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秘史
127回 振貝子私娶楊翠喜 趙啟霖疏劾慶親王
話說宋教仁步上演壇,各會員異常注目,只見他從容不迫的道:「今兒這個偉舉,一黨一會同盟,萬人一致,今後於革命進行上,不必說自然增起無上便利。
但是這麼一個大一團一體,沒有個機關報,終是個缺點。
兄弟的意思,擬把《二十世紀之支那》,歸給同盟會,作為機關報,未知眾位以為如何?」
眾人齊聲贊成。
當下眾豪傑又商議了一會子,議決剋期舉事,分頭進行,有赴安南的,有赴香港的,有赴長江一帶的。
宋教仁見同志都在南方運動,北方尚未著手,於是投袂奮起,同了一黨一員白逾桓、吳崑並日人末永節起程赴東三省,以便設立遼東支部,運動馬賊,佔據奉天,以與南方響應。
不意才到半途,就得著江西萍鄉會一黨一失敗的消息。
原來赴長江一帶的革命一黨一,到了湖南瀏一陽一縣,就豎旗起事。
萍鄉礦工,事前早受了運動,這會子便如銅山東傾,洛鍾西應,都起來相應。
無奈軍一火缺乏,人手稀少,恁你氣壯如山,只不過如電光石火,現了一現,依舊被官軍撲滅了。
白白使長江一帶的一黨一人,被官軍拿捕了去,喪命的喪命,監禁的監禁。
如江督端方派探在揚州地方,拿獲一黨一人楊恢、李髮根、廖子良,並搜出炸彈八枚,製造炸藥藥料多件。
又獲到孫毓筠、權道涵、段沄三個。
審訊完結,楊恢送掉了一性一命,權道涵、段沄永遠監禁,孫毓筠等三人,各受了監禁五年判決。
江西官一場,獲到陳祥友等二十五名,都送了一性一命。
湖北有曹玉英等七人,湖南有禹之謨等九人,都先後遭難。
這個惡消息,傳入宋教仁耳中,教仁並不在意,向同行的人道:「管他,咱們盡舊咱們的。」
行到遼東,籌定計劃,便在鹼廠地方,秘密招兵,忽地機關破露,白逾桓被官軍捉了去。
宋教仁沒奈何,只得且自回東,圖謀再會。
且說江西官一場剿平了萍鄉會一黨一,立即飛章入告。
皇太后深為詫異,向軍機大臣道:「古怪極了!朝廷已經降旨預備立憲,這一起亂一黨一還要革命?做什麼?」
奕劻道:「從前國中只有新舊兩一黨一,現在新一黨一里又分出立憲派、革命派兩派了。
那起沒王法的亂一黨一,全是革命派人。」
皇太后道:「立憲派都是何等樣人?有沒有歡喜革命的?」
奕劻道:「立憲派大半是讀書明理之士,不過見解太偏點子。
喜歡革命?怕還不至於呢!」皇太后道:「原來讀書於國家,有這麼的關係,我就知道對付革命的法子了。」
奕劻應了一聲「是」,也不敢細問。
不意退值之後,朝廷忽降下一道旨意,大旨說是孔子至聖,德配天地,萬世師表,允宜升為大祀,以昭隆重。
中外臣工見了此旨,無不疑心,以為正值預備立憲,新政進行,忙得不得開交時光,忽有這鬧中取靜、忙裡偷閒的間著,朝廷舉措,真是出人意外。
他又哪裡知道上頭為此,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呢!時光迅速,轉瞬又是新一春一。
交了新一春一,朝廷更現出一番特別的新氣象。
整理庶政,改盛京將軍為東三省總督,兼管三省將軍事務。
奉天、吉林、黑龍江,各設巡撫,以徐世昌為東三省總督,並授為欽差大臣,唐紹儀為奉天巡撫,朱家一寶署吉林巡撫,段芝貴黑龍江巡撫。
這一道旨意不打緊,不意又引起一樁極有趣昧的公案來。
據說慶親王奕劻的兒子貝子銜鎮國將軍載振,奉旨到東三省查辦事件。
公畢回京,路過天津,道員段芝貴夤緣迎一合,購了一個絕色美人楊翠喜,獻給載振。
這楊翠喜是天津著名歌一妓一,原是直隸北通州人氏。
十二歲時光,她老子一娘一帶了她到天津,恰遇著義和拳之亂,於是避難到廬台。
