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詩話總龜後集
卷三十二
樂府門
翰林學士聶冠卿,嘗於李良定公席上賦《多麗》詞云:「想人生,美景良辰堪惜。
問其間,賞心樂事,就中誰(難)是並得。
況東城,鳳台沁苑,泛晴波,淺照金碧。
露洗華桐,煙霏絲柳,綠一陰一搖曳,蕩春一色。
畫堂迥,玉簪瓊珮,高會盡詞客。
清歡久,重燃絳蠟,別就瑤席。
有翻(翩)若驚鴻體態,暮為行雨標格。
逞珠喉(唇),緩歌妖麗,似聽流鶯亂花隔。
慢舞縈迴,嬌鬟低嚲,腰支纖細困無力。
忍分散,彩雲歸後,何處更尋覓?休辭醉,明月好花,莫謾輕擲。」
蔡君謨時知泉州,寄良定公書云:「新傳《多麗》詞,述宴游之娛,使病夫舉首增歎耳。
又近者有客至自京師,言諸公春日多會於元伯園池,因念昔游,輒形篇詠:綠渠春水走潺湲,畫閣峰巒映雪(碧)鮮。
酒令已行金盞側,樂聲初認翠裙圓。
清游勝事傳都下,《多麗》新詞到海邊。
曾是尊前沉醉客,天涯回首重依然。」
苕溪漁隱曰:冠卿詞有「露洗華桐,煙霏絲柳」之句,此正是中(仲)春天氣。
下句乃云:「綠一陰一搖曳,蕩春一色。」
其時未有綠一陰一,真語病也。
《復齋漫錄》[《漁隱叢話》後集卷三九]
吾昔自杭移高密,與楊元素同舟,而陳令舉、張子野皆從余過李公擇於湖,遂與劉孝叔俱至松一江一 。
夜半月出,置酒垂虹亭上。
子時(野)年八十五,以歌詞聞於天下,作《定風波令》,其略云:「見說賢人聚吳分。
試問。
也應旁有老人星。」
坐客歡甚,有醉倒者。
此樂未嘗忘也。
今七年耳,子野、孝叔、令舉皆為異物。
而松一江一 橋亭,今歲七月九日,海風駕湖(潮),平地丈餘,蕩盡無餘(復)孑遺矣。
追思曩時,真一夢耳。
苕溪漁隱曰:「吳興郡圃今有六客亭,即公擇、子瞻、元素、子野、令舉、孝叔,時公擇守吳興也。
東坡又(有)云:『余昔與張子野、劉孝叔、李公擇、陳令舉、楊元素會於吳興,時子野作《六客詞》,其卒章[雲]:盡道賢人聚吳分。
試問。
也應旁有老人星。
凡十五年,再過吳興,而五人者皆已亡矣。
時張仲謀與曹子方、劉景文、蘇伯固、張秉道為坐客,仲謀請作《後六客詞》,云:月滿苕溪照夜堂,五星一老斗光芒。
十五年間真夢裡。
何事。
長庚對月獨淒涼。
綠發蒼顏同一醉。
還是。
六人吟笑水雲鄉。
賓主談鋒誰得似。
看取。
曹劉今對兩蘇張。
』」《東坡》[同上]
柳三變字景莊,一名永,字耆卿。
喜作小詞,然薄於一操一行。
當時有薦其才者,上曰:「得非填詞柳三變乎?」
曰:「然。」
上曰:「且去填詞。」
由是不得志,日與儇子縱游倡館酒樓間,無復檢率,自稱雲,奉聖旨填詞柳三變。
烏乎,小有才而無德以將之,亦士君子之所宜戒也。
柳之樂章,人多稱之,然大概非羈旅窮愁之辭,則閨門一婬一媟之語。
若以歐[一陽一]永叔、晏叔原、蘇子瞻、黃魯直、張子野、秦少游輩較之,萬萬相遼。
彼其所以傳名者,直以言多近俗,俗子易悅故也。
皇祐中,老人星現,永應制撰詞,意望厚恩。
無何始用漸字終篇,有「太液波翻」之語,其間「宸遊鳳輦何處」與仁廟輓詞暗合,遂[致]忤旨。
士大夫惜之。
余謂柳作此詞,借使不忤[旨],亦無佳處。
如「嫩菊黃深,拒霜紅淺」,竹籬茅舍[間]何處無此景物?方之李謫仙、夏英公等應制詞,殆不啻天冠地履也!世傳永嘗作《輪檯子》早行詞,頗自以為得意。
其後張子野見之云:既言「匆匆策馬登途,滿目淡煙衰草」,則已辯色矣。
而後又言「楚天闊,望中未曉」何也?抑[柳]何語意顛倒如是?《藝苑雌黃》[同上]
