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
列傳第五 王鎮惡 檀韶 向靖 劉懷慎 劉粹
王鎮惡,北海劇人也。
祖猛,字景略,苻堅僭號關中,猛為將相,有文武才,北土重之。
父休,為河東太守。
鎮惡以五月五日生,家人以俗忌,欲令出繼疏宗。
猛見奇之,曰:「此非常兒,昔孟嘗君惡月生而相齊,是兒亦將興吾門矣!」故名之為鎮惡。
年十三而苻氏敗亡,關中擾亂,流寓崤、澠之間。
嘗寄食澠池人李方家,方善遇之。
謂方曰:「若遭遇英雄主,要取萬戶侯,當厚相報。」
方答曰:「君丞相孫,人才如此,何患不富貴。
至時願見用為本縣令,足矣。」
後隨叔父曜歸晉,客居荊州。
頗讀諸子兵書,論軍國大事,騎乘非所長,關弓亦甚弱,而意略縱橫,果決能斷。
廣固之役,或薦鎮惡於高祖,時鎮惡為天門臨澧令,即遣召之。
既至與語,甚異焉,因留宿。
明旦謂諸佐曰:「鎮惡,王猛之孫,所謂將門有將也。」
即以為青州治中從事史,行參中軍太尉軍事,署前部賊曹。
拒盧循於查浦,屢戰有功,封博陸縣五等子。
高祖謀討劉毅,鎮惡曰:「公若有事西楚,請賜給百舸為前驅。」
義熙八年,劉毅有疾,求遣從弟兗州刺史籓為副貳,高祖偽許之。
九月,大軍西討,轉鎮惡參軍事,加振武將軍。
高祖至姑孰,遣鎮惡率龍驤將軍蒯恩百舸前發,其月二十九日也。
戒之曰:「若賊知吾上,比軍至,亦當少日耳。
政當岸上作軍,未辦便下船也。
卿至彼,深加籌量,可擊,便燒其船艦,且浮舸水側,以待吾至。
慰勞百姓,宣揚詔旨並赦文、及吾與衛軍府文武書。
罪止一人,其餘一無所問。
若賊都不知消息,未有備防,可襲便襲。
今去,但雲劉兗州上。」
鎮惡受命,便晝夜兼行,於鵲洲、尋一陽一、河口、巴陵守風凡四日;十月二十二日,至豫章口,去江陵城二十里。
自鎮惡進路,揚聲劉兗州上,毅謂為信然,不知見襲。
鎮惡自豫章口捨船步上,蒯恩軍在前,鎮惡次之。
舸留一二人,對舸岸上豎六七旗,下輒安一鼓。
語所留人:「計我將至城,便長嚴,令後有大軍狀。」
又分隊在後,令燒江津船艦。
鎮惡徑前襲城,語前軍:「若有問者,但雲劉兗州至。」
津戍及百姓皆言劉籓實上,晏然不疑。
未至城五六里,逢毅要將硃顯之,與十許騎,步從者數十,欲出江津。
問是何人,答云:「劉兗州至。」
顯之馳前問籓在所,答云:「在後。」
顯之既見軍不見籓,而見軍人擔彭排戰具,望見江津船艦已被燒,煙焰張天,而鼓嚴之一聲甚盛,知非籓上,便躍馬馳去告毅:「外有大軍,似從下上,垂已至城,江津船悉被火燒矣。」
行令閉諸城門。
鎮惡亦馳進,軍人緣城得入,門猶未及下關,因得開大城東門。
大城內,毅凡有八隊,帶甲千餘,已得戒嚴。
蒯恩入東門,便北回擊射堂,前攻金城東門。
鎮惡入東門,便直擊金城西門。
軍分攻金城南門,毅金城,內東從舊將,猶有六隊千餘人,西將及能細直吏快手,復有二千餘人。
食時就鬥,至中晡,西人退散及歸降略盡。
鎮惡入城,便因風放火,燒大城南門及東門。
又遣人以詔及赦文並高祖手書凡三函示毅,毅皆燒不視。
金城內亦未信高祖自來。
有王桓者,家住江陵,昔手斬桓謙,為高祖所賞拔,常在左右。
