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齊本紀上第六:六世祖隱,晉玄菟太守。隱生慶,慶生泰,泰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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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齊本紀上第六

北史

齊本紀上第六

齊高祖神武皇帝姓高氏,諱歡,字賀六渾,勃海蓨人也。

六世祖隱,晉玄菟太守。

隱生慶,慶生泰,泰生湖,三世仕慕容氏。

及慕容寶敗,國亂。

湖率眾歸魏,為右將軍。

湖生四子。

第三子謐,仕魏,位至侍御史,坐法徙居懷朔鎮。

謐生皇考樹生,一性一通率,不事家業。

住居白道南,數有赤光紫氣之異。

鄰人以為怪,勸徙居以避之。

皇考曰:「安知非吉?」

居之自若。

及神武生而皇妣韓氏殂,養於同產姊婿鎮獄隊尉景家。

神武既累世北邊,故習其俗,遂同鮮卑。

長而深沈有大度,輕財重士,為豪俠所宗。

目有一精一光,長頭高權,齒白如玉,少有人傑表。

家貧,及娉武明皇后,始有馬,得給鎮為隊主。

鎮將遼西段長常奇神武貌,謂曰:「君有康濟才,終不徒然。」

便以子孫為托。

及貴,追贈長司空,擢其子寧而用之。

神武自隊主轉為函使。

嘗乘驛過建興,雲務書晦,雷聲隨之,半日乃絕,若有神應者。

每行道路,往來無風塵之色。

又嘗夢履眾星而行,覺而內喜。

為函使六年,每至洛一陽一,給令史麻祥使。

祥嘗以肉啖神武。

神武一性一不立食,坐而進之。

祥以為慢己,笞神武四十。

及自洛一陽一還,傾產以結客。

親故怪問之,答曰:「吾至洛一陽一,宿衛羽林相率焚領軍張彝宅,朝廷懼其亂而不問,為政若此,事可知也。

財物豈可常守邪?」

自是乃有澄清天下之志。

與懷朔省事雲中司馬一子如及秀容人劉貴、中山人賈顯智為奔走之友。

懷朔戶曹史孫騰、外兵史侯景亦相友結。

劉貴嘗得一白鷹,與神武及尉景、蔡俊、子如、賈顯智等獵於沃野。

見一赤兔,每搏輒逸,遂至迥澤。

澤中有茅屋,將奔入,有狗自屋中出噬之,鷹兔俱死。

神武怒,以鳴鏑射之,狗斃。

屋中乃有二人出,持神武襟甚急。

其母兩目盲,曳杖,呵其二子,曰:「何故觸大家!出甕中酒,烹羊以待客。

因自言善暗相,遍捫諸人,言皆貴,而指麾俱由神武。

又曰:「子如歷位顯,智不善終。」

飲竟,出行數里,還更訪之。

則本無人居,乃向非人也。

由是諸人益加敬異。

孝昌元年,柔玄鎮人杜洛周反於上谷,神武乃與同志從之。

丑其行一事,私與尉景、段榮、蔡俊圖之,不果而逃,為其騎所追。

文襄及魏永熙後皆幼,武明後於牛上抱負之。

文襄屢落牛,神武彎弓將射之以決去,後呼榮求救,賴榮透下取之以免。

遂奔葛榮,又亡歸爾硃榮於秀容。

先是劉貴事榮,盛言神武美,至是始得見。

以憔悴故,未之奇也。

貴乃為神武更衣,復求見焉。

因隨榮之廄,廄有惡馬,榮命剪之,神武乃不加羈絆而剪,竟不蹄嚙。

已而起曰:「御惡人亦如此馬矣。」

榮遂坐神武於一床一下,屏左右而訪時事。

神武曰:「聞公有馬十二谷,色別為群,將此竟何用也?」

榮曰:「但言爾意。」

神武曰:「方今天子愚弱,太后一婬一亂,孽一寵一擅命,朝政不行。

以明公雄武,乘時奮發,討鄭儼、徐紇而清帝側,霸業可舉鞭而成。

此賀六渾之意也。」

榮大悅,語自日中至夜半乃出。

自是每參軍謀。

後從榮徙據并州,抵揚州邑人龐蒼鷹,止圍焦中。

每從外歸,主人遙聞行響動地。

蒼鷹母數見圍焦,上赤氣赫然屬天。

又蒼鷹嘗夜欲入,有青衣人拔刀叱曰:「何故觸王?」

言訖不見。

始以為異,密覘之。

唯見赤蛇蟠一床一上,乃益驚異。

因殺牛分肉,厚以相奉。

蒼鷹母求以神武為義子。

及得志,以其宅為第,號為南宅。

雖門巷開廣,堂宇崇麗,其本所住一團一焦,以石堊塗之,留而不毀。

至文宣時,遂為宮。

既而榮以神武為親信都督。

於時魏明帝銜鄭儼、徐紇,一逼一靈太后。

未敢制,私使榮舉兵內向。

榮以神武為前鋒。