先君嘗雲,古詞《絳都春》有「鰲山彩構蓬萊島」之句,當雲彩締。
余前集誤以古詞為柳詞,今正是之。
《苕溪漁隱》[同上]
先君頃嘗丐祠,居射村,作《感皇恩》一詞云:「乞得夢中身,歸棲水雲(雲水)。
始覺精神自家底。
峭帆輕棹,時與白鷗遊戲。
畏途都不管,風波起。
光景如梭,人生浮華(脆)。
百歲何妨盡沉醉。
臥龍多事。
謾說三分奇計。
算來爭似我,長昏睡。」
又嘗一江一 行阻風,作《漁家傲》一詞云:「幾日北風一江一 海立。
千車萬馬鏖聲急。
短棹峭寒欺酒力。
飛雨息。
瓊花細細穿窗隙。
我本綠蓑青箬笠。
浮家泛宅煙波逸。
渚鷺沙鷗都舊識。
行未得。
高歌與爾相尋覓。」
同上[同上]
《顏氏家訓》云:「別易會難,古人所重。
一江一 南餞送,下泣言離。
北間風俗,不屑此事。
歧路言離,歡笑分首。」
李後主蓋用此語耳。
故長短句云:「別時容易見時難。」
《復齋漫錄》[同上]
舊詞高雅,非近世所及,如《撲一胡一 蝶》一詞,不知誰作。
非惟藻麗可喜,其腔調亦自婉美。
[同上]
馮延巳著樂章百餘闋,其《鶴沖天詞》云:「曉月墜,[宿]雲披,銀燭錦屏幃。
建章鍾動玉繩低。
宮漏出花遲。」
又《歸國謠》詞云:「一江一 水碧。
一江一 上何人吹玉笛。
扁舟遠送瀟湘客。
蘆花千里霜月白。
傷行色。
明朝便是關山隔。」
見稱於世。
元宗樂府詞云:「小樓吹徹玉笙寒。」
延巳有「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之句,皆為警策。
元宗嘗戲延巳:「『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延巳曰:「未如陛下『小樓吹徹玉笙寒』。」
元宗悅。
苕溪漁隱曰:「《古今詩話》雲,一江一 南成文幼為大理卿,詞曲妙絕,嘗作《謁金門》云:『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中[主]聞之,因案獄稽滯,召詰之,且謂曰:『卿職在典刑,一池春水,又何干於卿!』文幼頓首。」
又《本事曲》云:南唐李國主嘗責其臣曰:「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蓋趙公所撰《謁金門》詞有此一句,最為警策。
其臣即對曰:「未如陛下小樓吹徹玉笙寒。」
若《本事曲》所記但雲趙公,初無其名,所傳必誤。
惟《南唐書》《古今詩話》二說不同,未詳孰是。
《南唐書》[同上]
李(王)感比善謳歌,聲韻悠揚,清振林木,系樂部為歌板色。
元宗嘗作《浣溪沙》二闋,手寫賜感化曰:「菡萏香消翠葉殘。
西風愁起碧波間。
還與容光共憔悴,不堪看。
細雨夢迴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
簌簌淚珠多少恨,倚闌干。」
「手卷真珠(珠簾)上玉鉤。
依前春恨鎖重樓。
風裡落花誰是主,思悠悠。
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
回首綠波三峽暮,接天流。」
後主即位,感化以其詞札上之,後主感動,賞賜感化甚優。
苕溪漁隱曰:「元宗即嗣主李璟,嘗作此二詞,《古今詞話》乃以為後主作,非也。
後主名煜。」
《南唐書》[同上]
東坡「大一江一 東去」赤壁詞,語意高妙,真古今絕唱。
近時有人和此詞,題於郵亭壁問,不著其名。
語雖粗豪,亦氣概可取(喜),今謾筆之。
詞曰:「炎一精一中否,歎人材委一靡一,都無英物。