求還西迎家,至是率十餘人助鎮惡戰。
下晡間,於金城東門北三十步鑿城作一一穴一,桓便先眾入一穴一,鎮惡自後繼之,隨者稍多,因短兵接戰。
鎮惡軍人與毅東來將士,或有是父兄子弟中表親一親者,鎮惡令且鬥且共語,眾並知高祖自來,人情離懈。
一更許,聽事前陣散潰,斬毅勇將趙蔡。
毅左右兵猶閉東西閣拒戰,鎮惡慮暗夜自相傷犯,乃引軍出,繞金城,開其南面,以為退路。
毅慮南有伏兵,三更中,率左右三百許人開北門突出。
初,毅常所乘馬在城外不得入,倉卒無馬,毅便就子肅民取馬,肅民不與。
硃顯之謂曰:「人取汝父,而惜馬不與,汝今自走,欲何之?」
奪馬以授毅。
初出,政值鎮惡軍,沖之不得去;回衝蒯恩軍,軍人斗已一日,疲倦,毅得從大城東門出奔牛牧佛寺,自縊死。
鎮惡身被五箭,射鎮惡手所執槊,於手中破折。
江陵平後二十日,大軍方至。
署中兵,出為安遠護軍、武陵內史。
以討劉毅功,封漢壽縣子,食邑五百戶。
蠻帥向博抵根據阮頭,屢為凶暴,鎮惡討平之。
初行,告刺史司馬休之,求遣軍以為聲援,休之遣其將硃襄領眾助鎮惡。
會高祖西討休之,鎮惡乃告諸將曰:「百姓皆知官軍已上,硃襄等復是一賊,表裡受敵,吾事敗矣。」
乃率軍夜下,江水迅急,倏忽行數百里,直據都尉治。
既至,乃以竹籠盛石,堙塞水道。
襄軍下,夾岸擊之,斬襄首,殺千餘人。
鎮惡一性一貪,既破襄,因停軍抄掠諸蠻,不時反。
及至江陵,休之已平,高祖怒,不時見之。
鎮惡笑曰:「但令我一見公,無憂矣。」
高祖尋登城喚鎮惡,鎮惡為人強辯,有口機,隨宜酬應,高祖乃釋。
休之及魯宗之奔襄一陽一,鎮惡統蒯恩諸軍水路追之,休之等奔羌,鎮惡追躡,盡境而還。
除游擊將軍。
十二年,高祖將北伐,轉鎮惡為咨議參軍,行龍驤將軍,領前鋒。
將發,前將軍劉穆之見鎮惡於積一弩一堂,謂之曰:「公愍此遺黎,志蕩逋逆。
昔晉文王委伐蜀於鄧艾,今亦委卿以關中,想勉建大功,勿孤此授。」
鎮惡曰:「不克鹹一陽一,誓不復濟江而還也!」鎮惡入賊境,戰無不捷,邵陵、許昌,望風奔散;破虎牢及柏谷塢,斬賊帥趙玄。
軍次洛一陽一,偽陳留公姚洸歸順。
進次澠池,造故人李方家,升堂見母,厚加酬賚,即版授方為澠池令。
遣司馬一毛一德祖攻偽弘農太守尹雅於蠡城,生擒之。
仍行弘農太守。
方軌長驅,逕據潼關。
偽大將軍姚紹率大眾拒嶮,深溝高壘以自固。
鎮惡懸軍遠入,轉輸不充,與賊相持久,將士乏食,乃親到弘農督上民租,百姓競送義粟,軍食復振。
初,高祖與鎮惡等期,若克洛一陽一,須大軍至,未可輕前。
既而鎮惡等徑向潼關,為紹所拒不得進,而軍又乏食,馳告高祖,求遣糧援。
時高祖沿河,索虜屯據河岸,軍不得前。
高祖呼所遣人開舫北戶,指河上虜示之曰:「我語令勿進,而輕佻深入。
岸上如此,何由得遣軍?」
鎮惡既得義租,紹又病死,偽撫軍姚贊代紹守險,眾力猶盛。
高祖至湖城,贊引退。
大軍次潼關,謀進取之計,鎮惡請率水軍自河入渭。
偽鎮北將軍姚強屯兵涇上,鎮惡遣一毛一德祖擊破之,直至渭橋。
鎮惡所乘皆蒙沖小艦,行船者悉在艦內,羌見艦溯渭而進,艦外不見有乘行船人,北土素無舟楫,莫不驚惋,鹹謂為神。
