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
列傳第三十九 齊宗室諸王上
趙郡王琛子睿 清河王岳子勱 廣平公盛 一陽一州公永樂 襄樂王顯國 上洛王思宗子元海 弟思好 平秦王歸彥兄子普 長樂王靈山 神武諸子
趙郡王琛,字元寶,齊神武皇帝之弟也。
少便弓馬,有志氣。
封南趙郡公,累遷定州刺史、六州大都督,甚有聲譽。
及斛斯椿等釁結,神武帥師入洛一陽一,以晉一陽一根本,召琛留總相府政事,天平中,除御史中尉。
正色糾彈,無所迴避,遠近肅然。
尋亂神武後一庭,因杖而斃。
時年二十三。
,太尉、尚書令,謚曰貞。
天平三年,又贈假黃鉞、左丞相、太師、錄尚書事,進爵為王,配享神武廟廷。
子睿嗣。
睿小名須拔,幼孤,聰慧夙成,特為神武所一愛一,養於山公主也。
令游一娘一母一之,恩異諸子。
魏興和中,襲爵南趙郡公。
年至四歲,未嘗識母。
其母魏華一陽一山主也。
其從母姊鄭氏戲謂曰:「汝是我姨兒,何倒親游氏?」
睿因訪問,遂失一精一神。
神武疑其感疾,睿曰:「兒無患苦,但聞有所生,欲得暫見。」
神武驚,命元夫人至,就宮見之。
睿前跪拜,因抱頸大哭。
神武甚悲傷,謂平秦王曰:「此兒至孝,吾子無及者。」
遂為休務一日。
睿讀《孝經》,至「資於事父」,輒流涕噓欷。
十歲喪母,神武親送至領軍府。
為發哀,舉聲殞絕,三日水漿不入口。
神武與武明太后慇勤敦譬,方漸順旨。
居喪長齋,骨立,杖而後起。
神武令常山王與同臥起,日夜喻之,並敕左右,不許進水。
雖絕清漱,午輒不肯食,由是神武食必呼與同案。
神武崩,哭泣嘔血。
及壯,將婚,貌有戚容。
文襄謂曰:「我為爾娶鄭述祖女,何嫌而不樂?」
對曰:「自痛孤遺,方從婚冠,彌用感切。」
言未卒,鳴咽不自勝,文襄為之憫然。
勱之勤學,常夜久方罷。
文宣受禪,進爵為王。
睿身長七尺,容儀其偉,閑習吏事,有知人之鑒。
天保二年,出為定州刺史、六州大都督。
時年十七,稱為良牧。
六年,詔睿領兵監築長城。
於時六月,睿途中屏蓋扇,親與軍人同勞苦。
定州先常藏冰,長史宋欽道以睿冒熱,遣倍道送冰,正遇炎盛,鹹謂一時之要。
睿對之歎曰:「三軍皆飲溫水,吾何義獨進寒冰!」遂至銷液,竟不一嘗,兵人感悅。
先是役罷,任其自歸,丁壯先返,羸弱多致僵殞。
睿於是親帥營伍,強弱相持,賴全者十三四焉。
八年,除都督、北朔州刺史。
睿撫一慰新遷,量置烽戍,備有條法,大為兵人所安。
無水處禱而掘井,泉源湧一出,至今號曰趙郡王泉。
九年,濟南以太子監國,因立大都督府,與尚書省分理眾事,仍開府置佐史。
文宣特崇其選,除睿侍中,攝大都督府長史。
睿後因侍宴,帝從容謂常山王演等曰:「由來亦有如此長史不?」
皇建初,兼併州事。
孝昭帝臨崩,預受顧托,奉迎武成於鄴,拜尚書令。
天統中,追贈父琛假黃鉞;母元氏贈趙郡王妃,謚曰貞昭,華一陽一長公主如故。
有司備禮儀,就墓拜授。
時隆冬盛寒,睿跣步號哭,面皆破裂,嘔血數升。
及還,不堪參謝。
帝親就第看問,拜司空、攝錄尚書事。
河清三年,周師及突厥至并州。
武成戎服,將以宮人避之,睿叩馬諫,乃止。
帝親御戎,六軍進止,並令取睿節度,而使段孝先總焉。
帝與宮為被緋甲,登故北城以望,軍營甚整。
突厥咎周人曰:「爾言齊亂,故來伐之。
今齊人眼中亦有鐵,何可當邪!」乃還。
至陘嶺,凍滑,乃鋪氈以度。
胡馬寒瘦,膝已下皆無一毛一,比至長城,死且盡。
乃截槊杖之以歸。
是役也,段孝先持重,不與賊戰,自晉一陽一失道,為虜所屠,無遺類焉。
斛律光自三堆還,帝以遭大寇,抱其頭哭。
任城王湝進曰:「何至此!」乃止。
光面折孝先於帝前,曰:「段婆善為送女客。」
於是以睿為能,加尚書令,封宣城郡公,拜太尉,監五禮。
晚節頗以酒色為和士開所構。
睿久典朝政,譽望日隆,漸被疏忌。
乃撰古忠臣義士,號曰《要言》,以致其意。
武成崩。
葬後數日,睿與馮翊王潤、安德王延宗及元文遙奏後主云:「和士開不宜仍居內。」
併入奏太后。
因出士開為袞州刺史。
太后欲留過百日,睿正色不許。
太后令酌酒賜睿,睿正色曰:「今論國家大事,非為厄酒。」
