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詩話總龜後集》卷十五:老杜《北征》詩云:「憶昨狼狽初,事與古先別。不聞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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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詩話總龜後集》卷十五

百家詩話總龜後集

卷十五

評史門

老杜《北征》詩云:「憶昨狼狽初,事與古先別。

不聞夏商衰,中自誅褒妲。」

其意謂明皇英斷,自誅妃子,與夏、商之誅褒、妲不同。

老杜此語,出於一愛一君[而]曲文其過,非至公之論也。

白樂天詩云:「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

非一逼一迫而何哉!然明皇能割一己之一愛一,使六軍之情帖然,亦可謂知所輕重矣。

故前輩有詩云:「畢竟聖明天子事,景一陽一赴井是何人。」

《丹一陽一集》[《韻語一陽一秋》卷十九]

晉盧諶先為劉琨從事中郎將,段匹磾領幽州,求諶為別駕。

故琨《答諶》詩云:「情滿伊何,蘭桂移植。

茂彼春林,瘁此秋棘。」

言諶棄己而就匹磾也。

厥後琨命箕淡攻石勒,一軍皆沒,由是窮蹙不能自守,乃率眾赴匹磾。

繼為匹磾所拘,知其必死矣,豈無望於諶哉?觀《再贈諶》云:「朱實隕勁風,繁英落素秋。」

「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其詩托意欲以激諶而救其急,而諶殊不領(顧)也。

琨既被害,諶始上表以雪其冤,終亦何所補耶?《丹一陽一集》[同上卷七]

漢元帝時弘恭、石顯用事,京房、劉向皆深嫉之。

嘗上書力詆,蓋薰蕕冰炭不能以共處,理之必然也。

然房欲淮一陽一王為己助,代王作《求朝奏章》,向令外親上疏,謂小人在朝以致地動。

雖嫉惡之心切,然於忠實亦少貶矣。

使二子果輸忠於漢,當明目張膽論至再三可也。

何暇為身謀而假之於他人哉!故荊公詩云:「京房劉向各稱忠,詔獄當年跡自窮。

畢竟論心異恭顯,不妨迷國略相同。」

後之論人物者,倘取其心而略其跡則善矣。

《韻語一陽一秋》[卷八]

張祜《觀狄梁公傳》[詩]云:「失運廬陵厄,乘時武後尊。

五丁扶造化,一柱正乾坤。」

而山谷有「鯨波橫流砥柱,虎口舌國宗臣」之句,可謂善論仁傑者。

余謂仁傑不畏武後羅織之獄、三族之夷,強犯逆鱗,敢以廬陵王為請者;非特天資忠義,亦以先得武後之心故也。

且張易之昌宗,後之嬖臣也。

欲歸廬陵,事大體重,非二嬖之言,後孰信之?吉頊能以危言撼二嬖,陳易吊為賀之計,故二嬖敢從容以請,而後意遂定,於是仁傑之諫得行。

卒之遣徐彥伯迎廬陵王於房州者,由仁傑之言也。

故史援呂一溫一 之言稱之曰:「取日虞淵,洗光咸池,潛授五龍,夾之以飛。」

烏乎,仁傑其忠且賢哉!按《仁傑傳》,始後欲立武三思,而《李昭德傳》乃雲洛一陽一人王慶之請以武承嗣為皇太子,昭德力爭。

今考三思本傳不載為皇太子之說,而《承嗣傳》雲,洛州人請立承嗣為皇太子,岑長倩、格輔元皆爭不從,而不及昭德,豈有抵牾耶?[同上]

裴度在朝,憲宗委任不疑,使破三賊。

已而吳元濟授首;王承宗割二州,遣子入侍;李師道被擒。

兩河諸侯,忠者懷,強者畏。

克融、廷奏(湊)皆不敢桀[驁]。

勳烈之盛,一時無與比肩者。

惟李義山指為聖相,詩曰:「帝得聖相相曰度。」

又曰:「嗚呼聖皇及聖相。」

亦過矣哉,荀卿曰:得聖臣者帝,若舜、禹、伊尹、周公皆聖臣也。

謂四人為聖臣則可,謂裴度為聖相,其可哉?[同上卷三]

唐明皇以英銳身致極治,以荒一婬一身致極亂。

自古人君成敗之速未有如明皇者。

鄭毅夫詩云:「四海不搖草,九重藏禍根。

十年傲堯舜,一笑破乾坤。」

蓋是意也。

開元之盛能致兵寢刑措之治者,實姚、宋輔政之功,明皇可以無疑矣。

不三四年,遽使去位。

及李林甫用事,則盤旋糾固至十八九年,敗國蠹賢,無所不至。

猶以為未足也,晚年顧力士曰:「海內無事,朕將吐納導引,以天下事付林甫。」

天下安得而不亂乎!並同上[同上卷七]

史載宋之問、冉祖雍並賜死於桂州。

之間(問)得詔震汗,不引決。

祖雍請於使者曰:「之問有妻子,幸之(聽)訣。」

使者許之,而之問荒悸不能處家事。

及考之文集,有《登大庾嶺》詩云:「兄弟遠謫居,妻子鹹異域。」

則之問赴貶時未嘗以妻子行也。

又有《發籐州》及《昭州》二詩,二州皆在桂州之南,則賜死之地非桂州明矣。

豈史之誤歟?《丹一陽一集》[同上卷六]

漢高祖置酒沛宮,酒酣擊築自歌曰:「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時帝有天下已十二年,當思耆艾賢德與共維持,獨專意猛士何哉?豈馬上三尺嫚罵[餘態]未易遽革耶?治道終以霸雜蓋有由然。

