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史演義
第四十一回 弟子輿屍潰師洛口 將帥協力戰勝鍾離
卻說魏主恪即位時,改元景明,年僅十六,未能親決大政,曾授皇叔彭城王勰為司徒,錄尚書事。
勰志在恬退,未幾辭職歸第,太尉鹹一陽一王禧,進位太保司空,北海王詳進位大將軍,兩王俱系魏主叔父,所以倚畀俱隆。
魏主尊生母高貴人為太后,高氏為馮幽後毒斃,見三十二回。
兄肇在朝,由魏主推類錫恩,特封為平原公,也得專一政。
見三十五回。
還有太尉於烈,兼充領軍,烈弟勁有女端好,得冊為後,因此烈、勁並預朝權。
政出多門,已成亂兆,再加幸臣茹皓、王仲興、趙修、趙邕、寇猛等,居中用事,更覺庶政叢脞,泯泯棼棼。
鹹一陽一王禧因權為所奪,致蓄異圖,竟欲廢帝自立,謀洩被誅。
諸子削籍,家產分給高肇、趙修二家,及內外百官。
禧家財帛,不可勝計,百官所得分賜,每人得帛百匹,或數十匹,最少亦有十匹。
宮人常作歌道:「可憐鹹一陽一王,奈何作事誤!金一床一玉幾不能眠,夜蹋霜與露;洛水湛湛彌岸長,行人哪得度!」歌辭惋切,流傳江表。
北海王詳,嘗訐禧一陰一謀,至是得進位太傅,兼領司徒。
高肇得官尚書令,茹皓任冠軍將軍。
皓娶高肇從妹為妻,妻姊為安定王元夑妃。
夑為詳從父,詳常出入夑家,見夑妃容貌妖冶,未免垂涎。
夑妃高氏,亦見詳丰姿秀美,遠出夑上,兩人眉去眼來,也不顧嬸侄名分,竟做成了苟且的事情。
嗣是與茹皓益相親狎。
皓雖聞詳一奸一通妻姊,但因詳權勢方隆,亦樂得依附,引作一黨一援。
皓獨不怕做元緒公麼?直閤將軍劉胄,系詳所引薦,與殿中將軍常季賢、陳掃靜等,皆一黨一同詳、皓,招權納賄,無所不至。
高肇系出高麗,為詳、皓等所輕視,偏魏主恪為母尊舅,格外優禮,事必與商。
肇遂欲與詳、皓爭權,輒相讒構。
肇兄偃生有一女,貌美色嬌,得入為貴嬪,他即暗受肇囑,與肇表裡為一奸一,誣稱詳、皓有謀逆情事。
魏主恪方一寵一高貴嬪,當然信為真言,遂於正始元年四月,魏景明五年,改元正始。
召中尉崔亮入禁中,使劾詳貪一婬一驕縱,及茹皓、劉胄、常季賢、陳掃靜四人,專恣不法,謀為不軌等情。
亮依旨上奏,當夜收捕皓等,拘繫南台。
更遣虎賁百人,圍守詳第。
詰旦賜皓等死,廢詳為庶人,錮居太府寺。
詳母高太妃,妻劉氏,仍居舊第,令五日得一視詳。
高太妃家法素嚴,詳有微罪,輒用絮裹杖,親加笞罰,所以詳平日貪一婬一,不敢白母。
至此高太妃始悉一婬一烝事,向詳怒叱道:「汝自有妻妾侍婢,皆年少如花,何故與高麗婢犯一奸一?今致此罪,我若見高麗婢,當生啖彼肉!」說著,攜杖去絮,撻詳百下。
詳不勝痛楚,杖痕纍纍,皆至創膿。
高太妃又指詳妻劉氏道:「汝亦大家女,門戶匹敵,何畏何疑,乃不規諫夫婿?」
劉微笑不答,跪伏姑前,亦被杖數十。
劉氏即宋王劉昶女,姿色尋常,為詳所憎,她獨不談夫惡,情願受杖,卻是一位賢婦。
未幾詳即暴死,想是由魏主遣使暗害,但佯下詔敕,令得還喪故宅。
所有諸王宗室,仍使奔賵,母妻等依然給餼,當時以詳雖貪一婬一,罪不至死,共為驚歎不置。
魏主復起彭城王勰為太師,勰固辭不獲,乃遵敕就職。
但高肇益得弄權,且勸魏主分撥衛隊,監守諸王宅第。
勰切諫不從,從此外戚有權,宗室反無權了。