鎮惡既至,令將士食畢,便棄船登岸。
渭水流急,倏忽間,諸艦悉逐流去。
時姚泓屯軍在長安城下,猶數萬人。
鎮惡撫一慰士卒曰:「卿諸人並家在江南,此是長安城北門外,去家萬里,而舫乘衣糧,並已逐流去,豈復有求生之計邪!唯宜死戰,可以立大功,不然,則無遺類矣。」
乃身先士卒,眾亦知無復退路,莫不騰踴爭先。
泓眾一時奔潰,即陷長安城。
泓挺身逃走,明日,率妻子歸降。
城內夷、晉六萬餘戶,鎮惡宣揚國恩,撫尉初附,號令嚴肅,百姓安堵。
高祖將至,鎮惡於灞上奉迎。
高祖勞之曰:「成吾霸業者,真卿也。」
鎮惡再拜謝曰:「此明公之威,諸將之力,鎮惡何功之有焉!」高祖笑曰:「卿欲學馮異也。」
是時關中豐全,倉庫殷積,鎮惡極意收斂,子女玉帛,不可勝計。
高祖以其功大,不問也。
進號征虜將軍。
時有白高祖以鎮惡既克長安,藏姚泓偽輦,為有異志。
高祖密遣人覘輦所在,泓輦飾以金銀,鎮惡悉剔取,而棄輦於垣側。
高祖聞之,乃安。
高祖留第二子桂一陽一公義真為安西將軍、雍秦二州刺史,鎮長安。
鎮惡以本號領安西司馬、馮翊太守,委以捍御之任。
時西虜佛佛強盛,姚興世侵擾北邊,破軍殺將非一。
高祖既至長安,佛佛畏憚不敢動。
及大軍東還,便寇一逼一北地。
義真遣中兵參軍沈田子距之。
虜甚盛,田子屯劉回堡,遣使還報鎮惡。
鎮惡對田子使,謂長史王修曰:「公以十歲兒付吾等,當各思竭力,而擁兵不進,寇虜何由得平!」使還,具說鎮惡言,田子素與鎮惡不協,至是益激怒。
二人常有相圖志,彼此每相防疑。
鎮惡率軍出北地,為田子所殺,事在《序傳》。
時年四十六。
田子又於鎮惡營內,殺鎮惡兄基、弟鴻、遵、淵及從弟昭、朗、弘,凡七人。
是歲,十四年正月十五日也。
高祖表曰:「故安西司馬、征虜將軍王鎮惡,志節亮直,機略明舉。
自策名州府,屢著誠績。
荊南遘釁,勢據上流,難興強蕃,憂兼內侮。
鎮惡輕舟先邁,神兵電臨,旰食之虞,一朝霧散。
及王師西伐,有事中原,長驅洛一陽一,肅清湖、陝。
入渭之捷,指麾無前,遂廓定鹹一陽一,俘執偽後,克成之效,莫與為疇,實捍城所寄,國之方召也。
近北虜遊魂,寇掠渭北,統率眾軍,曜威撲討。
賊既還奔,還次涇上,故龍驤將軍沈田子忽發狂易,奄加刃害,忠勳未究,受禍不圖,痛惜兼至,惋悼無已,伏惟聖懷,為之傷惻。
田子狂悖,即已備憲。
鎮惡誠著艱難,勳參前烈,殊績未酬,宜蒙追一寵一,願敕有司,議其褒贈。」
於是追贈左將軍、青州刺史。
高祖受命,追封龍一陽一縣侯,食邑千五百戶,謚曰壯侯。
配食高祖廟廷。
子靈福嗣,位至南平王鑠右軍咨議參軍。
靈福卒,子述祖嗣。
述祖卒,子睿嗣。
齊受禪,國除。
鎮惡弟康,留關中,及高祖北伐,鎮惡為前鋒,康逃匿田舍。
鎮惡次潼關,康將家奔之,高祖板為彭城公前將軍行參軍。
鎮惡被害,康逃藏得免,攜家出洛一陽一,到彭城,歸高祖。
即以康為相國行參軍。
求還洛一陽一視母,尋值關、陝不守,康與長安徙民張旰丑、劉雲等唱集義徒,得百許人,驅率邑郭僑戶七百餘家,共保金墉城,為守戰之備。
時有一人邵平,率部曲及并州乞活一千餘戶屯城南,迎亡命司馬文榮為主。
又有亡命司馬道恭自東垣率三千人屯城西,亡命司馬順明五千人屯陵雲台。