言訖便出。
其夜,睿方寢,見一人長可丈五尺,臂丈餘,當門向一床一,以臂壓睿,良久遂失。
甚惡之,起坐歎曰:「大丈夫運命一朝至此!」旦欲入朝,妻子鹹諫止之。
睿曰:「社稷事重,吾當以死效之。
吾寧死事先皇,不忍見朝廷顛沛。」
至殿門,又有人曰:「願勿入。」
睿曰:「吾上不負天,死亦無恨。」
入見太后,太后復以為言,睿執之彌固。
出至永巷,被送華林園,於雀離佛院令劉桃枝拉殺之,時年三十六。
大霧三日,朝野冤惜之。
其年,詔聽以王禮葬,竟無贈謚。
子整信嗣,好學有行檢,位儀同三司,後終於長安。
清河王岳,學洪略,神武從父弟也。
父翻,字飛雀,以器度知名,卒於侍御中散。
元象中,贈假黃鉞、大將軍、太傅、太尉、錄尚書事,謚孝宣公。
岳幼孤貧,人未之知。
長而敦直,姿貌嶷然,深沉有器量。
初居洛邑,神武每使入洛,必止岳捨。
岳母山氏嘗夜起,見神武室中無火而有光。
移於別室,如前所見。
怪之。
詣卜者筮,遇《乾》之《大有》。
占者曰:「吉,《易》稱『飛龍在天,大人造也』,貴不可言。」
山氏歸報神武。
神武後起兵於信都,山氏謂岳曰:「赤光之瑞,今當驗矣,汝可從之。」
岳遂往信都,神武見之大悅。
及戰於韓陵,神武將中軍,高昂將左軍,岳將右軍。
中軍敗,岳舉麾大呼,橫衝賊陣,神武因大破賊。
以功除衛將軍、左光祿大夫,封清河郡公。
母山氏封郡君,授女侍中,入侍皇后。
天平二年,除侍中、六州軍事都督,尋加開府。
岳辟引時賢以為僚屬,論者美之。
尋授使持節、六州大都督、冀州大中正。
俄拜京畿大都督,其六州事悉隸京畿。
時神武統務晉一陽一,岳與侍中孫騰等京師輔政。
岳一性一至孝,母疾,衣不解一帶。
及遭喪去職,哀毀骨立。
神武憂之,每日遣人勞勉。
尋起復本位,歷冀、晉二州刺史、西南道大都督,有綏邊之稱。
及神武崩,侯景叛,梁武乘間遣其貞一陽一侯明於寒山,擁泗水灌彭城,與景為掎角聲援。
岳總諸軍南討,與行台慕容紹宗擊破明,禽之。
景仍於渦一陽一與左衛將軍劉豐等相持。
岳又破之。
以功除太尉。
又統慕容紹宗、劉豐等攻王思政於長社。
岳引洧水灌城。
紹宗、劉豐為思政所獲。
西魏出兵援思政,岳內外防禦,城不沒者三板。
會文襄親臨,數日克城,獲思政等。
以功別封真定縣男。
文襄以為己功,故賞典不弘。
文襄崩,文宣出撫晉一陽一,令岳以本官兼尚書左僕射,留鎮鄴。
天保初,進封清河郡王。
五年,加太保。
為西南道大行台,統司徒潘相樂等救江陵。
師次義一陽一,西魏克荊州。
因略地,克郢州,獲梁郢州刺史陸法和,送鄴。
詔岳旋師。
岳自討寒山、長社,及出隨、陸,並有功,威名彌重。
一性一華侈,尤悅酒色,歌姬舞女,陳鼎擊鐘,諸王皆莫及。
初,高歸彥少孤,神武令岳撫養。
輕其年幼,情禮甚薄,歸彥內銜之。
及歸彥為領軍,岳謂其德己,更倚仗之。
歸彥密構其短,奏岳造城南大宅,僭擬為永巷,但無闕耳。
帝后夜行,見壯麗,意不平。
仍屬帝召鄴下婦人薛氏入宮,而岳先嘗迎之,至宅,由其姊也。
帝縣薛氏姊而鋸殺之,讓岳,以為一奸一人女。
岳曰:「臣本欲取之,嫌其輕薄,非一奸一也。」
帝益怒,使高歸彥就宅賜以鴆。
岳曰:「臣無罪。」
彥曰:「飲之!」飲而薨。
朝野惜之,時年三十四。
詔大鴻臚護喪事。
贈太宰、太傅、假黃鉞、給轀輬車,謚曰昭武。
敕以城南宅為莊嚴寺。
初,岳與神武經綸天下,家有私兵戎器,儲甲千餘領。
文襄末,岳表求納之,文襄推心相任,不許。
文宣時,亦頻請納,又不許。
將薨,遺表謝恩,並請上甲。
葬畢,方許納焉。
皇建中,配享文襄廟庭。
後歸彥反,武成知其前譖,以歸彥良賤百口贈岳家。
贈岳太師、太保,余如故。
子勱。
勱字敬德,幼聰敏,美風儀,以仁孝聞。
七歲襲爵清河王,十四為青州刺史。
歷祠部尚書、開府儀同三司,改封安樂侯。
一性一剛直,有才幹。
斛律光雅敬之,每征伐則引為副。
遷侍中、尚書右僕射。
及後主為周師所敗,勱奉太后歸鄴。
進宦官放縱,儀同苟子溢尤幸。
勱將斬以徇,太后救之,乃得釋。
劉文殊竊謂勱曰:「子溢之徒,言成禍福,何得如此!」勱攘袂曰:「今西軍日侵,朝貴多叛,正由此輩弄權。
若今日殺之,明日就誅,無恨。」