隱伏下文。
且說魏主聞梁師大舉,已出洛口,乃授中山王元英為征南將軍,都督揚、徐諸軍事,率眾十萬,抵敵梁軍,又使鎮西將軍邢巒,都督東討諸軍事,發定、冀、瀛、相、並、肆六州人馬,約十餘萬,接濟元英,魏兵尚未到齊,梁軍已經先出。
江州刺史王茂,侵魏荊州,誘魏邊民及諸蠻,更立宛州,隨遣所署宛州刺史雷豹狼等,襲取河南城。
太子右衛率張惠紹,侵魏徐州,攻入宿預城,擒住守將馬成龍。
北徐州刺史昌義之,也得拔魏梁城。
迭寫梁軍勝仗,反襯下文。
豫州刺史韋睿,遣長史王超等攻小峴,日久未下。
睿親往行營,巡閱圍柵,魏兵亦出數百人,列陣門外。
睿即欲下令攻擊,部將叩馬進諫道:「今日隨駕來此,未具戰備,請還鎮授甲,方可進戰。」
睿駁說道:「魏城中有二三千人,尚能固守,今無故出城列陣,必自恃驍勇,藐視我軍,我若敗他一陣,使他知懼,然後守卒寒心,此城可不攻自破了!」眾尚面面相覷,各有難色,睿張目四顧,握節出示道:「朝廷授我此節,並非徒飾外觀,諸君相從有年,難道還未知韋睿軍法麼?」
大眾見他動惱,方才應令,乃併力向前,猛擊魏兵。
魏兵果自恃驍悍,齊來爭鋒,哪禁得睿軍拚死,一當十,十當百,竟把魏兵擊退。
便乘勢攻城,果然城中內潰,經宿即下。
遂乘勝進薄合肥,就淝水設了一堰,令水彙集城旁,使通舟艦。
魏將楊靈胤率眾五萬,來救合肥,梁將恐眾寡不敵,請睿奏請添兵。
睿笑道:「強虜當前,再求添兵,還來得及麼?況我求添兵,彼亦添兵,何時得了?兵貴出奇,雖多何益!」說著,即列陣以待。
至靈胤驅軍過來,便衝殺前去。
靈胤未曾防著,恰被睿馳突一場,折損了許多人馬,退至數里下寨。
睿本遣軍將王懷靜,築壘堰旁,令他守堰。
靈胤夜遣銳卒,攻破懷靜營壘,復掩至堤下,兵容甚盛。
睿眾又欲退守巢湖,或擬還保三汊,睿變色道:「哪有此理!」遂命取大纛旗矗一立堤下,並下令道:「堤存與存,堤亡與亡,妄動即斬!」既而魏人俱來鑿堤,睿督眾與爭,擐弓攢射,箭傷魏兵多名,魏兵怯走。
睿即沿堤築壘,約高數仞,並將鬥艦架起壘上,與城相齊,然後鳴鼓督攻。
城中人失去憑借,個個慌張,駭極而哭。
守將杜元倫登城督戰,中箭倒斃,蛇無頭不行,兵無主自亂,就在夜間開城遁去。
睿一面入城,一面發兵追逐,斬俘萬餘級,獲牛馬亦萬數。
睿素來體弱,未嘗跨馬,每戰輒乘白板輿,督厲將士,勇氣無敵。
平時與士卒同甘苦,極意拊循,所以令出必行,無戰不勝。
平時待下有恩,戰時始可用威,否則士不用命,威亦何益,這是本段著眼處。
靈胤亦聞風退走。
叡率將士至東陵,有詔令他班師,乃悉遣輜重前行,自乘小輿殿後,從容還至合肥。
魏人服睿威名,不敢追躡。
睿就把豫州官府,俱遷入合肥城,即以合肥為豫州治所。
廬江太守裴邃,也有能名,連拔魏羊石、霍邱二城,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又克魏朐山及固城。
梁廷屢得捷書,盈廷相慶,哪知勝負一靡一常,得失無定!王茂到了河南城,被魏平南將軍楊大眼,一鼓殺敗,茂棄甲遁還,楊豹狼亦棄城逃走,河南城復為魏有了。
張惠紹自宿預進發,北攻彭城,遣署徐州刺史宋黑,往圍高塚,又被魏武魏將軍奚康生,率兵來援,黑竟戰死。
惠紹繼戰亦敗,仍退保宿預城。