順明遣刺殺文榮,平復推順明為主。
又有司馬楚之屯柏谷塢,索虜野阪戍主黑弰公游騎在芒上,攻一逼一交至,康堅守六旬。
宋台建,除康寧朔將軍、河東太守。
遣龍驤將軍姜囗率軍救之,諸亡命並各奔散。
高祖嘉康節,封西平縣男,食邑三百戶,進號龍驤將軍。
迎康家還京邑。
勸課農桑,百姓甚親賴之。
永初元年卒金墉,時年四十九,葬於偃師城西。
追贈輔國將軍。
無子,以兄河西太守基子天祐嗣。
當太祖元嘉二十七年,隨劉康祖伐索虜敗沒,子懷祖嗣。
檀韶,字令孫,高平金鄉人也,世居京口。
初辟本州從事,西曹主簿,輔國司馬。
高祖建義,韶及弟祗、道濟等從平京城,行參高祖建武將軍事。
都邑既平,為鎮軍參軍,加寧遠將軍、東海太守,進號建武將軍,遷龍驤將軍、秦郡太守,北陳留內史。
以平桓玄功,封巴丘縣侯,食邑五百戶;復參車騎將軍事,加龍驤將軍,遷驍騎將軍,中軍咨議參軍,加寧朔將軍。
從征廣固,率向彌、胡籓等五十人攻臨朐城,克之。
及圍廣固,慕容超夜燒樓當韶圍分,降號橫野將軍。
城陷之日,韶率所領先登,領北琅邪太守,進號寧朔將軍、琅邪內史。
從討盧循於左裡,又有戰功,並論廣固功,更封宜一陽一縣侯,食邑七百戶,降先封一等為伯,減戶之半二百五十戶,賜祗子臻。
坐六門內乘輿,白衣領職。
義熙七年,號輔國將軍。
八年,丁母憂,起為冠軍將軍。
明年,復為琅邪內史,淮南太守,將軍如故。
鎮姑孰。
尋進號左將軍,領本州大中正。
十二年,遷督江州豫州之西一陽一新蔡二郡諸軍事、江州刺史,將軍如故。
有罪,免官。
高祖受命,以佐命功,增八百戶,並前千五百戶。
韶嗜酒貪橫,所蒞無績,上嘉其合門從義,弟道濟又有大功,故特見一寵一授。
永初二年,卒於京邑,時年五十六。
追贈安南將軍,加散騎常侍。
子緒嗣。
緒卒,無子,國除。
祗子臻。
臻卒,子遐嗣,齊受禪,國除。
祗、弟道濟並別有傳。
向靖,字奉仁,小字彌,河內山一陽一人也。
名與高祖祖諱同,改稱小字。
世居京口,與高祖少舊。
從平京城,參建武軍事。
進平京邑,板參鎮軍軍事,加寧遠將軍。
京邑雖平,而群寇互起,彌與劉籓、孟龍符征破桓歆、桓石康、石綏於白茅,攻壽一陽一克之。
義熙三年,遷建武將軍、秦郡太守,北陳留內史,戍堂邑。
以平京城功,封山一陽一縣五等候。
從征鮮卑,大戰於臨朐,累月不決。
彌與檀韶等分軍自間道攻臨朐城。
彌擐甲先登,即時潰陷,斬其牙旗,賊遂奔走。
攻拔廣固,彌又先登。
盧循屯據蔡洲,以親一黨一阮賜為豫州刺史,攻一逼一姑孰。
彌率譙國內史趙恢討之。
時輔國將軍一毛一修之戍姑孰,告急續至,彌兼行進討,破賜,收其輜重。
除中軍咨議參軍,將軍如故。
盧循退走,高祖南征,彌為前鋒,於南陵、雷池、左裡三戰,並大捷。
軍還,除太尉咨議參軍、下邳太守,將軍如故。
八年,轉游擊將軍,尋督馬頭淮西諸郡軍事、龍驤將軍、鎮蠻護軍、安豐汝一陰一二郡太守、梁國內史,戍壽一陽一。
以平廣固、盧循功,封安南縣男,食邑五百戶。
十年,遷冠軍將軍、高一陽一內史,臨淮太守,領石頭戍事。
高祖西伐司馬休之,以彌為吳興太守,將軍如故。
明年,高祖北伐,彌以本號侍從,留戍確磝,進屯石門、柏谷。