至上一黨一,明帝又私詔停之。

及帝暴崩,榮遂入洛。

因將篡位,神武諫恐不聽,請鑄像卜之。

鑄不成,乃止。

孝莊帝立,以定策勳,封銅鞮伯。

及爾硃榮擊葛榮,令神武喻下賊別稱王者七人。

後與行台於暉破羊侃於太山。

尋與元天穆破邢杲於濟南。

累遷第三鎮人酋長。

嘗在榮帳內,榮嘗問左右曰:「一日無我,誰可主軍?」

皆稱爾硃兆。

榮曰:「此正可統三千騎以還。

堪代我主眾者,唯賀六渾耳。」

因誡兆曰:「爾非其匹,終當為其子穿鼻。」

乃以神武為晉州刺史。

於是大聚斂,因劉貴貨榮下要人,盡得其意。

時州庫角無故自鳴,神武異之,無幾而孝莊誅榮。

及爾硃兆自晉一陽一將舉兵赴洛,召神武。

神武使長史孫騰辭以絳蜀、汾胡欲反,不可委去。

兆恨焉。

騰覆命,神武曰:「兆舉兵犯上,此大賊也,吾不能久事之。」

自是始有圖兆計。

及兆入洛,執莊帝以北。

神武聞之大驚。

又使孫騰偽賀兆,因密覘孝莊所在,將劫以舉義,不果。

乃以書喻之,言不宜執天子以受惡名於海內。

兆不納,殺帝而與爾硃世隆等立長廣王曄。

改元建明,封神武為平一陽一郡公。

及費也頭紇豆陵步籓入秀容,一逼一晉一陽一,兆征神武。

神武將往,賀拔焉過兒請緩行以弊之。

神武乃往逗留,辭以河無橋,不得渡。

步籓軍盛,敗走。

初,孝莊之誅爾硃榮,知其一黨一必有逆謀,乃密敕步籓,令襲其後。

步籓既敗兆等,以兵勢日盛,兆又請救於神武。

神武內圖兆,復慮步籓後之難除,乃與兆悉力破之,籓死。

深德神武,誓為兄弟。

時世隆、度律、彥伯共執朝政,天光據關右,兆據并州。

仲遠據東郡,各擁兵為暴,天下苦之。

葛榮眾流入並、肆者二十餘萬,為契胡陵暴,皆不聊生。

大小二十六反,誅夷者半,猶草竊不止。

兆患之,問計於神武。

神武曰:「六鎮反殘,不可盡殺,宜選王素腹心者,私使統焉。

若有犯者,罪其帥,則所罪者寡。」

兆曰:「善!誰可行也?」

賀拔允時在坐,請神武。

神武拳毆之,折其一齒,曰:「生平天柱時,奴輩伏處分如鷹犬。

今日天下安置在王,而阿鞠泥敢誣下罔上,請殺之。」

兆以神武為誠,遂以委焉。

神武以兆醉,恐醒後或致疑貳,遂出,宣言:「受委統州鎮兵,可集汾東受令。」

乃建牙一陽一曲川,陳部分。

有款軍門者,絳巾袍,自稱梗楊驛子,願廁左右。

訪之,則以力聞,嘗於并州市搤殺人者,乃署為親信。

兵士素惡兆而樂神武,於是莫不皆至。

居無何,又使劉貴請兆。

以並、肆頻歲霜旱,降戶掘黃鼠而食之,皆面無谷色,徒污人國土。

請令就食山東,待溫飽而處分之。

兆從其議。

其長史慕容紹宗諫曰:「不可,今四方擾擾,人懷異望,況高公雄略,又握大兵,將不可為。」

兆曰:「香火重誓,何所慮邪?」

紹宗曰:「親兄弟尚難信,何論香火!」時兆左右已受神武金,因譖紹宗與神武舊隙,兆乃禁紹宗而催神武發。

神武乃自晉一陽一出滏口。

路逢爾硃榮妻鄉郡長公主自洛一陽一來,馬三百匹,盡奪易之。

兆聞,乃釋紹宗而問焉。

紹宗曰:「猶掌握中物也。」

於是自追神武,至襄垣。

會漳水暴長,橋壞。

神武隔水拜曰:「所以借公主馬,非有他故,備山東盜耳。

王受公主言,自來賜追,今渡河而死,不辭,此眾便叛。」

兆自陳無此意,因輕馬渡,與神武坐幕下,陳謝,遂授刀引頭,使神武斫己。

神武大哭,曰:「自天柱薨背,賀六渾更何所仰!願大家千萬歲,以申力用。

今旁人構間至此,大家何忍復出此言?」

兆投刀於地,遂刑白馬而盟,誓為兄弟,留宿夜飲。

尉景伏壯士欲執兆,神武嚙臂止之,曰:「今殺之,其一黨一必奔歸聚結。

兵饑馬瘦,不可相支。

若英雄屈起,則為害滋甚。

不如且置之。

兆雖勁捷,而凶狡無謀,不足圖也。」

旦日,兆歸營,又召神武。

神武將上馬詣之,孫騰牽衣乃止。

隔水肆罵,馳還晉一陽一。

兆心腹念賢領降戶家累別為營。

神武偽與之善,觀其佩刀,因取之以殺其從者,盡散。

於是士眾鹹悅,倍願附從。

初,魏真君中,內學者奏言上一黨一有天子氣,雲在壺關大王山。

武帝於是南巡以厭當之。

累石為三封,斬其北鳳皇山以毀其形。

後上一黨一人居晉一陽一者號上一黨一坊,神武實居之。

及是行,捨大王山,六旬而進。

