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
列傳第四十二
孫騰 高隆之 司馬一子如子消難 裴藻 兄子膺之 竇泰 尉景 婁昭兄子睿 厙狄乾孫士文 韓軌 段榮子韶孝言 斛律金子光 羨
孫騰,字龍雀,鹹一陽一石安人也。
祖通,仕沮渠氏,為中書舍人。
沮渠氏滅,因徙居北邊。
及騰貴,魏朝贈司徒。
父機,贈太尉。
騰少質直,明解吏事。
魏正光中,北方擾,歸爾硃榮。
尋為齊神武都督長史。
神武為晉州,又引為長史,封石安縣伯。
及起兵於信都,常以誠款預謀策。
累遷郡公,入為侍中,尋兼尚書左僕射。
時魏京兆王愉女平原公主寡,騰願尚之,而公主欲侍中封隆之。
騰妒隆之,遂相間構。
神武啟免騰官,俄而復之。
與斛其椿同掌機密,隆之見忌慮禍,奔晉一陽一。
神武入討椿,留騰行并州事。
入為尚書左僕射,內外之事,騰咸知之。
兼司空,除侍中,兼尚書令。
時西魏攻南袞州,詔騰率諸將討之。
騰一性一怯無威略,失利而還。
又除司徒,余官如故。
初北境亂,騰亡一女。
及貴,推訪不得,疑其為人婢。
及為司徒,奴婢訴良者皆免之,願免千人,冀得其女。
神武知之大怒,解司徒。
尋為尚書左僕射、太保,仍侍中,遷太傅。
初,博陵崔孝芬取貧家子賈氏為養女。
孝芬死,其妻元更適鄭伯猷,攜賈於鄭氏。
賈有色,騰納之為妾。
其妻袁死,騰以賈有子,正以為妻,詔封丹一陽一郡君。
復請以袁氏爵回授其女。
其違禮肆情,多此類也。
騰早依神武,神武深信待之,置於魏朝,寄以心腹。
遂志氣驕盈,與奪自己。
納賄不知紀極,官贈非財不行。
餚藏銀器,盜為家物,親狎小人,專為聚斂。
與高岳、高隆之、司馬一子如,號四貴。
非法專恣,騰為甚焉。
神武、文襄,屢加誚讓,終不悛改,朝野深非笑之。
武定六年薨,贈太師、開府、錄尚書事,謚曰文。
天保初,以騰佐命,詔祭告其墓。
皇建中,配饗神武廟庭。
子鳳珍嗣,一性一庸暗,卒於儀同三司。
高隆之,字延興,洛一陽一人也。
為Yan人徐成養子。
少時,以賃升為事。
或曰父干為姑婿高氏所養,因從其姓。
隆之後有參定功。
神武命為弟,仍雲勃海蓨人。
干贈司徒公。
隆之身長八尺,美鬚髯,深沉有志氣。
初,行台於暉引為郎中,與神武深相結托。
後從起兵於山東,累遷并州刺史,入為尚書右僕射。
時初給人田,權貴皆占良美,貧弱鹹受脊薄,隆之啟神武,更均平之。
又領營構大將,以十萬夫徹洛一陽一宮殿,運於鄴,構營之制,皆委隆之。
增築南城,週二十五里。
以漳水近帝城。
起長堤以防泛溢。
又鑿渠引漳水,周流城郭,造水碾磑並有利於時。
魏自孝昌之後,天下多難。
刺史、太守皆為當部都督,雖無兵事,皆立佐僚,所在頗為煩擾。
隆之請非實邊要,見兵馬者,悉斷之。
又朝貴多假常侍以取貂蟬之飾,隆之自表解侍中,並陳諸假侍中服者,請亦罷之。
詔皆如表。
自軍國多事,冒名竊官者,不可勝數,隆之奏請檢括,旬日獲五萬餘人。
而群小雚囂,隆之懼而止。
詔監起居事,進位司徒。
武定中,除尚書令,遷太保。
文襄作宰,風俗肅清。
隆之時有受納,文襄於尚書省大加責讓。
齊受禪,進爵為王。
尋以本官錄尚書事,領大宗正卿,監國史。
隆之一性一好小巧,至於公家羽儀,百戲服制,時有改易,不循典故。
時論非之。
於射堋土上立三人像,為壯勇之勢。
文宣曾至東山,因射,謂隆之曰:「堋上可作猛獸,以存古義,何為終日射人?」
隆之無以對。
先是,文襄委任崔暹、崔季舒等。
及文襄崩,隆之啟文宣,並欲害之,不見許。
文宣以隆之舊齒,委以政事。
隆之子一婬一於楊遵彥前妻,帝妹也,故遵彥讒毀日至。
崔季舒等仍以前隙,譖云:「隆之每見訴訟者,輒加哀矜之意,以示非己能裁。」
文宣以其受任既久,知有冤狀,便宜申浟,何過要名,非大臣義。
天保五年,禁止尚書省。
隆之曾與元昶宴,語昶曰:「與王交遊,當死生不相背。」
人有密言之者。
又帝未登庸日,隆之意常侮帝。
帝將受禪,大臣鹹言未可,隆之又在其中。
帝深銜之。
因此大怒,罵曰:「徐家老公!」令壯士築百餘拳,放出。
渴,將飲水,人止之,隆之曰:「今日何在!」遂飲之。
因從駕,死於路中。
贈太尉、太保、一陽一夏王,竟不得謚。
隆之雖不學涉,而欽尚文雅,搢紳名流,必存禮接。
寡姊為尼,事之如母。
訓督諸子,必先文義。
世以此稱之。
文宣末年,多猜害,追忿隆之,執其子司徒中兵慧登等二十人於前。
慧登言乞命,帝曰:「不得已。」
以鞭扣鞍,一時頭絕,並投之漳水。
發隆之塚,出一屍一,其貌不敗。
斬骸鼻焚之,棄於漳流。
天下冤之。
隆之嗣遂絕。
乾明中,詔其兄子子遠為隆之後,襲爵一陽一夏王,還其財產。
隆之見信神武,一性一陰一毒,儀同三司崔孝芬以結婚姻不果,太僕卿任集同知營構,頗相乖異;瀛州刺史元晏請托不遂。
並構成其罪,誅害之,終至家門殄滅。
論者謂有報應焉。
司馬一子如,字遵業,自雲河內溫人也,徙居雲中,因家焉。
子如初為懷朔鎮省事,與齊神武相結托,分義甚深。
孝昌中,北州淪陷,子如南奔肆州,為爾硃榮所禮,封平遙子,稍遷大行台郎。
榮死,隨榮妻子與爾硃世隆等走出京城。
節閔帝立,以前後功,進爵一陽一平郡公。
神武入洛,以為大行台尚書,朝夕左右,參知軍國。
