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野史
第十三回 智深獻策掠廣陵
第十三回智深獻策掠廣陵
且說楊鎮龍既得太平,與史進、慕容光等議進取之策。
降將夏貴曰:「太平乃建康門戶,既得太平,建康震動,必有重兵來伐。
不如緊守牛渚、採石二磯,並各隘口,一面召募養兵,以待再舉未遲。」
史進曰:「不然,太平令與鳳一陽一犄角相助,安豐路不便出師。
若伐鳳一陽一,則太平襲其後;若征太平,則鳳一陽一乘其虛。
分兵則勢已孤,且江南屢遭兵戈,士馬不備,至糧運多赴海道達上都,元人雖來,無能為也。
宜乘破竹之勢,直搗宣城,就取寧國,機會誠不可失。」
鎮龍兩從之。
一日,史進領兵欲行,將取寧國。
慕容光引二人入帳。
鎮龍視其人,岸然風骨,狀如熊虎,蓋即廣南之耿星星、張師旦也。
饒平一戰,鍾明亮兵敗自刎,二人逃此。
鎮龍當用人之際,一見大喜,即署麾下。
二人願隨史進共取寧國。
史進心薄其人,不許。
二人固請,鎮龍許之。
史進思奪其功,大怒曰:「臨陳逃亡,不能救主,不能盡節,史某不與共事也。
大王別遣他將。」
鎮龍被史進搶白,頗有怒容。
然猶豫未決,二人新不間舊,滿面羞慚,謝過而退。
史進領兵忿忿而去。
鎮龍甚恚史進,思尋事殺之。
然史進雖剛愎自用,而勇略兼備,戰無不捷,要非鎮龍所能駕馭也。
鎮龍一性一最褊急,無遠識尤多忌刻。
風一陽一秦錫帛,因軍中乏糧,遣人約會太平,共取安豐,隨乞糧百斛,暫救眉急,不日見還。
鎮龍不與,慕容光急諫曰:「既與聯合,緩急尚當相助,奈何靳糧不與?」
鎮龍曰:「太平之糧,僅可支給本營;目下攻取寧國,兵興糧隨。
若寧國持久不下,則我軍尚不能支,焉有餘糧及人?」
慕容光再三苦告曰:「百斛糧不能窘我太平,大王三思。
堅同盟之意也。」
鎮龍堅拒不允,惟婉詞以謝其使。
慕容光歎息而出曰:「事立敗矣。」
秦錫帛一聞乞糧不與,怒欲興師爭奪太平。
史獻(白壽)止之曰:「不勞鳳一陽一張弓寸箭,元兵若進攻太平,我坐視不援,可立見其潰也。
爾時鷸蚌相持,不坐受漁人之利乎!」錫帛怒始息,然營中實已乏絕,漸至歲除,軍士多出怨言。
錫帛命再加抄括,濠梁各處,百姓積藏,已累次膠削。
又經此番,俱不能卒歲了。
濠梁之民大困,搜括之令一下,雞犬俱無,流離展轉,填滿溝壑。
周衰尚雲哿矣富人,哀此煢獨,此時之富人,一般與煢獨皆餓殍矣。
錫帛日日慮乏糧一事。
賈智深曰:「吳中惟廣陵乃南北都會,枕江背淮,四通五達,舟車所聚,最為富饒。
欲蘇我軍之困,非廣陵不可。」
錫帛問計將安出,賈智深曰:「目下已屆元夕,命諸將如此如此足矣。」
錫帛大喜,依計而行。
且說廣陵即今揚州府,轄三州七縣,繁華富麗,冠冕三吳。
唐一人所謂煙花揚州也。
至元夕之盛,即京師無以過之。
昔唐元宗皇帝,元夕問仙師葉法善曰:「元夕四方,以何處為最?」
仙師曰:「無逾廣陵者矣。」
帝愀然曰:「朕安得一遊廣陵也?」
仙師曰:「當為陛下謀之。」
少頃,殿前起一虹橋,請帝登焉。