將出滏口,倍加約束,纖毫之物,不聽侵犯。

將過麥地,神武輒步牽馬。

遠近聞之,皆稱高儀同將兵整肅,益歸心焉。

遂前行屯鄴北,求糧於相州刺史劉誕,誕不供。

有軍營租米,神武自取之。

魏晉泰元年二月,神武軍次信都,高乾、封隆之開門以待,遂據冀州。

是月,爾硃度律廢元曄而立節閔帝。

欲羈縻神武,三月,乃白節閔帝,封神武為勃海王,征使入覲。

神武辭。

四月癸巳,又加授東道大行台、第一鎮人酋長。

龐蒼鷹自太原來奔,神武以為行台郎,尋以為安州刺史。

神武自向山東,養士繕甲。

禁兵侵掠,百姓歸心。

乃詐為書,言爾硃兆將以六鎮人配契胡為部曲,眾皆愁。

又為并州符,徵兵討步落稽。

發萬人將遣之,孫騰、尉景偽請留五日,如此者再。

神武親送之郊,雪涕執別。

人號慟,哭聲動地。

神武乃喻之,曰:「與爾俱失鄉客,義同一家,不意在上乃爾徵召!直向西已當死,後軍期又當死,配國人又當死,奈何?」

眾曰:「唯有反耳!」神武曰:「反是急計,須推一人為主。」

眾願奉神武。

神武曰:「爾鄉里難制,不見葛榮乎?雖百萬眾,無刑法,終自灰滅。

今以吾為主,當與前異。

不得欺漢兒,不得犯軍令,生死任吾,則可。

不爾,不能為取笑天下。」

眾皆頓顙,死生唯命。

神武曰:「若不得已,明日,椎牛饗士,喻以討爾硃兆之意。」

封隆之進曰:「千載一時,普天幸甚。」

神武曰:「討賊,大順也。

拯時,大業也。

吾雖不武,以死繼之,何敢讓焉。」

六月庚子,建義於信都,尚未顯背爾硃氏。

及李元忠與高乾平殷州,斬爾硃羽生首來謁,神武撫膺曰:「今日反決矣!」乃以元忠為殷州刺史。

是時,兵威既振,乃抗表罪狀爾硃氏。

世隆等秘表不通。

八月,爾硃兆攻陷殷州,李元忠來奔。

孫騰以為朝廷隔絕,不權立天子,則眾望無所繫。

十月壬寅,奉章武王融子勃海太守朗為皇帝,年號中興,是為廢帝。

時度律、仲遠軍次晉一陽一,爾硃兆會之。

神武用竇泰策,縱反間。

度律、仲遠不戰而還,神武乃敗兆於廣阿。

十一月,攻鄴。

相州刺史劉誕嬰城固守。

神武起土山,為地道,往往建大柱,一時焚之,城陷入地。

麻祥時為湯一陰一令,神武呼之曰麻都,祥慚而逃。

永熙元年正月壬午,拔鄴城,據之。

廢帝進神武大丞相、柱國大將軍、太師。

是時,青州建義大都督崔靈珍、大都督耿翔皆遣使歸附,行汾州事劉貴棄城來降。

閏三月,爾硃天光自長安,兆自并州,度律自洛一陽一,仲遠自東郡,同會鄴。

眾號二十萬,挾洹水而軍。

節閔以長孫承業為大行台,總督焉。

神武令封隆之守鄴,自出頓紫陌。

時馬不滿二千,步兵不至三萬,眾寡不敵。

乃於韓陵為圓陣,連牛驢以塞歸道。

於是將士皆為死志,四面赴擊之。

爾硃兆責神武以背己。

神武曰:「本戮力者,共輔王室,今帝何在?」

兆曰:「永安枉害天柱,我報仇耳。」

神武曰:「我昔日親聞天柱計,汝在戶前立,豈得言不反邪?且以君殺臣,何報之有?今日義絕矣。」

乃合戰,大敗之。

爾硃兆對慕容紹宗叩心曰:「不用公言,以此。」

將輕走,紹宗反旗鳴角,收聚散卒,成軍容而西上。

高季式以七騎追奔,度野馬崗,與兆遇。

高昂望之不見,哭曰:「喪吾弟矣!」夜久,季式還,血滿袖。

斛斯椿倍道先據河橋。

初,普泰元年十月,歲星、熒惑、鎮星、太白聚於觜、參,色甚明。

太史占雲,當有王者興。

是時,神武起於信都,至是而破兆等。

四月,斛斯椿執天光、度律以送洛一陽一。

長孫承業遣都督賈顯智、張歡入洛一陽一。

執世隆、彥伯斬之。

兆奔并州。

仲遠奔梁州,遂死焉。

時凶蠹既除,朝廷慶悅。

初,未戰之前月,章武人張紹夜中忽被數騎將逾城至一大將軍前,敕紹為軍導向鄴。

雲佐受命者除殘賊。

紹回視之,兵不測,整疾無聲。

將至鄴,乃放焉。

及戰之日,爾硃氏軍人見陣外士馬四合,蓋神助也。

既而神武至洛一陽一,廢節閔及中興主而立孝武。

孝武既即位,授神武大丞相、天柱大將軍、太師,世襲定州刺史,增封並前十五萬戶。

神武辭天柱,減戶五萬。

壬辰,還鄴,魏帝餞於乾脯山,執手而別。

七月壬寅,神武帥師北伐爾硃兆。

封隆之言,侍中斛斯椿、賀拔勝、賈顯智等往事爾硃,普皆反噬。

今在京師一寵一任,必構禍隙。