天平初,除尚書左僕射、開府,與高岳、孫騰、高隆之等共知朝政,甚見信重。
神武鎮晉一陽一,子如時往謁見。
及還,神武、武明後俱有繼遺,率以為常。
子如一性一既豪爽,兼恃恩舊,簿領之務,與奪任情,公然受納。
興和中,以北道行台巡檢諸州守令已下,至定州,斬深澤令;至冀州,斬東光令,皆稽留時刻,致之極刑。
進退少不合旨者,便令武士頓曳,白刃臨頸。
士庶惶懼,不知所為。
轉尚書令。
及文襄輔政,以賄為御史中尉崔暹劾,在獄一宿而發皆白。
辭曰:「司馬一子如本從夏州策一杖投相王,王給露車一乘,IV牸牛犢。
犢在道死,唯IV角存。
此外,皆人上取得。」
神武書敕文襄曰:「馬令是吾故舊,汝宜寬之。」
文襄駐馬行街,以出子如,脫其鎖。
子如懼曰:「非作事邪?」
於是,除削官爵。
神武後見之,哀其憔悴,以膝承其首,親為擇虱,賜酒百瓶,羊五百口,粳米五百石。
子如曰:「無事尚被囚幾死,若受此,豈有生路邪?」
未幾,起行冀州事,能自改厲,甚有聲譽。
詔復官爵,別封野王縣男。
齊受禪,以翼贊功,別封須昌縣公。
尋除司空。
子如一性一滑稽,不事檢裁,言戲穢褻,識者非之。
而事姊有禮,撫諸兄子慈篤,當時名士,並加欽一愛一,復以此稱之。
然素無鯁正,不能以平道處物。
文襄時,中尉崔暹、黃門郎崔季舒俱被任用。
文襄崩,暹等赴晉一陽一,子如以糾劾之釁,乃啟文宣,言其罪,勸帝誅之。
後子如以馬度關,為有司所奏。
文宣讓之曰:「崔暹、季舒事朕先世,有何大罪,卿令我殺之!」因此免官。
久之,猶以先帝之舊,拜太尉。
尋以疾薨。
贈太師、太尉,謚曰文明。
長子消難嗣。
消難字道融。
幼聰慧,微涉經史,有風神,好自矯飾,以求名譽。
子如既當朝貴盛,消難亦一愛一賓客,邢子才、王元景、魏收、陸仰、崔瞻等皆游其門。
稍遷光祿卿,出為北豫州刺史。
文宣末年,昏虐滋甚,消難常有自全之謀,曲意撫納,頗為百姓所附。
不能廉潔,為御史所劾。
又尚公主,而情好不睦,公主訴之。
屬文宣在并州,驛召上一黨一王煥,煥懼害,斬使者東奔,鄴中大擾,後竟獲於濟州。
煥之初走,朝士疑赴成皋,云:「若與司馬北豫連謀,必為國患。」
此言達於文宣,頗見疑。
消難懼,密令所親人河東裴藻間行入關,請降。
入周,封滎一陽一郡公,累遷大司寇。
從武帝東伐,還除梁州總管。
大象初,遷大後丞,女為靜帝后。
尋出為雲州總管。
及隋文帝輔政,消難乃與蜀公尉遲回合勢舉兵,使其子永質於陳,以求援。
隋文帝命襄州總管王誼討之,消難奔陳。
位司空,隨郡公。
初,隋武元帝之迎消難,結為兄弟,情好甚篤,隋文每以叔禮事之。
及平陳,消難至,特免死配為樂戶,二旬而免。
猶以舊恩,特被引見。
尋卒於家。
消難一性一貪一婬一,輕於去就,故世言反覆者,皆以方之。
其妻高,齊神武女也,在鄴極加禮敬,入關便相棄薄。
及赴雲州,留妻及三子在京。
妻言於文帝曰:「滎一陽一公攜一寵一自隨,必不顧妻子,願防慮之。」
及消難入陳,高母子因此獲免。
子譚,即高氏所生,以消難勳,拜儀同大將軍,坐消難除名。
裴藻字文芳。
少機辨,有不羈之志,為子如太傅主簿。
消難鎮北豫,又以為中兵參軍。
入周,封聞喜縣男,除晉州刺史。
子如兄纂。
纂長子世雲,輕險無行。
累遷穎州刺史,肆行一奸一穢。
將見推,懼,遂從侯景。
文襄猶以子如恩舊,免其諸弟死罪,徙北邊。
世雲以侯景敗於渦一陽一,復有異志,為景所殺。
世雲弟膺之。
膺之字仲慶。
美鬚髯,有風貌,好學,厚自封植,神氣甚高。
歷中書、黃門侍郎。
天平中,叔父子如執鈞當軸。
膺之既宰相猶子,兼自有名望,所與游集,盡一時名流。
與邢子才、王景等,並為莫逆之交。
及兄世雲陷於逆亂,期親皆應誅。
膺之及諸弟並有人才,為朝廷所惜,文襄特減死徙近鎮。
文宣嗣業,得還。
齊受禪,子如別封須昌縣公,回授膺之。
子如撫一愛一甚慈,膺之昆季,事之如父。
一性一方古,不會俗舊。
與楊愔同為黃門郎。
至愔為尚書令,抗禮如初。
愔嘗有從姊慘,尚書卿尹皆跪吊,膺之執手而出。
曾路逢愔,威儀道引,乃於樹下側避之。
愔於車望見,令呼謂曰:「兄何意避弟?」
膺之曰:「我自避赤棒,本不避卿。」
愔甚重之。
然以其疏簡傲物,竟天保間,淪滯不齒。
乾明中,除衛尉少卿,遷國子祭酒。
河清末,拜金紫光祿大夫。
患洩痢,積年不起。
武平中,就家拜儀同三司。
班台之貴,近世專以賞勳勤,膺之雖為猥雜,名一器猶重。
初,司徒趙彥深起自孤微,為子如管記,膺之甚相忽略,不為之禮。
及彥深為宰相,朝士輻奏,膺之自念,故被延請,永不至門,每與相見,捧袂而已。
太常卿段孝言,左丞相孝先之弟也,位望甚隆,嘗詣其弟幼之,舉座傾敬。
膺之時牽疾,在外齋馮幾而坐,不為動容。
直言:「我患痢久,太常不得致怪。」
黃門郎陸杳,貴游後進,膺之嘗與棋。
杳忽後至,寒溫而已,棋遂輟。
園宅閒素,門無雜客,一性一不飲酒,而不一愛一重賓游。
病久,不復堪讀書,或以弈棋永日。
名士有素懷者,時相尋候。
無雜言,唯論經史。
好讀《太玄經》,又注揚雄《蜀都賦》。
每云:「我欲與揚子雲周旋。」
患痢十七年,竟不愈。
齊亡歲,以痢疾終。
膺之弟子瑞,為御史中丞,正色舉察,為朝廷所許。
以疾去職,就拜祠部尚書。
卒,贈儀同三司、瀛州刺史,謚曰文節。
