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史演義
第五十回 廢故主迎立廣陵王 煽眾兵聲討爾朱氏
卻說魏主子攸,被胡騎牽去,往報爾朱兆。
兆不欲與見,但令牽往永寧寺中,鎖禁樓上。
自入宮撲殺皇子,見有嬪御妃主,一併拘住,揀得幾個美貌少一婦,姿情污辱。
獨不提及爾朱後,想尚顧全姊妹。
余皆隨給將弁,任他處置,並縱兵大掠,都市為墟。
司空臨淮王彧,尚書左僕射范一陽一王誨,青州刺史李延實等,皆為亂兵所殺。
城一陽一王徽走至山南,抵前洛一陽一令寇祖仁家。
祖仁一門三刺史,皆徽所引拔,總道他記念舊情,肯為留納,哪知祖仁佯為歡迎,請徽入室。
徽有金百斤,馬五十匹,皆寄交祖仁,祖仁私語子弟道:「今日富貴並至,不但可得徽財,且可因徽得賞呢!」徽僅留一日,祖仁即偽言官捕將至,縱令他適。
徽慌忙逃避,途次被殺。
這刺客便由祖仁所使。
既得徽首,便傳送洛一陽一,兆竟不加賞。
未幾兆夢中見徽,叫他往祖仁家,取貯金二百斤,馬百匹。
鬼猶狡猾,生前可知。
兆即遣人掩捕祖仁,祖仁料不可匿,據實供明。
兆疑與夢中未符,硬要一逼一索,祖仁將私蓄黃金三十斤,馬三十四,悉數輸兆。
兆尚未信,怒執祖仁,懸首高樹,用大石系足,搒掠至死。
可憐寇祖仁貪圖富貴,不顧仁義,害得這般結局!孽報難逃,可作後鑒,奉勸世人,勿昧心利己哩!苦口婆心。
爾朱世隆聞兆已成功,也即至洛。
兆按劍瞋目道:「叔父在朝日久,耳目應廣,如何令天柱受禍!」說至此,聲色俱厲,嚇得世隆膽戰心驚,慌忙拜謝,方得無事。
仲遠亦自滑台入洛一陽一。
會河西賊帥紇豆陵步蕃,聲稱奉魏主密詔,討爾朱兆,進軍秀容。
兆無暇居洛,亟還晉一陽一,並將魏主劫去,留世隆、度律、彥伯等,鎮守洛都。
晉州刺史高歡,率騎兵邀截魏主,已是不及,乃作書致兆,為陳禍福,謂不應加害天子,徒受惡名,兆毀擲歡書,竟拘魏主至三級佛寺中,把他縊死,年才二十四。
越二年為魏主修太昌元年,始追諡為孝莊皇帝,廟號敬宗。
陳留王寬曾隨魏主北行,也為兆所殺。
兆自率眾御步蕃,到了秀容,連戰皆敗,急遣使至晉州,向刺史高歡乞援。
歡雖應一召,沿途逗留,直至兆再三告急,方與兆會師平樂。
步蕃乘勝進一逼一,歡約兆為後應,自當前鋒。
行至石鼓山,大破河西寇眾,擊死步蕃。
兆大喜過望,即與歡約為兄弟,連宵宴飲,相得甚歡。
恐要被他穿鼻了。
且因葛榮余一黨一,出沒六鎮,謀亂不止,特向歡問計。
歡答道:「六鎮叛眾,不能盡殲,王何不迭用心腹,使為統帥!如有叛亂,統帥連坐,叛亂自漸少了。」
兆欣然道:「此計甚善!但何人可使?」
旁座賀拔允接入道:「莫如高公!」道言未絕,那唇一間已著了一拳,流血滿口,折落一齒。
看官道由何人所擊?原來就是高歡。
出人不料。
歡既擊落允齒,且厲聲道:「天下事取捨在王,汝何得妄言!王宜速殺此人!」渾身是假,兆搖手道:「允言甚是,君何必作態?今日便分兵屬君,統帥六鎮。」
正要你說出此語。
歡尚飾詞謙讓,兆以歡為誠,越加信任,堅囑勿辭。
酒闌席散,兆已醉枕座上,歡恐他醒後悔言,遂出諭大眾,已受委統州鎮兵,可集汾東受號令。
乃即建牙一陽一曲川,部署兆軍。
軍士素憚兆凶狠,情願就歡,相率投效麾下。
歡又請將並、肆降戶,就食山東。
兆信歡方深,又復依議。
