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
【平津侯主父列傳第五十二】《史記》在線閱讀
丞相公孫弘者,齊菑川國薛縣人也,字季。
少時為薛獄吏,有罪,免家貧,牧豕海上。
年四十餘,乃學春秋雜說。
養後母孝謹。
建元元年,天子初即位,招賢良文學之士。
是時弘年六十,徵以賢良為博士。
使匈奴,還報,不合上意,上怒,以為不能,弘乃病免歸。
元光五年,有詔徵文學,菑川國復推上公孫弘。
弘讓謝國人曰:「臣已嘗西應命,以不能罷歸,原更推選。」
國人固推弘,弘至太常。
太常令所徵儒士各對策,百餘人,弘第居下。
策奏,天子擢弘對為第一。
召入見,狀貌甚麗,拜為博士。
是時通西南夷道,置郡,巴蜀民苦之,詔使弘視之。
還奏事,盛毀西南夷無所用,上不聽。
弘為人恢奇多聞,常稱以為人主病不廣大,人臣病不儉節。
弘為布被,食不重肉。
後母死,服喪三年。
每朝會議,開陳其端,令人主自擇,不肯面折庭爭。
於是天子察其行敦厚,辯論有餘,習文法吏事,而又緣飾以儒術,上大說之。
二歲中,至左內史。
弘奏事,有不可,不庭辯之。
嘗與主爵都尉汲黯請間,汲黯先發之,弘推其後,天子常說,所言皆聽,以此日益親貴。
嘗與公卿約議,至上前,皆倍其約以順上旨。
汲黯庭詰弘曰:「齊人多詐而無情實,始與臣等建此議,今皆倍之,不忠。」
上問弘。
弘謝曰:「夫知臣者以臣為忠,不知臣者以臣為不忠。」
上然弘言。
左右幸臣每毀弘,上益厚遇之。
元朔三年,張歐免,以弘為御史大夫。
是時通西南夷,東置滄海,北築朔方之郡。
弘數諫,以為罷敝中國以奉無用之地,原罷之。
於是天子乃使硃買臣等難弘置朔方之便。
發十策,弘不得一。
弘乃謝曰:「山東鄙人,不知其便若是,原罷西南夷、滄海而專奉朔方。」
上乃許之。
汲黯曰:「弘位在三公,奉祿甚多。
然為布被,此詐也。」
上問弘。
弘謝曰:「有之。
夫九卿與臣善者無過黯,然今日庭詰弘,誠中弘之病。
夫以三公為布被,誠飾詐欲以釣名。
且臣聞管仲相齊,有三歸,侈擬於君,桓公以霸,亦上僭於君。
晏嬰相景公,食不重肉,妾不衣絲,齊國亦治,此下比於民。
今臣弘位為御史大夫,而為布被,自九卿以下至於小吏,無差,誠如汲黯言。
且無汲黯忠,陛下安得聞此言。」
天子以為謙讓,愈益厚之。
卒以弘為丞相,封平津侯。
弘為人意忌,外寬內深。
諸嘗與弘有卻者,雖詳與善,陰報其禍。
殺主父偃,徙董仲舒於膠西,皆弘之力也。
食一肉脫粟之飯。
故人所善賓客,仰衣食,弘奉祿皆以給之,家無所餘。
士亦以此賢之。
淮南、衡山謀反,治一黨一與方急。
弘病甚,自以為無功而封,位至丞相,宜佐明主填撫國家,使人由臣子之道。
今諸侯有畔逆之計,此皆宰相奉職不稱,恐竊病死,無以塞責。
乃上書曰:「臣聞天下之通道五,所以行之者三。
曰君臣,父子,兄弟,夫婦,長幼之序,此五者天下之通道也。
智,仁,勇,此三者天下之通德,所以行之者也。
故曰『力行近乎仁,好問近乎智,知恥近乎勇』。
知此三者,則知所以自治;知所以自治,然後知所以治人。
天下未有不能自治而能治人者也,此百世不易之道也。
今陛下躬行大孝,鑒三王,建周道,兼文武,厲賢予祿,量能授官。
今臣弘罷駑之質,無汗馬之勞,陛下過意擢臣弘卒伍之中,封為列侯,致位三公。
臣弘行能不足以稱,素有負薪之病,恐先狗馬填溝壑,終無以報德塞責。
原歸侯印,乞骸鼻,避賢者路。」
天子報曰:「古者賞有功,褎有德,守成尚文,遭遇右武,未有易此者也。
朕宿昔庶幾獲承尊位,懼不能寧,惟所與共為治者,君宜知之。
蓋君子善善惡惡,君若謹行,常在朕躬。
君不幸罹霜露之病,何恙不已,乃上書歸侯,乞骸鼻,是章朕之不德也。
今事少間,君其省思慮,一一精一神,輔以醫藥。」
因賜告牛酒雜帛。
居數月,病有瘳,視事。
元狩二年,弘病,竟以丞相終。
子度嗣為平津侯。
度為山陽太守十餘歲,坐法失侯。
主父偃者,齊臨菑人也。
學長短縱橫之術,晚乃學易、春秋、百家言。
游齊諸生間,莫能厚遇也。
齊諸儒生相與排擯,不容於齊。
家貧,假貸無所得,乃北遊燕、趙、中山,皆莫能厚遇,為客甚困。