戎馬長驅三犯闕,誰作連城堅壁!楚漢吞併,曹劉割據,白骨今如雪。
書生鑽破,簡編說甚英傑!天意眷我中興,吾君神武,小曾孫周發。
海岳封疆俱效職,狂虜何勞追滅!翠羽南巡,叩閽無路,徒有衝冠發。
孤忠耿耿,劍鋒冷浸秋月。」
《苕溪漁隱》[同上前集卷五九]
孫艤字濟師,嘗作《落梅詞》甚佳:「一聲羌管吹嗚咽。
玉溪半夜梅翻雪。
一江一 月正茫茫。
斷橋流水香。
含章春欲暮。
落日千山雨。
一點著枝酸。
吳姬先齒寒。」
同上[同上]
汪彥章舟行汴中,見岸旁畫舫有映簾而觀者,甚(止)見其額。
有詞云:「小舟簾隙。
佳人半露梅妝額。
綠雲低映花如刻。
恰似秋宵,一半銀蟾白。
結兒梢朵香紅扐。
鈿蟬隱隱搖金碧。
春山秋月(水)渾無跡。
不露牆頭,些子真消息。」
寄《醉落魄》。
同上[同上]
詞句欲全篇皆好,極為難得。
如賀方回「淡黃楊柳帶棲鴉」,秦處度「藕葉清香勝花氣」二句,寫景詠物,可謂造微入妙,若其全篇皆不逮此矣。
徐干臣「雁足不來,馬蹄難駐,門掩一庭芳景」,駐字當作去字,語意乃佳。
周美成:「水亭小,浮萍破一處,簷花簾影顛倒。」
按杜少陵詩「燈前細雨簷花落」,美成用此簷花二字,全與出處意不相合,乃知用字之難矣。
趙德麟:「重門不鎖相思夢,隨意繞天涯。」
徐師川:「柳外重重疊疊山,遮不斷,愁來路。」
二詞造語雖不同,其意絕相類。
古詞:「水竹舊院落,櫻筍新蔬果。」
一本是:「水竹舊(田)院落,鶯引新雛過。」
不然「櫻筍新蔬果」,則與上句有何干涉?董武子「疇昔尋芳秘殿西,日厭(壓)金鋪,宮柳垂垂。」
然秘殿豈是尋芳之處?非所當言也。
[同上]
侯元功蒙,密州人。
自少游場屋,年三十有一始得鄉貢,人以其年長邈(貌)寢,不之敬。
有輕薄子畫其形於紙鳶上,引線放之。
蒙見而大笑,作《臨一江一 仙》詞題其上曰:「未遇行藏誰肯信?如今方表名蹤。
無端良匠畫形容。
當風輕借力,一舉入高空。
才得吹噓身漸穩。
只疑遠赴蟾宮。
雨余時候夕一陽一紅。
幾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蒙一舉即登第。
年五十餘遂為執政。
《夷堅志》[同上]
曾端伯慥編《樂府雅詞》以秋月詞《念一奴一嬌》為徐師川作,梅詞《點絳唇》為洪覺范作,皆誤也。
秋月詞乃李漢老,梅詞乃孫和仲,沖沖(和仲)即正言諤之子也。
又世傳《一江一 城子》《青玉案》二詞皆東坡所作,然《西清詩話》謂《一江一 城子》乃葉少蘊作,《桐一江一 詩話》謂《青玉案》乃姚進道作。
四詞皆佳,今並錄之。
《念一奴一嬌》詞云:「素光練浮(淨),映秋山,隱隱修眉橫綠。
鳷鵲樓高天似水,碧瓦寒生銀粟。
千丈斜暉,奔雲湧露(霧),飛過盧(廣)同屋。
更無塵氣,滿庭風碎梧竹。
誰念鶴發仙翁,當年曾共賞,紫巖飛瀑。
對飲(影)三人聊痛飲,一洗離愁千斛。
斗轉參橫,翩然歸去,萬里騎黃鵠。
滿天霜曉,叫雲吹斷橫玉。」
《點絳唇》詞云:「流水泠泠,斷橋斜路梅枝亞。
雪[花]初下。
全似一江一 南畫。
白璧青錢,難買一春 無價。
歸來也。
風吹芷(平)野,一點香隨馬。」
《一江一 城子》云:「銀濤無際卷蓬瀛。
落霞明。
暮雲平。
曾見青鸞紫鳳下層城。
二十五弦彈不盡,空感概(慨),有餘情。
蒼梧煙水斷歸程。
卷霓旌。
為誰迎。
空有千行,流淚寄幽貞。
舞罷魚龍雲海晚,千古恨,入一江一 聲。」
《青玉案》詞云:「三年枕上吳中路。
遣黃耳,隨君去。
若到松一江一 呼小渡。
莫驚鷗鷺。
四橋儘是,老子經行處。
《輞川圖》上看春暮。
長記高人右丞句。
作個歸期天已許。