神武深以為然。

乃歸天光、度律於京師,斬之。

遂自滏口入。

爾硃兆大掠晉一陽一,北保秀容,并州平。

神武以晉一陽一四塞,乃建大丞相府而定居焉。

爾硃兆既至秀容,分兵守險,出入寇抄。

神武揚聲討之,師出止者數四,兆意怠。

神武揣其歲首當宴會,遣竇泰以一精一騎馳之。

一日一一夜行三百里,神武以大軍繼之。

二年正月,竇泰奄至爾硃兆庭。

軍人因宴休惰,忽見泰軍,驚走。

追破之於赤洪嶺。

兆自縊。

神武親臨,厚葬之。

慕容紹宗以爾硃榮妻子及餘眾自保烏突城。

降,神武以義故待之甚厚。

神武之入洛也,爾硃仲遠部下都督橋寧、張子期自滑台歸命。

神武以其助亂,且數反覆,皆斬之。

斛斯椿由是內不自安,乃與南一陽一王寶炬及武衛將軍元毗、魏光祿、王思政構神武於魏帝。

舍人元士弼又奏神武受敕大不敬,故魏帝心貳於賀拔岳。

初,孝明之時,洛下以兩拔相擊,謠言:「銅拔打鐵拔,元家世將末」。

好事者以二拔謂拓拔、賀拔,言俱將衰敗之兆。」

時司空高乾密啟神武,言魏帝之貳。

神武封呈,魏帝殺之。

又遣東徐州刺史潘紹業密敕長樂太守龐蒼鷹,令殺其弟昂。

昂先聞其兄死,以槊刺柱,伏壯士執紹業於路。

得敕書於袍領,遂來奔。

神武抱其首哭曰:「天子枉害司空。」

遽使以白武幡勞其家屬。

時乾次弟慎在光州,為政嚴猛。

又縱部下取納,魏帝使代之。

慎聞難,將奔梁。

其屬曰:「公家勳重,必不兄弟相反。」

乃弊衣推鹿車歸勃海。

逢使者,亦來奔。

於是魏帝與神武隙矣。

阿至羅虜正光以前常稱籓,自魏朝多事,皆叛。

神武遣使招納,便附款。

先是,詔以寇賊平,罷行台。

至是以殊俗歸降,復授神武大行台,隨機處分。

神武繼其粟帛,議者以為徒費無益。

神武不從。

撫一慰如初。

其酋帥吐陳等感恩,皆從指麾。

救曹泥,取萬俟受洛干,大收其用。

河西費也頭虜紇豆陵伊利居苦池河,恃險擁眾。

神武遣長史侯景屢招不從。

天平元年正月壬辰,神武西伐費也頭虜紇豆陵伊利於河西,滅之。

遷其部落於河東。

二月,永寧寺九層浮屠災。

既而人有從東萊至。

雲及海上人鹹見之於海中,俄而霧起,乃滅。

說者以為天意。

若曰:「永寧見災,魏不寧矣。

飛入東海,勃海應矣。」

魏帝既有異圖,時侍中封隆之與孫騰私言。

隆之喪妻,魏帝欲妻以從妹。

騰亦未之信。

心害隆之,洩其言於斛斯椿。

椿以白魏帝。

又孫騰帶仗入省,擅殺御史。

並亡來奔。

稱魏帝撾舍人梁續於前。

光祿少卿元子干攘臂擊之,謂騰曰:「語爾高王,元家兒拳正如此。」

領軍婁昭辭疾歸晉一陽一。

魏帝於是以斛斯椿兼領軍,分置督將及河南、關西諸刺史。

華山王鷙在徐州,神武使邸珍奪其管籥。

建州刺史韓賢、濟州刺史蔡俊皆神武同義,魏帝忌之。

故省建州以去賢,使御史中尉綦俊察俊罪,以開府賈顯智為濟州,俊拒之。

魏帝逾怒。

五月,下詔,雲將征句吳,發河南諸州兵,增宿衛,守河橋。

六月丁巳,密詔神武曰:「宇文黑獺自平破秦、隴,多求非分,脫有變非常,事資經略。

但表啟未全背戾,進討事涉匆匆。

遂召群臣,議其可否。

僉言假稱南伐,內外戒嚴。

一則防黑獺不虞,二則可威吳楚。」

時魏帝將伐神武。

神武部署將帥,慮疑,故有此詔。

神武乃表曰:「荊州綰接蠻左,密邇畿服。

關隴恃遠,將有逆圖。

臣今潛勒兵馬三萬,擬從河東而渡。

又遣恆州刺史庫狄干,瀛州刺史郭瓊,汾州刺史斛律金,前武衛大將軍彭樂擬兵四萬,從其來違津渡。

遣領軍將軍婁昭,相州刺史竇泰,前瀛州刺史堯雄,并州刺史高隆之擬兵五萬,以討荊州。

遣冀州刺史尉景,前冀州刺史高敖曹,濟州刺史蔡俊,前侍中封隆之,擬山東兵七萬,突騎五萬,以征江左。

皆約勒所部,伏聽處分。」

魏帝知覺其變,乃出神武表,命群官議之,欲止神武諸軍。

神武乃集在並僚佐,令其博議。

還以表聞,仍以信誓自明忠款曰:「臣為嬖佞所間,陛下一旦賜疑,令猖狂之罪,爾硃時計。

臣若不盡誠竭節,敢負陛下,則使身受天殃,子孫殄絕。

陛下若垂信赤心,使干戈不動,佞臣一二人,願斟量廢出。」

辛未,帝復錄在京文武議意,以答神武。

使舍人溫子升草敕,子升逡巡未敢作。

帝據胡一床一拔劍作色,子升乃為敕曰:

前持心血,遠以示王,深冀彼此共相禮悉。

而不一良之徒,坐生間貳。

近孫騰倉卒向彼,致使聞者疑有異謀。

故遣御史中尉綦俊,具申朕懷。

今得王啟,言誓懇惻。

反覆思之,猶所未解。

以朕眇身,遇王武略,不勞尺刃,坐為天子。

所謂生我者父母,貴我者高王。

今若無事背王,規相攻討,則使身及子孫。

還如王誓。

皇天后土,實聞此言。

近慮宇文為亂,賀拔勝應之。

故纂嚴,欲與王俱為聲援。

宇文今日使者相望,觀其所為,更無異跡。

賀拔在南,開拓邊境,為國立功,念無可責。

君若欲分討,何以為辭?東南不賓,為日己久。

先朝已來,置之度外,今天下戶口減半,未宜窮兵極武。

朕既暗昧,不知佞人是誰。

可列其姓名,令朕知也。

如聞庫狄干語王云:「本欲取懦弱者為主,無事立此長君,使其不可駕御。

今但作十五日行,自可廢之,更立餘者。」

如此議論,自是王間勳人,豈出佞臣之口?去歲封隆之背叛,今年孫騰逃走,不罪不送,誰不怪王?騰既為禍始,曾無愧懼。

王若事君盡誠,何不斬送二首?王雖啟圖西去,而四道俱進。

或欲南度洛一陽一,或欲東臨江左。

言之者猶應自怪,聞之者寧能不疑?王若守誠不貳,晏然居北,在此雖有百萬之眾,終無圖彼之心。

王脫信邪棄義,舉旗南指,縱無匹馬只輪,猶欲奮空拳而爭死。

朕本寡德,王已立之,百姓無知,或謂實可。

若為他所圖,則彰朕之惡。

假令還為王殺,幽辱齏粉,了無遺恨。

何者?王既以德見推,以義見舉,一朝背德捨義,便是過有所歸。

本望君臣一體,若合符契,不圖今日,分疏到此!迸語云:「越人射我,笑而道之;吾兄射我,泣而道之。」

朕既親王,情如兄弟,所以投筆拊膺,不覺歔欷。

初,神武自京師將北,以為洛一陽一久經喪亂,王氣衰盡。

雖有山河之固,土地褊狹,不如鄴,請遷都。

魏帝曰:「高祖定鼎河洛,為永永之基。

經營制度,至世宗乃畢。

王既功在社稷,宜遵太和舊事。」

神武奉詔。

至是,復謀焉。

遣兵千騎鎮建興,益河東及濟州兵,於白溝虜船,不聽向洛,諸州和糴粟,運入鄴城。

魏帝又敕神武曰:「王若厭伏人情,杜絕物議,唯有歸河東之兵,罷建興之戍,送相州之粟,追濟州之軍,令蔡俊受代,使邸珍出徐。

止戈散馬,各事家業。

脫須糧廩,別遣轉輸。

則讒人結舌,疑悔不生。

王高枕太原,朕垂拱京洛,終不一舉足渡河,以干戈相指。

王若馬首南向,問鼎輕重,朕雖無武,欲止不能。

必為社稷宗廟,出萬死之策。

決在於王,非朕能定。

為山止簣,相為惜之。」

魏帝時以任祥為兼尚書左僕射,加開府。

祥棄官走至河北,據郡待神武。

魏帝乃敕文武官,北來者任去留。

下詔罪狀神武,為北伐經營。

神武亦勒馬宣告曰:「孤遇爾硃擅權,舉大義於四海。

奉戴主上,義貫幽明。

橫為斛斯椿讒構,以誠節為逆首。

昔趙鞅興晉一陽一之甲,誅君側惡人。

今者南邁,誅椿而已。」

以高昂為前鋒,曰:「若用司空言,豈有今日之舉!」司馬一子如答神武曰:「本欲立小者,正為此耳。」

魏帝徵兵關右。

召賀拔勝赴行在所,遣大行台長孫承業、大都督穎川王斌之、斛斯椿共鎮武牢。

汝一陽一王暹鎮石濟,行台長孫子彥帥前恆農太守元洪略鎮陝,賈顯智率豫州刺史斛斯元壽伐蔡俊。

神武使竇泰與左箱大都督莫多婁貸文逆顯智,韓賢逆暹。

元壽軍降泰。

貸文與顯智遇於長壽津,顯智一陰一約降,引軍退。

軍司元玄覺之,馳還請益師。

魏帝遣大都督侯幾紹赴之。

戰於滑台東。

顯智以軍降,紹死之。

七月,魏帝躬率大眾屯河橋。

神武至河北十餘里,再遣口申誠款,魏帝不報。

神武乃引軍度河。

魏帝問計於群臣。

或雲南依賀拔勝,或雲西就關中,或雲守洛口死戰,未決。

而元斌之與斛斯椿爭權不睦,斌之棄椿徑還,紿帝雲神武兵至。

即日,魏帝遜於長安。

己酉,神武入洛,停於永寧寺。

八月甲寅,召集百官謂曰:「為臣奉主,匡救危亂。

若處不諫爭,出不陪隨,緩則耽一寵一爭榮,急便竄失,臣節安在!」遂收開府儀同三司叱列延慶、兼尚書左僕射辛雄、兼吏部尚書崔孝芬、都官尚書劉廞、兼度支尚書楊機、散騎常侍元士弼,並殺之,誅其貳也。