子瑞妻,陸令萱妹。
及令萱得一寵一於後主,重贈子瑞開府儀同三司、中書監、溫縣伯。
諸子亦並居顯職:同游,給事黃門侍郎;同回,太常少卿;同憲,通直常侍。
同游終為佳吏,隨開皇中,為尚書戶部侍郎,卒於遂州刺史。
子瑞弟幼之,清貞有行。
武平末,為大理卿。
開皇中,卒於眉州刺史。
竇泰,字世寧,太安捍殊人也。
本出清河觀津胄。
祖羅,魏統萬鎮將,因居北邊。
父樂,魏末破六韓拔陵為亂,與鎮將楊鈞固守,遇害。
泰貴,追贈司徒。
初,泰母夢風雷暴起,若有雨狀。
出庭觀之,見電光奪目,駛雨沾灑。
寤而驚汗,遂有娠。
期而不產,大懼。
有巫曰:「度河湔裙,產子必易。」
便向水所。
忽見一人曰:「當生貴子,可徙而南。」
泰母從之,俄而生泰。
及長,善騎射,有勇略。
泰父兄戰歿於鎮,泰身負骸鼻歸爾硃榮。
以從討邢杲功,賜爵廣阿子。
神武之為晉州,請泰為鎮城都督,參謀軍事。
累遷侍中、京畿大都督,尋領御史中尉。
泰以勳戚居台,雖無多糾舉,而百僚畏懼。
天平三年,神武西討,令泰自潼關入。
四年,泰至小必,為周文帝所襲,眾盡沒,泰自一殺。
初,泰將發鄴,鄴有惠化尼,謠云:「竇行台,去不回。」
未行之前夜,三更,忽有硃衣冠幘數千人入台,雲收竇中尉。
宿直兵吏皆驚。
其人入數屋。
俄頃而去。
旦視關鍵不異,方知非人,皆知其必敗。
贈大司馬、太尉、錄尚書事,謚曰武貞。
泰妻,武明婁後妹也。
泰雖以親見待,而功名自建。
齊受禪,祭告其墓。
皇建初,配享神武廟庭。
子孝敬嗣,位儀同三司。
尉景,字士真,善無人也。
泰、漢置尉堠官,其先有居此職者,因以氏焉。
景一性一溫厚,頗有俠氣。
魏孝昌中,北鎮反,景與神武入杜洛周中,仍共歸爾硃榮。
以軍功,封博野縣伯。
後從神武起兵信都。
韓陵之戰,唯景所統失利。
神武入洛,留景鎮鄴。
尋進封為公。
景妻常山君,神武之姊也。
以勳戚,每有軍事,與厙狄干常被委重。
而不能忘懷財利,神武每嫌責之。
轉冀州刺史,又大納賄,發夫獵,死者三百人。
厙狄干與景在神武坐,請作御史中尉。
神武曰:「何意下求卑官?」
干曰:「欲捉尉景。」
神武大笑,令優者石董桶戲之。
董桶剝景衣曰:「公剝百姓,董桶何為不剝公?」
神武誡景曰:「可以無貪也。」
景曰:「與爾計生活孰多,我止人上取,爾割天子調。」
神武笑不答。
改封長樂郡公,歷位太保、太傅。
坐匿亡人,見禁止。
使崔暹謂文襄曰:「語阿惠,兒富貴,欲殺我邪?」
神武聞之泣,詣闕曰:「臣非尉景無以至今日。」
三請,帝乃許之。
於是黜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神武造景,景恚,臥不動,叫曰:「殺我時趣邪?」
常山君謂神武曰:「老人去死近,何忍煎迫至此!」又曰:「我為爾汲水,胝生。」
因出其掌。
神武撫景,為之屈膝。
先是,景有果下馬,文襄求之,景不與,曰:「土相扶為牆,人相扶為王。
一馬亦不得畜而索也?」
神武對景及常山君責文襄而杖之。
常山君泣救之,景曰:「小兒慣去,放使作心腹,何須干啼濕哭,不聽打邪?」
尋授青州刺史,一操一行頗改,百姓安之。
征授大司馬,遇疾,薨於州。
贈太師、尚書令。
齊受禪,以景元勳,詔祭告其墓。
皇建初,配享神武廟庭,追封長樂王。
子粲,少歷顯職,一性一粗武。
天保初,封厙狄乾等為王,粲以父不預王爵,大恚恨,十餘日閉門不朝。
帝怪,遣使就宅問之。
隔門謂使人曰:「天子不封粲父作王,粲不如死。」
使云:「須開門受敕。」
粲遂彎弓隔門射。
使者以狀聞之,文宣使段韶諭旨。
粲見韶,唯撫膺大哭,不答一言。
文宣親詣其宅慰之,方復朝請。
尋追封景長樂王,粲襲爵。
位司徒、太傅,薨。
子世辨嗣。
周師將入鄴,令世辨率千餘騎覘候。
出滏口,登高阜西望,遙見群鳥飛起,謂是西軍旗幟,即馳還。
比至紫陌橋,不敢顧。
隋開皇中,卒於浙州刺史。
婁昭,字菩薩,代郡平城人也,武明皇后之母弟也。
祖父提,雄傑有識度,家僮千數,牛馬以谷量。
一性一好周給,士多歸附之。
魏太武時,以功封真定侯。
父內干,有武力,未仕而卒。
昭貴,魏朝贈司徒。
齊受禪,追封太原王。
昭方雅正直,有大度深謀,腰帶八尺,弓馬冠時。
神武少親重之,昭亦早識人雄,曲盡禮敬。
數隨神武獵,每致請,不宜乘危歷險。
神武將出信都,昭贊成大策,即以為中軍大都督。
從破爾硃兆於廣阿,封安喜縣伯,改濟北公,又徙濮一陽一郡公,授領軍將軍。
魏孝武將貳於神武,昭以疾辭還晉一陽一。
後從神武入洛。
兗州刺史樊子鵠反,以昭為東道大都督討之。
子鵠既死,諸將勸昭盡捕誅其一黨一。
昭曰:「此州無狀,橫被殘賊,其賊是怨,其人何罪?」
遂皆捨焉。
後轉大司馬,仍領軍。
遷司徒,出為定州刺史。
昭好酒,晚得偏風,雖愈,猶不能處劇務。
在州,事委僚屬,昭舉其大綱而已。
薨於州,贈假黃鉞、太師、太尉,謚曰武。
齊受禪,詔祭告其墓,封太原王。
皇建初,配享神武廟庭。
長子仲達嗣,改封濮一陽一王。
次子定遠,少歷顯職。
外戚中,偏為武成一愛一狎,別封臨淮郡王。
武成大漸,與趙郡王等同受顧命,位司空。
趙郡王之奏黜和士開,定遠與其謀。
遂納士開賄賂,成趙郡之禍,其貪鄙如此。