魏中山王元英,及將軍邢巒,先後繼進,連戰皆捷。
再加魏平南將軍安樂王元詮,亦督後軍隨赴淮南,梁軍都望風生畏,節節退還。
桓和保不住碧城,張惠紹保不住宿預,俱隳棄前功,倉猝南奔。
前敘勝,後敘敗,兔起鶻落,筆勢不平。
那時臨川王宏尚逗留洛口,擁兵不進。
聞魏軍進一逼一梁城,不禁生懼,亟召諸將會議,意欲旋師。
呂僧珍首先開口道:「知難而退,也是行軍要訣。」
宏即答道:「我意也作是想。」
柳惔接入道:「我軍出境,連克名城,怎得謂難?何必遽退!」裴邃亦說道:「此次出師,原為殺敵而來,明知非易,奈何畏難?」
馬仙瑰朗聲道:「王奈何自墮志節,甘取敗亡!試想天子舉全國將士,悉數付王,有前死一尺,無卻生一寸!」昌義之更怒氣勃勃,鬚髮盡張,面唾僧珍道:「呂僧珍直可斬首,豈有百萬大兵,出未遇敵,便望風遽退!似此庸奴,尚有面目還見聖主麼?」
朱僧勇、胡辛生拔劍趨出道:「欲退自退,下官當前向取死!」諸將亦含怒欲出,僧珍乃謝諸將道:「殿下昨來風動,意不在軍,深恐大致沮喪,故欲全軍速返。」
裴邃尚欲有言,見僧珍以目示意,乃含忍不發。
俟大眾盡退,宏亦入內,因復問僧珍道:「公系佐命元勳,今為何自怯若此?」
僧珍即附耳低語道:「王不但全無謀略,且很是膽怯,我與王屢言軍事,俱格不相入,看此情勢,怎能成功!筆不如見機退兵,還得保全大眾。」
邃始歎息而出。
宏因眾情違沮,未便遽退,卻亦未敢遽進。
魏人知他不武,以巾幗相遺,宏雖不免懷慚,始終畏縮不前。
當時魏人有歌謠云:「不畏蕭一娘一與呂姥,但畏合肥有韋虎!」韋虎是指韋睿,蕭一娘一指宏,呂姥指僧珍。
僧珍聽得此謠,越加愧歎,請遣裴邃分軍取壽一陽一,宏終不從。
魏將奚康生,遣楊大眼請命元英,略言梁軍屯留不進,畏我無疑,王若進軍洛口,彼自奔敗云云。
英答說道:「蕭臨川雖然庸呆,部下卻有良將,韋、裴諸人,皆未可輕視,汝等且靜觀形勢,勿與交鋒!」元英亦未免自沮,然用兵不可無良將,於此益見。
未幾已值深秋,洛口暴風大作,繼以驟雨,梁軍相率驚嘩。
臨川王宏,竟潛率數騎夜遁,將士求宏不得,頓時四散,棄甲拋戈,填滿水陸。
宏乘小船渡江,趨至白石壘,天尚未明,便叩城求入。
臨汝侯蕭淵猷系衡一陽一王蕭懿第三子,據守壘城,便登城問為何人?宏以實對。
淵猷答道:「百萬雄師,一朝鳥散,國家前途,可危孰甚!倘或一奸一人乘間圖變,如何支持?此城地當衝要,不便夜開,且俟至天明罷。」
宏亦無法,唯向淵猷求食,淵猷乃縋食饋宏,待旦方才納入。
淵猷頗不愧官守。
昌義之尚駐守梁城,聞洛口軍潰,與張惠紹引兵退還。
此次梁廷出師,傾國大舉,器械統是一精一利,甲仗亦很整齊,出次半年,只招降了一個反覆無常的陳伯之,與梁廷沒甚利益。
伯之亦旋即病歿。
此外勞師糜餉,損失甚多,兵士潰散,及老弱死亡,差不多有五萬人,這都由任將非人,徇私廢公,所以遭此一跌呢。
語意謹嚴。
魏主恪傳詔各軍,乘勝平南,中山王英,進陷馬頭城,奪得城中積粟,悉數運去。
梁主聞宏潰歸,急命添戍鍾離。
或謂魏兵運糧北歸,當不致南下,梁主衍道:「這真是狡虜詐計,怎得不防!」此時還算明白。
遂飭昌義之速入鍾離城,繕垣浚濠,嚴兵守著。
不到數日,魏兵前隊,已到鍾離城下,虧得昌義之先已防備,毫不倉皇,一攻一守,相持多日。