士弼籍沒家口。

神武以萬機不可曠廢,乃與百僚議。

以清河王亶為大司馬,居尚書下捨而承製決事焉。

王稱警蹕,神武丑之。

神武尋至弘農,遂西克潼關,執一毛一洪賓。

進軍長城,龍門都督薛崇禮降。

神武退捨河東,命行台尚書長史薛瑜守潼關。

大都督庫狄溫守封陵。

於蒲津西岸築城守華州。

以薛紹宗為刺史。

高昂行豫州事。

神武自發晉一陽一至此,凡四十啟,魏帝皆不答。

九月庚寅,神武還至洛一陽一。

乃遣僧道榮奉表關中,又不答。

乃集百寮沙門耆老,議所推立。

以為自孝昌衰亂,國統中絕,神主一靡一依,昭穆失序。

永安以孝文為伯考。

永熙遷孝明於夾室。

業喪祚短,職此之由。

遂議立清河王世子善見。

議定,白清河王。

王曰:「天子無父,苟使兒立,不惜餘生。」

乃立之,是為孝靜帝。

魏於是始分為二。

神武以孝武既西,恐一逼一崤陝,洛一陽一復在河外,接近梁境。

如向晉一陽一,形勢不能相接。

依議遷鄴。

護軍祖瑩贊焉。

詔下三日,車駕便發,戶四十萬,狼狽就道。

神武留洛一陽一部分,事畢還晉一陽一。

自是軍國政務,皆歸相府。

先是童謠曰:「可憐青雀子,飛來鄴城裡。

羽翮垂欲成,化作鸚鵡子。」

好事者竊言,雀子謂魏帝清河王,鸚鵡謂神武也。

初,孝昌中,山胡劉蠡升自稱天子,年號神嘉,居雲一陽一谷。

西土歲被其寇,謂之胡荒。

二年正月,西魏渭州刺史可硃渾道元擁眾內屬,神武迎納之。

壬戌,神武襲擊劉蠡升,大破之。

己巳,魏帝褒詔,以神武為相國,假黃鉞,劍履上殿,入朝不趨。

神武固辭。

三月,神武欲以女妻蠡升太子,候其不設備。

辛酉,潛師襲之。

其北部王斬蠡升首以送。

其眾復立其子南海王。

神武進擊之,又獲南海王,及其弟西海王、北海王、皇后、公卿已下四百餘人,胡、魏五萬戶。

壬申,神武朝於鄴。

四月,神武請給遷人廩各有差。

九月甲寅,神武以州、郡、縣官多乖法,請出使問人疾苦。

三年正月甲子,神武帥庫狄乾等萬騎襲西魏夏州。

身不火食,四日而至。

縛槊為悌,夜入其城。

擒其刺史費也頭賀拔俄彌突,因而用之。

留都督張瓊以鎮守,遷其部落五千戶以歸。

西魏靈州刺史曹泥,與其婿涼州刺史劉豐,遣使請內屬。

周文圍泥,水灌其城,不沒者四尺。

神武命阿至羅發騎三萬,逕度靈州,繞出西軍後。

獲馬五十匹。

西師乃退。

神武率騎迎泥、豐生,拔其遺戶五千以歸,復泥官爵。

魏帝詔加神武九錫,固讓,乃止。

二月,神武令阿至羅一逼一西魏秦州刺史建忠王萬俟普撥,神武以眾應之。

六月甲午,普撥與其子太宰受洛干、豳州刺史叱干寶樂、右衛將軍破六韓常及督將三百餘人,擁部來降。

八月丁亥,神武請均斗尺,班於天下。

九月辛亥,汾州胡王迢觸、曹貳龍聚眾反。

署立百官,年號平都,神武討平之。

十二月丁丑,神武自晉一陽一西討,遣兼僕射行台、汝一陽一王暹、司徒高昂等趣上洛。

大都督竇泰入自潼關。

四年正月癸丑,竇泰軍敗自一殺。

神武軍次蒲津,以冰薄不得赴救。

乃班師。

高昂攻克上洛。

二月乙酉,神武以並、肆、汾、建、晉、東雍、南汾、秦、陝九州霜旱,人饑流散,請所在開倉振給。

六月壬申,神武如天池。

獲瑞石,隱起成文曰「六王三川」十一月壬辰,神武西討。

自蒲津濟,眾二十萬。

周文軍於沙苑。

神武以地厄少卻,西人鼓噪而進。

軍大亂,棄器甲十有八萬。

神武跨駝,候船以歸。

元象元年三月辛酉,神武固請解丞相,魏帝許之。

四月庚寅,神武朝於鄴。

壬辰,還晉一陽一。

請開酒禁,並振恤宿衛武官。

七月壬午,行台侯景、司徒高昂圍西魏將獨孤信於金墉。

西魏帝及周文並來赴救。

大都督庫狄干帥諸將前驅,神武總眾繼進。

八月辛卯,戰於河一陰一,大破西魏軍,俘獲數萬。

司徒高昂、大都督李猛、宗顯死之。

西師之敗,獨孤信先入關,周文留其都督長孫子彥守金墉,遂燒營以遁。

神武遣兵追奔至崤,不及而還。

初,神武知西師來侵,自晉一陽一率眾馳赴。

至孟津,未濟,而軍有勝負。

既而神武渡河,子彥亦棄城走。

神武遂毀金墉而還。

十一月庚午,神武朝於京師。

十二月壬辰,還晉一陽一。

興和元年七月丁丑,魏帝進神武為相國、錄尚書事。

固讓,乃止。

十一月乙丑,神武以新宮成,朝於鄴。

魏帝與神武宴射,神武降階下稱賀。

又辭勃海王及都督中外諸軍事,詔不許。

十二月戊戌,神武還晉一陽一。

二年十二月,阿至羅別部遣使請降,神武帥眾迎之,出武州塞,不見。

大獵而還。

三年五月,神武巡北境,使使與蠕蠕通和。

四年五月辛巳,神武朝於鄴。

請令百官,每月面敷政事。

明揚仄陋,納諫屏邪。

親理獄訟,褒黜勤怠。