帝遂命樂官李龜年、雷海清等數十人相從,俄而遂見廣陵,果然燈火輝煌,士女淡抹濃妝,望月踏歌於道,語音繚繞,笙簧嗷嘈,滿城管弦綺羅,疑非人世。
帝喜不自禁,命樂官等將月中所得霓裳羽衣曲,於雲中奏之。
廣陵士女皆仰而望見,以為仙人現於雲中,瞻拜不已。
游罷而歸,數日後,節度使果奏其事。
夫以廣陵之盛,而天子猶慕之,其名勝可知矣。
時元世祖至元二十二年,廣陵正值上元,滿城火樹,或十丈或二十丈,無不燃燈萬盞,百戲雜陳。
樹下衣羅綺曳錦繡細釵粉艷麗如仙者,名妹不計其數,相與踏歌入雲,鰲山萬疊,寶炬千層,綵樓百座,凡鳳笙龍笛,鸞簫象管,齊奏於不夜天中。
並星-檀車,香風拂拂,香氣氤氳,令人應接不暇。
所謂風吹玉漏穿花急,人倚朱欄送目勞也。
當時有蚤客玩此,吟一律以寫其勝云:及時膏雨已闌珊,黃道春泥曉未干。
白面郎敲金燈過,紅妝人揭繡簾看。
管弦沸月喧和氣,燈火燒空奪夜寒。
一片歌喉盈耳畔,卻疑身在五雲端。
又絕句云:鰲山萬疊照樓台,都把臨窗格子開,椒眼竹籃呼賣籍,金錢拋出繡簾來。
滿城士女正在賞玩不休,忽江都縣衙前鰲山火起,延燒民居。
眾人爭赴救火,縣宰隨出,令人作速撲滅。
倉卒間,有置制使孟知縉,猶鹵簿呵殿而來。
人叢中一片喊聲,應者四起。
孟知縉情知有變,方欲避入縣衙,已喊殺連天,有數人上前一把擒祝縣宰見不是頭,竄伏暗處。
一時各衙警報,俱有強人打入,劫奪庫藏,沿街大掠。
又報城外炮聲震地,大隊將至虹橋。
這邊說楊鎮龍兵襲蕪城,那邊疑秦錫帛師過通州。
城中人民驚惶無措,抱頭亂竄,此時一派哭聲,遇賊不免樂海變成苦海,游場澳作戰常士女無辜,突遭此鋒鏑死亡之慘也。
時鎮守揚州都督石中孚是員老將,一聞火起有變,即令各隘下閘,各衙多備一弩一箭火炮,緊守府庫,違者定按軍法。
披掛出府,正遇秦杞、秦梓率眾紛紛攘攘而來。
石中孚大喝:「且住!」隨與二人交馬,不一合,輕舒猿臂,將秦杞擒下。
秦梓見兄被獲,大怒,奮力來奪,亦被中孚拿住,余兵死者無算。
石中孚正在攻殺之際,忽報置制使為賊所擒,大驚,殺至江都衙前,遇著刑士龍督兵擄掠,中孚大怒,揮刀直取士龍。
二人一大戰五十餘合,勝負未分,中孚詐敗,拖刀而走。
士龍一性一起,放馬過來,弓弦響處,士龍中箭落馬。
中孚勒馬回頭,舉刀直取首級。
忽嗖的一矢,從旁飛來,中孚眼快,隨手接祝藍天蔚飛馬已到,中孚怒發如雷,抖擻一精一神,舞刀又戰藍天蔚。
三十餘合,漸至力乏。
刑士龍負傷助戰,二人夾攻,中孚大敗而退。
眾兵力不能支,一齊欲遁。
恰有副將馬芳、柴貴等,總統阿達迭木兒兵到,一齊混戰。
藍天蔚、刑士龍自知不敵,保護鳳一陽一兵望城而走。
剛欲出城,此時城上有中孚撥來軍士,殺散賊兵,安置炮座,布列一弩一床一,一發動矢石如雨,十分利害。
隨後追兵甚急,刑士龍大窘。
藍天蔚心生一計,命眾軍擁近城邊,佯作欲出之狀。
城上一聲吶喊,矢石欲下。
藍天蔚將孟知縉押赴向前,城上軍士,見是置制使,投鼠忌器,不敢發機。
賊兵棄了盂知縉,乘勢斬關衝殺而出。