春衫猶是,小蠻針線,曾濕西湖雨。」
漢老《念一奴一嬌》詞中有「滿天霜曉,叫雲吹斷橫玉」之句,乃用崔魯《華清宮》詩:「銀河漾漾月輝輝,樓礙天邊織女機。
橫玉叫雲清似水,滿空霜逐一聲飛。」
或雲叫雲乃笛名,非也。
又端伯所編《樂府雅詞》中有《漢宮春》梅詞雲是李漢老作,非也。
乃晁沖之叔用作,政和間作此詞獻蔡攸,是時朝廷方典(興)大晟府,蔡攸攜此詞呈其父云:「今日於樂府中得一人。」
京覽其詞喜之,即除大晟府丞。
今載其詞曰:「瀟灑一江一 梅,白(向)竹梢稀處,橫兩三枝。
東君也不一愛一惜,雪壓風欺。
無情燕子,怕春寒,輕失佳期。
惟是有南來歸雁,年年長見開時。
清淺小溪如練,問玉堂何似,茅舍疏籬。
傷心故人去後,冷落新詩。
微雲淡月,對孤芳,分付他誰。
空自倚,清香未減,風一流 不在人知。」
此詞中用玉堂事,乃唐一人詩云:「白玉堂前一樹梅,今朝忽見數枝開。
兒家門戶重重閉,春一色 因何得入來。」
或雲玉堂乃翰苑之玉堂,非也。
《苕溪漁隱》[同上]
元豐間,都人李嬰調蘄水縣令,作《滿一江一 紅》一曲往黃州上東坡,東坡甚喜之。
其詞云:「荊楚風煙,寂寞近,中秋時候。
露下冷,蘭英將謝,葦花初秀。
歸燕慇勤辭巷陌,鳴蛩淒楚來窗牖。
又誰念,一江一 邊有神仙,飄零久。
橫琴膝,攜筇手。
曠望眼,閒吟口。
任紛紛萬事,到頭何有。
君不見凌煙冠劍客,何人氣貌長依舊。
《歸去來》一曲為君吟,為君壽。」
《苕溪漁隱》[同上]
《古樂府》詩云:「今世褦襶子,觸熱到(向)人家。」
褦襶,《集韻》解之云:不曉事。
余素畏熱,乃知人觸熱來人家,其謂不曉事宜矣。
嘗一愛一王逐客作夏詞《送將歸》,不用浮瓜沉李等事,而天然有塵外涼思。
其詞云:「百尺清泉聲陸續。
映蕭灑,碧梧翠竹。
面千步迴廊,重重簾幕,小枕欹寒玉。
試展絞(鮫)綃看畫軸。
見一片,瀟湘凝綠。
待玉漏穿花,銀河穿(垂)地,月上欄干曲。」
此語非觸熱者之所知也。
苕溪漁隱曰:余嘗一愛一李太白《夏日山中》詩:「脫巾掛石壁,露頂灑松風。」
其清涼可想也。
《漫叟詩話》[同上]
賈耘老舊有水閣在苕溪之上,景物清曠。
東坡作守時屢過之,題詩畫竹於壁間。
沈會宗又為賦小詞云:「景物因人成勝概。
滿目更無塵可礙。
等閒簾幕小欄干,衣未解,心先快。
明月清風如有待。
誰信門前車馬隘。
別是人間閒世界。
坐中無物不清涼,山一帶,水一派。
流水白雲長自在。」
其後水閣屢易主,今已摧毀久矣。
遺址正與余水閣相近,同在一岸,景物悉如會宗之詞。
故余嘗有鄙句云:「三間小閣賈耘老,一首佳詞沈會宗。
無限當時好風月,如今總屬續(績)溪翁。
蓋謂此也。
《苕溪漁隱》[同上]
晏叔原工小詞,如「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不愧六朝宮掖到(體)。
荊公小詞云:「一揉一藍一水縈花草。
寂寞小橋千嶂抱。
人不到,柴門自有清風掃。」
略無塵土思。
山谷小詞云:「春末透,花枝瘦,正是愁時候。」
極為學者所稱賞。
味秦湛處度嘗有小詞云「春透水波明,寒峭花枝瘦」,蓋法山谷也。
《雪一浪一齋日記》[同上]
孫洙字巨源,元豐間為翰苑,名重一時。
李端願太尉世戚里,折節一交一 搢紳間,而孫往來尤數。
會一日鎖院,宣召者至其家,則已出;數十輩蹤跡之,得於李氏。
時李新納妾,能琵琶。
孫飲不肯去。
而迫於宣命,李不敢留,遂入院,幾二鼓矣。
草三制罷,復作長短句寄恨恨之意。
遲明遣示李。
其詞曰:「樓頭尚有三通鼓。
何須抵死催人去。
上馬苦匆匆,琵琶曲未終。
