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
列傳第二十三
王慧龍玄孫松年 五世孫劭 鄭羲孫述祖 從曾孫道邕 道邕子譯譯叔祖儼 儼族孫偉
王慧龍,太原晉一陽一人,晉尚書僕射愉之孫,散騎常侍郎緝之子也。
幼聰慧,愉以為諸孫之龍,故名焉。
初,宋武微時,愉不為之禮,及得志,愉閤家見誅。
慧龍年十四,為沙門僧彬所匿,因將過江。
津人見其行意匆匆,疑為王氏子孫。
彬稱為受業者,乃免。
既濟,遂西上江陵,依叔祖忱故吏荊州前中從事習辟強。
時刺史魏詠之卒,辟強與江陵令羅修、前別駕劉期公、土人王騰等謀舉兵,推慧龍為盟主,剋日襲州城。
而宋武聞詠之卒,亦懼江陵有變,遣其弟道規為荊州,眾遂不果。
羅修等將慧龍又與僧彬北詣襄一陽一。
晉雍州刺史魯宗之資給慧龍,送度江,遂奔姚興。
自言也如此。
姚泓滅,慧龍歸魏。
明元引見與言,慧龍請效力南討。
言終,俯而流涕,天子為之動容。
謂曰:「朕方混一車書,席捲吳會,卿情計如此,豈不能相資以眾乎?」
然亦未之用。
後拜洛城鎮將,鎮金墉。
會明元崩,太武初即位,鹹謂南人不宜委以師旅之任,遂停前授。
初,崔浩弟恬聞慧龍王氏子,以女妻之。
浩既婚姻,及見慧龍,曰:「信王家兒也。」
王氏世齇鼻,江東謂之「齇王」。
慧龍鼻漸大,浩曰:「真貴種矣!」數向諸公稱其美。
司徒長孫嵩聞之不悅,言於太武,以其嗟服南人則有訕鄙國化之意。
太武怒,召浩責之。
浩免冠陳謝得釋。
慧龍由是不調。
久之,除樂安王范傅,領並、荊、揚三州大中正。
慧龍抗表,願得南垂自效,崔浩固言之,乃授南蠻校尉、安南大將軍左長史。
及宋荊州刺史謝晦起兵江陵,引慧龍為援。
慧龍督司馬靈壽等一萬人,拔其思陵戍,進圍項城。
晦敗,乃班師。
後宋將王玄謨寇滑台,詔假慧龍楚兵將軍,與安頡等同討之。
相持五十餘日,諸將以賊盛,莫敢先,慧龍設奇兵大破之。
太武賜以劍馬錢帛,授龍驤將軍,賜爵長社侯,拜滎一陽一太守,仍領長史。
在任十年,農戰並修,大著聲績,招攜邊遠,歸附者萬餘家,號為善政。
其後宋將到彥之、檀道濟頻頓淮、穎,大相侵掠;慧龍力戰,屢摧其鋒。
彥之與友人蕭斌書曰:「魯軌頑鈍,馬楚粗狂,亡人之中,唯王慧龍及韓延之可為深憚。
不意儒生懦夫,乃令老子訝之。」
宋文縱反間,雲慧龍自以功高而位不至,欲引寇入邊,因執安南大將軍司馬楚之以叛。
太武聞曰:「此必不然,是齊人忌樂毅耳。」
乃賜慧龍璽書曰:「義隆畏將軍如虎,欲相中害,朕自知之。
風塵之言,想不足介意也。」
宋文計既不行,復遣刺客呂玄伯購慧龍首二百戶男、絹一千匹。
玄伯為反間來,屏人有所論。
慧龍疑之,使人探其懷有尺刀。
玄伯叩頭請死。
慧龍曰:「各為其主也,吾不忍害此人。」
左右皆言義隆賊心未巳,不殺玄伯,無以創將來。
慧龍曰:「死生有命,彼亦安能害我。
且吾方以仁義為干鹵,又何憂乎刺客。」
遂捨之。
時人服其寬恕。
慧龍自以遭難流離,常懷憂悴,乃作《祭伍子胥文》以寄意焉。
生一男一女,遂絕房室,布衣蔬食,不參吉事,舉動必以禮。
太子少傅游雅言於朝曰:「慧龍,古之遺孝也。」
撰帝王制度十八篇,號曰《國典》。
真君元年,拜使持節、寧南將軍、武牢鎮都副將,未至鎮而卒。
臨沒,謂功曹鄭曄曰:「吾羈旅南人,恩非舊結,蒙聖朝殊特之慈,得在疆場效命,誓願鞭一屍一吳市,戮墳江一陰一。
不謂嬰此重疾,有心莫遂,非唯仰愧國靈,實亦俯慚后土。
修短命也,夫復何言!身歿後,乞葬河內州縣之東鄉,依古墓而不墳,足藏發齒而已。
庶其魂而有知,猶希結草之報。」
時制,南人入國者,皆葬桑乾。
曄等申遺意,詔許之。
贈安南將軍、荊州刺史,謚穆侯。
吏人及將士共於墓所起佛寺,圖慧龍及僧彬像而贊之。
呂玄伯感全宥之恩,留守墓側,終身不去。
子寶興襲爵。
寶興少孤,事母至孝。
尚書盧遐妻,崔浩女也。
初,寶興母及遐妻俱孕,浩謂曰:「汝等將來所生,皆我之自出,可指腹為親。」
及昏,浩為撰儀,躬自監視,謂諸客曰:「此家禮事,宜盡其美。」
及浩被誅,盧遐後妻寶興從母也,緣坐沒官。
寶興亦逃避,未幾得出。
盧遐妻時官賜度斤鎮高車滑骨,寶興盡賣貨產,自出塞贖之以歸。
州辟中從事、別駕,舉秀才,皆不就。
閉門不交人事。
襲爵封長社侯、龍驤將軍。
卒,子瓊襲爵。
瓊字世珍,孝文賜名焉。
太和九年,為典寺令六十年,降侯為伯。
帝納其長女為嬪,拜前將軍、并州大中正。
正始中,為光州刺史,有受納響,為中尉王顯所劾,終得雪免。
神龜中,除左將軍、兗州刺史。
去州歸京,多年沈滯。
所居在司空劉騰宅西,騰雖勢傾朝野,初不候之。
騰既權重,吞併鄰宅,增廣舊居,唯瓊終不肯與,以此久見屈抑。
瓊女適范一陽一盧道亮,不聽歸其夫家。
女卒,哀慟無已,瓊仍葬之別所,塚不即塞,常於壙內哭泣,久之乃掩,當時深怪之。
加以聾疾,每見道俗,乞丐無已,造次見之,令人笑愕。
道逢太保、廣平王懷,據鞍抗禮,自言馬瘦;懷即以誕馬並乘具與之。
嘗詣尚書令李崇,騎馬至其黃閣,見崇子世哲,直問繼伯在否。
崇趨出,瓊乃下。
崇儉而好以紙帖衣領,瓊哂而掣去之。
崇小子青肫嘗盛服,一寵一勢亦不足恨。
領軍元叉使奴遺瓊馬,瓊並留奴。
王誦聞之笑曰:「東海之風,於茲墜矣。」