兵亂世界,無可謀生,她老子一娘一窮得要餓死,就把她賣給了土棍陳某。
等到聯軍攻破天津,義和拳四散,商民漸漸走集,陳某挈翠喜至津,住在城中白家胡同,與鄰人楊茂尊,一時話得投機,就將翠喜轉售於楊某。
彼時津沽間聲伎,頗稱一時之盛。
有一個叫陳國璧的,買了兩個女孩子,一個叫翠鳳,一個叫翠紅,在上天仙戲園演戲,賺的包一皮銀很不少。
楊茂尊異常眼熱,就叫翠喜跟著陳家兩個女孩子學戲,專演花旦。
究竟心靈智巧,不多幾時,《拾玉鐲》、《珍珠衫》、《賣胭脂》等幾出著名戲,早唱得聲容畢肖。
十四歲,在侯家後協盛茶園登台,未幾受大觀之聘,聲價頓時一振。
津門豪客,多替她揄揚,說是女伶魁首。
十八歲,到天側園演唱,月得包一皮銀八百元,聲名愈益高了,為的是她唱得一口好梆子,生的偏又千嬌百媚。
段芝貴在貝子爺跟前送了這麼一個大人情,又從天津商會王作霖處,籌措十萬金,為慶親王壽禮,仗著這點子人情勳績,就得不次超升,升署為黑龍江巡撫。
偏有個好事的什麼河南道監察御史趙啟霖,據實糾參,折內話頭很是利害,有「疆臣夤綠視貴,物議沸騰」等語。
兩宮覽折異常震怒,下旨御史趙啟霖奏參載振各節,有無其事,均應徹查。
著派醇親王載灃、大學士孫家鼐確切查明,務期水落石出,據實復奏。
一面降旨,段芝貴著撤去布政使銜,毋庸署理黑龍江巡撫。
這段芝貴也算他倒運,已經到手的巡撫,平白地被人參掉。
過不多幾天,兩欽差復奏上來,把這件事洗刷得乾乾淨淨,於是參人的趙御史,可就糟了!
這日,奉到上諭:
前據御史趙啟霖奏參新設疆臣「夤緣視貴」一折,當經派令醇親王載灃、大學士孫家鼐,確查具奏。
茲據奏稱:「派員前往天津,詳細訪查。
現據查明,楊翠喜實為王益孫即王錫英買作使女,現在家內服役。
王作霖既王賢賓,充商務局總辦,與段芝貴並無往來,實無措款十萬金之事。
調查帳簿,亦無此款。
均各取具親供甘結」等語。
該御史於親貴重臣名節所關,並不詳加訪查,輒以毫無根據之詞,率行入奏,任意污蔑,實屬咎有應得。
趙啟霖著即行革職,以示懲做,朝廷賞罰黜陟,一秉大公。
現當時事多艱,方冀博采群言,以通壅蔽。
凡有言責諸臣,於用人行政之得失,國計民生之利病,皆當懇切直陳。
但不得摭拾浮詞,淆亂觀聽,致啟結一黨一傾軋之漸。
嗣後如有挾私參劾,肆意誣罔者,一經查出,定予從重懲辦!欽此。
趙啟霖落職之後,全台頓時大嘩。
振貝子內不自安,也具疏辭職,略稱:
臣系出天潢,夙叨門蔭,誦詩不達,乃專對而使四方,恩一寵一有加,遂破格而躋九列。
倏因時事艱難之會,本無資勞才望可言,卒因更事之無多,遂至人言之交集。
雖水落石出,聖明無不燭之私而地厚天高。
蹐跼有難安之隱,所慮因循戀棧,貽衰親後顧之憂,豈惟庸懦無能,負兩聖知人之哲,不可為子,不可為人。
再四思維,惟有仰懇天恩,開去一切差缺,願從此閉門思過,得長享光天化日之優客。
倘他時晚蓋前愆,或尚有墜露輕塵之報稱。
文詞斐然,說得很是婉曲微妙。
德宗降旨道:
朕欽奉皇太后懿旨,載振奏歷陳下悃,懇請開去各項差缺一折。
載振自在內廷當差以來,素稱謹慎,朝廷以其才識穩練,特簡商部尚書,並補御前大臣。
茲據奏陳,請開差缺,情辭懇摯,出於至誠。
並據親王奕劻面奏,再三吁懇,具見謙恭抑畏之忱,不得不勉如所請。
載振著開去御前大臣,領侍衛內大臣,農工商部尚書等缺及一切差使,以示曲體。
現在時事多艱,載振年富力強,正當力圖報效,仍應隨時留心政治,以資軀策,有厚望焉。
欽此。
參人的,被參的,不論誰是誰非,盡都革職開缺,朝廷辦理此案,已經至公無私。
