣三將,守北藏、上梧、蓬頭三關,遙應江右;斛律亢宗守福寧州,史霸守潮州,二將俱用重兵防海寇;韓搏虎鎮吉安,阻臨江一路;宇文廣、楊孝伯、拓跋琳三將守肇慶,防湘湖兵至;降將李繼業,加一團一練使,仍守漳州;王方已老,不作外任,調歸翔龍府,作金吾將軍。
其餘各郡守,略加更移,如葛天民知翔龍府、侯長孺知韶州府、劉知幾知南雄府、馮道南知肇慶府、長孫軌知惠州府、陳暢知潮州府、李繼業兼知漳州府、蘇伏威知邵武府、宗夢弼知汀州府、耿進誠知建昌府、苗秀實知撫州府、陸宣知吉安府、群蔚文知南安府。
其餘武將,俱分制險要,彈壓各處,以靖人心。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