尋除瀛州刺史。
初,定遠弟季略,穆提婆求其伎妾,定遠不許。
因高思好作亂,提婆令臨淮國郎中金造遠一陰一與思好通。
後主令開府段暢率三千騎掩之,令侍御史趙秀通至州,以贓貨事劾定遠。
定遠疑有變,遂縊而死。
昭兄子睿。
睿字佛仁。
父拔,魏南部尚書。
睿幼孤,被叔父昭所養。
為神武帳內都督,封掖縣子。
累遷光州刺史。
在任貪縱,深為文襄所責。
後改封九門縣公。
齊受禪,除領軍將軍,別封安定侯。
睿無他器干,以外戚貴幸,縱一情財色。
為瀛州刺史,聚斂無厭。
皇建初,封東安王。
大寧元年,進位司空。
平高歸彥於冀州,還拜司徒。
河清三年,濫殺人,為尚書左丞宋仲羨彈奏,經赦乃免。
尋為太尉,以軍功進大司馬。
武成至河一陽一,仍遣總偏師赴縣瓠。
睿在豫境,留停百餘日,專行非法。
詔免官,以王還第。
尋除太尉,薨,贈大司馬。
子子產嗣,位開府儀同三司。
厙狄干,善無人也。
曾祖越豆眷,魏道武時,以功割善無之西臘汗山地方百里以處之。
後率部落北遷,因家朔方。
干鯁直少言,有武藝。
魏正光初,除掃逆一黨一,授將軍,宿衛於內。
以家在寒鄉,不宜毒暑,冬得入京師,夏歸鄉里。
孝昌元年,北邊擾亂,奔雲中,為刺史費穆送於爾硃榮。
以軍主隨榮入洛。
後從神武起兵,破四胡於韓陵,封廣平縣公,尋進郡公。
河一陰一之役,諸將大捷,唯干兵退。
神武以其舊功,竟不責黜。
尋轉太保、太傅。
及高仲密以武牢叛,神武討之,以干為大都督,前驅。
幹上道不過家,見侯景,不遑食,景使騎追饋之。
時周文自將兵至洛一陽一,軍容甚盛。
諸將未欲南度,干決計濟河,神武大兵繼至,遂大破之。
還為定州刺史。
不閒吏事,事多煩擾,然清約自居,不為吏人所患。
遷太師。
天平初,以干元勳佐命,封章武郡王,轉太宰。
干尚神武妹樂陵長公主,以親地見待。
自預勤王,常總大眾,威望之重,為諸將所伏。
而最為嚴猛。
曾詣京師,魏譙王元孝友於公門言戲過常,無能面折者,干正色責之,孝友大慚,時人稱善。
薨,贈假黃鉞、太宰,給轀輬車,謚曰景烈。
幹不知書,署名為干字,逆上畫之,時人謂之穿錘。
又有武將王周者,署名先為吉,而後成其外。
二人至孫,始並知書。
干,皇建初配享神武廟庭。
子伏敬,位儀同三司卒,子士文嗣。
士文一性一孤直,雖鄰里至親,莫與通狎。
在齊,襲封章武郡王,位領軍將軍。
周武帝平齊,山東衣冠多來迎,唯士文閉門自守。
帝奇之,授開府儀同三司、隨州刺史。
隋文受禪,加上開府,封湖陂縣子,尋拜貝州刺史。
一性一清苦,不受公料,家無餘財。
其子嘗啖官廚餅,士文枷之於獄累日,杖之二百,步送還京。
僮隸無敢出門。
所買鹽菜,必於外境。
凡有出入,皆封署其門,親故絕跡,慶吊不通。
法令嚴肅,吏人股戰,道不拾遺。
有細過,必深文陷害。
嘗入朝,遇上賜公卿入左藏,任取多少。
人皆極重,士文獨口銜絹一匹,兩手各持一匹。
上問其故,士文曰:「臣口手俱足,余無所須。」
上異之,別賞遺之。
士文至州,發摘一奸一諂,長吏尺布斗粟之贓,無所寬貸。
得千人,奏之,悉配防嶺南。
親戚相送,哭聲遍於州境。
至嶺南遇瘴厲,死者十八九。
於是父母妻子,唯哭士文。
士文聞之,令人捕搦,捶楚盈前而哭孝彌甚。
司馬京兆韋焜、清河令河東趙達,二人並苛刻,唯長史有惠政。
時人語曰:「刺史羅殺政,司馬蝮蛇瞋,長史含笑判,清河生吃人。」
上聞,歎曰:「士文暴過毒獸!」竟坐免。
未幾,為雍州長史。
謂人曰:「我向法深,不能窺候貴要,無乃必死此官!」及下車,執法嚴正,不避貴戚,賓客莫敢至門,人多怨望。
士文從妹為齊氏嬪,有色,齊滅後,賜薛公長孫覽。
覽妻鄭氏妒,譖之文獻後,令覽離絕。
士文恥之,不與相見。
後應州刺史唐君明居母憂,娉以為妻。
由是君明、士文並為御史劾。
士文一性一剛,在獄數日,憤恚而死。
家無餘財,有三子,朝夕不繼,親賓無贍之者。
韓軌,字伯年,太安狄那人也。
少有志一操一,深沈,喜怒不形於色。
神武鎮晉州,引為鎮城都督。
及起兵於信都,軌贊成大策。
從破爾硃兆於廣阿,又從韓陵陣,封平昌縣侯。
仍督中軍,從破爾硃兆於赤谼嶺。
再遷秦州刺史,甚得邊和。
神武巡秦州,欲以軌還,仍賜城人戶別絹布兩疋,州人田昭等七千戶皆辭不受,唯乞留軌。
神武嘉歎,乃留焉。
頻以軍功,進封安德郡公,遷瀛州刺史。
在州聚斂,為御史糾劾,削除官爵。
未幾,復其安德郡公。
歷位中書令、司徒。
齊受禪,封安德郡王。
軌妹為神武所納,生上一黨一王渙,復以勳庸,歷登台鉉,常以謙恭自處,不以富貴驕人。
後拜大司馬,從文宣征蠕蠕,在軍暴疾,薨。
贈假黃鉞、太宰、太師,謚曰肅武。
皇建初,配享文襄廟庭。
子晉明嗣。
天統中,改封東萊王。
晉明有俠氣,諸勳貴子孫中,最留心學問。
好酒誕縱。
招引賓客,一席之費,動至萬錢,猶恨儉率。
朝廷欲處之貴要地,必以疾辭,告人云:「廢人飲美酒,對名勝。
安能作刀筆吏,披反故紙乎?」
武平末,除尚書左僕射,百餘日,便謝病解官。
段榮,字子茂,姑臧武威人也。
祖信,仕沮渠氏。
後入魏,以豪族徙北邊,仍家於五原郡。
父連,安北府司馬。
榮少好歷術,專意星象。
正光中,謂人曰:「吾今觀玄象,察人事,不及十年,當有亂矣。
亂起此地,天下因此橫流,無可避也。」