魏主復令邢巒引兵會攻,巒上疏道:「南軍雖不善野戰,卻善城守,今盡銳往攻鍾離,實為失策。
鍾離遠處淮南,就使束手歸順,尚恐無糧可守,況頓兵城下,血薄與爭呢!一柄一家有事南方,轉瞬經年,士卒勞敝,不問可知。
愚意謂不如斂兵北返,修復舊戍,撫循諸州,徐圖後舉。」
魏主不從,反促令進兵。
巒復申奏道:「今中山王進軍鍾離,臣實未解。
若專圖南略,不顧萬全,亦不如直襲廣陵,或可掩他不備。
乃徒載八十日芻糧,欲取鍾離城,談何容易!鍾離天險,城塹水深,非可填塞,彼堅守不戰,我師當然坐老;若遣臣接應,從何致糧?臣部下只帶袷衣,未繼冬服,倘遇冰雪,又從何取濟?臣寧受責逗撓,不願同遭敗損。
陛下果信臣言,乞賜臣免職;若謂臣憚行求還,臣願將所率部曲,盡岸中山王,任他處分!臣不妨孑身單騎,聽令驅策。
倘知難不言,非但負將士,並且負陛下了!」頗有遠識。
魏主乃召巒還,另遣鎮東將軍蕭寶夤助攻鍾離。
鍾離守將昌義之,守備有餘,因恐魏兵日增,不得不奉表求援。
梁主因遣右衛將軍曹景宗,督兵二十萬,往救鍾離,且令暫留道人洲,候諸軍到齊,然後進發。
景宗請先據邵一陽一洲尾,奉詔不許,他卻違詔前進。
途次適遇暴風,淹死數百人,乃還守先頓。
梁主衍聞報,反有喜色道:「景宗不能獨進,是天意教我破賊了!若孤軍得行,猝遇大敵,必至狼狽,大將潰走,他有何望呢?」
景宗靜待各軍,過了殘冬,尚未能啟行。
越年為梁天監六年,魏中山王英,與平東將軍楊大眼等,率眾數十萬,進圍鍾離。
城北沮住淮水,不便合圍,英特就邵一陽一洲上,築橋跨淮,樹柵為壘,屯兵攻城。
英據南岸,大眼據北岸,督眾猛撲,不捨晝夜。
城中守卒才三千人,昌義之激厲將士,隨方抵禦。
魏人負土填塹,復用嚴騎迫蹙,人未及返,土又隨壓,連人帶泥,疊入塹中。
俄而塹滿,即用沖車撞城,城土屢墮。
義之用泥補城,隨壞隨補,終得堵住。
魏人緣梯登城,更番相代,前仆後繼,不少退卻,經義之率領守兵,用著長刀大戟,刈人如草,但見魏兵隨升隨墮,始終不得登城。
一日戰數十合,前後殺傷萬計,一屍一與城平,城仍未下。
魏主因頓兵日久,召英使還,英不肯退兵,但請寬假時日。
魏主又遣步兵校尉范紹,馳抵英營,相視形勢。
紹見鍾離城堅固難下,亦勸英還,英仍不從。
非敗不歸。
那時梁統帥曹景宗已經啟行。
豫州刺史韋睿,亦受命會師,歸曹景宗節度。
睿自合肥出發,取便道赴鍾離,所過一陰一陵大澤,道多澗谷,隨駕飛橋,立即濟師。
或慮魏兵勢盛,請睿緩行,睿毅然道:「鍾離兵民,鑿一穴一而處,負戶而汲,不勝困憊,我等急往赴難,還恐不及,難道尚可延宕麼?魏人已墮我腹中,願卿等勿憂!」於是星夜前進。
到了邵一陽一洲,才閱旬日,曹景宗亦即馳至。
兩下相見,似漆投膠,很是歡洽。
景宗本來好勝,動輒陵人,惟韋睿年高望重,頗為景宗所敬禮,故毫無嫌疑,和衷辦理。
梁主衍也恐景宗使氣,先給密敕道:「韋睿老成,與卿有關鄉望,卿宜厚待為是!」及聞景宗見叡,持禮甚謹,便欣然道:「二將和衷,無不濟事了!」想亦懲宏覆轍,故格外小心。
睿自率部眾,夜一逼一魏營,塹洲設壘,通宵趕築。
南梁太守馮道根,為睿前驅,能走馬步地,按步計功,才至天明,壘已成立。
魏中山王英,總道他無此迅速,所以夜間不加防備。