遷督北青州諸軍事、北青州刺史,將軍如故。
高祖受命,以佐命功,封曲江縣侯,食邑千戶。
遷太子左衛率,加散騎常侍。
二年,卒官,時年五十九。
追贈前將軍。
彌治身儉約,不營室宇,無園田商貨之業,時人稱之。
子植嗣,多過失,不受母訓,奪爵。
更以植次弟楨紹封,又坐何殺人,國除。
植弟柳,字玄季,有學義才能,立身方雅,無所推先,諸盛流並容之。
太尉袁淑、司空徐湛之、東揚州刺史顏竣皆與友善。
歷始興王浚征北中兵參軍,始興內史,南康相。
臧質為逆,召柳至尋一陽一,與之俱下。
質敗歸降,下獄死。
彌弟劭,永初中,為宣城太守。
劭弟子亮,以私忿殺彌妻施氏,托雲奴客所殺,劭輒於墓所殺亮及彌妾並奴婢七八人,匿不聞官,為有司所奏,詔無所問。
元嘉初,卒於義興太守。
劉懷慎,彭城人,左將軍懷肅弟也。
少謹慎質直。
始參高祖鎮軍將軍事,振威將軍、彭城內史。
從征鮮卑,每戰必身先士卒,及克廣固,懷慎率所領先登。
從高祖距盧循於石頭,屢戰克捷,加輔國將軍。
義熙八年,以本號監北徐州諸軍事,鎮彭城,尋加徐州刺史。
為政嚴猛,境內震肅。
九年,亡命王靈秀為寇,討平之。
十一年,進北中郎將。
以平廣固、盧循功,封南城縣男,食邑五百戶。
十三年,高祖北伐,以為中領軍、征虜將軍,衛輦轂。
坐府中相殺,免官。
雖名位轉優,而恭恪愈至,每所之造位任不逾己者,皆束帶門外下車,其謹退類如此。
宋台立,召為五兵尚書,仍督江北淮南諸軍、前將軍、南晉州刺史。
復征為度支尚書,加散騎常侍。
高祖遷都壽春,留懷慎督北徐兗青淮北諸軍事、中軍將軍、徐州刺史。
以亡命入廣陵城,降號征虜將軍。
永初元年,以佐命功,進爵為侯,增邑千戶。
進號平北將軍。
征為五兵尚書,加散騎常侍,光祿大夫。
景平元年,遷護軍將軍,常侍如故。
特賜班於宗族,家無餘財。
二年卒,時年六十一。
追贈撫軍,謚曰肅侯。
子德願嗣。
世祖大明初,為游擊將軍,領石頭戍事。
坐受賈客韓佛智貨,下獄,奪爵土。
後復為秦郡太守。
德願一性一粗率,為世祖所狎侮。
上一寵一姬殷貴妃薨,葬畢,數與群臣至殷墓。
謂德願曰:「卿哭貴妃若悲,當加厚賞。」
德願應聲便號慟,撫膺擗踴,涕泗交流。
上甚悅,以為豫州刺史。
又令醫術人羊志哭殷氏,志亦嗚咽。
他日有問志:「卿那得此副急淚?」
志時新喪一愛一姬,答曰:「我爾日自哭亡妾耳。」
志滑稽,善為諧謔,上亦一愛一狎之。
德願善御車,嘗立兩柱,使其中劣通車軸,乃於百餘步上振轡長驅,未至數尺,打牛奔從柱間直過,其一精一如此。
世祖聞其能,為之乘畫輪車,幸太宰江夏王義恭第。
德願岸著籠冠,短硃衣,執轡進止,甚有容狀。
永光中,為廷尉,與柳元景厚善。
元景敗,下獄誅。
懷慎庶長子榮祖,少好騎射,為高帝所知。
及盧循攻一逼一,時賊乘小艦,入淮拔柵。
武帝宣令三軍,不得輒射賊。
榮祖不勝憤怒,冒禁射之,所中應弦而倒,帝益奇焉。
以戰功參太尉軍事。
從討司馬休之,彭城內史徐達之敗沒,諸將意沮,榮祖請戰愈厲,高祖乃解所著鎧以授之。
榮祖率所領陷陣,身被數創,會賊破走。
加振威將軍,尋參世子征虜軍事,領遂成令。