牧守有愆,節級相坐。

椒掖之內,進御以序。

後園鷹犬,悉皆棄之。

六月甲辰,神武還晉一陽一。

九月,神武西征。

十月己亥,圍西魏儀同三司王思政於玉壁城。

欲以致敵,西師不敢出。

十一月癸未,神武以大雪,士卒多死,乃班師。

武定元年二月壬申,北豫州刺史高慎據武牢西叛。

三月壬辰,周文率眾援高慎,圍河橋南城。

戊申,神武大敗之於芒山。

禽西魏督將以下四百餘人,俘斬六萬計。

是時,軍士有盜殺驢者,軍令應死。

神武弗殺,將至并州決之。

明日,復戰,奔西軍,告神武所在,西師盡銳來攻。

眾潰,神武失馬,赫連一陽一順下馬,以授神武,與蒼頭馮文洛扶上,俱走。

從者步騎六七人。

追騎至,親信都督尉興慶曰:「王去矣,興慶腰邊百箭,足殺百人。」

神武勉之曰:「事濟,以爾為懷州;若死,則用爾子。」

興慶曰:「兒小,願用兄。」

許之。

興慶鬥,矢盡而死。

西魏太師賀拔勝以十三騎逐神武,河州刺史劉洪徽射中其二。

勝槊將中神武,段孝先橫射勝馬殪,遂免。

豫、洛二州平,神武使劉豐追奔徇地,至恆農而還。

七月,神武貽周文書,責以殺孝武之罪。

八月辛未,魏帝詔神武為相國、錄尚書事、大行台,余如故。

固辭,乃止。

是月,神武命於肆州北山築城,西自馬陵戍,東至土磴,四十日罷。

十二月己卯,神武朝於京師。

庚辰,還晉一陽一。

二年三月癸巳,神武巡行冀、定二州,因朝京師。

以冬春亢旱,請蠲縣責,振窮乏,宥死罪以下。

又請授老人板職各有差。

四月丙辰,神武還晉一陽一。

十一月,神武討山胡,破平之。

俘獲一萬餘戶,分配諸州。

三年正月甲午,開府儀同三司爾硃文暢、開府司馬任胄、都督鄭仲禮、中府主簿李世林、前開府參軍房子遠等謀賊神武。

因十五日夜打蔟,懷刃而入。

其一黨一薛季孝以告,並伏誅。

丁未,神武請於并州置晉一陽一宮,以處配口。

三月乙未,神武朝鄴。

丙午,還晉一陽一。

十月丁卯,神武上言,幽、安、定三州北接奚、蠕蠕,請於險要修立城戍以防之。

躬自臨履,莫不嚴固。

乙未,神武請釋芒山俘桎梏,配以人間寡一婦。

四年八月癸巳,神武將西伐,自鄴會兵於晉一陽一。

殿中將軍曹魏祖曰:「不可,今八月西方王,以死氣逆生氣,為客不利,主人則可。

兵果行,傷大將。」

神武不從。

自東西魏構兵,鄴下每先有黃黑螘陣鬥。

占者以為黃者東魏戎衣色,黑者西魏戎衣色,人間以此候勝負。

是時黃螘盡死。

九月,神武圍玉壁以挑西師,不敢應。

西魏晉州刺史韋孝寬守玉壁。

城中出鐵面。

神武使兀盜射之,每中其目。

用李業興孤虛術,萃其北。

北,天險也。

乃起土山,鑿十道。

又於東面鑿二十一道,以攻之。

城中無水,汲於汾。

神武使移汾,一一夜而畢。

孝寬奪據土山。

頓軍五旬,城不拔,死者七萬人,聚為一塚。

有星墜於神武營,眾驢並鳴,士皆懾懼。

神武有疾。

十一月庚子,輿疾班師。

庚戌,遣太原公洋鎮鄴。

辛亥,征世子澄至晉一陽一。

有惡鳥集於亭樹,世子使斛律光射殺之。

己卯,神武以無功,表解都督中外諸軍事。

魏帝優詔許焉。

是時,西魏言神武中一弩一。

神武聞之,乃勉坐見諸貴。

使斛律金敕勒歌,神武自和之,哀感流涕。

侯景素輕世子,嘗謂司馬一子如曰:「王在,吾不敢有異。

王無,吾不能與鮮卑小兒共事。」

子如掩其口。

至是,世子為神武書,召景。

景先與神武約,得書,書背微點,乃來。

書至,無點,景不至。

又聞神武疾,遂擁兵自固。

神武謂世子曰:「我雖疾,爾面更有餘憂色,何也?」

世子未對。

又問曰:「豈非憂侯景叛邪?」

曰:「然。」

神武曰:「景專制河南十四年矣,常有飛揚跋扈志。

顧我能養,豈為汝駕御也。

今四方未定,勿遽發哀。

庫狄干鮮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並一性一遒直,終不負汝。

可硃渾道元、劉豐生遠來投我,必無異心。

賀拔焉過兒樸實無罪過,潘相樂今本作道人,心和厚,汝兄弟當得其力。

韓軌少戇,宜寬借之。

彭相樂心腹難得,宜防護之。

少堪敵侯景者,唯有慕容紹宗。

我故不貴之,留以與汝,宜深加殊禮,委以經略。

五年正月朔,日蝕。

神武曰:「日蝕其為我邪?死亦何恨。」

丙午,陳啟於魏帝。

是日,崩於晉一陽一,時年五十二。

秘不發喪。

六月壬午,魏帝於東堂舉哀三日。

制緦衰,詔凶禮依漢大將軍霍光、東平王蒼故事。

贈假黃鉞、使持節、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齊王璽紱、輬車、黃屋左纛、前後羽葆鼓吹、輕車介士、兼備九錫殊禮。