孝武元光元年中,以為諸侯莫足游者,乃西入關見衛將軍。
衛將軍數言上,上不召。
資用乏,留久,諸公賓客多厭之,乃上書闕下。
朝奏,暮召入見。
所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一事諫伐匈奴。
其辭曰:
臣聞明主不惡切諫以博觀,忠臣不敢避重誅以直諫,是故事無遺策而功流萬世。
今臣不敢隱忠避死以效愚計,原陛下幸赦而少察之。
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
天下既平,天子大凱,春蒐秋獮,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戰也。
且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爭者末節也。
古之人君一怒必伏一屍一流血,故聖王重行之。
夫務戰勝窮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
昔秦皇帝任戰勝之威,蠶食天下,併吞戰國,海內為一,功齊三代。
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諫曰:「不可。
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徙鳥舉,難得而制也。
輕兵深入,糧食必絕;踵糧以行,重不及事。
得其地不足以為利也,遇其民不可役而守也。
勝必殺之,非民父母也。
一靡一弊中國,快心匈奴,非長策也。」
秦皇帝不聽,遂使蒙恬將兵攻胡,闢地千里,以河為境。
地固澤鹵,不生五穀。
然後發天下丁男以守北河。
暴兵露師十有餘年,死者不可勝數,終不能逾河而北。
是豈人眾不足,兵革不備哉?其勢不可也。
又使天下蜚芻輓粟,起於黃、腄、琅邪負海之郡,轉輸北河,率三十鍾而致一石。
男子疾耕不足於糧饟,女子紡績不足於帷幕。
百姓一靡一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養,道路死者相望,蓋天下始畔秦也。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於邊,聞匈奴聚於代谷之外而欲擊之。
御史成進諫曰:「不可。
夫匈奴之一性一,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影。
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竊危之。」
高帝不聽,遂北至於代谷,果有平城之圍。
高皇帝蓋悔之甚,乃使劉敬往結和親之約,然後天下忘干戈之事。
故兵法曰「興師十萬,日費千金」。
夫秦常積眾暴兵數十萬人,雖有覆軍殺將系虜單于之功,亦適足以結怨深讎,不足以償天下之費。
夫上虛府庫,下敝百姓,甘心於外國,非完一事也。
夫匈奴難得而制,非一世也。
行盜侵驅,所以為業也,天一性一固然。
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一獸畜之,不屬為人。
夫上不觀虞夏殷周之統,而下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憂,百姓之所疾苦也。
且夫兵久則變生,事苦則慮易。
乃使邊境之民弊一靡一愁苦而有離心,將吏相疑而外市,故尉佗、章邯得以成其私也。
夫秦政之所以不行者,權分乎二子,此得失之效也。
故周書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
原陛下詳察之,少加意而熟慮焉。
是時趙人徐樂、齊人嚴安俱上書言世務,各一事。
徐樂曰:
臣聞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不在於瓦解,古今一也。
何謂土崩?秦之末世是也。