孝昌三年,除鎮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中書令。
時瓊子遵業為黃門郎,故有此授。
卒,贈征北將軍、中書監、并州刺史。
自慧龍入國,三世一身,至瓊始有四子。
長子遵業,風儀清秀,涉歷經史。
位著作佐郎,與司徒左長史崔鴻同撰起居注。
遷右軍將軍、兼散騎常侍,慰勞蠕蠕。
乃詣代京,採拾遺文,以補起居所闕。
與崔光、安豐王延明等參定服章。
及光為孝明講《孝經》,遵業預講,延業錄義,並應詔作《釋奠侍宴詩》。
時人語曰:「英英濟濟,王家兄弟。」
轉司徒左長史、黃門郎,監典儀注。
遵業有譽當時,與中書令陳郡袁翻、尚書琅邪王誦並領黃門郎,號曰三哲。
時政歸門下,世謂侍中、黃門為小宰相。
而遵業從容恬素,若處丘園。
嘗著穿角履,好事者多毀新履以學之。
以胡太后臨朝,天下方亂,謀避地,自求徐州。
太后曰:「王誦罷幽州始作黃門,卿何乃欲徐州也?更待一二年,當有好處分。」
遵業兄弟並交遊時俊,乃為當時所美。
及爾硃榮入洛,兄弟在父喪中,以於莊帝有從姨兄弟之親,相率奉迎,俱見害河一陰一。
議者惜其人才,而譏其躁競。
贈并州刺史。
著《三晉記》十卷。
子松年,少知名,齊文襄臨并州,闢為主簿。
累遷通直散騎常侍,副李緯使梁。
使還,歷位尚書郎中。
魏收撰《魏書》成,松年有謗言。
文宣怒,禁止之,仍加杖罰。
歲余得免,除臨漳令。
遷司馬、別駕、本州大中正。
孝昭擢拜給事黃門侍郎。
帝每賜坐,與論政事,甚善之。
孝昭崩,松年馳驛至鄴都宣遺詔。
發言涕泗,迄於宣罷,容色無改,辭吐諧韻,宣訖號慟,自絕於地,百官莫不感慟。
還晉一陽一,兼侍中,護梓宮還鄴。
諸舊臣避形跡,無敢盡哀,唯松年哭必流涕,朝士鹹恐。
武成雖忿松年戀舊情切,亦雅重之。
以本官加散騎常侍,食高邑縣干。
參定律令,前後大獄多委焉。
兼御史中丞。
發晉一陽一之鄴,在道遇疾卒。
贈吏部尚書,并州刺史,謚曰平。
第二子劭最知名。
劭字君懋,少沈默,好讀書。
仕齊,累遷太子舍人,待詔文林館。
時祖孝征、魏收、一陽一休之等嘗論古事,有所遺忘,討閱不能得。
問劭,劭具論所出,取書驗之,一無舛誤。
自是大為時人所許,稱其博物。
後遷中書舍人。
齊滅入周,不得調。
隋文帝受禪,授著作佐郎,以母憂去職。
在家著《齊書》,時制禁私撰史,為內史侍郎李元一操一所奏。
上怒,遣收其書,覽而悅之。
於是起為員外散騎侍郎,修起居注。
劭以上古有鑽燧改火之義,近代廢絕,於是上表請變火曰:「臣謹案《周官》:『四時變火,以救時疾。
』明火不數變,時疾必興。
聖人作法,豈徒然也?在晉時,有人以洛一陽一火度江者,世世事之,相續不滅,火色變青。
昔師曠食飯,雲是勞薪所爨,晉平公使視之,果然車輞。
今溫酒及炙肉,用石炭、木炭火、竹火、草火、麻荄火,氣味各不同。
以此推之,新火舊火,理應有異。
伏願遠遵先聖,於五時取五木以變火。
用功甚少,救益方大。
縱使百姓習久,未能頓同,尚食內廚及東宮諸王食廚,不可不依古法。」
上從之。
劭又言上有龍顏戴干之表,指示群臣。
上大悅,賜物數百段,拜著作郎。
上表言符命曰:
昔周保定二年,歲在壬午,五月五日,青州黃河變清,十里鏡澈。
齊氏以為己瑞,改元,年曰河清。
是月,至尊以大興公始作隨州刺史。
歷年二十,隋果大興。
臣謹案《易·坤靈圖》曰:「聖人受命,瑞必先見於河。」
河者最濁,未能清也。
竊以靈貺休祥,理無虛發;河清啟聖,實屬大隋。
午為鶉火,以明火德;仲夏火王,亦明火德。
月五日五,合天地數,既得受命之辰,允當先見之兆。
開皇初,邵州人楊令悊近河得青石圖一、紫石圖一,皆隱起成文,有至尊名,下云「八方天心」。
永州又得石圖,剖為兩段,有楊樹之形,黃根青葉。
汝水得神龜,腹下有文曰「天卜楊興」。
安邑掘地得古鐵板,文曰「皇始天年,繼楊鐵券,王興」。
同州得石龜,文曰「天子延千年,大吉」。
臣以前之三石,不異《龍圖》。
何以用石?石體久固,義與上名符合。
龜腹七字何以著龜?龜亦久固,兼是神靈之物。
孔子歎河不出圖,洛不出書。
今於大隋聖世,圖書屢出。
建德六年,亳州大周村有龍鬥,白者勝,黑者死。
大象元年夏,熒一陽一汴水北有龍鬥。
初見白氣屬天,自東方歷一陽一武而來。
及至,白龍也,長十許丈。
有黑龍乘雲而至,雲雨相薄,乍合乍離,自午至申,白龍升天,黑龍墜地。
謹案:龍,君象也。
前斗於亳州周村者,蓋象至尊以龍斗之歲為亳州總管,遂代周有天下。
後斗於熒一陽一者,熒字三火,明火德之盛也。
白龍從東方來,歷一陽一武者,蓋象至尊將登帝位,從東第入自崇一陽一門也。
西北升天者,當乾位天門。
《坤靈圖》曰:「聖人殺龍,龍不可得而殺,皆感氣也。」
又曰:「泰,姓商名宮,黃色,長八尺,六十世。
河龍以正月辰見,白龍與五黑龍鬥,白龍陵,故泰人有命。」
謹案此言,皆為大隋而發也。
「聖人殺龍」者,前後龍死是也。
「姓商」者,皇家於五姓為商也。
「名宮」者,武元皇帝諱於五聲為宮。
「黃色」者,隋色尚黃。
「長八尺」者,武元皇帝身長八尺。
「河龍以正月辰見」者,《泰》,正月卦,龍見之所於京師為辰地。
「白龍與黑龍斗」者,亳州、熒一陽一龍斗是也。
勝龍所以白者,楊姓納音為商,至尊又辛酉歲生,位皆在西方,西方白色也。
死龍所以黑者,周色黑。