其前年下詔曰:「賢士大夫吾能尊顯之。」

是年下詔曰:「與天下之賢豪士大夫同安輯之。」

[竊]謂播告之辭,乃秉筆代言,非若耳熱之歌,乃中心所欲也。

[《溪詩話》卷一]

許汜不為陳元龍所禮,嘗與劉備稱之。

備曰:「君有國士名望,無救世意,而求田問捨,言無可采,何緣當與君語?如小人欲臥百尺樓,臥君於地,何但上下床 之間耶?」

然介甫屢用之:「求田問捨轉無成。」

「更覺求田問捨遲。」

《讀蜀志》曰:「無人語與劉玄德,問捨求田意最高。」

又有《游西霞庵》云:「求田此山下,終欲忤陳登。」

豈非力欲轉此一重案歟![同上卷二]

老杜《北征》詩云:「經年至茅屋,妻子衣百結。

慟哭松聲回,悲泉共幽咽。

平生所嬌貌(兒),顏色白於(勝)雪,見爺背面啼,垢膩腳不襪。」

方是時,杜方脫身於萬死一生之地,得見妻兒,其情如是。

洎至秦中,則有「曬藥能無婦,應門亦有兒」之句。

至成都則有「老妻憂坐痺,幼一女問頭風」之句。

觀其情悰,已非《北征》時比也。

及觀《進艇》詩則曰:「晝引老妻乘小艇,晴看稚子浴清一江一 。」

《一江一 村》詩則曰:「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鉤。」

其優遊愉悅之情,見於嬉戲之間,則又異於在秦中(益)時矣。

《葛常之》[《韻語一陽一秋》卷一○]

白樂天作《八漸偈》云:「苦既非真,悲亦是假。」

則世間悲歡人我,必能忘情。

始憲宗欲以樂天為刺史,王涯以資淺為言,遂得一江一 州司馬。

及涯敗,作詩快之,有「當君白首同歸日,是我青山獨往時」之句。

李德裕與樂天不見有隙,德裕貶崖州,亦作三絕快之。

其一篇云:「樂天嘗任蘇州日,要勒須教用禮儀。

從此結成千萬恨,今朝果中白家詩。」

蓋嘗以唐史考之。

樂天卒於會昌之初,武宗時也。

而德裕之貶,乃在宣宗大中年。

則德裕之貶,樂天死已久,非樂天之詩明矣。

以是准之,快王涯之句恐亦未必然也。

《韻語一陽一秋》[卷二○]

西伯將出獵,卜之,曰:「所獲非龍非螭,非虎非羆。

所獲霸王之輔。」

於是果遇太公於渭水之一陽一,載與俱歸。

此司馬遷之說也。

文王至磻溪,見呂尚釣,鉤得玉璜,刻曰:「姬受命,呂佐檢,德合於今昌來提。」

此《尚書大傳》之說也。

太公釣於滋泉,文王得而王。

此呂不韋之說也。

呂望年七十,釣於渭渚。

初下得魴(鮒),次得鯉,刳腹得書,書文曰:「呂望封於齊。」

此劉向之說也。

太公避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

「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歲。

若太公望則見而知之。」

此孟子之說也。

是數說者,皆言天產英輔以興周,蓋非碌碌佐命者之可擬。

而司馬遷乃摭或者之論,謂西伯拘美美當為羑。

——惡人谷珠樓哈哈兒注裡,散宜生、閎夭招呂尚求美一女 奇物獻於紂而贖西伯。

西伯既脫,三人有(又)一陽一謀修德以傾商政。

此豈所以待太公也哉?歐一陽一詹云:「論兵去商虐,講德興周道。

屠沽未遇時,何異斯川老?」

余比赴官宜春,於壽昌道中見壁間題一詩云:「漁翁何事亦從戎,變化神奇抵掌中。

莫道直鉤無所取,渭川一釣得三公。」

一以為傾商政,一以為釣三公,皆非知聖賢者。

《韻語一陽一秋》[卷八]

李太白《至邯鄲登城樓》詩云:「提攜褲中兒,杵臼及程嬰。

空孤獻白刃,必死耀丹誠。」

是有取於二子甚重。

褲中兒謂趙武也。

然司馬遷作趙晉二世家自相矛盾。

左氏所書又復不同,將何以取信於後世耶?《晉世家》之說曰:景公十七年誅趙同、趙括,令庶子武為後。

《趙世家》之說曰:景公三年,屠岸賈攻[殺]趙朔〈殺〉趙括等。

朔同(之)友人程嬰匿趙武於山中。

至十五年,景公有議(疾)立趙武。

左氏之說曰:魯成公八年:「六月,晉討趙同、趙括,武從姬[氏]畜於公宮。

以其田與祁奚。

韓厥言於晉侯曰:『成季之勳,宣孟之忠,無後,為善者懼矣。

』」「乃立武而反其田。」

按成公八年即晉景公十七年也。

或雲匿武於山中,或雲畜武於宮中;或雲十五年而後立武,或雲未逾月而立武:皆未知所據也。

[同上卷七]

楊雄之跡,曲諂新室,議之者眾矣,此置而不論。

雄之心如何哉?觀《法言》之書,似未明乎大道之旨也。

王荊公乃深許之,何耶?詩云:「寥寥鄒魯後,於子獨(此歸)先覺。」

又云:「懦(儒)者陵夷此道窮,千秋止有一楊雄。」

又云:「道真沉溺九流渾,獨溯頹波討得源。」

又云:「子(揚)雲平生人莫知,知者乃獨稱其辭。

今尊子雲者皆是,得子雲心亦無幾。」

是亦(以)聖人許雄也。

東坡謂雄以艱深之辭[文]淺易之說,與公矛盾矣。

同上[同上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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