陳涉無千乘之尊,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後,無鄉曲之譽,非有孔、墨、曾子之賢,陶硃、猗頓之富也,然起窮巷,奮棘矜,偏袒大呼而天下從風,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亂而政不脩,此三者陳涉之所以為資也。
是之謂土崩。
故曰天下之患在於土崩。
何謂瓦解?吳、楚、齊、趙之兵是也。
七國謀為大逆,號皆稱萬乘之君,帶甲數十萬,威足以嚴其境內,財足以勸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為禽於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權輕於匹夫而兵弱於陳涉也,當是之時,先帝之德澤未衰而安土樂俗之民眾,故諸侯無境外之助。
此之謂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
由是觀之,天下誠有土崩之勢,雖布衣窮處之士或首惡而危海內,陳涉是也。
況三晉之君或存乎!天下雖未有大治也,誠能無土崩之勢,雖有彊國勁兵不得旋踵而身為禽矣,吳、楚、齊、趙是也。
況群臣百姓能為亂乎哉!此二體者,安危之明要也,賢主所留意而深察也。
間者關東五穀不登,年歲未復,民多窮困,重之以邊境之事,推數循理而觀之,則民且有不安其處者矣。
不安故易動。
易動者,土崩之勢也。
故賢主獨觀萬化之原,明於安危之機,脩之廟堂之上,而銷未形之患。
其要,期使天下無土崩之勢而已矣。
故雖有彊國勁兵,陛下逐走獸,射蜚鳥,弘游燕之囿,一婬一縱恣之觀,極馳騁之樂,自若也。
金石絲竹之一聲不絕於耳,帷帳之私俳優侏儒之笑不乏於前,而天下無宿憂。
名何必湯武,俗何必成康!雖然,臣竊以為陛下天然之聖,寬仁之資,而誠以天下為務,則湯武之名不難侔,而成康之俗可復興也。
此二體者立,然後處尊安之實,揚名廣譽於當世,親天下而服四夷,餘恩遺德為數世隆,南面負扆攝袂而揖王公,此陛下之所服也。
臣聞圖王不成,其敝足以安。
安則陛下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何征而不服乎哉!嚴安上書曰:
臣聞周有天下,其治三百餘歲,成康其隆也,刑錯四十餘年而不用。
及其衰也,亦三百餘歲,故五伯更起。
五伯者,常佐天子興利除害,誅暴禁邪,匡正海內,以尊天子。
五伯既沒,賢聖莫續,天子孤弱,號令不行。
諸侯恣行,彊陵弱,眾暴寡,田常篡齊,六卿分晉,並為戰國,此民之始苦也。
於是彊國務攻,弱國備守,合從連橫,馳車擊轂,介冑生蟣虱,民無所告愬。
及至秦王,蠶食天下,併吞戰國,稱號曰皇帝,主海內之政,壞諸侯之城,銷其兵,鑄以為鍾虡,示不復用。
元元黎民得免於戰國,逢明天子,人人自以為更生。
鄉使秦緩其刑罰,薄俺斂,省繇役,貴仁義,賤權利,上篤厚,下智巧,變風易俗,化於海內,則世世必安矣。
秦不行是風而其故俗,為智巧權利者進,篤厚忠信者退;法嚴政峻,諂諛者眾,日聞其美,意廣心軼。
欲肆威海外,乃使蒙恬將兵以北攻胡,闢地進境,戍於北河,蜚芻輓粟以隨其後。
又使尉屠睢將樓船之士南攻百越,使監祿鑿渠運糧,深入越,越人遁逃。
曠日持久,糧食絕乏,越人擊之,秦兵大敗。
秦乃使尉佗將卒以戍越。
當是時,秦禍北構於胡,南掛於越,宿兵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
行十餘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於道樹,死者相望。
及秦皇帝崩,天下大叛。
陳勝、吳廣舉陳,武臣、張耳舉趙,項梁舉吳,田儋舉齊,景駒舉郢,周市舉魏,韓廣舉燕,窮山通谷豪士並起,不可勝載也。
然皆非公侯之後,非長官之吏也。
無尺寸之勢,起閭巷,杖棘矜,應時而皆動,不謀而俱起,不約而同會,壤長地進,至於霸王,時教使然也。