高祖北伐,轉鎮西中兵參軍,寧遠將軍。
水軍入河,與硃超石大破索虜於半城,又攻劉度壘克之。
高祖大饗戰士,謂榮祖曰:「卿以寡克眾,攻無堅城,雖古名將,何以過此。」
轉為太尉中兵參軍,加建威將軍。
既破長安,姚泓女婿徐眾率其餘眾連營叛走,榮祖與檀道濟等攻營破之,斬首擒馘,不可稱計。
十四年,除彭城內史,又補相國參軍。
其年,遣榮祖還都,為世子中兵參軍。
永初元年,除越騎校尉,尋轉右軍將軍。
索虜南寇,司州刺史一毛一德祖陷沒,榮祖時居父艱,起為輔國將軍。
追論半城之功,賜爵都鄉侯。
榮祖為人輕財貴義,善撫將士,然一性一偏險褊隘,頗失士君子之心。
領軍將軍謝晦深接待之,廢立之際,要榮祖,固辭獲免。
及晦出鎮荊楚,欲請為南蠻校尉,榮祖又固止之。
其年冬卒。
德願弟興祖,青州刺史。
懷慎弟懷默,冠軍將軍、江夏內史,太中大夫。
懷默子道球,巴東、建平二郡太守。
道球弟孫登,武陵內史。
孫登子亮,世祖大明中,為武康令。
時境內多盜鑄錢,亮掩討無不禽,所殺以千數。
太宗泰始初,為巴陵王休若鎮東中兵參軍,北伐南討,功冠諸將,封順一陽一縣侯,食邑六百戶,歷黃門郎,梁、益二州刺史。
在任廉儉,不營財貨,所餘公祿,悉以還官。
太宗嘉之,下詔褒美。
亮在梁州,忽服食修道,欲致長生。
迎武當山道士孫道胤,令合仙藥。
至益州,泰豫元年藥始成,而未出火毒。
孫不聽亮服,亮苦欲服,平旦開城門取井華水服,至食鼓後,心動如刺,中間便絕。
後人逢見,乘白馬,將數十人,出關西行,共語分明,此乃道家所謂一屍一解者也。
追贈冠軍將軍,謚曰剛侯。
孫登弟道隆,元嘉二十二年,為廬江太守。
世祖舉義,棄郡來奔,以補南中郎參軍事,加龍驤將軍。
時世祖分麾下以為三幢,道隆與中兵參軍王謙之、馬文恭各領其一。
大明中,歷黃門侍郎,徐、青、冀三州刺史。
前廢帝景和中,以為右衛將軍,永昌縣侯,食邑五百戶,委以腹心之任。
泰始初,為太守盡力,遷左衛將軍,中護軍。
尋賜死,事在《建安王休仁傳》。
王謙之,字休光,琅邪臨沂人,晉司州刺史胡之曾孫也。
世祖初,歷驍騎將軍,御史中丞,吳興太守。
以南下之功,封石一陽一縣子,食邑五百戶。
大明三年卒,贈前將軍,謚曰肅。
子應之嗣。
大明末,為衡一陽一內史。
晉安王子勳反,應之起義拒湘州行一事何慧文,為慧文所殺,事在《鄧琬傳》,追贈侍中。
應之弟雲之,順帝升明中貴達。
馬文恭,扶風人也。
亦以功封泉陵縣子,食邑五百戶。
世祖即位,為游擊將軍。
頃之,卒。
劉粹,字道沖,沛郡蕭人也。
祖恢,持節、監河中軍事,征虜將軍。
粹家在京口。
少有志干,初為州從事。
高祖克京城,參建武軍事。
從平京邑,轉參鎮軍事,尋加建武將軍、沛郡太守;又領下邳太守,復為車騎中軍參軍。
從征廣固,戰功居多。
以建義功,封西安縣五等候。
軍還,轉中軍咨議參軍。
盧循一逼一京邑,京口任重,太祖時年四歲,高祖使粹奉太祖鎮京城。
轉游擊將軍。
遷建威將軍、江夏相。
衛將軍毅,粹族兄也,粹盡心高祖,不與毅同。
高祖欲謀毅,眾並疑粹在夏口,高祖愈信之。
及大軍至,粹竭其誠力。
事平,封灄一陽一縣男,食邑五百戶。
母憂去職。
