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史演義
第七十八回 陷晉州轉敗為勝 擒齊主取亂侮亡
卻說穆提婆隨主北行,途次見從官四散,料知齊亡在邇,不如降敵求榮,遂暗地奔回,往投周軍。
周主邕令提婆為柱國,領宜州刺史,且傳檄齊境,曉諭君臣,謂齊主能深達天命,銜璧牽羊,當焚櫬示惠,待若列侯,將相王公以下及士民各族,有能深識事宜,建功立效,當不吝爵賞。
或如我周將卒,逃逸彼朝,不問貴賤,概許自新。
倘下愚不移,守迷莫改,不得不付諸執憲,明正典刑云云。
這文一傳,齊臣陸續奔周。
齊始知穆提婆為首導,乃捕誅提婆家屬。
刁狡一陰一險的陸令萱,至此也無法自免,不待鐵鏈套頭,已是服毒自盡。
究竟還是聰明,免得一刀兩段。
先是齊高祖相魏,嘗令唐邕典外兵,很是信任。
及齊已篡位,邕以老成碩望,官至錄尚書事,兼領度支。
齊主緯一寵一任宵小,高阿那肱與邕有隙,譖諸齊主,將邕免官,另用侍中斛律孝卿代任,邕由是怏怏。
時邕留寓晉一陽一,因與并州將帥,推立安德王延宗為主。
延宗固辭,將帥等齊聲道:「王若不為天子,諸人懈體,恐不能為王效死了!」延宗沒法,只好勉循眾請,即皇帝位,並下璽書,略雲武平孱弱,政由宦豎,斬關夜遁,不知所之,今王公卿士,猥見推一逼一,不得已祗承寶位。
乃大赦中外,改元德昌,授唐邕為宰相,進封晉昌王,更命齊昌王莫多婁敬顯,沭一陽一王和阿千子,右衛大將軍段暢,武衛大將軍相裡僧伽,開府韓骨胡等為將帥,募集兵民,抵禦周師。
眾聞新主登基,頗覺踴躍,往往不召自來。
於是發府藏金帛,出後宮婦女,賜給將士,並籍沒內參十餘家,充作軍費。
延宗每見將吏,必執手稱名,流涕嗚咽,士皆致死。
婦孺亦乘屋攘袂,投磚石拒敵。
周主督軍圍晉一陽一,勁騎四合,好似黑雲一般。
延宗命莫多婁敬顯、韓骨胡拒城南,和阿千子、段暢拒城東,自率眾拒城北。
延宗素來肥壯,前如偃,後如伏,人常笑他臃腫無用,至是獨開城搦戰,手執大槊,馳騁行陣,往來若飛,尚書令史沮山,亦肥一大多力,手握長刀,步隨延宗,左斫右劈,斃敵甚多。
惟武衛蘭芙蓉、綦連延長戰死。
周主命齊王憲對敵延宗,自督將士攻東門,齊段暢和阿千子,竟開門迎納周師。
周主乘晚進城,先縱火焚燒佛寺。
周主最不信佛,故先毀去佛寺。
延宗見東門失火,料知周師入城,忙令北門暫閉,自一由城外繞至東門。
可巧莫多婁敬顯,從城內率兵東援,與延宗表裡夾攻,延宗殺入,敬顯殺出,把周軍裹一住門中。
周軍爭門奪路,自相填壓,傷亡至數千人。
周主邕進退兩難,忙領親兵衝突,從大刀長槊中,尋一生路。
左右為敵械所傷,紛紛倒地,還虧承御上士張壽牽住馬首,賀拔伏恩執鞭後隨,拚命馳走,得出城闉。
齊人從昏夜中亂擊一陣,竟被周主逃脫,時已四鼓,城中已無周人,延宗還道周主已死,使人就亂一屍一堆中,尋覓長鬚的一屍一首,終無所得。
惟軍士已得大捷,各入肆飲酒,醉後酣臥,延宗亦勞乏歸寢。
大敵未去,如何疏忽至此?周主出城,腹中甚饑,意欲乘夜西去。