文殊甚愧之。
勱勸後主,五品已下家略,悉置三台上,脅之曰:「若戰不捷,則燒之。
此輩必死戰,乃可捷也。」
後主不從,遂棄鄴東遷。
勱恆後殿,為周軍所得。
武帝與語,大悅,因問齊亡所由,勱發言流涕,悲不自勝,帝為改容。
授開府儀同三司。
隋文帝為丞相,謂曰:「齊亡由任邪佞,公父子忠良,聞於鄰境,宜善自一愛一。」
勱拜謝曰:「勱,亡齊末屬,不能扶危定傾,既蒙獲宥,已多優幸,況濫叨名級,致速官謗。」
帝甚器之。
再遷楚州刺史。
城北有伍子胥廟,其俗敬鬼,祈者必以牛酒,至破產業。
勱歎曰:「子胥賢者,豈宜損百姓乎!」告諭所部,自是遂止。
百姓賴之。
開皇七年,轉光州刺史。
上表曰:「陳氏數年已來,荒悖滋甚,天厭亂德,妖實人興。
或空裡時有大聲,或行路共傳鬼怪,或刳人肝以祠天狗,或自捨身以厭妖訛。
人神怨憤,怪異薦發。
臣以庸才,猥蒙朝寄,頻歷蕃守,與其鄰接。
密邇仇仇,知其動靜。
天討有罪,此即其時。
若戎車雷動,戈船電邁,臣雖駑怯,請效鷹犬。」
並上平陳五策,帝嘉之,答以優詔。
及大舉伐陳,以勱為行軍總管,從宜一陽一公王世積下陳江州,以功拜上開府,賜物三千段。
時隴右諸羌,數為寇亂。
朝廷以勱有威名,拜洮州刺史。
下車大崇威惠,人夷悅附,豪猾屏跡,路不拾遺,以善政稱。
後吐谷渾來寇,勱時遇疾,不能拒戰,賊遂大掠而去。
憲司奏勱亡戶口,坐免,卒於家。
大唐褒顯前代名臣,追贈都督四州諸軍事、定州刺史。
子士廉最知名。
廣平公盛,神武從叔祖也。
寬厚有長者風。
神武起兵於信都,盛來赴,以為中軍大都督,封廣平郡公。
歷位司徒、太尉。
天平三年,薨於位,贈假黃鉞、太尉、太師、錄尚書事。
無子,以兄子子瑗嗣。
天保初,改封平昌王,卒於魏尹。
一陽一州公永樂,神武從祖兄子也。
太昌初,封一陽一州縣伯,進爵為公,累遷北豫州刺史。
河橋之戰,司徒高昂失利奔退,永樂守洛一陽一南城。
昂走趣城南,西軍追者將至,永樂不開門,昂遂為西軍所禽。
神武大怒,杖之二百。
後罷豫州,家產不立。
神武問其故,對曰:「裴監為長史,辛公正為別駕,受王委寄,鬥酒隻雞不敢入。」
神武乃以永樂為濟州,仍以監、公正為長史、別駕。
謂永樂曰:「爾勿大貪,小小義取莫復畏。」
永樂至州,監、公正諫不見聽,以狀啟神武。
神武封啟以示永樂,然後知二人清直,並擢用之。
永樂卒於州,贈太師、太尉、錄尚書事,謚曰武昭。
無子,從兄思宗以第二子孝緒為後,襲爵。
天保初,改封脩城郡王。
永樂弟長弼,小名阿伽。
一性一粗武,出入城市,好毆擊行路,時人皆呼為阿伽郎君。
以宗室封廣武王。
時有天恩道人,至凶暴,橫行閭肆,後入長弼一黨一,專以斗為事。
文宣並收掩付獄,天恩等十餘人皆棄市,長弼鞭一百。
尋為南營州刺史,在州無故自驚走。
叛亡入突厥,竟不知死所。
襄樂王顯國,神武從祖弟也。
無才伎,直以宗室謹厚,天保元年,封襄樂郡王。
位右衛將軍,卒。
上洛王思宗,神武從子也。
一性一寬和,頗有武干。
天保初,封上洛郡王。
歷位司空、太傅,薨於官。
子元海,累遷散騎常侍,願處山林,修行釋典,文宣許之。
乃入林慮山,經二年,絕棄人事。
志不能固,自啟求歸。
徵復本任,便縱酒肆情,廣納姬侍。
又除領軍將軍。
器小志大,頗以智謀自許。
皇建末,孝昭幸晉一陽一,武成居守,元海以散騎常侍留典機密。
初,孝昭之誅楊愔等,謂武成雲,事成,以汝為皇太弟。
及踐位,乃使武成在鄴主兵,立子百年為皇太子,武成甚不平。
先是,恆留濟南於鄴,除領軍厙狄伏連為幽州刺史,以斛律豐樂為領軍,以分武成之權。
武成留伏連而不聽豐樂視事。
乃與河一陽一王孝瑜偽獵,謀於野,暗乃歸。
先是童謠云:「中興寺內白鳧翁,四方側聽聲雍雍,道人聞之夜打鐘。」
時丞相府在北城中,即舊中興寺也;鳧翁謂雄雞,蓋指武成小字步落稽也;道人,濟南王小名也;打鐘,言將被擊也。
既而太史奏言,北城有天子氣,昭帝以為濟南應之,乃使平秦王歸彥之鄴,迎濟南赴并州。
武成先告元海,並問自安之計。
元海曰:「皇太后萬福,至尊孝一性一非常,殿下不須別慮。」
武成曰:「此豈我推誠之意邪?」
元海乞還省一一夜思之。