長史慕容紹宗道:「不可!不可!今四方紛擾,人懷異望,高公雄才蓋世,若再使外握強兵,譬如蛟龍得雲雨,尚肯受人約束麼?」
兆咈然道:「我與彼有香火重誓,何必過慮!」紹宗道:「親兄弟尚不可信,何論一區區香火呢!」兆不禁動怒,便叱道:「你敢離間我友情麼?」
遂喝令左右,把紹宗牽禁獄中。
全然是一鹵莽漢。
一面促歡就道。
歡自晉一陽一出滏口,正值爾朱榮妻,自洛一陽一行來,有良馬三百匹。
他即指麾軍士,截奪良馬,另用羸馬掉換。
榮妻未敢與爭,只好入城報兆,兆始覺驚疑,釋出慕容紹宗,再與商議。
紹宗道:「歡去未遠,還是掌握中物呢。」
兆乃自追歡至襄垣,適漳水暴一漲,橋被沖坍,歡隔水拜語道:「借馬非有他意,實防山東盜賊,王乃信讒來追,歡何惜一死,但恐部眾便要叛離了。」
兆亦自明無他,復躍馬渡水,與歡並坐帳前,拔刀授歡,引頸就斫。
歡大哭道:「自從天柱薨逝,賀六渾何所仰望,但願大家千萬歲,戮力同心,今奈何忽出此言!」兆乃投刀地上,覆命斬白馬,與歡為誓,且留宿夜飲。
歡部下尉景,欲乘機執兆,歡嚙臂戒諭道:「今欲殺兆,彼一黨一必併力來爭,勢不可敵,不若且從緩議。
兆徒勇無謀,將來總為我所擒呢。」
尉景乃止。
詰旦兆渡河歸營,復召歡會談。
歡上馬欲行,長史孫騰牽住歡衣,歡乃托詞不赴。
兆隔水責歡,說他負約,歡不與答語。
兆亦無法,不得已馳還晉一陽一。
那爾朱世隆等鎮守洛一陽一,屏除盜賊,流通商旅,恰尚能勉力維持。
爾朱天光入會世隆,談及新主元曄,未洽人望,不如更立近親。
世隆也以為然,郎中薛孝通入白天光道:「何不改立廣陵王?既屬近支,又有令望,沈晦不言,多歷年所,若奉以為主,必天人允葉了!」天光因告世隆,世隆道:「廣陵王數年不言,莫非真有瘖疾不成?」
天光道:「且遣人試驗真偽。」
乃使爾朱彥伯往告廣陵王,他竟說出「天何言哉」四字,才知他並非真瘖,實是「遵養時晦」的意思。
彥伯返報世隆,世隆大喜,便決意改立廣陵王。
究竟廣陵王為誰?聞他單名是一恭字,就是孝文帝宏的侄兒,廣陵王羽的嗣子。
廣陵王羽見四十二回中。
從前元爰擅權,恭恐得禍,避居龍華寺,佯稱爰疾,謝絕交通。
至永安年間,都下謠傳,寺中有天子氣,由魏主子攸遣人監束,並無異征,乃得免害。
世隆等既議定廢立,天光仍還雍州。
同謀不同行,無非取巧。
可巧長廣王曄,來都定位,已至邙山南首,世隆亟遣泰山太守竇瑗,往啟曄道:「天意人心,俱屬廣陵,願王行堯舜事,勿再遲疑。」
曄不覺失色,滿口支吾,瑗已懷著禪文,竟取出示曄,硬令署印。
曄無法推托,只好照署,瑗即返示廣陵王恭。
恭尚奉表三讓,及百官備駕恭迎,然後入宮即位,改建明二年為普泰元年。
令黃門侍郎邢子才草撰赦文,文中敘及太原王榮枉死情狀,魏主恭勃然道:「永安手翦強臣,並非失德,不過因天未厭亂,所以遇著成濟的遺禍呢。」
成濟弒曹髦見三國魏史中。
因取筆自作赦文,節去爾朱榮死事。
恭閉口八年,至是始言,中外推為明主,想望太平。
改封長廣王曄為東海王,余如樂平王爾朱世隆,穎川王爾朱兆,彭城王爾朱仲遠,隴西王爾朱天光,常山王爾朱度律,各仍元曄時故封。
車騎大將軍高歡,及都督斛斯椿以下,各加六級。
斛斯椿本為魏東徐州刺史,曾依附爾朱榮,榮受誅時,椿懼禍南奔,依附汝南王悅。
悅曾奔梁見四十二回。
及爾朱復盛,仍然北歸,得為將軍,這且待後再敘。
惟爾朱世隆等,請追贈爾朱榮,魏主恭贈榮為相國晉王,並加九錫。