諸將亦多欲退還,獨宇文忻勃然進言道:「陛下得克晉州,乘勝至此,今偽主奔波,關東響應,自古至今,無此神速,昨日破城,將士輕敵,稍稍失利,何足介意!大丈夫當從死中求生,敗中取勝,今齊亡在邇,奈何棄此他去?」
齊王憲等亦以為不宜退師,降將段暢,又說是城中空虛。
周主乃駐馬停轡,鳴角收兵。
不到天明,散軍盡集,兵勢復振。
詰旦還攻東門,齊人尚高臥未起。
延宗從夢中驚醒,忙披甲上馬,出拒周軍。
但見東門已被攻破,自顧手下,只有數人隨著,如何抵敵得住,沒奈何奔往南門。
哪知南門亦已失陷,勉強上前攔阻,究竟寡不敵眾。
再走至城北,投入民家,周軍緊緊追來,任你延宗力大無窮,到此已成孤立,撐拒多時,終為所擒。
押至周主面前,周主下馬,握延宗手。
延宗推辭道:「死人手何敢迫至尊!」周主道:「兩國天子,本無嫌怨,我但為救民至此。
汝且勿怖,當不相害!」說著,仍給還衣冠,款待頗優。
唐邕等並皆請降,惟莫多婁敬顯奔赴鄴都,齊主緯命為司徒。
延宗初稱尊號,曾致書瀛州刺史任城王湝,系小爾朱氏所生,曾見前注。
略言至尊出奔,宗廟事重,群公勸進,權主號令,戰事幸平,終歸叔父云云。
湝正色道:「我乃人臣,怎得輕受此書!」因執來使送鄴,齊主緯憤憤道:「我寧使周得并州,不願為安德有!」前說由兄自取,此時又復變調。
總計延宗稱尊,未及兩日,便即殘滅。
周主下令大赦,除齊苛制,並出齊宮中金銀寶器,珠翠麗服,及宮女二千人,班賜將士。
前使伊婁謙,被齊拘住晉一陽一,見前回。
至此得釋,由周主面加慰勞。
且因參軍高遵,曾將秘謀告齊,責他不忠,使謙量罪加罰。
謙頓首請赦高遵,周主道:「卿可聚眾唾面,使他知愧。」
謙答道:「如遵罪狀,唾面亦不足責;陛下德量寬弘,索一性一付諸不校罷!」周主乃止,謙仍待遵如初。
遵罪可誅,周主與謙未免兩失。
周主欲進兵取鄴,召問延宗,延宗道:「亡國大夫,何足圖存!」延宗為高澄子,與高氏休戚相關,亦不宜以李左車自比。
周主再三問及,延宗道:「若任城王據鄴,臣不能知,但由今上自守,陛下可兵不血刃了。」
此語愈謬。
周主即命齊王憲先行,留陳王純為并州總督,自率六軍赴鄴。
鄴中迭接警耗,齊主緯懸賞募軍,及兵士應募,又無一物頒給,廣寧王孝珩,請使任城王湝,率幽州道兵入土門,揚言趨并州,獨孤永業率洛州道兵入潼關,揚言趨長安,自率京畿兵出滏口,逆擊周師,如慮士氣不振,亟應出宮人珍寶,作為賞賜,以便鼓勵等語。
齊主不從,斛律孝卿又請齊主親勞將士,代為撰詞,並謂宜慷慨流涕,感動人心。
齊主緯倒也應允,及出語諸將,竟將孝卿所授,一律忘記,不由的癡笑起來,左右亦不禁失笑,將士皆含怒道:「本身尚且如此,我輩何必拚死!」嗣是皆無鬥志。
適北朔州行台僕射高勵,護衛胡太后及太子恆,自土門道還鄴,路見宦官苟子溢,強取民間雞彘,勵不覺怒起,即將子溢拘住,將要處斬。
偏胡太后在旁勸阻,乃釋縛使去。
既送太后等入宮,或語勵道:「子溢等受一寵一兩宮,言出禍隨,公難道不慮後患麼?」