武成即留元海後堂,元海達旦不眠,唯繞一床一徐步。
夜漏未盡,武成遽出曰:「神算如何?」
答云:「夜中得三策,恐不堪用耳。」
因說梁孝王懼誅入關事,請乘數騎入晉一陽一,先見太后求哀,後見主上,請去兵權,以死為限,求不干朝政,必保太山之安,此上策也;若不然,當具表雲威權大盛,恐取謗眾口,請青、齊二州刺史,沉靖自居,必不招物議,此中策也。
更問下策,曰:「發言即恐族誅。」
因一逼一之,答曰:「濟南世嫡,主上假太后令而奪之,今集文武,示以此敕,執豐樂,斬歸彥,尊濟南,號令天下,以順討逆,此萬世一時也。」
武成大悅,狐疑,竟未能用。
乃使鄭道謙卜之,皆曰:「不利舉事,靜則吉。」
又召曹魏祖問之國事,對曰:「當有大凶。」
又時有林慮令姓籓,知占候,密謂武成曰:「宮車當晏駕,殿下為天下王。」
武成拘之於內以候之。
又令巫覡卜之,多雲不須舉兵,自有大慶。
武成乃奉詔,令數百騎送濟南於晉一陽一。
及孝昭崩,武成即位,除元海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太子詹事。
河清二年,元海為和士開譖,被馬鞭六十,責云:「爾在鄴城說我以弟反兄,幾許不義!以鄴城兵馬抗并州,幾許無智!不義無智,若為可使?」
出為兗州刺史。
元海後妻,陸太姬甥也,故尋被追任使。
武平中,與祖珽共執朝政。
元海多以太姬密語告珽。
珽求領軍,元海不可,珽乃以其所告報太姬。
姬怒,出元海為鄭州刺史。
鄴城將敗,徵為尚書令。
周建德七年,於鄴城謀逆,伏誅。
元海好亂樂禍,然詐仁慈,不飲酒啖肉。
文宣天保末年,敬信內法,乃至宗廟不血食,皆元海所為。
及為右僕射,又說後主禁屠宰,斷酤酒。
然本心非靖,故終致覆敗。
思宗弟思好,本浩氏子也,思宗養以為弟,遇之甚薄。
少以騎射事文襄。
及文宣受命,為左衛大將軍。
本名思孝,天保五年討蠕蠕,文宣悅其驍勇,謂曰:「爾擊賊如鶻入鴉群,宜思好事。」
故改名焉。
累遷尚書令、朔州道行台、朔州刺史、開府、南安王。
甚得邊朔人心。
後主時,斫骨光弁奉使至州,思好迎之甚謹。
光弁倨傲,思好因心銜恨。
武平五年,遂舉兵反,與并州諸貴書曰:「主上少長深宮,未辨人之情偽,暱近凶狡,疏遠忠良。
遂使刀鋸刑餘,貴溢軒階;商胡丑類,擅權帷幄。
剝削生靈,劫掠朝市,暗於聽受,專行忍害。
幽母深宮,無復人子之禮;二弟殘戮,頓絕孔懷之義。
仍縱子立奪馬於東門,光弁制鷹於西市;駁龍得儀同之號,逍遙受郡君之名。
犬馬班位,榮冠軒冕,人不堪役,思長亂階。
趙郡王睿,實曰宗英,社稷惟寄。
左相斛律明月,世為元輔,威著鄰國,並非有辜,奄見誅殄。
孤既忝預皇枝,實蒙殊獎,今便擁率義兵,指除君側之害。
幸悉此懷,無致疑惑。」
行台郎王行思之辭也。
思好至一陽一曲,自號大丞相,置百官,以行台左丞王尚之為長史。
武衛趙海在晉一陽一掌兵,時倉卒,不暇奏,矯詔發兵拒之。
軍士皆曰:「南安王來,我輩唯須唱萬歲奉迎耳。」
帝聞變,使唐邕、莫多婁敬顯、劉桃枝、中領軍厙狄士文馳之晉一陽一,帝勒兵續進。
思好軍敗,與行思投水而死。
其麾下二千人,桃枝圍之,且殺且招,終不降,以至於盡。
時帝在道,叱奴世安自晉一陽一遂露布,於城平都遇斛斯孝卿,孝卿誘使食,因馳詣行宮,叫已了。
帝大歡,左右呼萬歲。
良久,世安乃以狀自陳。
帝曰:「告爾何物事?乃得坐食!」於是賞孝卿而免世安罪。
暴思好一屍一七日,然後屠剝焚之,烹尚之於鄴市,令內參射其妃於宮內,仍火焚殺之。
思好反前五旬,有人告其謀反。
韓長鸞女適思好子,故奏言有人誣告諸貴,事相擾動,不殺無以息後,乃斬之。
思好既誅,死者弟伏闕下訴求贈兄,長鸞不為通也。
平秦王歸彥,字仁英,神武族弟也。
父徽,魏末坐事當徙涼州。
行至河、渭間,遇賊,以軍功得免流。
因於河州積年,以解胡言為西域大使,得胡師子,以功行河東事,遂死焉。
徽於神武,舊恩甚篤。
及神武平京洛,迎徽喪,與穆同營葬。
贈司徒,謚曰文宣。
初,徽嘗過長安市,與婦人王氏私通而生歸彥,至是年已九歲,神武追見之,撫對悲喜。
稍遷徐州刺史。
歸彥少質樸,後更改節,放縱好聲色,朝夕酣歌。