未幾如言。
榮初之杜洛周,因奔爾硃榮。
及神武起兵,榮贊成之。
神武南討鄴,留榮鎮信都,仍授定州刺史。
時攻鄴未克,榮轉輸無闕。
神武入洛,論功封姑臧縣侯,轉授瀛州刺史。
榮妻,武明皇后長姊也,榮恐神武招私親之議,固推諸將,竟不之州。
尋歷相、濟、秦三州,所在百姓一愛一之。
神武將圖關右,榮稱未可,及渭曲敗,神武曰:「不用段榮言,以至於此。」
尋除山東大行台,領本州流人一大都督,甚得物情。
卒,贈太尉,謚曰昭景。
皇建初,配享神武廟庭。
二年,重贈大司馬、尚書令、武威王。
長子韶嗣。
韶字孝先,少工騎射,有將領才略。
以武明皇后甥,神武益器一愛一之,常置左右,以為心腹,領親信都督。
神武拒爾硃兆於廣阿,憚兆兵眾。
韶曰:「所謂眾者,得眾人之死;所謂強者,得天下之心。
爾硃裂冠毀冕,拔本塞原。
芒山之會,搢紳何罪?殺主立君,不脫旬朔。
天下從亂,士室而九。
王躬昭德義,誅君側之惡,何往而不克哉!」神武曰:「吾雖以順討逆,恐無天命。」
韶曰:「聞小能敵大,小道大一婬一,皇天無親,唯德是輔。
今爾硃外賊天下,內失善人,智者不為謀,勇者不為鬥。
不肖失職,賢者取之,復何疑也!」遂與挑戰,敗之。
頻以軍功,封下洛縣男,後回賜父爵姑臧縣侯。
芒山之役,為賀拔勝所窘,韶從傍馳馬反射,斃其馬,追騎不敢進,遂免。
賜鞍下馬並金,進爵為公。
及征玉壁,攻城未下,神武不豫。
謂大司馬斛律金、司徒韓軌、左衛將軍劉豐等曰:「吾每謂孝先論兵,殊有英略,若比來用其謀,可無今日之勞矣。
吾患危篤,欲委孝先以鄴下事,若何?」
金等鹹曰:「知臣莫若君,實無出孝先者。」
仍令韶從文宣鎮鄴,召文襄赴軍顧命。
文襄以孝先為托,令軍旅大事,並與籌之。
及神武崩,侯景反,文襄還鄴,留韶守晉一陽一,委以軍事。
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文宣受禪,除尚書右僕射,遷冀州刺史。
天保四年,梁將東方白額潛至宿豫,詔韶討之。
既至,會梁將嚴超達等軍一逼一涇州,陳霸先將攻廣陵,尹令思謀襲盱眙,三軍鹹懼。
韶謂諸將曰:「自梁氏喪亂,國無定主,人懷去就。
霸先外托同德,內有離心,吾揣之熟矣。」
乃留儀同三司敬顯俊等圍宿豫,自倍道赴涇州。
塗出盱眙,令思不虞大軍卒至,望旗而奔。
進破超達軍。
回赴廣陵,霸先遁走。
旋師宿豫,遣辨士喻白額。
白額開門請盟。
盟訖,度白額終不為用,斬之,並其諸弟,並傳首京師。
封平原郡王,歷司空、司徒、大將軍、尚書令、太子太師。
以繼母憂,去職。
尋起為大司馬,仍為尚書令,遷錄尚書事、并州刺史。
後與東安王婁睿平高歸彥,遷太傅,仍蒞并州。
為政不存小察,甚得人和。
周文遣將率羌夷與突厥合眾一逼一晉一陽一,武成自鄴倍道赴之。
時大雪,諸將或欲逆之,韶曰:「不如陣以待之。
彼勞我逸,破之必矣。」
遂大破之。
進位太師。
周塚宰宇文護母閻氏,先配中山宮,護聞尚存,乃因邊境移書,請還其母,並通鄰好。
韶以為護外托為相,其實王也。
為母請和,不通一介之使,據移送書,恐示以弱。
且外許之,待通和往復,放之未晚。
不聽,遂遣使以禮將送。
護得母,仍遣將尉遲迥等襲洛一陽一。
詔蘭陵王長恭、大將軍斛律光擊之。
軍次芒山下,逗留未進。
武成召韶,欲赴洛一陽一圍,但以突厥為慮。
韶曰:「北虜侵邊,事等疥癬;西羌窺一逼一,是膏肓之病。」
帝仍令韶督一精一騎一千發晉一陽一,五日便濟河。
遇周軍於大和谷,與諸將陣以待之。
韶為左軍,蘭陵王為中軍,斛律光為右軍。
上山逆戰,韶且卻引,待其力弊,下馬擊之,周人一大潰。
洛城圍亦即奔遁。
除太宰,封靈武縣公。
天統三年,除左丞相。
四年,別封永昌郡公。
食滄州干。
武平二年,出晉州道,到定隴,築威敵、平寇二城而還。
二月,周師來寇,遣韶與右丞相斛律光、太尉蘭陵王長恭往。
行達西境,有柏谷城者,敵之絕險,諸將莫肯攻圍。
韶曰:「汾北河東,勢為國家之有,若不去柏谷,事同痼疾。
計彼會兵在南道。
今斷其要路,救不能來。
城勢雖高,其中甚狹,火一弩一射之,一旦可盡。」
遂攻之,城潰。
仍城華谷,置戍而還。
封廣平郡公。
是月,周又遣將攻邊,斛律光先率軍御之,韶亦請行。
五月,到服秦城。
西人於姚襄城南更起城鎮,韶一抽一壯士從北襲之,使人潛度河告姚襄城中,內外相應,進戰大破之。
諸將鹹欲攻其新城,韶曰:「此城一面一陰一河,三面地險,不可攻。
不如更作一城,壅其要道。
破服秦,併力圖之。」
從之。
六月,徙圍定一陽一。
七月,屠其外城。
時韶病在軍中,謂蘭陵王曰:「此城三面重澗,並無走路,唯慮東面一處耳。
賊若突圍,必從此出。」
長恭乃設伏。
其夜,果如策,伏兵擊之,大潰。
韶竟以病薨。
賜溫明秘器、轀輬車。
軍校之士,陣送至平恩墓所,發卒起塚。
贈假黃鉞、相國、太尉、錄尚書事,謚忠武。
韶出總軍旅,入參幃幄,功既居高,重以婚媾之故,望傾朝野。
而長於計略,善於御眾,得將士之心。
又雅一性一溫慎,有宰相之風。
教訓子弟,閨門雍肅,事後母以孝聞。
齊代勳貴家,罕有及者。
然僻於好色,雖居要重,微服間行。
魏黃門郎元瑀妻皇甫氏,緣瑀謀逆,沒官。
韶美之,上啟固請,文襄賜之。
別宅處之,禮同正嫡。