勵勃然道:「今西寇已據并州,達官並皆叛貳,正坐此輩濁亂朝廷;若今日得斬此輩,明日受誅,亦屬無恨!」勵系高岳子,此時頗具忠憤,惜乎晚節不終!當下入見齊主道:「臣見朝中叛貳,皆屬貴人,若士卒未盡離心,今請追五品以上家屬,悉置三台,迫令出戰;倘若不勝,將台焚燬,若輩顧惜妻子,必當死戰。
且王師屢敗,寇眾輕我,果能背城一決,也足嚇寇示威!」此計亦屬輕率。
齊主緯不能用,但命一品以上各大臣,入朱華門,遍賜酒食,分給紙筆,令他各書所見,獻策禦敵。
及大眾錄呈,又是人各一詞,無所適從。
會有史官望氣,謂國家當有變易,齊主緯遂引尚書令高元海等入議,決依天統故事,禪位太子。
太子恆年才八歲,曉得甚麼國事,那齊主緯欲上應天象,竟想這八歲小兒,支持危局。
看官,試想能不能呢!酒色昏迷,一至於此。
是時已值殘年,轉瞬間即至元旦,齊太子恆居然即皇帝位,改元承光,下令大赦。
尊齊主緯為太上皇,皇太后胡氏為太皇太后,皇后穆氏為太上皇后。
命廣寧王孝珩為太宰。
孝珩嫉視高阿那肱,因與莫多婁敬顯等同謀,使敬顯伏兵千秋門,更令領軍尉相願,率禁兵為內應,擬俟高阿那肱入朝,把他捕誅。
不意高阿那肱自別宅取便路入宮,計不得行。
孝珩乃求拒西師,高阿那肱、韓長鸞猶防他為變,使為滄州刺史。
孝珩臨行,向高阿那肱道:「朝廷不賜遣擊賊,想是怕孝珩造反呢!孝珩若得破宇文邕,進軍長安,就使造反,亦與國家無與。
事至今日,危急萬狀,尚如此猜忌,豈不可歎!」說畢,太息自去。
尉相願拔刀斫柱道:「大事已去,尚復何言!」
齊主使長樂王尉世辯,領著千騎,往探周師。
行出滏口,登高西望,但見群鳥飛起,即疑周師已至,策馬奔還,報稱寇至。
黃門侍郎顏之推、中書侍郎薛道衡、侍中陳德信等,因勸上皇往河外募兵,更為經略,事若不濟,亦可南投陳國。
上皇依議,遂先使太皇太后、太上皇后往趨濟州,繼又遣幼主東行。
自己不及登程,即聞周師薄城,沒奈何調兵出戰。
不到半時,已被周軍殺敗,或潰去,或奔還,齊上皇忙挈馮淑妃等,尤物斷不可捨。
從東門出走,使武衛大將軍慕容三藏守鄴宮。
周師毀門突入,齊王公以下皆降,惟三藏拒守不出。
領軍大將軍鮮於世榮,為齊宿將,尚鳴鼓三台,與周相抗。
周主遣人招降世榮,賜給瑪瑙杯,被世榮擊碎。
周主乃令將士往執世榮,世榮獨力難支,受擒後仍然不屈,致為所殺。
周主復招降三藏,三藏自知不支,始出見周主。
周主優禮相待,面授儀同大將軍,究竟有愧世榮。
獨拘住莫多婁敬顯,數責罪狀道:「汝前守晉一陽一,遁入鄴中,攜妾棄母,是為不孝;外似為齊戮力,暗中向朕通款,是為不忠;既已送款與朕,尚且一陰一懷兩端,是為不信。
有此三罪,不死何待!」遂命推出斬首。
也是一番權術。
一面頒敕安民。
齊國子博士熊安生博通五經,聞周主入鄴,遽令掃門。
家人問為何因?安生道:「周主重道尊儒,必來見我。」
果然過了半日,周主親至熊家,握手引坐,賜給安車駟馬,然後別去。
又禮延齊中書侍郎李道林入宮,使內史宇文昂,訪問齊朝政教風俗,及人物善惡,留宿三日,方才送歸。
周主頗知禮士,熊、李亦頗疚心否?