秦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滅世絕祀者,窮兵之禍也。
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彊,不變之患也。
今欲招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濊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蘢城,議者美之。
此人臣之利也,非天下之長策也。
今中國無狗吠之驚,而外累於遠方之備,一靡一敝國家,非所以子民也。
行無窮之欲,甘心快意,結怨於匈奴,非所以安邊也。
禍結而不解,兵休而復起,近者愁苦,遠者驚駭,非所以持久也。
今天下鍛甲砥劍,橋箭累弦,轉輸運糧,未見休時,此天下之所共憂也。
夫兵久而變起,事煩而慮生。
今外郡之地或幾千里,列城數十,形束壤制,旁脅諸侯,非公室之利也。
上觀齊晉之所以亡者,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觀秦之所以滅者,嚴法刻深,欲大無窮也。
今郡守之權,非特六卿之重也;地幾千里,非特閭巷之資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遭萬世之變,則不可稱諱也。
書奏天子,天子召見三人,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於是上乃拜主父偃、徐樂、嚴安為郎中。
數見,上疏言事,詔拜偃為謁者,遷為中大夫。
一歲中四遷偃。
偃說上曰:「古者諸侯不過百里,彊弱之形易制。
今諸侯或連城數十,地方千里,緩則驕奢易為一婬一亂,急則阻其彊而合從以逆京師。
今以法割削之,則逆節萌起,前日晁錯是也。
今諸侯子弟或十數,而適嗣代立,餘雖骨肉,無尺寸地封,則仁孝之道不宣。
原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
彼人人喜得所原,上以德施,實分其國,不削而稍弱矣。」
於是上從其計。
又說上曰:「茂陵初立,天下豪桀並兼之家,亂眾之民,皆可徙茂陵,內實京師,外銷一奸一猾,此所謂不誅而害除。」
上又從其計。
尊立衛皇后,及發燕王定國陰事,蓋偃有功焉。
大臣皆畏其口,賂遺累千金。
人或說偃曰:「太橫矣。」
主父曰:「臣結髮遊學四十餘年,身不得遂,親不以為子,昆弟不收,賓客棄我,我?厄日久矣。
且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吾日暮途遠,故倒行暴施之。」
偃盛言朔方地肥饒,外阻河,蒙恬城之以逐匈奴,內省轉輸戍漕,廣中國,滅胡之本也。
上覽其說,下公卿議,皆言不便。
公孫弘曰:「秦時常發三十萬眾築北河,終不可就,已而棄之。」
主父偃盛言其便,上竟用主父計,立朔方郡。
元朔二年,主父言齊王內一婬一佚行僻,上拜主父為齊相。
至齊,遍召昆弟賓客,散五百金予之,數之曰:「始吾貧時,昆弟不我衣食,賓客不我內門;今吾相齊,諸君迎我或千里。
吾與諸君絕矣,毋復入偃之門!」乃使人以王與姊一奸一事動王,王以為終不得脫罪,恐效燕王論死,乃自一殺。
有司以聞。
主父始為布衣時,嘗游燕、趙,及其貴,發燕事。
趙王恐其為國患,欲上書言其陰事,為偃居中,不敢發。
及為齊相,出關,即使人上書,告言主父偃受諸侯金,以故諸侯子弟多以得封者。
及齊王自一殺,上聞大怒,以為主父劫其王令自一殺,乃徵下吏治。
主父服受諸侯金,實不劫王令自一殺。
上欲勿誅,是時公孫弘為御史大夫,乃言曰:「齊王自一殺無後,國除為郡,入漢,主父偃本首惡,陛下不誅主父偃,無以謝天下。」
乃遂族主父偃。
主父方貴幸時,賓客以千數,及其族死,無一人收者,唯獨洨孔車收葬之。
天子後聞之,以為孔車長者也。
太史公曰:公孫弘行義雖脩,然亦遇時。
漢興八十餘年矣,上方鄉文學,招俊乂,以廣儒墨,弘為舉首。
主父偃當路,諸公皆譽之,及名敗身誅,士爭言其惡。
悲夫!