所以稱五者,周閔、明、武、宣、靖凡五帝;越、陳、代、越、滕五王一時伏法,亦當五數。
「白龍陵」者,陵猶勝也。
鄭玄說「陵」當為「除」,凡斗能去敵曰除。
臣以「泰人有命」者,泰之為言,通也,大也,明其人道通德大,有天命也。
《乾鑿度》曰:「泰表戴干。」
鄭玄注云:「表者,人形體之彰識也。
干,盾也。
泰人之表,戴干。」
臣伏見至尊有戴干之表,益知泰人之表,不爽毫釐。
《坤靈圖》所云,字字皆驗。
緯書又稱漢四百年,終如其言,則知六十世亦必然矣。
昔宗周卜世三十,今則倍之。
《稽覽圖》曰:「太平時,一陰一陽一和合,風雨會同,海內不偏。
地有阻險,故風有遲疾。
雖太平之政猶有不能均,惟平均乃不鳴條,故欲風於亳。
亳者陳留也。」
謹案此言,蓋明至尊昔為陳留公世子,亳州總管,遂受天命,海內均同,不偏不一黨一,以成太平之風化也。
在大統十六年,武元皇帝改封陳留公。
是時,齊國有秘記云:「天王陳留入并州。」
齊主高洋為是誅陳留王彭樂。
其後,武元皇帝果將兵入并州。
周武帝時,望氣者云「亳州有天子氣」,於是殺亳州刺史紇豆陵恭。
至尊代為之。
又陳留老子祠有枯柏,世傳雲老子將度世,云:「待枯柏生東南枝,回指,當有聖人出,吾道復行。」
至齊,枯柏從下生枝,東南上指,夜有三童子相與歌曰:「老子廟前古枯樹,東南枝如傘,聖主從此去。」
及至尊牧亳州,親至祠樹之下,自是柏枝回抱,其枯枝漸指西北,道教果行。
考校眾事,太平主出於亳州陳留之地,皆如所言。
《稽覽圖》又云:「政道得,則一陰一物變為一陽一物。」
鄭玄注云:「蔥變為韭,亦是。」
謹案自六年以來,遠近山石多變為玉。
石為一陰一,玉為一陽一。
又左衛園中,蔥皆變為韭。
上覽之大悅,賜物五百段。
未幾,劭復上書曰:
《易·乾鑿度》曰:「《隨》,上六,拘繫之,乃從維之,王用享於西山。
《隨》者,二月卦。
一陽一德施行,蕃決難解,萬物隨一陽一而出。
故上六欲九五拘繫之,維持之,明被一陽一化而欲一陰一隨從之也。」
《易·稽覽圖》:「《坤》六月,有子女任政,一年傳為《復》。
五月,貧之從東北來立,大起土邑;西北地動星墜,一陽一衛。
《屯》十一月,神人從中山出,趙地動;北方三十日,千里馬數至。」
謹案:凡此《易緯》所言,皆是大隋符命。
《隨》者,二月之卦,明大隋以二月即皇帝位也。
「一陽一德施行」者,明楊氏之德教施行於天下也。
「蕃決難解」者,明當時蕃鄣皆通決,險難皆解散也。
「萬物隨一陽一而出」者,明天地間萬物盡隨楊氏而出見也。
「上六欲九五拘繫之」者,五為王,六為宗廟,明宗廟神靈慾命登九五之位,帝王拘人以禮,系人以義也。
「拘人以禮,系人以義」,此二旬,亦是《乾鑿度》之言。
「維持之」者,明能以綱維持正天下也。」
被一陽一化而欲一陰一隨從之」者,明諸一陰一類被服楊氏之風化,莫不隨從。
一陰一,謂臣下也。
「王用享於西山」者,蓋明至尊常以歲二月幸西山仁壽宮也。
凡四稱「隨」,三稱「一陽一」,欲美隨楊,丁寧之至也。
「《坤》六月」者,坤位在未,六月建未,言至尊以六月生也。
「有子女任政」者,言樂平公主是皇帝子女,而為周後,任理內政也。
「一年傳為《復》」者,《復》是《坤》之一世卦,一陽一氣初起,言周宣帝崩後一年,傳位與楊氏也。
「五月,貧之從東北來立」,「貧之」當為「真一人」,字之誤也。
言周宣帝以五月崩,真一人革命,當在此時。
至尊謙讓而逆天意,故逾年乃立。
昔為定州總管,在京師東北,本而言之,故曰「真一人從東北來立」。
「大起土邑」者,大起,即大興城邑也。
「西北地動星墜」者,蓋天意去周授隋,故變動也。
「一陽一衛」者,言楊氏得天衛助也。
「《屯》,十一月,神人從中山出」者,此卦動而大亨作,故至尊以十一月被授亳州總管,將從中山而出也。
「趙地動」者,中山為趙地,以神人將去,故變動也。
「北方三十日」者,蓋至尊從北方將往亳州之時,停留三十日也。
「千里馬」者,蓋至尊舊所乘騧騮馬也。
《屯》卦,震下坎上,震於馬為作足,坎於馬為美脊,是故騧馬脊有肉鞍,行則先作弄四足也。
「數至」者,言歷數至也。
《河圖·帝通紀》曰:「形瑞出,變矩衡。
赤應隨,葉靈皇。」
《河圖·皇參持》曰:「皇辟出,承元訖。
道無為,安率。
被遂矩,戲作術。
開皇色,握神日。
投輔提,像不絕。
立皇后,翼不格。
道終始,德優劣。
帝任政,河典出。
葉輔嬉,爛可述。」
謹案:凡此《河圖》所言,亦是大隋符命。
「形瑞出,變矩衡」者,矩,法也;衡,北斗星名,所謂璇璣玉衡者也。
大隋受命,形兆之瑞始出,天象則為之變動。
北斗主天之法度,故曰矩衡。
《易緯》:「伏戲,矩衡神。」
鄭玄注,以為法玉衡之神。
與此《河圖》矩衡義同。
「赤應隨」者,言赤帝降一精一,感應而生隋也。
故隋以火德為赤帝天子。
「葉靈皇」者,葉,合也,言大隋德合上靈天皇大帝也。
又年號開皇,與《靈寶經》之開皇年相合,故曰葉靈皇。
「皇辟出」者,皇,大也;辟,君也。
大君出,蓋謂至尊受命出為天子也。
「承元訖」者,言承周天元終訖之運也。
「道無為,安率」者,「安」下脫一字,言大道無為,安定,天下率從。
「被遂矩,戲作術」者,矩,法也,昔遂皇握機矩,伏戲作八卦之術,言大隋被服彼二皇之法術也。
「遂皇機矩」,語見《易緯》。