俄而高祖討司馬休之,起粹為寧朔將軍、竟陵太守,統水軍入河。
明年,進號輔國將軍,遷相國右司馬、侍中、中軍司馬、冠軍將軍,遷左衛將軍。
永初元年,以佐命功,改封建安縣侯,食邑千戶。
二年,以役使監吏,免官。
尋督江北淮南郡事、征虜將軍、廣陵太守。
三年,以本號督豫司雍並四州南豫州之梁郡弋一陽一馬頭三郡諸軍事、豫州刺史,領梁郡太守,鎮壽一陽一,治有政績。
少帝景平二年,譙郡流離六十餘家叛沒虜,趙炅、秦剛等六家悔倍還投陳留襄邑縣,頓謀等村,粹遣將苑縱夫討叛戶不及,因誅殺謀等三十家,男丁一百三十七人,女弱一百六十二口,收付作部。
粹坐貶號為寧朔將軍。
時索虜南寇,粹遣將軍李德元襲許昌,殺偽穎川太守庾龍,於是陳留人董邈自稱小黃盟主,斬偽征虜將軍、廣州刺史司馬世賢,傳首京都。
太祖即位,遷使持節、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荊州之南一陽一竟陵順一陽一襄一陽一新野隨六郡諸軍事、征虜將軍、領寧蠻校尉、雍州刺史、襄一陽一新野二郡太守。
在任簡役一愛一民,罷諸沙門二千餘人,以補府史。
元嘉三年討謝晦,遣粹弟車騎從事中郎道濟、龍驤將軍沈敞之就粹,自陸道向江陵。
粹以道濟行竟陵內史,與敞之及南一陽一太守沈道興步騎至沙橋,為晦司馬周超所敗,士眾傷死者過半,降號寧朔將軍。
初,晦與粹厚善,以粹子曠之為參軍。
粹受命南討,一無所顧,太祖以此嘉之。
晦遣送曠之還粹,亦不害也。
明年,粹卒,時年五十三。
追贈安北將軍,持節、本官如故。
曠之嗣,官至晉熙太守。
曠之卒,子琛嗣。
琛卒,無子,國除。
琛弟亮,順帝升明末,尚書駕部郎。
粹庶長子懷之,為臨川內史,與臧質同逆,伏誅。
粹弟道濟,尚書起部郎,王弘車騎從事中郎,江夏王義恭撫軍司馬,河東太守,仍遷振武將軍、益州刺史。
長史費謙、別駕張熙、參軍楊德年等,並聚斂興利,而道濟委任之,傷政害民,民皆怨毒。
太祖聞之,與道濟詔,戒之曰:「聞卿在任,未盡清省,又頗為殖貨,若萬一有此,必宜改之。
比傳人情不甚緝諧,當以法御下,深思自警,以副本望。」
道濟雖奉此旨,政化如初。
有司馬飛龍者,自稱晉之宗室,晉末走仇池。
元嘉九年,聞道濟綏撫失和,遂自仇池入綿竹,崩動群小,得千餘人,破巴興縣,殺令王貞之。
進攻一陰一平,一陰一平太守沈法興焚城遁走。
道濟遣軍擊飛龍,斬之。
初,道濟以五城人帛氐奴、梁顯為參軍督護,費謙固執不與。
遠方商人多至蜀土資貨,或有直數百萬者,謙等限布絲綿各不得過五十斤,馬無善惡,限蜀錢二萬。
府又立冶,一斷民私鼓鑄,而貴賣鐵器,商旅吁嗟,百姓鹹欲為亂。
氐奴既懷恚忿,因聚一黨一為盜賊。
其年七月,道濟遣羅習為五城令,氐奴等謀曰:「羅令是使君腹心,而卿猶有作賊盜不止者,一旦發露,則為禍不測。
宜結要誓,共相禁檢。」
乃殺牛盟誓。
俄而氐奴及趙廣等唱曰:「官禁殺牛,而村中公違法禁,脫使羅令白使君,疑吾徒更欲作賊,則無餘類矣。」
因詐言司馬殿下猶在一陽一泉山中,若能共建大事,則功名可立,不然,立滅不久。
眾既樂亂,因相率從之,得數千人,復向廣漢。
道濟遣參軍程展會、治中李抗之五百人擊之,並為所殺。