世隆意尚未足,再使百官議榮配饗。
司直劉季明抗言道:「今若配饗世宗,恪。
時尚無功;配饗孝明,詡。
親害乃母;配饗先帝,子攸。
為臣不終,下官謂無從配饗!」不愧司直。
世隆發怒道:「汝不怕死麼?」
季明道:「下官既為議首,自當依禮直陳,不合尊意,翦戮唯命!」世隆倒被他駁倒,不敢加刑。
但將榮配饗高祖即孝文帝。
廟廷。
又至首一陽一山立廟,就借周公廟舊址,重加建築。
廟貌甫成,偏被祝融氏收去。
不可謂元聖無靈。
世隆亦只好罷休。
爾朱兆以廢曄立恭,事未預聞,將發兵攻世隆。
世隆令彥伯前往調停,費了無數唇一舌,才平兆怒,總算按兵不發,但已未免生嫌了。
爾朱之敗,已露端倪。
最可笑的是幽州刺史劉靈助,好談術數,為爾朱榮所賞拔,得刺幽州。
此時自加推算,逆料爾朱將衰。
竟糾眾為亂,自稱燕王,聲言為故主子攸復仇,且妄述圖讖,謂劉氏當王。
幽瀛滄冀四州愚民,多往奔投,靈助遂引眾南下,進據博陵郡的安國城。
河北大使高乾兄弟,前曾奉遣至冀州,招募徒眾,應前回。
爾朱兆防他為變,特遣監軍孫白鷂往冀州城,託言調發兵馬,將掩捕高乾兄弟。
乾瞧破機關,即與前河內太守封隆之等,襲據信都,擊殺白鷂,奉隆之行州事,並為故主子攸舉哀,縞素升壇,誓眾討爾朱氏。
一面通書靈助,願受節制。
殷州刺史爾朱羽生,率兵襲擊,及城中聞知,羽生兵已到城下。
高敖曹不及擐甲,攜槊上馬,僅十餘騎出城,衝入羽生軍中,舞槊四刺,無人敢當。
從騎亦皆死戰,以一當百,頓時摧陷敵陣,紛紛竄散。
高乾登城拒守,縋下五百人接應,那羽生已魂銷膽落,逃回殷州去了。
時人俱服敖曹驍勇,稱為項籍再生。
偏高歡硬來出頭,揚言將討滅信都,信都人當然驚惶。
高乾道:「高晉州雄略蓋世,豈肯長居人下!今日爾朱無道,弒君虐民,正是英雄立功的機會。
他欲來此,必有深謀,我且前去謁他,定可無虞。」
乃與封隆之子子繪,潛至滏口,迎見高歡。
歡召入與語,乾乘機進言道:「爾朱酷逆,痛結神人,凡有知識,莫不思奮。
明公威德素著,天下歸心,若兵以義動,無論如何倔強,不足敵公。
敝州雖小,戶口不下十萬,賦稅亦足濟軍資,願公熟思,毋誤事機!」歡見乾詞氣慷慨,語語動人,幾乎相見恨晚,便促膝與談,呼乾為叔,話至夜半,且引與同寢。
越宿先遣乾歸,自引兵東向徐進。
前驅遇著一人,乘露車,載素箏濁酒,投刺軍前,自言願謁見高公。
當有軍吏傳報,歡略閱名刺,見是南趙郡太守李元忠數字。
便道:「這人是個酒鬼,見我何為?」
說著,也不傳見,又不拒絕。
元忠待了片刻,不見復語,便下車獨坐,酌酒擘脯,且飲且嚼。
連飲了好幾觥,乃復顧語軍吏道:「聞高公招延雋傑,故不惜來謁。
今未見吐哺迎賢,慢士可知,請還我名刺,不勞再報!」軍吏又復告歡,歡始命引入,尚是淡漠相遭。
元忠再就車上取酒及箏,一面飲酒,一面彈箏,繼以長歌。
歌罷乃語歡道:「天下事已可知,公尚欲事爾朱麼?」
歡答道:「富貴皆因彼所致,怎敢不外彼盡節!」元忠喟然道:「迂拘小謹,怎得稱為英雄!」狂態咈語,彷彿三國時之禰衡。
嗣又問及高乾兄弟,曾來過否?歡詐言未來。
元忠又道:「公果是真語呢,還是假語呢?」
歡微哂道:「趙郡醉了。」
因使人扶出。
元忠不肯起,長史孫騰進言道:「此君系天遣至此,願公勿違。」
歡乃復與問答,元忠慨陳時事,嗚咽流涕。
歡亦不覺動容。