太皇太后詔大司徒大司空:「蓋聞治國之道,富民為始;富民之要,在於節儉。
孝經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
『禮,與奢也寧儉』。
昔者管仲相齊桓,霸諸侯,有九合一匡之功,而仲尼謂之不知禮,以其奢泰侈擬於君故也。
夏禹卑宮室,惡衣服,後聖不循。
由此言之,治之盛也,德優矣,莫高於儉。
儉化俗民,則尊卑之序得,而骨肉之恩親,爭訟之原息。
斯乃家給人足,刑錯之本也歟?可不務哉!夫三公者,百寮之率,萬民之表也。
未有樹直表而得曲影者也。
孔子不雲乎,『子率而正,孰敢不正』。
『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維漢興以來,股肱宰臣身行儉約,輕財重義,較然著明,未有若故丞相平津侯公孫弘者也。
位在丞相而為布被,脫粟之飯,不過一肉。
故人所善賓客皆分奉祿以給之,無有所餘。
誠內自克約而外從制。
汲黯詰之,乃聞於朝,此可謂減於制度而可施行者也。
德優則行,否則止,與內奢泰而外為詭服以釣虛譽者殊科。
以病乞骸鼻,孝武皇帝即制曰『賞有功,褒有德,善善惡惡,君宜知之。
其省思慮,存一精一神,輔以醫藥』。
賜告治病,牛酒雜帛。
居數月,有瘳,視事。
至元狩二年,竟以善終於相位。
夫知臣莫若君,此其效也。
弘子度嗣爵,後為山陽太守,坐法失侯。
夫表德章義,所以率俗厲化,聖王之制,不易之道也。
其賜弘後子孫之次當為後者爵關內侯,食邑三百戶,徵詣公車,上名尚書,朕親臨拜焉。」
班固稱曰:公孫弘、卜式、兒寬皆以鴻漸之翼困於燕雀,遠跡羊豕之間,非遇其時,焉能致此位乎?是時漢興六十餘載,海內乂安,府庫充實,而四夷未賓,制度多闕,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
始以蒲輪迎枚生,見主父而歎息。
群臣慕鄉,異人並出。
卜式試於芻牧,弘羊擢於賈豎,衛青奮於奴僕,日磾出於降虜,斯亦曩時版築飯牛之朋矣。
漢之得人,於茲為盛。
儒雅則公孫弘、董仲舒、兒寬,篤行則石建、石慶,質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鄭當時,定令則趙禹、張湯,文章則司馬遷、相如,滑稽則東方朔、枚皋,應對則嚴助、硃買臣,歷數則唐都、落下閎,協律則李延年,運籌則桑弘羊,奉使則張騫、蘇武,將帥則衛青、霍去病,受遺則霍光、金日磾。
其餘不可勝紀。
是以興造功業,制度遺文,後世莫及。
孝宣承統,纂脩洪業,亦講論六?,招選茂異,而蕭望之、梁丘賀、夏侯勝、韋玄成、嚴彭祖、尹更始以儒術進,劉向、王褒以文章顯。
將相則張安世、趙充國、魏相、邴吉、於定國、杜延年,治民則黃霸、王成、龔遂、鄭弘、邵信臣、韓延壽、尹翁歸、趙廣漢之屬,皆有功跡見述於後。
累其名臣,亦其次也。
平津巨儒,晚年始遇。
外示寬儉,內懷嫉妒。
一寵一備榮爵,身受肺腑。
主父推恩,觀時設度。
生食五鼎,死非時蠹。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