謚獻武王。

八月甲申,葬於鄴西北漳水之西,魏帝臨送於紫一陽一。

天保初,追崇為獻武帝。

廟號太祖,陵曰義平。

天統元年,改謚神武皇帝,廟號高祖。

神武一性一深密高岸,終日儼然,人不能測。

機權之際,變化若神。

至於軍國大略,獨運懷抱。

文武將吏,罕有預之。

經馭軍眾,法令嚴肅,臨敵制勝,策出無方。

聽斷昭察,不可欺犯,知人好士,全護勳舊。

一性一周給,每有文教,常慇勤款悉。

指事論心,不尚綺一靡一。

擢人授任,在於得才。

苟其所堪,乃至拔於廝養;有虛聲無實者,稀見任用。

諸將出討,奉行方略,罔不克捷。

違失指畫,多致奔亡。

雅尚儉素,刀劍鞍勒無金玉之飾。

少能劇飲,自當大任,不過三爵。

居家如官。

仁恕一愛一士。

始范一陽一盧景裕以明經稱,魯郡韓毅以工書顯,鹹以謀逆見禽,並蒙恩置之第館,教授諸子。

其文武之士,盡節所事見執獲而不罪者甚多。

故遐邇歸心,皆思效力。

至南和梁國,北懷蠕蠕。

吐谷渾、阿至羅鹹所招納,獲其力用,規略遠矣。

世宗文襄皇帝諱澄,字子惠,神武長子也。

母曰婁太后。

生而岐嶷,神武異之。

魏中興元年,立為勃海王世子。

就杜詢講學,敏悟過人,詢甚歎服。

二年,加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尚孝靜帝妹馮翊長公主。

時年十二,神情俊爽,便若成一人。

神武試問以時事得失,辨析無不中理。

自是軍國籌策皆預之。

天平元年,加使持節、尚書令、大行台、并州刺史。

三年,入輔朝政,加領軍左右、京畿大都督。

時人雖聞器識,猶以少年期之。

而機略嚴明,事無疑滯,於是朝野振肅。

元象元年,攝吏部尚書。

魏自崔亮以後,選人常以年勞為制。

文襄乃厘改前式,銓擢唯在得人。

又沙汰尚書郎,妙選人地以充之。

至於才名之士,鹹被薦擢。

假有未居顯位者,皆致之門下,以為賓客。

每山園游宴,必見招攜;執射賦詩,各盡其所長,以為娛適。

興和二年,加大將軍,領中書監,仍攝吏部尚書。

自正光已後,天下多事。

在任群官,廉潔者寡。

文襄乃奏吏部郎崔暹為御史中尉,糾劾權豪,無所縱捨。

於是風俗更始,私枉路絕。

乃榜於街衢,具論經國政術,仍開直言之路。

有論事上書苦言切至者,皆優容之。

武定四年十一月,神武西討,不豫,班師。

文襄馳赴軍所,侍衛還晉一陽一。

五年正月丙午,神武崩,秘不發喪。

辛亥,司徒侯景據河南反,穎州刺史司馬世雲以城應之。

景誘執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廣州刺史暴顯等。

遣司空韓軌率眾討之。

四月壬申,文襄朝於鄴。

六月己巳,韓軌等自穎州班師。

丁丑,文襄還晉一陽一,乃發喪,告喻文武,陳神武遺志。

七月戊戌,魏帝詔以文襄為使持節、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大行台、勃海王。

文襄啟辭位,願停王爵。

壬寅,魏帝詔太原公洋攝理軍國,遣中使敦喻。

八月戊辰,文襄啟申神武遺令,請減國邑,分封將督各有差。

辛未,朝於鄴,固辭丞相。

魏帝詔曰:「既朝野攸憑,安危所繫,不得令遂本懷,須有權奪。

可復前大將軍,余如故。」

壬辰,尚書祠部郎中元瑾、梁降人苟濟、長秋卿劉思逸及淮南王宣洪、華山王大器、濟北王徽等謀害文襄,事發伏誅。

九月己亥,文襄請舊勳灼然未蒙齒錄者,悉求旌賞。

朝士名行有聞,或以年耆疾滿告謝者,准其本秩。

授以州郡,不得蒞事,聽廕子孫。

自天平元年以來,遇事亡官者,聽復本資。

豪貴之家,不得占護山澤。

其第宇車服婚姻送葬奢僭無限者,並令禁斷。

從太昌元年以來,將帥有殊功異效者,其子弟年十歲以上,請聽依第出身。

其兵士從征,身殞陣場者,蠲其家租課。

若有藏器避世者,以禮招致,隨才擢敘。

罷營構之官。

在朝百司,怠惰不勤,有所曠廢者,免所居官。

若清干克濟,皎然可知者,即宜超敘,不拘常式。

辛丑,文襄還晉一陽一。

武定六年正月己未,文襄朝於鄴。

二月己卯,梁遣使慰文襄,並請通和。

文襄許其和而不答書。

侯景之叛也,南兗州刺史石長宣頗相影響,諸州刺史、守、令、佐史多被詿誤。

景破後,悉被禽獲,尚書鹹處極刑,文襄並請減降。

於是斬長宣,其餘並從寬宥。

三月戊申,文襄請朝臣及牧、守、令、長各舉賢良及驍武膽略堪守邊城者,務在得才,不拘職素。

其稱事六品、散官五品以上,朝廷所悉,不在舉限。

其稱事七品、散官六品以下,並及州、郡、縣雜白身,不限在官、解職,並任舉之,隨才進擢。

辛亥,文襄南臨黎一陽一,濟於武牢。

自洛一陽一,從太行而反晉一陽一。

於路遺書朝士,以相戒厲。

於是朝野承風,莫不震肅。

六月,文襄巡北邊城戍,振賜各有差。

七月乙卯,文襄朝於鄴。

八月庚寅,還晉一陽一。

使大行台慕容紹宗與太尉高岳、大都督劉豐討王思政於穎川。

先是,文襄遣行台尚書辛術率諸將略江淮之北。

至是,凡所獲二十三州。

七年四月甲辰,魏帝進文襄位相國,封齊王,綠綟綬。

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食冀州之勃海、長樂、安德、武邑、瀛州之河間五郡,邑十五萬戶,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大行台並如故。

丁未,文襄入朝。

固讓,魏帝不許。

五月戊寅,文襄帥師自鄴赴穎川。

六月丙申克穎川,禽西魏大將軍王思政,以忠於所事,釋而待之。

七月,文襄朝於鄴,請魏帝立皇太子,復辭爵位殊禮,未報。

八月辛卯,遇盜而崩。

初,梁將蘭欽子京見虜,文襄以配廚。

欽求贖之,不許。

京再訴,文襄使監廚蒼頭薛豐洛杖之,曰:「更訴,當殺汝。」

京與其一黨一六人謀作亂。

時文襄將受魏禪,與陳元康、崔季舒屏左右謀於北城東柏堂。

太史啟言宰輔星甚微,變不一月。

時京將進食,文襄卻之,謂人曰:「昨夜夢此奴斫我。」

又曰:「急殺卻。」

京聞之,置刀於盤下,冒言進食。

文襄見之,怒曰:「我未索食,何遽來?」

京揮刀曰:「將殺汝!」文襄自投,傷足,入一床一下。

賊一黨一至,去一床一,因見弒,時年二十九。

秘不發喪。

明年正月辛酉,魏帝舉哀於太極東堂。

詔贈物八萬段,凶事依漢大將軍霍光、東平王蒼故事。

贈假黃鉞、使持節、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齊王璽紱,巉輬車、黃屋左纛、後部羽葆鼓吹、輕車介士,備九錫禮,謚曰文襄王。

二月甲申,葬於義平陵之北。

天保初,追尊曰文襄皇帝,廟號世宗,陵曰峻成。

文襄美姿容,善言笑,談謔之際,從容弘雅。

一性一聰警,多籌策,當朝作相,聽斷如流。

一愛一士好賢,待之以禮,有神武之風焉。

然少壯氣猛,嚴峻刑法。

高慎西叛,侯景南翻,非直本懷狼戾,兼亦有懼威略。

情一欲奢一婬一,動乖制度。

嘗於宮西造宅,牆院高廣,聽事宏壯,亞太極殿。

神武入朝,責之,乃止。

論曰:昔魏氏失馭,中原蕩析。

齊神武爰從晉部,大號冀方。

屢戰而翦兇徒,一麾以清京洛。

尊主匡國,功濟天下。

既而魏武帝規避權一逼一,歷數既盡,適所以速關、河之分焉。

文襄嗣膺霸道,威略昭著。

內除一奸一逆,外拓淮夷,擯斥貪殘,存情人物。

而志在峻法,急於御下,於前王之德,有所未同。

蓋天意人心,好生惡殺,雖吉凶報應,未皆影響。

總而論之,積善多慶。

然文襄之禍生所忽,蓋有由焉。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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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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