天明出望,梁營已經屹立,距本寨僅百餘步,不禁大驚,用杖擊地道:「是何神速至此!」魏將見梁營聯接,橫亙洲旁,旗幟器械,煥然一新,也相顧奪氣。
楊大眼系楊難當孫,勇冠諸軍,逕率萬餘騎攻睿。
睿結車為陣,按兵不動,俟大眼麾騎圍繞,乃發出梆聲。
一聲怪響,萬一弩一齊發,洞甲穿胸,射得魏兵個個倒躲,連大眼右臂,也中數矢,只好退去。
可惜只射中右臂,不能射他兩目。
翌晨,英自督眾來戰,睿乘木輿,執白角如意,麾軍對敵。
殺了數十回合,英不能勝,悵然回營。
過了兩日,魏人復猛攻睿壘,飛矢如雨,睿登壘督守,絕不畏避。
睿子黯請下壘避箭,及將士有怯噪聲,統由睿厲聲呵止,靜鎮不亂,仍然得安。
楊大眼臂創少愈,復遣兵四出,斷截梁兵芻牧。
曹景宗募得勇士千餘人,竟至大眼營前,築壘堵住,不令出掠。
大眼一再來爭,均被梁兵殺退,及壘既築就,使別將趙草扼守,草內護外拒,芻牧無憂,因呼為趙草城。
可謂勁草。
已而有朝敕到來,授他方略,乃是火攻計,令景宗與睿,各攻一橋。
兩將依敕待行,光一陰一易過,又是春暮,淮水暴一漲六七尺,睿遣前鋒馮道根,與廬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釗等,各乘鬥艦,奮擊洲上魏兵,一戰盡殪。
別用小船載草,沃以膏油,縱火焚橋,風烈火熾,煙塵繚亂。
道根等皆親自搏戰,麾動銳卒,拔柵斫橋。
橋樑柵木,半被毀去,半入淮流,頃刻俱盡。
曹景宗因使眾軍鼓噪,奮突魏營,彷彿似川鳴谷應,海嘯山崩。
魏中山王英,棄營亟走,楊大眼亦毀營竄去,諸壘依次土崩,拋戈棄甲,爭投淮水中,多半溺斃,淮水為之不流。
睿遣報昌義之,義之且悲且喜,不暇答語,但呼道:「更生!包生!」當下部署殘軍,也出城追虜。
景宗與睿,遣各軍併力逐北,至濊水上。
沿途盡情殺掠,伏一屍一四十里,生擒五萬人,收穫軍糧器械,牛馬驢騾,不可勝計。
景宗與諸將爭先告捷,睿獨居後。
及義之邀諸軍入城,置酒犒宴,請景宗與睿共席。
酒酣興至,擲骰為戲,設二十萬錢為博注。
景宗一擲得雉,睿徐擲得盧,他卻忙取一子,翻將轉來,情願作塞,且連稱異事。
景宗一笑而罷。
小子有詩詠韋睿道:
不貪名利不爭功,德愈謙時望愈隆;
為問蕭梁諸將士,阿誰能學韋公風?
景宗等既獻捷報功,當由梁主下詔,命班師還朝。
欲知凱旋後事,且看下回分解。
梁室諸將,莫如韋睿,次為裴邃。
當時欲出師北伐,何不用睿為帥,邃為將,專閫得人,奏功自易事耳。
不此之審,乃獨用一無才無勇之臨川王宏,宏雖介弟,未足統軍,不戰而逃,原意中事。
假令當日無韋、裴二將,為敵所忌,魏中山王英等,直迫洛口,吾恐宏且南走之不暇,而全軍且盡安沒矣!異哉蕭衍,明知韋睿之為時望,而不能重用,幾陷乃弟於死地。
乃弟可死,如全軍何!及鍾離一役,又未嘗專任韋睿,而獨任曹景宗,令睿歸景宗節制。
幸睿素負重名,為景宗所敬禮,始得和衷共濟,大破魏軍。
否則,景宗嘗違詔進軍矣;雖有密敕,令彼敬睿,亦烏足恃!然後知蕭衍之智,不過尋常,無怪其老且益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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