妻魏上一黨一王元天穆女也,貌不美而甚嬌妒。
數忿爭,密啟文宣求離,事寢不報。
天保元年,封平秦王,嫡妃康及所生母王氏,並為太妃。
善事二母,以孝聞。
徵為兼侍郎,稍被親一寵一。
以討侯景功,別封長樂郡公,除領軍大將軍。
領軍加大,自歸彥始也。
文宣誅高德正,金寶財貨,悉以賜之。
乾明初,拜司徒,仍總知禁衛。
濟南自晉一陽一之鄴,楊愔宣敕,留從駕兵五千於西中,一陰一備非常。
至鄴數日,歸彥乃知之,由是一陰一怨楊、燕等。
楊、燕等欲去二王,問計于歸彥。
歸彥詐喜,請共元海量之。
元海亦口許心違,馳告長廣。
長廣於是誅楊、燕等。
孝昭將入雲龍門,都督成休寧列仗拒而不內,歸彥諭之,然後得入。
進向柏閣、永巷亦知之。
孝昭踐阼,以此彌見優重。
每入,常在平原王段韶上。
以為司空,兼尚書令。
齊制,宮內唯天子紗帽,臣下皆戎帽。
特賜歸彥紗帽以一寵一之。
孝昭崩,歸彥從晉一陽一迎武成於鄴。
及武成即位,進位太傅,領司徒,常聽將私一部曲三人,帶刀入仗。
從武成還都,諸貴戚等競要之。
其所往處,一坐盡傾。
歸彥既地居將相,志氣盈一滿,發言陵侮,傍若無人。
議者以威權震主,必為禍亂。
上亦尋其前翻覆之跡,漸忌之。
高元海、畢義雲、高乾和等鹹數言其短。
上幸歸彥家,召魏收對御作詔草,欲加右丞相。
收曰:「至尊以右丞相登帝位,今為歸彥威名太盛,故出之,豈可復加此號?」
乃拜太宰、冀州刺史。
即乾和繕寫。
晝日,仍敕門司不聽輒內。
時歸彥在家縱酒,經宿不知,至明欲參。
至門知之,大驚而退。
及通名謝,敕令早發,別賜錢帛、鼓吹、醫藥,事事周備。
又敕武職督將,悉送至清一陽一宮。
拜而退,莫敢共語。
唯與趙郡王睿久語,時無聞者。
至州不自安,謀逆,欲待受調訖,班賜軍士。
望車駕如晉一陽一,乘虛入鄴。
為其郎中令呂思禮所告,詔平原王段韶襲之。
歸彥舊於南境置私驛,聞軍將一逼一,報之,便嬰城拒守。
先是,冀州長史宇文仲鸞、司馬李祖挹、別駕陳季璩、中從事房子弼、長樂郡守尉普興等疑歸彥有異,使連名密啟,歸彥追而獲之,遂收禁仲鸞等五人。
仍並不從,皆殺之。
軍已一逼一城,歸彥登城大叫云:「孝昭皇帝初崩,六軍百萬眾,悉由臣手,投身向鄴迎陛下。
當時不反,今日豈有異心?正恨高元海、畢義雲、高乾和誑惑聖上,疾忌忠良。
但為殺此三人,即臨城自刎。」
其後城破,單騎北走。
至交津,見獲,鎖送鄴。
帝令趙郡王睿私問其故,歸彥曰:「使黃頷少兒牽挽我,何可不反?」
曰:「誰邪?」
歸彥曰:「元海、乾和,豈是朝廷老宿?如趙家老公時,又詎懷怨?」
於是帝又使讓焉。
對曰:「高元海受畢義雲宅,用作本州刺史,給後部鼓吹,臣為蕃王、太宰,仍不得鼓吹。
正殺元海、義雲而已。」
上令都督劉桃枝牽入,歸彥猶作前語,望活。
帝命議其罪,皆雲不可赦。
乃載以露車,銜枚面縛,劉桃枝臨之以刃,擊鼓隨之,並子孫十五人,皆棄市。
贈仁州刺史。
魏時山崩,得石角二,藏在武庫。
文宣入庫,賜從臣兵器,特以二石角與歸彥,謂曰:「爾事常山不得反,事長廣得反,反時,將此角嚇漢。」
歸彥額骨三道,著幘不安。
文宣見之怒,使以馬鞭擊其額,血被面曰:「爾反時,當以此骨嚇漢。」
其言反,竟驗雲。
武興王普,字德廣,歸彥兄歸義之子也。
一性一寬和,有度量。
九歲歸彥自河州俱入洛,神武使與諸子同游處。
天保初,封武興郡王。
武平二年,累遷司空。
六年,為豫州道行台尚書令。
後主奔鄴,就加太宰。
周師一逼一,乃降。
卒於長安,贈上開府、豫州刺史。
長樂太守靈山,字景嵩,神族族弟也。
從神武起兵信都,終長樂太守,贈大將軍、司空,謚曰文宣。
子懿,卒於武平鎮將。
無子,文宣以靈山從父兄齊州刺史建國子伏護為靈山後。
伏護字臣援,粗有刀筆。
天統初,累遷黃門侍郎。
伏護歷事數朝,恆參機要,而一性一嗜酒,每多醉失。
末路逾劇,乃至連日不食,專事酣酒,神識恍惚,遂以卒。
贈袞州刺史。
建國侯。
孫乂襲。
乂少謹,武平末,給事黃門侍郎。
隋開皇中為太府少卿,坐事死。