尤嗇於財,親戚故舊,略無施與。
其子深尚公主,並省丞郎在家佐事十餘日,事畢辭還,人唯賜一杯酒。
元妃所生三子:懿、深、亮,皆宦達。
懿字德猷,尚穎川長公主,拜駙馬都尉,襲封平原王。
位行台右僕射,兼殿中尚書,卒。
子寶鼎,尚中山長公主。
隋開皇中,開府儀同三司。
大業初,卒於饒州刺史。
深字德深,美容貌,寬謹有父風。
天保中,受父封姑臧縣公。
尚東安公主,位侍中。
韶病篤,詔封深濟北王,以慰其意。
入周,拜大將軍、郡公,坐事死。
亮字德堪。
隋大業初,位汴州刺史。
卒於汝南郡守。
韶弟孝言,少警發,有風儀。
齊受禪,其兄韶以別封霸城縣侯授之。
歷中書黃門侍郎。
典機密。
又歷秘書監、度支尚書、清都尹。
孝言本以勳戚致位通顯,驕奢無憚。
曾夜過其客宋孝王家,呼坊人防援,不時赴,遂拷殺之。
又與諸一婬一婦密游。
其夫覺,又拷掠而殞。
時苑內須果木,課人間及僧寺備輸,孝言悉分向其私宅種植。
又殿內及園中須石,差車從漳河運載,復分車回取。
事發,出為海州刺史。
累遷吏部尚書。
祖珽執政,將廢趙彥深,引孝言為助,加侍中。
孝言待物不平,一抽一擢非賄則舊。
有將作丞崔成於眾中抗言:「尚書,天下尚書,豈獨段家尚書也!」孝言元辭以對,唯厲色遣下。
尋除中書監,加特進。
又托韓長鸞共構祖珽之短。
及珽出後,孝言除尚書右僕射,仍掌選。
恣情用捨,請謁大行。
敕浚京城北隍,孝言監作。
儀同三司崔士順、將作大匠元士將、太府少卿酈孝裕、尚書左戶郎中薛叔昭、司州中從事崔龍子、清都尹丞李道隆、鄴縣令尉長卿、臨漳令崔象、成安令高子徹等,並在孝言部下典作。
日別置酒高會,諸人膝行跪伏,稱觴上壽,或自陳屈滯,更請轉官。
孝言意色揚揚,以為己任,皆隨事報答,許有加授。
富商大賈,多被銓擢,所進用人士,鹹是險縱之流。
尋遷左僕射,特進、侍中如故。
孝言富貴豪侈,尤好女色。
後取婁定遠妾董氏,大耽一愛一之。
為此內外不和,更相糾列。
又於晉一陽一監作,坐事除名,徙光州。
隆化主敗後,有敕追還。
孝言雖黷貨無厭,恣情酒色,然舉止風一流。
招致名士。
美景良辰,未嘗虛棄;賦詩奏伎,以盡歡洽。
雖草萊之士,粗關文藝,多引入賓館,與同興賞。
其貧躓者,亦時乞遺。
時論復以此多之。
齊亡入周,位上開府。
斛律金,字阿六敦,朔州敕勒部人也。
高祖倍侯利,魏道武時內附,位大羽真,賜爵孟都公。
祖幡地斤,殿中尚書。
父那瑰,光祿大夫。
贈司空。
金一性一敦直,善騎射,行兵用匈奴法,望塵知馬步多少,嗅地知軍度遠近。
初為軍主,與懷朔鎮將楊鈞送蠕蠕主阿那環。
環見金獵射,歎其工。
及破六韓拔陵構逆,金擁眾屬焉,署金為王。
金度陵終敗,乃統所部叛陵,詣雲州。
魏除為第二領人酋長,秋朝京師,春還部落,號曰雁臣。
仍稍引南出黃瓜堆,為杜洛周所破。
與兄平二人脫身歸爾硃榮,為別將。
孝莊立,賜爵阜城男。
位金紫光祿大夫。
神武密懷匡復,金贊成大謀。
太昌初,為汾州刺史,進爵為侯。
從神武破紇豆陵於河西。
沙苑之役,神武以地厄少卻,軍為西師所乘,遂亂。
張華原以簿帳歷營點兵,莫有應者。
神武將集兵便戰,金曰:「眾散將離,其勢不可復用,宜急向河東。」
神武據鞍未動,金以鞭拂馬,神武乃還。
於是大崩,喪甲士八萬。
侯景斂。
西魏力人持大棒守河橋,衣甲厚,射之不入。
賀拔仁候其轉面,射,一發斃之。
是役也,無金先請還,幾至危矣。
及高仲密西叛,周文攻洛一陽一,從神武破之。
還,除大司馬,改封石城郡公。
金一性一質直,不識文字。
本名敦,苦其難署,改名為金,從其便易,猶以為難。
司馬一子如教為金字,作屋況之,其字乃就。
神武重其古質,每誡文襄曰:「爾所使多漢,有讒此人者,勿信之。」
及文襄嗣事,為肆州刺史。
文宣受禪,封鹹一陽一郡王。
天保三年,就除太師。
四年,解州,以太師還晉一陽一。
車駕幸其第,六宮及諸王盡從,置酒極夜方罷。
帝欣甚,詔金第二子豐樂為武衛大將軍,賜帛五千匹。
謂曰:「公元勳佐命,父子忠誠,朕當結以婚姻,永為籓衛。」
仍詔金孫武都尚義寧公主。
成禮之日,帝從皇太后幸金宅,皇后、太子、諸王皆從。
其見待如此。
後蠕蠕為突厥破散,慮其犯塞,詔金屯兵白道以備之。
多所俘獲,並表陳虜可取狀。
文宣乃與金共討之。
進位右丞相,食齊州干。
遷左丞相。
帝晚年敗德,嘗持槊走馬以擬金胸者三,金立不動,於是賜物千段。
孝昭踐阼,納其孫女為皇太子妃。
詔金朝見,聽乘步挽車至階。
武成即位,禮遇彌重,又納其孫女為太子妃。
金曾遣人獻食,中書舍人李若誤奏,雲金自來。
武成出昭一陽一殿,敕侍中高文遙將羊車引之。
若知事誤,更不敢出映廊下。
文遙還覆奏,帝罵若云:「空頭漢,合殺!」亦不加罪。
金長子光,大將軍。
次子羨及孫武都,並開府儀同三司,出鎮方岳。
其餘子孫,皆封侯貴達。
一門一皇后,二太子妃,三公主,尊一寵一當時莫比。
金嘗謂光曰:「我雖不讀書,聞古來外戚梁冀等,無不傾滅。
女若有一寵一,諸貴人妒;女若無一寵一,天子嫌之。
我家直以立勳抱忠致富貴,豈藉女也?」
辭不獲免,常以為憂。
天統三年薨,年八十,贈假黃鉞、相國、太尉公,贈錢百萬。
謚曰武。
子光嗣。
光字明月,馬面彪身,神爽雄傑,少言笑,工騎射。