「開皇色」者,言開皇年易服色也。
「握神日」者,言握持群神,明照如日也。
又開皇以來日漸長,亦其義也。
「投輔提」者,言投授政事於輔佐,使之提挈也。
「像不絕」者,法象不廢絕也。
「立皇后,翼不格」者,格,至也,言本立太子以為皇家後嗣,而其輔翼之人不能至於善也。
「道終始,德優劣」者,言前東宮道終而德劣,今皇太子道始而德優也。
「帝任政,河典出」者,言皇帝親任政事,而邵州河濱得石圖也。
「葉輔嬉,爛可述」者,葉,合也;嬉,興也。
言群臣合心輔佐,以興政教,爛然可紀述也。
所以於《皇參持》、《帝通紀》二篇,大陳符命者,明皇道帝德盡在於隋也。
上大悅,以劭至誠,一寵一錫日隆。
時有人於黃鳳泉浴,得二白石,頗有文理。
遂附其文以為字,復言有諸物象,而上奏曰:「其大玉有日月、星辰、八卦、五嶽及二麟、雙鳳、青龍、硃雀、騶虞、玄武,各當其方位。
又有五行、十日、十二辰之各,凡二十七字。
又有『天門、地戶、人門、鬼門閉』九字。
又有卻非及二鳥。
其鳥皆人面,則《抱朴子》所謂千秋萬歲者也。
其小玉亦有五嶽、卻非、虯、犀之象。
二玉俱有仙人玉女乘雲控鶴之象。
別有異狀諸神,不可盡識,蓋是風伯、雨師、山一精一、海若之類。
又有天皇大帝、皇帝及四帝坐,鉤陳、北斗、三公、天將軍、土司空、老人、天倉、南河、北河、五星、二十八宿凡四十五官。
諸字本無行伍,皆往往偶對。
於大玉則有皇帝日名,並臨南面,與日字正鼎足。
復有老人星,蓋明南面象日,而長壽也。
皇后二字在西,上有月形,蓋明象月也。
於次玉,則皇帝名與九千字次比,兩楊字與萬年字次比,隋與吉字正並,蓋明長久吉慶也。」
劭復回互其字,作詩二百八十篇奏之。
上以為誠,賜帛千匹。
劭於是采人間歌謠,引圖書讖緯,依約符命,捃摭佛經,撰為《皇隋靈感志》合三十卷,奏之。
上令宣示天下。
劭集諸州朝集使,洗手焚香,閉目讀之。
曲折其聲,有如歌詠,經涉旬朔,遍而後罷。
上益喜,賞賜優洽。
及文獻皇后崩,劭復上言:「佛經說人應生天上及上品上生無量壽國之時,天佛放大光明,以香花一妓一樂來迎之。
如來以明星出時入涅盤。
伏惟大行皇后,聖德仁慈;福善禎符,備諸秘記,皆雲是妙善菩薩。
臣謹案:八月二十二日,仁壽宮內再雨金銀之花;二十三日,大寶殿後,夜有神光;二十四日卯時,永安宮北,有自然種種音樂,震滿虛空。
至五更中,奄然如寐,便即升遐。
與經文所說,事皆符驗。
臣又以愚意思之,皇后遷化不在仁壽大興宮者,蓋避至尊常居正處也。
在永安宮者,像京師永安門,平生所出入也。
後升遐後二日,苑內夜有鐘聲二百餘處,此則生天之應,顯然也。」
上覽之,且悲且喜。
時蜀王秀以罪廢,上謂劭曰:「嗟乎!」吾有五子,三子不才。」
劭進曰:「自古聖帝明王,皆不能移不肖之子。
黃帝二十五子,同姓者二,余各異德。
堯十子,舜九子,皆不肖。
夏有五觀,周有三監。」
上然其言。
後上夢欲上高山而不能得,崔彭捧腳,李盛扶肘,乃得上。
因謂彭曰:「死生當與爾俱。」
劭曰:「此夢大吉。
上高山者,明高崇大安,永如山也。
彭猶彭祖,李猶李老,二人扶侍,實為長壽之征。」
上聞之,喜見容色。
其年,上崩,未幾,崔彭亦卒。
煬帝嗣位,漢王諒作亂,帝不忍誅。
劭上書曰:「臣聞黃帝滅炎,蓋雲母弟;周公誅管,信亦天倫;叔向戮叔魚,仲尼謂之遺直;石蠟殺石厚,丘明以為大義。
此皆經籍明文,帝王常法。
今陛下置此逆賊,度越前聖。
謹案:賊諒毒被生靈者也。
古者同德則同姓,德不同則異姓,故黃帝有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有四人,唯青一陽一、夷鼓與黃帝同為姬姓。
諒既自絕,請改其氏。」
劭以此求媚,帝依違不從。
後遷秘書少監,卒於官。
劭在著作,將二十年,專典國史,撰《隋書》八十卷。
多錄口敕。
又采迂怪不經之語,及委巷之言,以類相從,為其題目。
詞義繁雜,無足稱者。
遂使隋代文武名臣善惡之跡,堙滅無聞。
初撰《齊志》為編年體二十卷,復為《齊書》,紀傳一百卷,及《平賊記》三卷,或文詞鄙野,或不軌不物,駭人視聽,大為有識嗤鄙。
然其指摘經史謬誤,為《讀書記》三十卷,時人服其一精一博。
爰自志學,暨於暮齒。
篤好經史,遺略世事。
用思既專,一性一頗恍忽,每至對食,閉目凝思,盤中之肉,輒為僕從所啖。
劭弗之覺,唯責肉少,數罰廚人。
廚人以情白劭,劭依前閉目,伺而獲之。
廚人方免笞辱。
其專固如此。
遵業弟廣業,一性一沈雅,涉歷書傳,位太尉祭酒,遷屬。
卒於太中大夫,贈徐州刺史。
子乂,有儀望,以干用見稱,卒於南鉅鹿太守。
廣業弟延業,博學多聞,頗有才藻,位中書郎。
河一陰一之役,遂亡骸鼻。
乂無子,贈齊州刺史。
延業弟季和,位書侍御史、并州大中正,贈華州刺史。
鄭羲,字幼麟,滎一陽一開封人,魏將作大匠渾之八世孫也。
曾祖豁,慕容垂太常卿。
父曄,不仕。
娶長樂潘氏,生六子,粗有志氣,而羲第六,文學為優。
弱冠舉秀才,尚書李孝伯以女妻之。
文成末,拜中書博士。
天安初,宋司州刺史常珍奇據汝南來降,獻文詔殿中尚書元石為都將赴之,遣羲參石軍事。
到上蔡,珍奇率文武三百人來迎。
既相見,議欲頓軍汝北,未即入城。
羲謂石曰:「機事尚速,今珍奇雖來,意未可量。
不如直入其城,奪其管籥,據有府庫。