神武皇帝十五男:武明婁皇后生文襄皇帝、文宣皇帝、孝昭皇帝、襄城景王清、武成皇帝、博陵文簡王濟;王氏生永安簡平王浚;穆氏生平一陽一靖翼王淹;大爾硃氏生彭城景思王浟、華山王凝;韓氏生上一黨一剛肅王渙;小爾硃氏生任城王湝;游氏生高一陽一康穆王是;鄭氏生馮翊王潤;馬氏生漢一陽一敬懷王洽。
永安簡平王浚字定樂,神武第三子也。
初,神武納浚母,當月而有孕。
及產浚,疑非己類,不甚一愛一之。
而浚早慧,後更被一寵一。
年八歲,謂博士盧裕曰:「祭神如神在,為有神邪?無神邪?」
對曰:「有。」
浚曰:「有神,當雲祭神神在,何煩如字?」
景裕不能答。
及長,嬉戲不節。
曾以屬請受納,大見杖罰,拘禁府獄,既而見原。
後稍折節,頗以讀書為務。
元象中,封永安郡公。
豪爽有氣力,善騎射,為文襄所一愛一。
文宣一性一雌懦,每參文襄,有時洟出。
浚恆責帝左右:「何因不為二兄拭鼻?」
由是見銜。
累遷中書監、兼侍中。
出為青州刺史。
雖頗好畋獵,聰明矜恕,上下畏悅之。
保定初,進爵為王。
文宣末年多酒,浚謂親近曰:「二兄舊來,不甚了了,自登阼已後,識解頓進。
今因酒敗德,朝臣無敢諫者。
大敵未滅,吾甚以為憂。
欲乘驛至鄴面諫,不知用吾不?」
人有知,密以白帝,又見銜。
八年,來朝,從幸東山。
帝一裸一裎為樂,雜以婦女,又作狐掉尾戲。
浚進言,此非人主所宜。
帝甚不悅。
浚又於屏處召楊遵彥,譏其不諫。
帝時不欲大臣與諸王交通,遵彥懼,以奏帝。
大怒曰:「小人由來難忍!」遂罷酒還宮。
浚尋還州,又上書切諫。
詔令徵浚,浚懼禍,謝疾不朝。
上怒,馳驛收浚,老幼泣送者數千人。
至,盛以鐵籠,與上一黨一王渙俱置北城地牢下,飲食溲穢,共在一所。
明年,帝親將左右,臨一穴一歌謳,令浚等和之。
浚等惶怖且悲,不覺聲戰。
帝為愴然,因泣,將赦之。
長廣王湛先與浚不睦,進曰:「猛獸安可出一穴一?」
帝默然。
浚等聞之,呼長廣王小字曰:「步落稽,皇天見汝!」左右聞者,莫不悲傷。
浚與渙皆有雄略,為諸王所傾服。
帝恐為害,乃自刺渙,又使壯士劉桃枝就籠亂刺。
槊每下,浚、渙輒以手拉折之,號哭呼天,於是薪火亂投籠,燒殺之,填以石土。
後出,皮發皆盡,一屍一色如炭,天下為之痛心。
後帝以其妃陸氏配儀同劉郁捷,舊帝蒼頭也,以軍功見一寵一。
時令郁捷害浚,故以配焉。
後數日,帝以陸氏先無一寵一於浚,敕與離絕。
乾明元年,贈太尉。
無子,詔以彭城王浟第二子准字茂則嗣。
平一陽一靖翼王淹,字子邃,神武第四子也。
元象中,封平一陽一郡公,累遷尚書左僕射。
天保初,進爵為王,歷位尚書、開府儀同三司、司空、太尉。
皇建初,為太傅,與彭城、河間王並給仗身羽林百人。
大寧元年,遷太宰。
一性一沉謹,以寬厚稱。
河清三年,薨於晉一陽一,或雲以鴆終。
還葬鄴,贈假黃鉞、太宰、錄尚書事。
子德素嗣。
彭城景思王浟,字子深,神武第五子也。
元像二年,拜通直散騎常侍,封長樂郡公。
博士韓毅教浟書,見浟筆跡未工,戲浟曰:「五郎書畫如此,忽為常侍開國,今日後,宜更用心!」浟正色答曰:「昔甘羅為秦相,未聞能書。
凡人唯論才具何如,豈必勤勤筆跡。
博士當今能者,何為不作三公?」
時年蓋八歲矣。
毅甚慚。
武定六年,出為滄州刺史。
為政嚴察,部內肅然。
守令參佐,下及胥吏,行遊往來,皆自繼糧食。
浟纖介知人間事,有隰沃縣主簿張達,嘗詣州,夜投人捨,食雞羹,浟察知之。
守令畢集,浟對眾曰:「食雞羹何不還他價直也?」
達即伏罪,合境號為神明。
又有一人從幽州來,驢馱鹿脯。
至滄州界,腳痛行遲,偶會一人為伴,遂盜驢及脯去。
明旦告州,浟乃令左右及府僚吏分市鹿膊,不限其價。
其主見脯識之,推獲盜者。
轉都督、定州刺史。
時有人被盜黑牛,背上有白一毛一。
長史韋道建謂中從事魏道勝曰:「使君在滄州日,禽一奸一如神。
若捉得此賊,定神矣。」
浟乃詐為上符,市牛皮,倍酬價直。
使牛主認之,因獲其盜。
建等歎服。
又有老母姓王,孤獨,種菜三畝,數被偷。
浟乃令人密往書菜葉為字,明日,市中看菜葉有字,獲賊。
爾後境內無盜,政化為當時第一。
天保初,封彭城王。
四年,徵為侍中,人吏送別悲號。
有老公數百人,相率具饌白浟曰:「自殿下至來五載,人不識吏,吏不欺人。
百姓有識已來,始逢今化。
殿下唯飲此鄉水,未食百姓食,聊獻疏薄。」