猶未及半,門首千鉤閘蹋下,壓死兵士不計其數。
刑、藍二人僅以身免。
時東方既白,石中孚率兵追剿,有龐奮、褚點阻住去路。
石中孚大呼:「誰擒此賊?」
副將柴貴應聲而往。
褚點戰柴貴不下,無心戀戰,且戰且走。
石中孚麾動後軍,大殺一陣,見相去已遠,方始回兵。
是役也,鳳一陽一雖劫得庫藏而歸,已屬大創,損兵甚多,諸將皆重傷。
石中孚收兵回城,先向孟知縉謝過。
孟知縉自顧,甚有慚色。
中孚入府,大怒眾將違令,失了府庫,眾將齊票都督令下時,置制使業已被擒,失去庫藏矣,非小將之罪也。
石中孚怒氣始息,押過秦杞、秦梓審問,始知是鳳一陽一黨一夥確來劫糧。
中孚又問系何人計劃,或廣陵城有人暗引。
二人回言即賈壽州之謀也。
中孚咬牙切齒,大罵賈賊,又問二人姓名。
二人以實告。
諸將聞是錫帛之子,盡目眥欲裂,七竅生煙,立請磔之。
杞、梓二人,乞命叩頭不已。
中孚笑曰:「公等以為殺之便也,二豎子誅之,污吾刀斧。
兼與錫帛結媾,惡戰不休,今留在廣陵,使錫帛不敢正覷,如趙國之質秦異人,是質二子而廣陵有泰山之安。
諸君亦得免血戰之勞也。」
眾將皆喜,曰:「都督勝算,非人所及。」
中孚命將所獲賊兵,賜以酒食,放歸鳳一陽一,將此語達之錫帛。
眾兵得生,喏喏連聲而去,當時城中死傷甚眾,恨敵人骨,見獲者縱之,老大不平。
石中孚忙合眾官一面申奏,一面撫恤。
命死者掩埋,傷者調治。
帑藏有未盡者,悉數發之,以恤死傷之家。
人心少安,後人有悼揚州士女者云:昨日笙歌燕畫樓,今朝血肉委荒丘,哪堪此地重來賞,明月二分一段愁。
無端簫鼓起戈矛,遏斷長淮水不流。
但得二分明月好,再燃燈火看揚州。
藍天蔚等離了廣陵,會合眾將,始知秦杞、秦梓被陷,大驚。
頓足曰:「二公子被擒,我等何以覆命?」
諸將皆無可奈何,回至鳳一陽一,將人馬交割。
所得帑幣金銀,逐一納上。
秦錫帛大喜三軍得食,鼓舞稱慶。
諸將始伏地請死,齊言二公子被陷之故。
賈智深大怒諸將不協力保護,又不救出,有何面目回歸。
時座中秦開歧、史獻幬俱怒,皆請正法。
誰知秦錫帛毫不在意,徐謂眾人曰:「諸將赴廣陵,並非保護吾子賞元夜也,豎子定然恃父之威,不遵約束,所以失陷,於諸將何與?若使諸將皆豎子輩,幾敗乃公大事矣。
且能使三軍得食,即損二子何傷?」
反將甘言安慰眾將,一時軍中感動,皆言願效死力,攻破廣陵,救出公子。
錫帛不許,方欲令人探聽下落,忽報被擒軍士俱已放回。
錫帛喚入問之,眾軍將石中孚所言,一一說知。
錫帛恚曰:「是欲挾制鳳一陽一,使我投鼠忌器,不敢動兵也。
拼將二子,任女凌遲,誓必血濺揚州。」
賈智深勸曰:「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大王宜靜以待之,若有機會,廣陵可圖。
石中孚決不敢傷二公子也。」
秦錫帛口雖強倔,心中叫苦不迭,喝退軍士,不樂而罷。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