雖出珍奇非意,要以全制為勝。」
石從羲言,遂策馬徑入其城。
城中尚有珍奇親兵數百人,在珍奇宅內。
石既克城,意益憍怠,置酒嬉戲,無警防之虞。
羲勸嚴兵設備,以待非常。
其夜,珍奇果使人燒府,欲因救火作難,以石有備,乃止。
明旦,羲繼白武幡安慰郭邑,眾心乃定。
明年,又引軍東討汝一陰一。
宋汝一陰一太守張超城守不下,石攻之不克,議欲還軍長社,待秋擊之。
羲曰:「今超驅市人,命不延月,宜安心守之。
超食已盡,不降當走。
而欲棄還長社,超必修城深塹,多積薪谷,將來恐難圖矣。」
石不納,遂旋師長社。
至冬,復往攻超,超果設備,無功而還。
歷年,超死,楊文長代戍,食盡城潰,乃克之,竟如羲策。
淮北平,遷中書侍郎。
延興初,一陽一武人田智度年十五,妖惑動眾,擾亂京索。
以羲河南人望,為州郡所信,遣乘傳慰喻。
羲到,宣示禍福,眾皆散,智度尋見禽斬。
以功賜爵泰昌男。
孝文初,兼員外散騎常侍、寧朔將軍、一陽一武子,使於宋。
中山王睿一寵一幸當世,並置王官,羲為其傅。
是後歷年不轉,資產亦乏,因請假歸,遂盤桓不返。
及李沖貴一寵一,與羲昏姻,乃就家征為中書令。
文明太后為父燕宣王立廟於長安,初成,以羲兼太常卿,假滎一陽一侯,具官屬,詣長安拜廟,建碑於廟門。
還,以使功,仍賜侯爵。
出為西兗州刺史,假南一陽一公。
羲多所受納,政以賄成。
一性一又嗇吝,人有禮餉者,不與杯酒臠肉,而西門受羊酒,東門沽賣之。
以李沖之親,法官不之糾也。
酸棗令鄭伯孫、鄄城令董騰、別駕賈懷德、中從事申靈度並在任廉貞,勤恤百姓,羲皆申表稱薦,時論多之。
文明太后為孝文納其女為嬪,征為秘書監。
太和十六年卒,尚書奏謚曰宣。
詔曰:「蓋棺定謚,先典成式;激揚清濁,政道明範。
羲雖宿有文業,而政闕廉清。
尚書何乃情遺至公,愆違明典?依謚法,博聞多見曰文,不勤成名曰靈,可贈以本官,加謚文靈。」
長子懿,字景伯,涉歷經史。
位太子中庶子,襲爵滎一陽一伯。
懿閑雅有政事才,為孝文所器遇,拜長兼給事黃門侍郎、司徒左長史。
宣武初,以從弟思和同鹹一陽一王禧逆,與弟通直常侍道昭俱坐緦親出禁。
拜太常少卿,出為齊州刺史。
懿好勸課,善斷決,雖不清潔,義然後取,百姓猶思之。
卒,贈兗州刺史,謚曰穆。
子恭業襲爵,武定三年,坐與房子遠謀害齊神武,伏誅。
懿弟道昭,字僖伯,少好學,綜覽群言。
兼中書侍郎,從征沔北。
孝文饗侍臣於縣瓠方丈竹堂,道昭與兄懿俱侍坐。
樂作酒酣,孝文歌曰:「白日光天兮無不曜,江左一隅獨未照。」
彭城王勰續曰:「願從聖明兮登衡、會,萬國馳誠混日外。」
鄭懿歌曰:「雲雷大振兮天門辟,率土來賓一正歷。」
邢巒歌曰:「舜舞干戚兮天下歸,文德遠被莫不思。」
道昭歌曰:「皇風一鼓兮九地匝,戴日依天清六一合。」
孝文又歌曰:「遵彼汝墳兮昔化貞,未若今日道風明。」
宋弁歌曰:「文王政教兮暉江召,寧如大化光四表。」
孝文謂道昭曰:「自比遷豫雖猥,與諸才俊不廢詠綴,未若今日。」
遂命邢巒總集敘記。
「當爾之年,卿頻丁艱私,每眷文席,常用慨然」。
尋正除中書郎,累遷國子祭酒。
廣平王懷為司州牧,以道昭與宗正卿元匡為州都督。
道昭上表曰:臣聞唐、虞啟運,以文德為本;殷、周創業,以道藝為先。
然則禮樂者,為國之基,不可斯須廢也。
伏惟大魏,定鼎伊、瀍,惟新寶歷。
九服感至德之和,四垠懷擊壤之慶。
而蠢爾閩吳,阻化江湫;先帝爰震武怒,戎車不息。
而停鑾駐蹕,留心典墳。
命故御史中尉臣李彪,與吏部尚書任城王臣澄等,妙選英儒,以崇學校。
澄等依旨,置四門博士四十人。
其國子博士、太學博士及國子助教,宿已簡置。
伏尋先旨,意在速就;但軍國多事,未遑營立。
自爾迄今,垂將一紀,學官彫落,四術寢廢。
遂使碩儒耆德,卷經而不談;俗學後生,遺本而逐末。
進競之風,實由於此矣。
伏惟陛下,欽明文思,玄鑒洞遠,垂心經素。
優柔墳籍,屢發中旨,敦營學館,房宇既修,生徒未立。
臣往年刪定律令,謬預議筵。
謹依準前修,尋訪舊事,參定學令,事訖封呈。
請早敕施行,使選授有依,生徒可准。」
詔褒美之,而尚未允遂。
道昭又表曰:「臣自往年以來,頻請學令,並置生員,前後累上,未蒙一報。
當以臣識淺濫官,無能有所感悟者也。
館宇既修,生房粗構,博士見員,足可講習。
雖新令未班,請依舊權置國子學生,漸開訓業,使播教有章,儒風不墜。
至若孔廟既成,釋奠告始,揖讓之容,請俟令出。」
不報。
遷秘書監,滎一陽一邑中正,出歷光、青二州刺史,復入為秘書監。
卒,謚曰文恭。
道昭好為詩賦,凡數十篇。
其在二州,政務寬厚,不任威刑,為吏人所一愛一。
子嚴祖,頗有風儀,粗觀文史,輕躁薄行,不修士業。
孝武時,御史中尉綦俊劾嚴祖與宋氏從姊一奸一通,人士鹹恥言之,而嚴祖聊無愧色。
孝靜初,除驃騎將軍、左光祿大夫、鴻臚卿,出為北豫州刺史,還除鴻臚卿。
卒,贈司空公。
庶子仲禮,少輕險,有膂力。
齊神武嬖一寵一其姊火車,以親戚被暱,擢為帳內都督。
掌神武弓矢,出入隨從。
與任胄俱好酒,不憂公事,神武責之。
胄懼,潛通西魏,為人糾告,懼,遂謀逆。
事發,火車欲乞哀,神武避不見。
賴武明皇后及文襄爭為言,故仲禮死而不及其家。
嚴祖更無子,弟敬祖以子紹元嗣。
紹元小字安都,位太尉諮議、趙郡太守,卒。