鄴城大定,遂遣將軍尉遲勤等,東追齊主。
齊上皇緯渡河入濟州,又令幼主恆禪位任城王湝。
且替湝作詔,尊上皇謂無上皇,幼主為宋國天王,真是兒戲。
使侍中斛律孝卿,送禪文及璽紱往瀛州。
孝卿竟持入鄴城,獻與周主,湝全不得聞。
齊洛州刺史獨孤永業,有甲士三萬人,前聞晉州失守,表請出兵擊周,並不見報。
至并州又陷,長歎數聲,乃遣子須達奉款周軍。
周主遙授永業為上柱國,加封應公。
齊上皇緯窮蹙無援,更思南奔,留胡太后居濟州,使高阿那肱守濟州關,覘候周師,自與穆後、馮淑妃、幼主恆及韓長鸞、鄧長顒等數十人,奔往青州,母可棄,妻妾子孥等不可捨。
令內參田鵬鸞西出,伺敵動靜。
途次為周師所獲,詰問齊主何在?鵬鸞但說齊主南行,想當出境。
周人知系謊言,杖擊鵬鸞手足,每折一肢,詞色愈厲,至四肢俱折,奢然畢命,終不肯言。
齊上皇至青州,即欲入陳,偏高阿那肱密召周師,願生致齊主,作為贄儀。
一面啟達青州,只說周師尚遠,已令部眾截斷橋路,定保無虞。
齊上皇乃留住不行。
哪知周師到濟州關,高阿那肱便即迎降。
周將尉遲勤,馳入濟州,先將胡太后擄去,復進軍青州。
距城不過一二十里,齊上皇方才聞知,亟用囊貯金,系諸鞍後,與后妃幼主等十餘騎,南走至南鄧村。
方擬小憩,忽聽後面喊聲大起,不瞧猶可,回頭一瞧,嚇得魂飛天外,原來正是士強馬壯的周軍。
看官,試想此時齊上皇以下十數人,半系婦女,半系童僕,就使插翅也難飛去。
眼見得束手受擒,被周將尉遲勤,帶回鄴城去了。
妻妾同受磨劫,好算是休戚與共了。
周主邕住鄴數日,賑貧拔困,彰善癉惡。
因故齊臣斛律光、崔季舒等,無罪遭戮,特為昭雪,並加贈謚,且令改葬。
子孫各得蔭敘,所有家口田宅,沒入官庫,概令發還。
周主嘗語左右道:「斛律明月若尚在世,朕怎得至鄴呢!」還有齊故中書監魏收,時已去世。
收生前修撰魏史,意為褒貶,毫不秉公,每言何物小子,敢與魏收作色,我欲舉揚,便使他上天,我欲按抑,便使他入地。
及修史告成,眾口喧然,號為穢史。
鄴城失陷,收塚被怨家發掘,暴骨道中。
特志此事,為秉筆不公者戒。
周公邕仍命檢埋,收有從子仁表,曾為尚書膳部郎中,至是仍許為官。
就是《魏書》百三十卷,亦不使鏟削,迄今尚復流行。
高緯至鄴,周主邕降階相迎,待以賓禮,令與太后幼主及後如諸王等,暫處鄴宮。
當下派兵監守,不煩細述。
總計高緯在位,歷十有二年,幼主恆受禪稱帝,未及一月,延宗在晉一陽一稱尊,只閱二日,任城王湝,未接禪位諭旨。
所以北齊歷數,後世相傳,自高洋篡魏為始,至幼主被擒為止,凡六主二十八年;延宗與湝不得列入。
湝聞鄴都失守,當然悲憤,可巧廣寧王孝珩,行至滄州,即作書遺湝,共謀匡復。
湝遂與孝珩相會信都,彼此召募得士卒四萬餘人。
領軍尉相願,亦帶領家屬,自鄴奔至,湝仍令督率兵士,共抗周師。
周主先令高緯致書招湝,湝拒絕使人,乃遣齊王憲,柱國楊堅等,統兵往擊。
途中獲得信都諜騎,憲縱令還報,並委他寄書與湝。
略雲足下間諜,為我候騎所拘,彼此情實,應各瞭然。
足下戰非上計,守亦下策,所望幡然變計,不失知幾。
現已勒諸軍分道並進,相會非遙,憑軾有期,不俟終日云云。
湝得書不省,但出兵城南,列營待著。
過了兩日,已見周軍掩至。
兩下對陣,齊領軍尉相願,佯為出戰,竟率所部降周師。
湝與孝珩,忙收軍入城,捕誅相願妻子。
越日復戰,信都兵新經募集,毫無紀律,怎能敵得過百戰周師,甫經交綏,即紛紛散去。
周師或斫或縛,好似虎入羊群,無一敢當。
結果是齊軍全覆,連湝與孝珩,均被周師擒住。