不意御史台那班都老爺,偏是不識竅,御史趙炳麟,都御史陸寶忠,先後陳奏,寬容台諫好似有意跟朝廷鬧意見似的。
這日,上頭又明降諭旨道:
朕欽奉皇太后懿旨,昨據陸寶忠奏,言官參劾失當,心實無他一折;本日御史趙炳麟奏請寬容台折一諫。
御史趙啟霖,誣蔑親貴重臣,既經查明失實,自當予以懲儆。
台諫以言為職,有關心政治,直言敢諫者,朝廷亦深嘉許。
惟賞罰之權,一操一之自上,豈能因臣下一語,即予加恩,至所慮阻塞言路?前降御旨,業已明白宣示,凡有官責諸臣,務各殫誠獻替,盡言無隱,以副朝廷孜孜求治之至意。
欽此。
照諭旨看來,載振這一樁公案是冤枉的。
其實年輕人喜歡女色,也是人情之常,何況他系出天潢,身居要職,終日在這富貴繁華隊裡,又怎麼能夠志慮澄清呢!當下載振開去了差缺,無一精一打彩,回到邸中,想找兄弟載敷談談。
太監回稱「二爺又往黃三家去了。」
載振道:「誰是黃三?我不認識。」
那太監回頭瞧了一瞧,似乎防人聽見似的,然後低聲回道:「奴才起初也不很仔細,後來因二爺連著三五日不回家,怕老爺問著,可怎麼回復呢?私問跟二爺的小太監,才知有一個洋行買辦黃三,是浙江人,跟二爺很是要好,引一誘二爺逛窯子。
現在索一性一把個窯姐兒娶了來,寄在黃三家裡。
二爺天天便都在那裡。」
載振道:「怪道呢,好多天不見他!原來瞞了我在那裡樂呀。
黃三家在哪裡,諒你總知道。」
那太監道:「聽說在蘇州胡同,奴才卻沒有去過。」
載振道:「好好這孩子這麼幹,被老子知道,又要找一頓罵了。」
原來載振的兄弟載敷,也是個風一流人物,舉止豪華,卻比乃兄勝起數倍。
偏有個商界交際能手黃三,不知用什麼手段,結上了二爺,萬般湊趣,萬般討好。
一日,載敷在黃三家喝酒,停杯慨歎道:「自從萬人迷嫁後,這北京城裡,再沒有好姐兒了。」
黃三道:「依我看來,萬人迷也平常得很。」
載敷道:「你的眼界,未免太高了!直到如今,俗諺還稱『六部三司官,大榮小那端老四;九城五名一妓一,雙鳳二姐萬人迷。
』榮銓、那桐、端方倒也不必去說他,那大金鳳,小金鳳,都是窯姐兒中很有聲名的。
大姐二姐都姓魏,應酬工夫,是再沒有說的了。
南城百順班的萬人迷,最為了得。
聽說這萬人迷原是某副都統的丫頭,為了私通僕人,被主人攆出。
那時萬人迷向那僕人道:『坐食定然餓死,你我當各謀生計。
聽說百順班的掌班,人很良善,我就要依他去了。
』她就賣身到百順,得價四百金。
把百金給了那僕人,以三百金裝飾了房間。
數日間萬人迷之名就大噪。
有一個內務部郎中姓海的,為了萬人迷,傾家蕩產,弄得一精一窮,到了除夕,被債主一逼一不過,沒奈何,逃到百順班躲債。
萬人迷詢知其故,就出金替他料理債務,併購田產,姓海的感她恩義,就把她娶了家去。
這件事京城裡哪一個不知道?你倒又說他平常了。」
黃三道:「二爺求的是美人,並不是要她的錢。
萬人迷從前我也見過,模樣兒很是乎平。」
載敷道:「模樣兒俊的眼前有麼?」
黃三道:「怎麼沒有?二爺要見,我就可以同你去。」
載敷道:「別又是鬼話!」黃三道:「誰敢謊二爺?包一皮在我身上,給二爺一個妙人兒。」
載敷道:「叫什麼名字,說出來先給我聽聽。」
黃三道:「不必問得,橫豎見了自會知道。」
說到這裡,隨喊了一聲:「來」,一個當使的掀簾進來,黃三也不待載敷開口,吩咐道:「給二爺套車,把我的車也預備了。」
當差應著出去,一時二人坐上車,展輪啟行,不多一回就到了。
黃三打前引道,踏進門就笑著道:「我可替你們引進一位貴人來了!」隨見二名侍婢,簇擁著一個二十來歲南邊打扮的美人兒,自內姍姍而出。
載敷見了,眼前頓時覺著一亮。
黃三指著美人,向載敷道:「二爺,她叫蘇寶寶,二爺瞧是如何?