浟重其意,為食一口。
七年,轉司州牧,選從事皆取文才士明剖斷者,當時稱為美選。
州舊案五百餘,攸未期悉斷盡。
別駕羊脩等恐犯權戚,乃詣閣諮陳。
浟使告曰:「吾直道而行,何憚權戚?卿等當成一人之美,反以權戚為言!」脩等慚悚而退。
後加特進,兼司空、太尉,州牧如故。
太妃薨,解任。
尋詔復本官。
俄拜司空,兼尚書令。
濟南嗣位,除開府儀同三司、尚書令,領大宗正卿。
皇建初,拜大司馬,兼尚書令,轉太保。
武成入承大業。
遷太師、錄尚書。
浟明練世務,果於斷決,事無大小,鹹悉以情。
趙郡李公統預高歸彥之逆,其母崔氏,即御史中丞崔昂從父姊,兼右僕射魏收之內妹也。
依令,年出六十,例免入官。
崔增年陳訴,所司以昂、收故,崔遂獲免。
浟摘發其事,昂等以罪除名。
自後車駕巡幸,浟常留鄴。
河清三年三月,群盜白子禮等數十人,謀劫浟為主。
詐稱使者,逕向浟第。
至內室,稱敕呼浟,牽上馬,臨以白刃,欲引向南殿。
浟大呼不從,遂遇害,時年三十二。
朝野痛惜焉。
初浟未被劫前,其妃鄭氏夢人斬浟頭持去,惡之。
數日而浟見殺。
贈假黃鉞、太師、太尉、錄尚書事,給轀輬車。
子寶德嗣。
位開府,兼尚書左僕射。
上一黨一剛肅王渙,字敬壽,神武第七子也。
天姿雄傑,俶儻不群。
雖在童幼,恆以將略自許。
神武壯而一愛一之,曰:「此兒似我。」
及長,力能扛鼎,材武絕倫。
每謂左右曰:「人不可無學,但要不為博士耳。」
故讀書頗知梗概,而不甚耽習。
元象中,封平原郡公。
文襄之遇賊,渙年尚幼,在西學。
聞宮中雚,驚曰:「大兄必遭難矣!」彎弓而出。
武定末,除冀州刺史,在州有美政。
天保初,封上一黨一王,歷中書令、尚書左僕射。
與常山王演等築伐惡諸城。
遂聚鄴下輕薄,陵犯郡縣,為法司所糾。
文宣戮其左右數人,渙亦被譴。
六年,率眾送梁王蕭明還江南,仍破東關,斬梁特進裴之橫等,威名甚盛。
八年,錄尚書事。
初,術士言亡高者黑衣,由是自神武後每出行不欲見桑門,為黑衣故也。
是時文宣幸晉一陽一,以所忌問左右曰:「何物最黑?」
對曰:「莫過漆。」
帝以渙第七,為當之,乃使庫真都督破六韓伯升之鄴徵渙。
渙至紫陌橋,殺伯升以逃,憑河而度,土人執以送帝。
鐵籠盛之,與永安王浚同置地牢下。
歲余,與浚同見殺,時年二十六。
以其妃李氏配馮文洛,是帝家舊奴,積勞位至刺史。
帝令文洛等殺渙,故以其妻妻焉。
至乾明元年,收二王余骨葬之,贈司空,謚曰剛肅。
有敕李氏還第,而文洛尚以故意,修飾詣李。
李盛列左右,引文洛立於階下,數之曰「遭難流離,以至大辱,志一操一寡薄,不能自盡。
幸蒙恩詔,得反籓闈。
汝是誰家孰奴?猶欲見侮!」於是杖之一百,流血灑地。
渙無嫡子,庶長子寶嚴,以河清二年襲爵。
位終金紫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
襄城景王淯,神武第八子也。
容貌甚美,弱年有器望。
元象中,封章武郡公。
天保初,封襄城郡王。
二年春,薨。
齊氏諸王選一柄一臣府佐,多取盎商群小,鷹犬少年。
唯襄城、廣寧、蘭陵王等,頗引文藝清識之士,當時以此稱之。
乾明元年二月,贈假黃鉞、太師、太尉、錄尚書事。
無子,詔以常山王演第二子亮嗣。
亮字彥道,一性一恭孝,美風儀,好文學。
為徐州刺史,坐奪商人財物,免官。
後主敗,奔鄴,亮從焉。
遷兼太尉、太傅。
周師入鄴,亮於啟夏門拒守,諸軍皆不戰而敗,周軍於諸城門皆入,亮軍方退走。
亮入太廟行馬內,慟哭拜辭,然後為周軍所執。
入關,依例授儀同,分配遠邊,卒於龍州。
任城王湝,神武第十子也。
少明慧,天保初封。
自孝昭、武成時,車駕還鄴,嘗令湝鎮晉一陽一,總並省事。
歷司徒、太尉、並省錄尚書。
天統三年,拜太保,并州刺史,別封正平郡公。
時有婦人臨汾水浣衣,有乘馬人換其新靴馳而去者。
婦人持故靴詣州言之。
湝召居城諸嫗,以靴示之,紿曰:「有乘馬人於路被賊劫害,遺此靴,焉得無親屬乎?」
一嫗撫膺哭曰:「兒昨著此靴向妻家。」
如其語,捕獲之,時稱明察。
武平初,遷太師、司州牧。
出為冀州刺史,加太宰,遷右丞相、都督、青州刺史。