子子翻,字靈雀。
少有器識,學涉,好文章。
齊武平末,位司徒記室參軍。
尋遇齊亡,歷周、隋,遂不仕,隱居滎一陽一三窟山。
傲誕不自羈束,或有所之造,乘驢衣韉,破弊而往。
遠近欽其高名,皆謂有異狀,觀者如堵。
及見,形乃短陋,不副所聞。
然風神俊發,無貴賤並敬服之。
納言楊素聞其名,因使過滎一陽一,迎與相見,言談彌日,深加禮重。
及歸,言之朝廷,累征不至。
終於家。
子翻二弟子騰、天壽,俱仕隋。
子騰位蔣州司馬,天壽開府參軍,並以雅素稱。
嚴祖弟敬祖,起家著作郎。
鄭儼之敗也,為鄉人所害。
子元禮,字文規。
少好學,一愛一文藻,有名望。
齊文襄引為館客,歷兼中書舍人、南主客郎中、太尉諮議參軍、長廣樂陵二郡守,待詔文林館,太子中舍人。
崔昂後妻,元禮姊也,魏收又昂之妹夫。
昂嘗持元禮數篇詩示盧思道,乃曰:「看元禮比來詩詠,亦曾不減魏收。」
思道答云:「未覺元禮賢於魏收,且知妹夫疏於婦弟。」
元禮,大象中卒於始州別駕。
敬祖弟述祖,字恭文。
少聰敏,好屬文,有風檢,為先達所稱譽。
歷位司徒左長史、尚書、侍中、太常卿、丞相右長史。
齊天保中,歷太子少保、左光祿大夫、儀同三司、兗州刺史。
時穆子容為巡省使,歎曰:「古人有言,聞伯夷之風,貪夫廉,懦夫有立志,今於鄭兗州見之矣。」
遷光州刺史。
初,述祖父為兗州,於鄭城南小山起齋亭,刻石為記。
述祖時年九歲。
及為刺史,往尋舊跡,得一破石,有銘云:「中岳先生鄭道昭之白雲堂。」
述祖對之嗚咽,悲動群寮。
有人入市盜布,其父怒曰:「何負吾君?」
執之以歸首。
述祖特原之,自是境內無盜。
百姓歌曰:「大鄭公,小鄭公,相去五十載,風教猶尚同。」
述祖能鼓琴,自造《龍吟十弄》,雲嘗夢人彈琴,寤而寫得。
當時以為絕妙。
所在好為山池,松竹交植,盛餚饌以待賓客,將迎不倦。
少時在鄉,單馬出行,忽有騎者數百,見述祖皆下馬,曰「公在此」,行列而拜。
述祖顧問從人,皆不見,心甚異之。
未幾被徵,終歷顯位。
及病篤,乃自言之。
且曰:「吾老矣,一生富貴足矣,以清白之名遺子孫,死無所恨。」
前後行瀛、殷、冀、滄、趙、定六州事,正除懷、兗、光三州刺史,又重行殷、懷、趙三州刺史,所在皆有惠政。
天統元年卒,年八十一,贈開府、中書監、北豫州刺史,謚曰平簡公。
述祖女為趙郡王睿妃,述祖常坐受王拜,命坐,王乃坐。
妃薨後,王更娶鄭道廕女,王坐受道廕拜。
王命坐,乃敢坐。
王謂道廕曰:「鄭尚書風德如此,又貴重宿舊,君不得並之。」
述祖子元德,多藝術,官琅邪太守。
述祖弟遵祖,秘書郎,贈光州刺史。
遵祖弟順祖,卒於太常丞。
自靈太后豫政,一婬一風稍行;及元叉擅權,公為一奸一穢,自此素族名家,遂多亂雜。
法官不加糾正,婚宦無貶,於時有識,鹹以歎息矣。
羲長兄白驎,次小白,次洞林,次叔夜,次連山,並恃豪門,多行無禮,鄉一黨一之內,疾之若仇。
小白位中書博士。
子胤伯,有當世器干,孝文納其女為嬪,位東徐州刺史,卒於鴻臚少卿,謚曰簡。
子希俊,未官而卒。
子道育,武定中,開封太守。
希俊弟幼儒,好學修謹,丞相、高一陽一王雍以女妻之。
位司州別駕,有當官稱。
卒,贈散騎常侍、兗州刺史,謚曰肅。
幼儒亡後,妻一婬一蕩凶悖,肆行無禮。
幼儒時望甚優,其從兄伯猷每謂所親曰:「從弟人才,足為令德,不幸得如此婦。
今死復重死,可為悲歎。」
幼儒子敬道、敬德,俱仕西魏。
敬道並巴、開、新三州刺史。
敬道子正則仕周,復州刺史。
胤伯弟平城,廣陵王羽納其女為妃,位東平原太守。
一性一猜狂使酒,為政貪殘。
卒,贈南青州刺史。
長子伯猷,博學有文才,早知名。
舉司州秀才,歷太學博士,領殿中御史。
與當時名勝,鹹申游款。
明帝釋奠,詔伯猷錄義。
後為尚書外兵郎中,典起居注,以軍功賜爵一陽一武子。
節閔帝初,以舅氏超授征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領國子祭酒。
轉護軍將軍,賜爵武城子。
元象初,以本官兼散騎常侍使梁。
前後使人,梁武令其侯王於馬射之日宴對申禮。
伯猷之行,梁武令其領軍將軍臧盾與之接。
議者以此貶之。
使還,除南青州刺史。
在官貪婪,妻安豐王元延明女,專為聚斂,貨賄公行,潤及親戚。
戶口逃散,邑落空虛。
乃誣陷良善,雲欲反叛,籍其資財,盡以入己,誅其丈夫,婦女配沒。
百姓冤苦,聲聞四方。
為御史糾劾,死罪數十條。
遇赦免,因以頓廢。
齊文襄作相,每誡厲朝士,常以伯猷及崔叔仁為喻。
武定七年,除太常卿。
卒,贈驃騎大將軍、中書監、兗州刺史。
子蘊,太子舍人、一陽一夏太守。
伯猷弟仲衡,武定中,儀同開府中郎。
仲衡弟輯之,司徒諮議。
齊大寧中,以軍功賜爵成皋男,位金紫光祿大夫,東濟北太守、肥城戍主。
卒,贈度支尚書、北豫州刺史。
輯之弟懷孝,司徒諮議。
齊大寧中,仁州刺史。
洞林子敬叔,滎一陽一邑中正、濮一陽一太守,坐貪穢除名。
子籍,字承宗,徐州平東府長史。
籍弟瓊,字祖珍,有強幹稱,位范一陽一太守,頗有聲,卒。
孝昌中,弟儼一寵一要,重贈青州刺史。
瓊兄弟雍睦,其諸娣姒亦鹹相親一愛一,閨門之內,有無相通,為時人所稱美。
子道邕。
道邕字孝穆。
幼謹厚,以清約自居,年未弱冠,涉歷經史。