」載敷喜的只是笑。
蘇寶寶笑盈盈的道:「請房裡頭坐罷!」於是三人都進了房。
黃二向蘇寶寶道:「這是慶親王一爺的三王子,當代貴人,你只稱他二爺就是了。」
隨回頭道:「倘然我保薦的還不錯,就懇求二爺,賞我一席酒!」
原來這蘇寶寶,又名情天樓,江蘇上海浦東人氏,姊妹三人,寶寶是排行第二。
幼時黃一毛一蓬首,駿稚蠢笨,很是不濟。
乃姊名叫嬡媛,在上海鼎豐裡縣牌作一妓一,恣睢放一浪一,跳蕩不羈,極喜妍戲子馬伕,因此市井惡習,沾染極深。
每赴客召,昂頭大步,目無餘人。
嫖一客與窯中姊妹,都稱她做「老英雄」。
寶寶依姊為活,瞧見姊氏風頭如此之健,心中異常艷羨,於是舉止動作,無不模擬姊氏,私語婢媼:「他日倘能與阿姊共張艷幟,使人家都說弱妹也不弱,就遂了我的願了。」
到了十四五歲,出跳得竟與姊氏一般美麗,並且生有媚骨,極善修飾。
當她一曲清歌柔聲作態時光,人家都說為嬡嬡所不及。
嬡嬡有一個恩相好任少爺,是任道台的公子,生得十分漂亮。
寶寶情竇初開,未免心存一愛一慕,眉稍眼角,就不覺時時流露。
任公子原是偷一香老手,兩個兒都有了心,不知如何,竟被他得著了機會,各遂了心願。
誰料這件秘密事,竟被乃姊偵知了,頓時大發雷霆,把寶寶痛毆了一頓,並與任公子絕交。
寶寶受了挫折之後,發憤為雄,向她一媽一道:「孩兒已經長大,情願自立門戶,阿姊會幹的事,孩兒也會幹。
依人賴家,究竟不是終局的事。」
她一媽一見她這麼有志氣,也深嘉許,就替她卜日懸牌,出應(角分)政。
才只一個多月,「蘇寶寶」三個字,就轟遍滬江花界了。
話雖如此,但是她的宗旨,卻是向不猶人的,專喜美貌一精一壯男子,臃腫蹣跚的達官臣商,恁你揮金如土,從不肯輕交一語。
她嘗向人道:「咱們做生意,須有擒賊先擒王的氣概,如果時運未到,還不如自擇面首,樂意逞心一會子。」
做窯姐兒抱定了這麼的宗旨,生意如何會發達?加之行為放一蕩,喜妍伶人,先暱一春一桂、某伶,次及新劇場某伶,尤悅花旦周蕙芳。
一日,不知為了什麼緣故,被周伶毒打了一頓,不能再做生意,住在鴻興裡私宅養傷。
寶寶寂處無聊,就妍識了一個匠人的兒子機器炮。
這機器炮偏是慳吝,一錢如命,不到三日就絕交。
寶寶愈益詫寂,經她一媽一百方譬喻,再出來一操一婬一業,改名叫「情天樓」,生意依舊不振,債台百級,屏擋無術。
這個當兒,恰好老一妓一梁溪李寓從北京回來。
李寓索契寶寶,遂慫恿寶寶的一媽一,說此兒終必貴顯,不如叫她北京去。
在南邊一輩子,白埋沒了她這副才貌。
於是措金一千二百,替她償還了夙願,攜之北上。
天賜良緣,今兒認識了載敷,彼此心投意合,即夕定情。
次日,載敷就令黃三於原價一千二百金外,另加千金,即叫李寓攜之登車,載往蘇州胡同黃三宅內暫住。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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