回頭凝望處,那更簾纖雨!漫道玉為堂,玉堂今夜長。」
《夷堅志》[同上]
武才人出慶壽宮,色最後一庭。
裕陵得之。
會教坊獻新聲,為作詞號《瑤台第一層》。
《後山詩話》[同上]
柳三變游東都南北二巷,作新樂府,骫骳從俗,天下詠[之],遂傳禁中。
仁宗頗好其詞,每對酒,必使侍伎歌之再三。
三變聞之,作宮詞號《醉蓬萊》,因內官達後宮,且求其助。
[後]仁宗聞而覺之,自是不復歌其(此)詞矣。
會改京官,乃以無行黜之。
後改名永,仕至屯田員外郎。
苕溪漁隱曰:先君嘗雲柳詞「鰲山彩構蓬萊島」,當云「彩締」。
坡詞「低綺戶」當云「窺綺戶」。
二字既改,其詞益佳。
《後山詩話》[同上]
荊公問山谷云:「作小詞曾看李後主詞否?」
云:「曾看。」
荊公云:「何處最好?」
山谷以「一一江一 春水向東流」為對。
荊公云:「未若『細雨夢迴雞塞遠,小樓吹徹王笙寒』。
又『細雨濕流光』最妙。」
《雪一浪一齋日記》[同上]
南唐李後主歸朝後,每懷一江一 國,且念嬪妾散落,鬱鬱不自聊。
嘗作長短句云:「簾外雨潺一潺。
春意闌珊。
[羅]衾不暖五更寒。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餉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關山。
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何處也,天上人間。」
含思淒惋,未幾下世。
《西清詩話》[同上]
李後主詞云:「三十餘年家國,數千里地山河。
……幾曾慣[見]干戈?一旦歸為臣虜。
沈腰潘鬢消磨。
最是蒼黃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
揮淚對宮娥。」
後主既為樊若水所賣,舉國與人,故當慟哭於九廟之外,謝其民而後行。
顧乃揮淚宮娥,聽教坊離曲哉!《東坡詩話》[同上]
南唐後主圍城中作長短句,未就而城破。
「櫻桃落盡春歸去,蝶翻金粉雙飛。
子規啼月小樓西。
曲闌金箔,惆悵卷金泥。
門巷寂寥人去後,望殘煙草低迷。」
余嘗見殘稿,點染晦昧,心方危窘,不在書耳。
藝祖云:「李煜若以作詩工夫治國事,豈為吾虜也?」
苕溪漁隱曰:余觀《太祖實錄》及《三朝正史》云:開寶七年十月詔曹彬、潘美等率師伐一江一 南。
八年十一月拔升州。
今後主詞乃詠春景,決非十一月城破時作。
《西清詩話》雲後主作長短句未就而城破,其言非也。
然王師圍金陵凡一年,後主於圍城中春間作此詞,則不可知。
是時其心豈不危窘?於此言之乃可也。
《西清詩話》[同上]
前人評杜詩云「紅豆啄殘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若云「鸚鵡啄殘紅豆粒,鳳凰棲[老]碧梧枝」便不是好句。
余謂詞曲亦然。
李璟有曲:「手卷真珠上玉鉤」,或改為「珠簾」。
舒信道有曲云:「十年馬上春如夢。」
或改云「如春一夢 」。
非所謂遇知音。
《漫叟詩話》[同上]
吳越後王來朝,太祖為置宴,出內一妓一彈琵琶。
王獻詞曰:「金鳳欲飛遭掣搦。
情脈脈。
看□(即)玉樓雲雨隔。」
[太]祖起拊其背曰:「誓不殺錢王。」
《後山詩話》[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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