初為侯景部下,彭樂謂高敖曹曰:「斛律家小兒,不可三度將行,後奪人名。」
以庫直事文襄。
從出野,見雁雙飛來,文襄使光馳射之,以二矢俱落焉。
後從金西征,周文帝長史莫孝暉在行間,光年十七,馳馬射中之,因禽於陣。
神武即擢授都督,封永樂子。
雙嘗從文襄於洹橋校獵。
雲表見一大一鳥,射之正中其頸,形如車輪,旋轉而下,乃雕也。
丞相屬邢子高歎曰:「此射鵰手也。」
當時號落雕都督。
齊受禪,別封西安縣子。
皇建元年,進爵鉅鹿郡公。
時樂陵王百年為皇太子,求妃。
孝昭以光世載醇謹,納其長女為太子妃。
歷位太子太保、尚書令、司空、司徒。
河清三年,周大司馬尉遲迥、齊公憲、庸公王雄等眾十萬攻洛一陽一。
光率騎五萬馳往,戰於芒山,迥等大敗。
光親射雄殺之,迥、憲僅而獲免。
仍築京觀。
武成幸洛一陽一策勳,遷太尉。
初,文宣時,周人常懼齊兵之西度,恆以冬月,守河椎冰。
及帝即位,朝政漸紊,齊人椎冰,懼周兵之一逼一。
光憂曰:「國家常有吞關、隴之志,今日至此,而唯玩聲色!」先是,武成納光第二女為太子妃,天統元年,拜皇后,光轉大將軍。
三年六月,父喪去官。
其月,詔起光及弟羨,並復位。
秋,除太保,襲爵鹹一陽一王,遷太傅。
十二月,周軍圍洛一陽一,壅絕糧道。
武平元年正月,詔光率步騎三萬御之,鋒刃纏交,周將宇文桀眾大潰,直到宜一陽一。
軍還,擊周齊王憲等眾大潰。
詔加右丞相、并州刺史。
其年冬,光又率步騎五萬於玉壁築華谷、龍門二城,與憲相持,憲不敢動。
二年,率眾築平隴等鎮戍十三所。
周柱國枹罕公普屯威、柱國韋孝寬等來一逼一平隴,光與戰於汾水,大破之。
周遣其柱國紇干廣略圍宜一陽一,光率步騎五萬赴之,戰於城下。
取周建安等四戍,捕千餘人而還。
軍未至鄴,敕令便放兵散。
光以功勳者未得慰勞,若散,恩澤不施。
乃密表,請使宣旨,軍仍且進。
朝廷發使遲留,軍還將至紫陌,光駐營待使。
帝聞光軍營已一逼一,心甚惡之,急令舍人追光入見,然後宣勞散兵。
拜左丞相,別封清河郡公。
光嘗在朝堂,垂簾而坐。
祖珽不知,乘馬過其前。
光怒,謂人曰:「此人乃敢爾!」後珽在內省,言聲高慢,光過聞之,又怒。
珽知光忿,賂其從奴搕頭。
曰:「自公用事,相王每夜抱膝歎曰:『盲人用權,國必破矣」珽省事褚士達夢人倚戶授其詩曰:「九升八合粟,角鬥定非真,堰卻津中水,將留何處人。」
以告珽。
珽佔之曰:「角鬥,斛字;津卻水,何留人,合成律字;非真者,解斛律於我不實。」
士達又言所夢狀,乃其父形也。
珽由是懼。
又穆提婆求娶光庶女,不許。
帝賜提婆晉一陽一之田,光言於朝曰:「此田,神武以來,常種禾飼馬,以擬寇難。
今賜,無乃闕軍務也?」
帝又以鄴清風園賜提婆租賃之。
於是官無菜,賒買於人,負錢三百萬,其人訴焉。
光曰:「此菜園賜提婆,是一家足;若不賜提婆,便百官足」。
由是祖、穆積怨。
周將韋孝寬懼光,乃作謠言,令間諜漏之於鄴曰:「百斗飛上天,明月照長安。」
又曰:「高山不推自崩,槲樹不扶自豎。」
珽讀之曰:「盲老公背上下大斧,饒舌老母不得語。」
令小兒歌之於路。
提婆聞,以告其母。
令萱以饒舌為斥己,盲老公謂祖珽也,遂協謀,以謠言啟帝曰:「斛律累世大將,明月聲震關西,豐樂威行突厥,女為皇后,男尚公主,謠言可畏」帝以問韓長鸞。
鸞以為不可,事寢。
光又嘗謂人曰:「今軍人皆無褌褲,後宮內參,一賜數萬匹,府藏稍空,此是何理?」
受賜者聞之,皆曰:「天子自賜我,關相王何事?」
珽又通啟求見,帝使以庫車載入,珽因請間,唯何洪珍在側。
帝曰:「前得公啟,即欲施行,長鸞以為無此理,未可。」
珽未對。
洪珍進曰:「若本無意,則可;既有此意,不決行,萬一事洩,如何!」帝然洪珍言,而猶預未決。
珽令武都妾兄顏玄,告光謀為不軌;又令曹魏祖奏,言上將星盛,不誅,恐有災禍。
先是天狗西流,占曰秦地。
案秦即鹹一陽一也。
自太廟及光宅,並見血。
先是三日,鼠常晝見光寢室,常投食與之,一朝三鼠俱死。
又一床一下有二物如黑豬,從地出走,其一穴一膩一滑。
大蛇屢見。
屋脊有聲,如彈丸落。
又大門橫木自一焚。
搗衣石自移。
既而丞相府佐封士讓密啟云:「光前西討還,敕令便放兵散,光令軍一逼一帝京,將為不軌,不果而止。
家藏一弩一甲,奴僮千數,每使豐樂、武都處,一陰一謀往來。
若不早圖,恐事不可測。」
帝謂何洪珍曰:「人心亦大聖,我前疑其欲反,果然。」
帝一性一怯,恐即有變,令洪珍馳召祖珽告之。
又恐追光不從命。
珽因請賜其一駿馬,令明日乘至東山遊觀,須其來謝,因執之。
帝如其言。
光將上馬,頭眩。
及至,引入涼風堂,劉桃枝自後撲之,不倒。
光曰:「桃枝常作如此事,我不負國家。」
桃枝與力士三人,以弓弦肙其頸,遂拉殺之,年五十八。
血流於地,剷之跡終不滅。
於是下詔稱其反,族滅之。
使二千石郎邢祖信掌簿籍其家。
珽於都省問所得物,祖信曰:「得弓十五張,宴射箭一百,貝刀七口,賜槊二張。」
珽又厲聲曰:「更得何物?」
曰:「得棗子枝二十束,擬奴僕與人斗者,不問曲直,即以杖之一百。」
珽大慚,乃下聲曰:「朝廷已加重刑,郎中何可分雪?」
及出,人尤其抗直。
祖信慨然曰:「好宰相尚死,我何惜餘生!」祖信少年時,父遜為李庶所卿,因詣庶,謂庶曰:「暫來見卿,還辭卿去。」