父叔四人並早歿,昆服季之中,道邕居長,撫訓諸弟,有如同生,閨庭之中,怡怡如也。
魏孝昌初,解褐太尉行參軍,累以戰功進至左光祿大夫、太師鹹一陽一王長史。
及孝武西遷,從入關,除司徒左長史,領臨洮王友,賜爵永寧縣侯。
大統中,行岐州刺史,在任未幾,有能名。
王羆時為雍州刺史,欽其善政,貽書盛相稱述。
先是,所部百姓,久遭離亂,逃散殆盡。
道邕下車之日,戶止三千,留情綏撫,遠近鹹至,數年之內,有四萬家。
歲考績為天下最,周文帝賜書歎美之。
征拜京兆尹。
及梁岳一陽一王蕭察稱蕃,乃假道邕散騎常侍,持節拜察為梁王。
使還,稱旨,進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
時周文東討,除大丞相府右長史,封金鄉縣男。
軍次潼關,命道邕與左長史孫儉、司馬楊寬、尚書蘇亮、諮議劉孟良等分掌眾務。
仍令道邕引接關東歸附人士,並品藻才行而任用之,撫納銓敘,鹹得其宜。
後拜中書令,賜姓宇文氏,尋以疾免。
周孝閔帝踐阼,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子。
歷御伯中大夫、御正、宜、華、虞、陝四州刺史。
頻歷數州,皆有政績。
入為少司空,卒。
贈本官,加鄭、梁、北豫三州刺史,謚曰貞。
子詡嗣,歷位納言,為聘陳使。
後至開府儀同大將軍、邵州刺史。
詡弟譯於隋文帝有翊贊功,開皇初,又追贈道邕大將軍、徐兗等六州刺史,改謚曰文。
譯字正義。
幼聰敏,涉獵群書,工騎射,尤善音樂,有名於世。
譯從祖文寬,尚周文帝元後妹魏平一陽一公主,無子,周文命譯後之。
由是譯少為周文所親,恆令與諸子游集。
年十餘歲,嘗詣府司錄李長宗。
長宗於眾中戲之,譯斂容謂曰:「明公位望不輕,瞻仰斯屬,輒相玩狎,無乃喪德也。」
長宗甚異之。
文寬後誕二子,譯復歸本生。
周明帝時,詔令事輔城公,是為武帝。
及帝即位,為左侍上士,與儀同劉昉,恆侍帝側。
譯時喪妻,帝令譯尚梁安固公主。
及帝親總萬機,以為御正下大夫,頗被顧遇。
東宮建,轉太子一宮尹下大夫,特被太子親待。
時太子多失德,內史中大夫烏丸軌每勸帝廢太子立秦王,由是太子恆不自安。
建德二年,為聘齊使副。
後詔太子西征吐谷渾,太子一陰一謂譯曰:「秦王,上一愛一子也;烏丸軌,上信臣也,今吾此行,得無扶蘇之事乎?」
譯曰:「願殿下勉著仁孝,無失子道而已。」
太子然之。
既破賊,譯以功最,賜爵開國子。
後坐褻狎皇太子,烏丸軌、宇文孝伯等以聞。
帝大怒,除譯名。
宮臣親幸者鹹被譴。
太子復召譯,戲狎如初。
因曰:「殿下何時可得據天下?」
太子悅而益暱之。
例復官,仍拜吏部下大夫。
及武帝崩,宣帝嗣位,超拜開府儀同大將軍、內史中大夫,封歸昌縣公。
既以恩舊,任遇甚重,委以朝政。
遷內史上大夫,進封沛國公。
上大夫之官,自譯始也。
以其子善願為歸昌公,元琮為永安縣男。
又監國史。
譯頗專權,時帝幸東京,譯擅取辟材,自營私第,坐除名。
劉昉數言於帝,帝復召之,顧待如初,詔領內史事。
初,隋文帝與譯有同學之舊,譯又素知隋文相表有奇,傾心相結。
至是,隋文為宣帝所忌,情不自安,嘗在永巷,私於譯曰:「久願出籓,公所悉也,敢布心腹,少留意焉。」
譯曰:「以公德望,天下歸心,欲求多福,豈敢忘也?謹即言之。」
時將遣譯南征。
譯曰:「若定江東,自非懿戚重臣,無以鎮撫。
可令隋公行,且為壽一陽一總管,以督軍事。」
帝從之,乃下詔,以隋文為揚州總管,譯發兵俱會壽一陽一以代陳。
行有日矣,帝不悆,譯遂與御正下大夫劉昉謀,引隋文入受顧托。
既而譯宣詔,文武百官,皆受隋文節度。
時御正中大夫顏之儀與宦者謀,引大將軍宇文仲輔政。
仲已至御坐,譯知之,遽率開府楊惠及劉昉、皇甫績、柳裘俱入。
仲與之儀見譯等,愕然,逡巡欲出。
隋文因執之。
於是矯詔,復以譯為內史上大夫。
明日,隋文為丞相,拜譯柱國、府長史,行內史上大夫事。
及隋文為大塚宰,總百揆,以譯兼領天官都府司會,總六府事。
出入臥內,言無不從,賞賜玉帛,不可勝計,每出入以甲士從。
拜其子元璹為儀同。
時尉遲迥、王謙、司馬消難等作亂,隋文逾加親禮,進上柱國,恕以十死。
譯一性一輕險,不親職務,而贓貨狼籍。
隋文一陰一疏之,然以其有定冊功,不忍廢放,一陰一敕官屬不得白事於譯。
譯猶坐事,無所關預,懼,頓首求解職。
隋文寬喻之,接以恩禮。
及帝受禪,譯以上柱國歸第。
賞賜豐厚,進子元璹成皋郡公,元珣永安男,追贈其父及亡兄二人並為刺史。
譯自以被疏,一陰一呼道士章醮,以祈福助。
其婢奏譯厭蠱左道。
帝謂譯曰:「我不負公,此何意也?」
譯無以對。
譯又與母別居,為憲司所劾,由是除名。
下詔云:「譯嘉謀良策,寂爾無聞;鬻獄賣官,沸騰盈耳。
若留之於世,在人為不道之臣;戮之於朝,入地為不孝之鬼。
有累幽顯,無以置之。
宜賜以《孝經》,令其熟讀,仍遣與母共居。」
未幾,詔譯參撰律令。
復授開府、隆州刺史。
請還療疾,有詔徵之,見於醴泉宮,賜宴甚歡。
因謂譯曰:「貶退已久,情相矜愍。」
於是顧謂侍臣曰:「鄭譯與朕同生共死,間關危難,興言念此,何日忘之。」
譯因奉觴上壽。
帝令內史李德林立作詔書,復爵沛國公,位上柱國。
高熲戲謂譯曰:「筆干。」
答曰:「出為方岳,杖策言歸,不得一錢,何以潤筆!」上大笑。
