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
【西南夷列傳第五十六】《史記》全文閱讀
西南夷君長以什數,夜郎最大;其西一靡一莫之屬以什數,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邛都最大:此皆魋結,耕田,有邑聚。
其外西自同師以東,北至楪榆,名為巂、昆明,皆編發,隨畜遷徙,毋常處,毋君長,地方可數千里。
自巂以東北,君長以什數,徙、筰都最大;自筰以東北,君長以什數,崖駹最大。
其俗或士箸,或移徙,在蜀之西。
自崖駹以東北,君長以什數,白馬最大,皆氐類也。
此皆巴蜀西南外蠻夷也。
始楚威王時,使將軍莊蹻將兵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
莊蹻者,故楚莊王苗裔也。
蹻至滇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饒數千里,以兵威定屬楚。
欲歸報,會秦擊奪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還,以其眾王滇,變服,從其俗,以長之。
秦時常頞略通五尺道,諸此國頗置吏焉。
十餘歲,秦滅。
及漢興,皆棄此國而開蜀故徼。
巴蜀民或竊出商賈,取其筰馬、僰僮、髦牛,以此巴蜀殷富。
建元六年,大行王恢擊東越,東越殺王郢以報。
恢因兵威使番陽令唐蒙風指曉南越。
南越食蒙蜀枸醬,蒙問所從來,曰「道西北牂柯,牂柯江廣數里,出番禺城下」。
蒙歸至長安,問蜀賈人,賈人曰:「獨蜀出枸醬,多持竊出市夜郎。
夜郎者,臨牂柯江,江廣百餘步,足以行船。
南越以財物役屬夜郎,西至同師,然亦不能臣使也。」
蒙乃上書說上曰:「南越王黃屋左纛,地東西萬餘里,名為外臣,實一州主也。
今以長沙、豫章往,水道多絕,難行。
竊聞夜郎所有一精一兵,可得十餘萬,浮船牂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奇也。
誠以漢之彊,巴蜀之饒,通夜郎道,為置吏,易甚。」
上許之。
乃拜蒙為郎中將,將千人,食重萬餘人,從巴蜀筰關入,遂見夜郎侯多同。
蒙厚賜,喻以威德,約為置吏,使其子為令。
夜郎旁小邑皆貪漢繒帛,以為漢道險,終不能有也,乃且聽蒙約。
還報,乃以為犍為郡。
發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
蜀人司馬相如亦言西夷邛、筰可置郡。
使相如以郎中將往喻,皆如南夷,為置一都尉,十餘縣,屬蜀。
當是時,巴蜀四郡通西南夷道,戍轉相饟。
數歲,道不通,士罷餓離濕死者甚眾;西南夷又數反,發兵興擊,秏費無功。
上患之,使公孫弘往視問焉。
還對,言其不便。
及弘為御史大夫,是時方築朔方以據河逐胡,弘因數言西南夷害,可且罷,專力事匈奴。
上罷西夷,獨置南夷夜郎兩縣一都尉,稍令犍為自葆就。
及元狩元年,博望侯張騫使大夏來,言居大夏時見蜀布、邛竹、杖,使問所從來,曰「從東南身毒國,可數千里,得蜀賈人市」。
或聞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國。
騫因盛言大夏在漢西南,慕中國,患匈奴隔其道,誠通蜀,身毒國道便近,有利無害。
於是天子乃令王然於、柏始昌、呂越人等,使間出西夷西,指求身毒國。
至滇,滇王嘗羌乃留,為求道西十餘輩。
歲餘,皆閉昆明,莫能通身毒國。
滇王與漢使者言曰:「漢孰與我大?」
及夜郎侯亦然。
以道不通故,各自以為一州主,不知漢廣大。
使者還,因盛言滇大國,足事親附。
天子注意焉。
及至南越反,上使馳義侯因犍為發南夷兵。
且蘭君恐遠行,旁國虜其老弱,乃與其眾反,殺使者及犍為太守。
漢乃發巴蜀罪人嘗擊南越者八校尉擊破之。
會越已破,漢八校尉不下,即引兵還,行誅頭蘭。
頭蘭,常隔滇道者也。
已平頭蘭,遂平南夷為牂柯郡。
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滅,會還誅反者,夜郎遂入朝。
上以為夜郎王。
南越破後,及漢誅且蘭、邛君,並殺筰侯,崖駹皆振恐,請臣置吏。
乃以邛都為越巂郡,筰都為沈犁郡,崖駹為汶山郡,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
上使王然於以越破及誅南夷兵威風喻滇王入朝。
滇王者,其眾數萬人,其旁東北有勞洸、一靡一莫,皆同姓相扶,未肯聽。
勞洸、一靡一莫數侵犯使者吏卒。
元封二年,天子發巴蜀兵擊滅勞洸、一靡一莫,以兵臨滇。
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誅。
滇王離難西南夷,舉國降,請置吏入朝。
於是以為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復長其民。
西南夷君長以百數,獨夜郎、滇受王印。
滇小邑,最一寵一焉。
太史公曰:楚之先豈有天祿哉?在周為文王師,封楚。
及周之衰,地稱五千里。
秦滅諸侯,唯楚苗裔尚有滇王。
漢誅西南夷,國多滅矣,唯滇復為一寵一王。
然南夷之端,見枸醬番禺,大夏杖、邛竹。
西夷後揃,剽分二方,卒為七郡。
西南外徼,莊蹻首通。
漢因大夏,乃命唐蒙。
勞洸、一靡一莫,異俗殊風。
夜郎最大,邛、筰稱雄。
及置郡縣,萬代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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