庶父諧杖庶而謝焉。
光居家嚴肅,見子弟若君臣。
雖極貴盛,一性一節儉,簡聲色,不營財利,杜絕饋餉。
門無賓客,罕與朝士交言,不肯預政事。
每會議,常獨後言,言輒合理。
將有表疏,令人執筆,口佔之,務從省實。
行兵用匈奴卜法,吉凶無不中。
軍營未定,終不入幕,或竟日不坐。
身不脫介冑,常為士卒先。
有罪者,唯大杖撾背,未嘗妄殺。
眾皆爭為之死。
宜一陽一之役,謂周人曰:「歸我七年人,不然取爾十倍。」
周人即歸之。
在西境築定誇諸城,馬上以鞭指畫,所取地皆如其言,拓地五百里而未嘗伐功。
板築之役,鞭撻人士,頗稱其嚴。
自結髮從戎,未嘗失律,深為鄰敵懾憚。
罪既不彰,一旦屠滅,朝野惜之。
周武帝聞光死,赦其境內。
後入鄴,追贈上柱國、崇國公。
指詔書曰:「此人若在,朕豈得至鄴?」
長子武都,位特進、開府儀同三司、梁、袞二州刺史,所在唯事聚斂。
光死,遣使於州斬之。
小子鐘,年甫數歲,獲免。
周朝襲封崇國公。
隋開皇中,卒於車騎將軍。
羨字豐樂,少機警,善騎射。
河清三年,為都督、幽州刺史。
其年,突厥十餘萬寇州境,羨總諸將御之。
突厥望見軍容齊整,遂不敢戰,遣使求款附。
天統元年五月,突厥可汗遣使請朝貢,自是歲時不絕,羨有力焉。
詔加行台僕射。
羨以虜屢犯邊塞,自庫推戍東拒於海。
二千餘里,其間凡有險要,或斬山築城,斷谷起障,並置立戍邏五十餘所。
又導高梁水,北合易京,東會於潞,因以灌田,公私獲利。
在州養馬二千匹,部曲三千,以備邊,突厥謂之南面可汗。
四年,遣行台尚書令,別封高城縣侯。
羨歷事數帝,以謹直稱,雖極榮一寵一,不自矜尚。
以合門貴盛,深以為憂。
武平元年,乃上書推讓,乞解所職。
詔不許。
其年秋,進爵荊山郡王。
羨慮禍,使人騎快騾迎至鄴,無日不得音問。
後二日鄴使不至,家人乞養憂之。
又夢著枷鎖,勸豐樂速奔突厥,羨不從。
佔其夢曰:「枷者加官,鎖者鎖鎖吉利。」
及光誅,敕中領軍賀拔伏恩等十餘人馳驛捕之,遣領軍大將軍鮮於桃枝、洛州行台僕射獨孤永業便發定州騎卒續進。
伏恩等既至,門者白羨曰:「使人衷甲馬汗,宜閉城門。」
羨曰:「敕使豈可疑拒!」出迎之,遂見執,死於長史事。
謂其妻曰:「啟太后,臣兄弟死自當知。」
臨刑歎曰:「富貴如此,女為皇后,公主滿家,常使三百兵,何得不敗?」
並害五子,年十五已下者宥之。
羨未誅前,忽令其在州諸子五六人,鎖頸乘驢出城,閤家泣送之至閣,日晚而歸。
吏人莫不驚異。
行燕郡守馬嗣明,道術之士也,為羨所欽,竊問之,答云:「須有襄厭。」
數日而有此變。
羨及光並工騎射。
少時獵,父金命子孫會射而觀之,泣曰:「明月、豐樂用弓不及我,諸孫又不及明月、豐樂,世衰矣。」
每日令出田,還即效所獲。
光獲少,必麗龜達腋;羨獲雖多,非要害之所。
光恆蒙賞,羨或被捶。
人問其故,云:「明月必背上著箭,豐樂隨處即下手,數雖多,去兄遠矣。」
聞者服其言。
金兄平,少便弓馬。
神武起,以都督從。
皇建初,封定一陽一郡公。
後為青州刺史。
卒,贈太尉。
論曰:齊神武以晉一陽一戎馬之地,霸圖攸屬,練兵訓旅,遙制朝權,鄴都機務,情寄深遠。
孫騰、高隆之、司馬一子如等俱不能清貞守道,以康亂為懷,而厚斂貨財,填彼溪壑。
昔蕭何之鎮關中,荀彧之居許下,不亦異於是乎!賴文襄入輔,責以驕縱,厚遇崔暹,奮其霜簡;不然則君子屬厭,豈易聞焉。
子如徒以少相親重,情深暱狎,義非草昧,恩結一寵一私,勳德莫聞,坐致台輔。
消難去齊歸周,義非殉國,向背不已;晚又奔陳,一之謂甚,胡可而再。
膺之風素可重,幼之清簡自立,有足稱者。
竇泰、尉景、婁昭、厙狄干、韓軌等,並以外戚近親,屬雲雷之舉,位非一寵一進,功籍勢成,附翼攀鱗,郁為佐命之首;定遠以常人之才,而因趙郡忠正,將以志除朝蠹,謀逐佞臣,而信納一奸一凶,反受其亂。
遂使庸豎肆毒,賢戚見誅,敗政害時,莫大於此。
鄙語曰:「利以昏智」,況定遠非智者乎。
段榮以姻戚之重,遇時來之會,功伐之地,亦足稱焉。
韶光輔七君,克隆門業,每出當閫外,或任處留台。
以猜忌之朝,終其眉壽;屬亭候多警,為有齊上將,豈其然乎!當以志謝矜功,名不渝實,不以威權御物,不以智數要時,欲求覆餗,其可得也。
《禮》云「率一性一之謂道」,此其效歟!斛律金以神武撥亂之始,翼成王業,忠款之至,成此大功,故能終享遐年,位高百辟。
視其盈一滿之戒,動之微也,才及後嗣,遂至誅夷。
既處威權之重,蓋符道家所忌。
光以上將之子,有沈毅姿,戰將兵權,暗同韜略,臨敵制勝,變化無方。
自關、河分隔,年將四紀,以高氏霸王之期,屬宇文草創之日,出軍薄伐,屢挫兵威。
而大寧已還,東鄰浸弱,關西前收巴蜀,又殄江陵,葉建瓴而用武,成併吞之壯志。
光每臨戎誓眾,式遏邊鄙,戰則前無完陣,攻則罕有全城;齊氏必致拘原之師,秦人無復啟關之策。
而世亂讒勝,詐以震主之威;主暗時艱,自毀籓籬之固。
昔李牧之為趙將也,北翦胡冠,西卻秦軍,郭開譖之,牧死趙滅。
其議誅光者,豈秦之反間歟?何同術而同亡也!內令諸將解體,外為強鄰滅仇。
嗚呼!後之君子,可為深戒者歟!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