未幾,詔譯參議樂事。
譯以周代七聲廢缺,自大隋受命,禮樂宜新。
更修七始之義,名曰《樂府聲調》,凡八篇,奏之。
帝嘉美焉。
俄拜岐州刺史。
歲余,復奉詔定樂於太常。
帝勞譯曰:「律、令,則公定之;音樂,則公正之。
禮、樂、律、令,公居其三,良足美也。」
尋還岐州。
開皇十一年卒,年五十二,謚曰達。
子元璹嗣。
煬帝初立,五等悉除,以譯佐命元功,詔追改封譯莘公,以元璹襲。
元璹歷位右光祿大夫、右衛將軍。
大業末,為文城太守,以城歸國。
瓊弟儼。
儼字季然,容貌壯麗。
初為司徒胡國珍行參軍,因為靈太后所幸,時人未知之。
後太后廢,蕭寶夤西征,以儼為友。
及太后反政,儼請使還朝,復見一寵一待。
拜諫議大夫、中書舍人,領尚食典御,晝夜禁中,一寵一愛一尤甚。
儼每休沐,太后常遣Yan童隨侍,儼見其妻,唯得言家事而已。
與徐紇俱為舍人,儼以紇有智數,仗為謀主。
紇以儼一寵一幸既盛,傾身承接。
共相表裡,勢傾內外。
城一陽一王徽亦與之合,當時政令,歸於儼等。
遷散騎常侍、車騎將軍,舍人、常侍如故。
明帝崩,事出倉卒,天下鹹言儼計。
爾硃榮舉兵向洛一陽一,以儼、紇為辭。
榮一逼一京師,儼走歸鄉里。
儼從兄仲明欲據郡起眾,尋為其部下所殺,與仲明俱傳首洛一陽一。
子文寬從武帝入關西。
敬叔弟子恭,燕郡太守。
孝昌中,因儼勢,除衛尉少卿,遷衛將軍、左光祿大夫。
卒後,贈尚書右僕射,謚曰貞。
叔夜子伯夏,位東萊太守。
卒,贈青州刺史。
伯夏弟謹,字仲恭,琅邪太守。
連山一性一嚴暴,撾撻僮僕,酷過人理。
父子一時為奴所害,斷首投馬槽下,乘馬北逃。
其第二子思明,驍勇善騎射,被發率村義馳追之。
及河,奴乘馬投水。
思明止將從,自射之,一發而中,落馬墮流,禽至家,臠殺之。
思明,弟思和,並以武力自效。
思明位直閣將軍,坐弟思和同元禧逆,徙邊。
會赦,免。
卒後,贈濟州刺史。
子先護,少有武干。
莊帝居籓也,先護得自結托。
及爾硃榮稱兵向洛,靈太后令先護與鄭季明等守河梁。
先護聞莊帝即位於河北,遂開門納榮。
以功封平昌縣侯,廣州刺史。
元顥入洛,莊帝北巡,先護據州起義兵,不受命。
莊帝還京,進爵郡公。
歷東雍、豫二州刺史,兼尚書右僕射。
及爾硃榮死,徐州刺史爾硃仲遠擁兵向洛。
詔先護與都督賀拔勝、行台楊昱同討之。
聞京師不守,先護部眾逃散,因奔梁。
尋歸,為仲遠所害。
孝武初,贈使持節、都督、四州刺史。
子偉。
偉字子直,少倜儻有大志,每以功名自許,善騎射,膽力過人。
爾硃氏滅後,自梁歸魏。
及武帝西遷,偉亦歸鄉里,不求仕進。
大統三年,河內公獨孤信既復洛一陽一,偉乃與宗人榮業,糾合州里舉兵於陳留,信宿間,眾有萬人。
遂拔梁州,禽東魏刺史鹿永及鎮城守將令狐德,並獲陳留郡守趙季和。
乃率眾西附。
因是,梁、陳間相次降款。
偉弛入關西,周文帝與語,歎美之,拜北徐州刺史,封武一陽一縣伯。
從戰河橋及解玉壁圍,偉常先鋒陷陣。
侯景歸款,周文命偉率所部應接。
及景叛,偉亦全軍而還。
除滎一陽一郡守,進爵襄城郡公,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魏恭帝二年,進位大將軍、江陵防主、都督十五州諸軍事。
偉一性一粗獷,不遵法度,睚眥之間,便行殺戮。
朝廷以其有立義之效,每優容之。
及在江陵,乃專戮副防主杞賓王,坐除名。
保定元年,詔復官爵。
天和六年,為華州刺史。
偉前後蒞職,皆以威猛為政,吏人莫敢犯禁,盜賊亦為之休止。
雖非仁政,然頗以此見稱。
卒於州,贈本官,加少傅、都督、司州刺史,謚曰肅。
偉一性一吃,少時嘗逐鹿於野。
失之,遇牧豎,問焉。
牧豎答之,其言亦吃。
偉怒,謂其效己,遂射殺之。
其忍暴如此。
子大士嗣。
述祖族子雛,有識尚,一操一行清整,仕至膠州刺史。
初,齊文宣為皇太子納其女為良娣,雛時為尚書郎,趙郡李祖升兄弟微相敬憚。
楊愔奏授雛趙郡太守,祖升兄弟具服至雛門,投刺拜謁。
文宣聞之喜,笑曰:「足得殺李家兒矣。」
論曰:王慧龍拔難自歸,間關夷險,撫人督眾,見憚嚴敵。
世珍實有令子,克播家聲。
松年之送終戀舊,有古人風矣。
劭爰自幼童,訖於白首;好學不倦,究極群書,晉紳洽聞之士,無不推其博物。
雅好著述,久在史官,既撰《齊書》,兼修隋典。
好詭怪之說,尚委曲之談;文詞鄙穢,體統煩雜,直愧南、董,才無遷、固,徒煩翰墨,不足觀采。
經營符瑞,雜以妖訛。
為河朔清流而乾沒榮利,得不以道而頹其家聲。
惜矣!
鄭羲機識明悟,為時所許。
懿兄弟風尚,俱有可觀,故能並當榮遇,共濟其美。
述祖德業,足嗣家聲。
嚴祖、仲禮,大虧門素。
幼儒令問促年。
伯猷以賄敗德。
道邕撫寧離散,仁惠克舉。
譯實受顧托,適足為敗。
及帝行明德,義非簡在;鹽梅之寄,固不攸歸。
言追昔款,內懷觖望,恥居吳、耿之末,羞與絳、灌為伍。
事君盡禮,既闕於夙心;不一愛一其親,遽彰於物議。
格之名教,君子所深尤也。
儼名編《恩倖》,取辱前載。
偉翻然豹變,蓋知機之士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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