周齊王憲語湝道:「任城王何苦至此!」湝歎道:「下官乃神武皇帝第十子,兄弟十五人,惟湝獨存,不幸宗社顛覆,湝為國捐軀,至地下得見先人,也可無遺恨了!」憲頗為讚歎,命歸湝妻孥。
再召孝珩入問,孝珩自陳國難,歸咎高阿那肱等,說得聲淚俱下。
憲不禁改容,親為洗瘡敷藥,禮遇甚厚。
孝珩慨然道:「自神武皇帝以外,我諸父兄弟,無一人年至四十,豈非命數?況嗣主不明,宰相不法,從前李穆叔謂齊氏只二十八年,竟成讖語。
我恨不得入握兵符,受斧鉞,展我心力,今已至此,尚有何言!」歡有子湝,澄有子孝珩,雖無救國亡,還算有些氣節。
憲執二王還鄴,周主也溫顏接見,暫留軍中。
忽聞齊定州刺史范一陽一王紹義,高洋第二子。
與靈州刺史袁洪猛,引兵南出,欲取并州,自肆州以北城戍二百餘所,盡從紹義,周主急命東平公宇文神舉,泰之族子。
統兵北行。
略定肆州,進拔顯州,執刺史陸瓊,又乘勢攻陷諸城。
紹義退保北朔州,遣部將杜明達拒敵。
明達至馬邑,正值周兵到來,如風掃殘雲一般,明達大敗奔還。
紹義見明達敗還,且驚且歎道:「周為我仇,怎可輕降?不如北去罷!」遂擬奔突厥。
部眾尚有三千人,紹義下令道:「願從者聽,不願從者亦聽。」
於是部下辭去大半,涕泣告別。
紹義只率著千騎,往投突厥去了。
自紹義北去,所有北齊行台州鎮,悉為周有。
惟東雍州行台傅伏、營州刺史高寶寧,尚不肯歸周。
周主邕命將所得各州郡,各派官吏監守,然後啟節西還。
凡齊上皇高緯以下,一律帶回。
道出晉州,遣高阿那肱等百餘人,至汾水旁,召傅伏出降。
伏整軍出城,隔水問道:「今至尊何在?」
高阿那肱道:「已受擒了。」
伏仰天大哭,率眾再返,就廳前北面哀號,約閱多時,才復出城降周。
同是一降,何必做作?周主見伏道:「何不早降?」
伏流涕答道:「臣三世仕齊,累食齊祿。
不能自死,愧見天地!」卻是有愧。
周主下座握手道:「為臣正當如此。」
乃舉所食羊肋骨賜伏道:「骨親肉疏,所以相付。」
遂引為宿衛,授上儀同大將軍。
及西入關中,已至長安,周主命將高緯置諸前列,齊王公大臣等隨緯後行。
凡齊國車輿旗幟器物,依次列陳,自備大駕,張六軍,奏凱樂,獻俘太廟,然後還朝御殿,受百官朝賀。
高緯以下,亦不得不俯伏周廷。
周主封緯為溫國公,齊諸王三十餘人,亦悉授封爵。
緯自幸得生,深感周恩,惟失去一個活寶貝,未蒙賜還,不得不上前乞請,叩首哀求。
小子有詩歎道:
無愁天子本風一流,家國危亡兩不憂;
只有情一人難割捨,哀鳴闕下願低頭。
究竟所求何物,且看下回說明。
高延宗困守晉一陽一,受迫稱尊,原其本意,實出於不得已,非覬覦神器者比也。
東門一役,幾斃周主,以危如累一卵一之孤城,尚能力挫強敵,亦云豪矣。
及周師再振,鳴角還軍,城內皆醉人,守者尚寢處,因至城破兵潰,力屈守擒,雖不可謂非疏忽之咎,然其勝也,固第出於一時之銳氣,可暫而不可久。
周主邕去而復還,卒拔晉一陽一,此乃天意之亡齊,不得盡為延宗責也。
齊主緯窮蹙無策,禪位幼子,一何可笑!豈以帝位不居,便足卻敵歟?彼平時之所最倚任者為穆提婆、高阿那肱。
穆提婆先已降周,高阿那肱且倒戈授敵,及此不悟,尚復猜忌宗戚,信用Yan人,宜其國亡身虜也。
任城廣寧,繼安德而起,終致覆亡。
厥後又有范一陽一,亦一戰即遁,強一弩一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固然無足怪耳。
然如齊之世無令德,尚得四五傳而亡,其猶為高氏之幸事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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