元忠因進策道:「河北形勢,莫如冀、殷,殷州城小,又無糧仗,不足濟大事,最好是往就冀州,高乾兄弟必傾心事公,殷州便可賜委元忠。
冀、殷既合,滄、瀛、幽、定自然弭服了。」
歡聞言起座,握元忠手,親為道歉,留諸幕下,與談數日,方令歸圖殷州,自率眾至信都。
隆之與乾,開門納歡。
敖曹正在外略地,未預乾議,聞乃兄迎歡入城,嗤為婦人,即遺兄布裙。
歡素知敖曹勇悍,加意籠絡,特遣長子澄往見敖曹,執子孫禮,敖曹乃與澄俱來。
歡格外優待,敖曹方無異言。
乾與隆之,本依附劉靈助,既迎高歡為主帥,便與靈助斷絕往來。
魏亦使大都督侯淵,驃騎將軍叱列延慶,往討靈助。
靈助嘗自佔道:「三月末旬,必入定州。」
淵至固城,用延慶計,偽言將西入關中,暗中卻簡選一精一騎,昏夜疾馳,直入靈助壘中。
掩他不備,得將靈助首級取來,函入定州,正值三月末日。
靈助只算得半著,平白地喪了一性一命。
魏廷既討平靈助,復欲規畫冀州,一陽一賜高歡為渤海王,征令入朝。
看官,試想此時的高歡,還肯應命入都,再受爾朱氏的暗算麼?爾朱世隆升授太保,專攬朝綱,爾朱兆兼督十州軍事,奄有並汾,爾朱天光加位大將軍,專制關右,爾朱仲遠徙鎮大梁,復加兗州刺史,一性一最貪暴,境為富室,往往誣他謀反,取男子投入河流,籍沒婦女財產,悉入私家,所入租稅,亦未嘗解送洛一陽一。
東南州郡,畏仲遠似虎狼,恨不即日誅殛。
只因爾朱勢盛,未敢反抗,沒奈何忍氣吞聲。
即為爾朱滅亡張本。
獨高歡養士繕甲,招兵撫民,將與爾朱氏決一雌雄,蓄銳以待,所以魏廷征令入朝,當然托辭不至。
魏廷亦無可如何,只好設法羈縻,授歡為大都督東道大行台,領翼州刺史。
征朝不至,反授重寄,爾朱氏未亡先餒,衰兆已見,魏主恭亦安得為英主耶!
歡益起雄心,再加部將斛律金、庫狄干,及妻弟婁昭,姊夫段榮,從旁慫恿,勸他速討爾朱。
歡乃詐為爾朱兆書,謂將遣六鎮人刺配契胡,眾皆憂懼。
又偽示并州符檄,徵兵討步落稽。
亦胡人之一種。
因調發萬人出郊,由歡親自送行,灑淚敘別,大眾號慟,聲震原野。
歡且泣且諭道:「我與爾等均為羈客,義同一家,不意在上征發如此!今若西向,一當死;後軍期,二當死;配國人,三當死。
奈何奈何?」
大眾齊聲道:「只有造反一法。」
一逼一出一個反字。
歡皺眉道:「造反二字,實非美名,必不得已,亦須推一人為主帥。」
大眾聞言,當然推歡。
歡又歎道:「爾等獨不見葛榮麼?有眾百萬,散漫無紀,終致敗亡。
今若推我為主帥,當聽我號令,毋陵漢人,毋違軍律!否則我不能為天下笑呢。」
眾皆叩首道:「死生唯命。」
歡乃椎牛饗士,起兵信都,但尚未敢顯斥爾朱。
會李元忠起兵一逼一殷州,勸令高乾率眾往應。
乾佯言是赴救殷州,單騎入見爾朱羽生,與謀戰守事宜。
羽生即偕乾出御元忠,乾覷隙刺死羽生,與元忠會師,持羽生首脅降州民,遂留元忠守殷州,自攜首級報歡。
歡撫膺道:「今日只好決計造反了!」乃令元忠為殷州刺史。
隨即表聞魏廷,歷舉爾朱氏罪狀,抗辭聲討。
爾朱世隆匿表不通,但奏稱高歡造反,於是爾朱兆、爾朱仲遠、爾朱天光、爾朱度律等,皆受命討歡,由世隆居中調度。
狼子狼孫,一齊出來,煞是熱鬧。
歡聞爾朱氏一齊來攻,當然要部署兵馬,出御各軍。
忽有一人滿身衰絰,踉蹌至軍門,求見高歡。
歡一見名刺,即命召入。
那人到了案前,匍匐地上,放聲大哭。
歡亦淚下,自起扶持,令他起坐。