湝頻牧大蕃,雖不潔己,然寬恕,為吏人所懷。
五年,青州人崔蔚波等夜襲州城。
湝部分倉卒之際,鹹得齊整,擊賊大破之。
拜左丞相,轉瀛州刺史。
及後主奔鄴,加湝大丞相。
及安德王稱尊號於晉一陽一,使劉子昂修啟於湝:「至尊出奔,宗廟既重,群公勸迫,權主號令。
事寧終歸叔父。」
湝曰:「我人臣,何容受此啟。」
執子昂送鄴。
帝至濟州,禪位於湝,竟不達。
湝與廣寧王孝珩於冀州召募,得四萬餘人,拒周軍。
周齊王憲來伐,先遣送書,並赦詔。
湝並沉諸井。
戰敗,湝、孝珩俱被禽。
憲曰:「任城王,何苦至此!」湝曰:「下官神武帝子,兄弟十五人,幸而獨存。
逢宗社顛覆,今日得死,無愧墳陵。」
憲壯之,歸其妻子。
將至鄴城,湝馬上大哭。
自投於地,流血滿面。
至長安,尋與後主同死。
妃盧氏,賜斛斯徵。
盧蓬首垢面,長齋不言笑,徵放之,乃為尼。
隋開皇三年,表請文帝,葬湝及五子於長安北原。
高一陽一康穆王湜,神武第十一子也。
天保元年封。
十年,稍遷尚書令。
以滑稽便辟,有一寵一於文宣。
在左右行杖,以撻諸王,太后深銜之。
其妃父護軍長史張晏之,嘗要道拜湜,湜不禮焉。
帝問其故,對曰:「無官職漢,何須禮!」帝於是擢拜晏之為徐州刺史。
文宣崩,湜兼司徒,導引梓官。
吹笛云:「至尊頗知臣不?」
又擊胡鼓為樂。
太后杖湜百餘,未幾薨。
太后哭之哀,曰:「我恐其不成就,與杖,何期帶創死也!」乾明初,贈假黃鉞、太師、司徒、錄尚書事。
子士義襲爵。
博陵文簡王濟,神武第十二子也。
天保元年封。
濟嘗從文宣巡幸,在路忽憶太后,遂逃歸。
帝怒,臨以白刃,因此驚怳。
歷位太尉。
河清初,出為定州刺史。
天統五年,在州語人云:「計次第,亦應到我。」
後主聞之,一陰一使人殺之。
贈假黃鉞、太尉、錄尚書事。
子智襲爵。
華山王凝,神武第十三子也。
天保元年,封新平郡王。
九年,改封安定。
十五年,封華山。
歷位中書令、齊州刺史,就加太傅。
薨於州,贈左丞相、太師、錄尚書。
凝諸王中最為孱弱,妃王氏,太子洗馬王洽女也,與蒼頭一奸一,凝知而不能限禁。
後事發,王氏賜死,詔杖凝一百,其愚如此。
馮翊王潤,字子澤,神武第十四子也。
幼時,神武稱曰:「此吾家千里駒也。」
天保初封,歷位東北道行台右僕射、都督、定州刺史。
潤美姿儀。
年十四五,母鄭妃與之同寢,有穢雜之一聲。
及長,廉慎方雅,習於吏職。
至於摘發隱偽,一奸一吏無所匿其情。
開府王回洛,與六州大都督獨孤枝侵竊官田,受納賄賂,潤按舉其事。
二人表言:王出送台使,登魏孝文舊壇,南望歎息,不測其意。
武成使元文遙就州宣敕曰:「馮翊王少小謹慎,在州不為非法,朕信之熟矣。
登高遠望,人之常情,鼠輩欲輕相間構,曲生眉目。」
於是回洛決鞭二百,獨孤枝決杖一百。
尋為尚書令,領太子少師,歷司徒、太尉、大司馬、司州牧、太保、河南道行台、錄尚書,別封文成郡公,太師、太宰,復為定州刺史。
薨,贈假黃鉞、左丞相。
子茂德嗣。
漢一陽一敬懷王洽,字敬延,神武第十五子也。
天保元年封,五年薨,年十三。
乾明元年,贈太保、司空。
無子,以任城王第二子建德為後。
論曰:趙郡王以跗萼之親,當顧命之重,安夫一德,固此貞必,踐畏途而不疑,履危機而莫懼,以其忠義,取斃凶匿。
豈道光四海,不遇周成之明;將朝去三仁,終見殷墟之禍。
不然,則邦國殄瘁,何若斯之速歟?清河屬經綸之期,青雲自致,出將入相,翊成鴻業。
雖漢朝劉賈,魏室曹洪,俱未足諭其風烈,適足以彰文宣之失德焉。
思好屬昏亂之機,歸彥因猜嫌之釁,咫尺鄴都,以速其禍,智小謀大,理則宜然。
神武諸王,多有聲譽。
永安以諫爭遇禍,固齊室之比干,彭城蒞人布政,乃與循良比跡,求之近古,未為易遇。
上一黨一申威淮海,受辱牢阱,以英俠之氣,迫悲歌之思,欲食藜藿之羹,處茅茨之下,其可得乎!馮翊廉慎閒明,妄被讒匿,以武成一陰一忌之朝,而見免夫《角弓》之刺,已為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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