與見李元忠時又是一種寫法。
那人尚流涕道:「一家百口,盡斃賊臣手中,聞明公起義興師,所以奔波至此,願效犬馬,圖報大仇!」歡歎息道:「君家世忠孝,乃為逆賊所屠,可悲可恨,我正為此起事,天道有知,必不使逆賊漏網哩!」遂面授行台郎中,令他參議軍情。
看官道此人為誰?原來是魏司空楊津子愔。
津長兄名播,次兄名椿,皆仕魏有名。
播一性一剛毅,椿津謙恭,家世孝友,緦服同爨,男一女百口,人無間言。
椿津位至三公,一門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
播先病逝,子侃曾為侍中,與殺爾朱榮。
見前回。
爾朱兆入洛,侃逃歸華一陰一故里,爾朱天光佯言赦侃,召令出仕,侃明知有詐,但尚望保全百口,寧糜一身。
乃即出應一召,果為天光所殺。
時楊椿亦已致仕,與子昱同返華一陰一。
椿弟冀州刺史順,順子東雍州刺史辯,正平太守仲宣,皆在洛一陽一,就是司空津,亦留居都中。
爾朱氏恨侃切齒,甚至欲屠戮全家,乃由世隆出奏,誣言楊氏謀反,請一律捕治。
魏主恭不肯依議,偏經世隆碧請,乃命有司檢案以聞。
世隆遽遣兵圍津第,屠戮無遺。
原來天光亦發兵至華一陰一,把楊氏一門老小,殺得一精一光。
只有楊愔在外,幸得脫逃,奔至信都謁歡。
尚留楊愔一人,未始非孝友之報,然亦慘矣。
愔頗有才智,為歡謀議,甚得歡心。
歡因將文檄教令等件,一概委爨,但令咨議參軍崔?,作為副手。
爨下筆千言,詞多慨切,一經頒布,無不傳誦,於是爾朱氏罪惡,遐邇共知。
爾朱兆出攻殷州,李元忠獨力難支,棄城奔信都。
酒鬼究屬無用。
爾朱仲遠及爾朱度律,與將軍斛斯椿、賀拔勝、賈顯智等,亦進軍高平,歡頗以為憂。
長史孫騰獻議道:「今朝廷隔絕,號令無所稟承,眾將沮散,不如先立元氏宗親,維繫眾志。」
此策實屬無謂。
歡不能無疑,騰一再固請,乃奉渤海太守魯郡王元朗為帝。
朗系景穆太子晃玄孫,父為章武王融,至是迎入信都,即皇帝位,改元中興。
命高歡為侍中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高乾為侍中司空,高敖曹為驃騎大將軍,領冀州刺史,孫騰為尚書左僕射,魏蘭根為右僕射。
歡既受命統軍,指日出征,用了一條反間計,遂令爾朱氏自相猜忌,走仲遠、度律,並大破兆軍。
小子有詩歎爾朱氏道:
人生興廢本無常,一姓爭榮一姓亡;
自古強宗無不覆,禍根多半起參商。
究竟高歡計策若何,請看下面第五十一回。
本回述高氏得勢之由來,即北齊開國之動機,無爾朱氏之亂魏,則高氏不得興;無爾朱氏之舉兵相委,則高氏亦不得興。
諺有之:亂世出英雄。
高歡其果為亂世之英雄乎?彼爾朱子弟,皆非歡敵,爾朱榮固已逆料之矣。
爾朱將佐只有一慕容紹宗,而不能用。
賀拔兄弟反覆無常,皆不足取。
歡則蓄甲養士,疏狂如李元忠而優容之,悍戾如高敖曹而禮遇之,跡其所為,彷彿魏武,宜乎乘時崛起,而為一世雄也。
然爾朱氏目無長上,置君如弈棋,倏廢倏立,致當時目為亂賊,而高歡亦從而蹈之,為義不忠,以暴易暴,歡之與爾朱相去,得毋所謂不能以寸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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