賊於是徑向涪城,巴西人唐頻聚眾應之,寧遠將軍、巴西梓潼二郡太守王懷業再遣軍拒之,戰敗失利。
懷業及司馬、南漢中太守韋處伯並棄城走。
涪陵太守阮惠、江一陽一太守社玄起、遂寧太守馮遷聞涪城不守,並委郡出奔。
蜀土僑舊,翕然並反。
道濟惶懼,乃免吳兵三十六營以為平民,分立宋興、宋寧二郡,又招集商賈及免道俗奴僮,東西勝兵可有四千人。
賊眾數萬屯城西及城北,道濟嬰城自守。
趙廣本以譎詐聚兵,頓兵城下,不見飛龍,各欲分散。
廣懼,乃將三千人及羽儀,詐其眾雲迎飛龍。
至一陽一泉寺中,謂道人程道養曰:「但自言是飛龍,則坐享富貴;若不從,即日便斬頭。」
道養惶怖許諾。
道養,包罕人也,廣改名為龍興,號為蜀王、車騎大將軍、益梁二州牧,建號泰始元年,備置百官。
以道養弟道助為驃騎將軍、長沙王,鎮涪城。
廣自號鎮軍,帛氐奴征虜將軍,梁顯鎮北將軍,同一黨一大帥張寧秦州刺史,嚴遐前將軍。
奉道養還成都,眾十餘萬,四面圍城。
就道濟索費謙、張熙,曰:「但送此人來,我等自不復作賊。」
道濟遣中兵參軍裴方明、任一浪一之各將千餘人出西門戰,皆失利。
十一月,方明等復出戰,破賊營,焚其積聚。
賊一黨一江一陽一人楊孟子領千餘人,屯城南。
道濟參軍梁俊之統南樓,屢與孟子交言,因投書曉以禍福,要使入城。
孟子許諾,入見道濟;道濟大喜,即板為主簿,遣子為任,剋期討賊。
趙廣知其謀,孟子懼,將所領奔晉原。
晉原太守文仲興拾合得二千餘人,與孟子併力自固。
廣遣同一黨一袁玄子攻晉原,為仲興所殺。
廣又遣帛氐奴攻之,連戰,仲興軍敗,及孟子並死。
方明復出東門,破賊三營,斬首數百級。
賊雖敗,已復還合。
方明復偽出北門,仍回軍擊城東大營,殺千餘人,斬偽僕射蔡滔。
時天大霧,方明等復揚聲出東門,而潛自北門出攻城北城西諸營,賊眾大潰,於是奔散。
道養收合得七千人還廣漢,趙廣以別卒五千餘人還涪城。
初,別駕張熙說道濟令糶太倉谷,賊以九月末圍城,至十二月末,廩糧便盡。
方明將二千人出城求食,為賊所敗,匹馬獨還。
賊因追之,眾復大集。
方明夜於城西縋上,道濟為設食,饐不能飧,唯泣涕而已。
道濟時有疾已篤,自力慰勉之曰:「卿非大丈夫,小敗何苦。
賊勢既衰,台兵垂至,但令卿還,何憂於賊。」
即減左右數十人配之。
賊城外云:「方明已死,可來取喪。」
城中大恐。
道濟夜列炬火,方明自出,眾見之乃安。
道濟悉出財物於北射堂,令方明募人。
時城中或傳道濟已亡,莫有至者。
梁俊之說道濟曰:「將軍氣息綿綿,而外論互有同異。
今軍師屢敗,妖寇未殄,若一旦不虞,則危禍立至。
宜稱小損,聽左右給使暫出,不然敗矣。」
道濟從之,即喚左右三十餘人,告之曰:「吾疾久,汝等扶侍疲勞。
今既小損,各聽歸家休息,喚復還。」
給使既出,其父兄皆問:「使君亡來幾日?」
子弟皆言:「君漸差,誰言亡者!」傳相告語,城內乃安,由是應募者一日千餘人。
十年正月,賊眾大至,攻一逼一成都。
道濟卒,梁俊之與方明等,及其故舊門生數人,共埋一屍一於後齋。
使書與道濟相似者為教命,酬答簽疏,不異常日,故雖母妻,不知也。
二月,道養於毀金橋升壇郊天,方就柴燎,方明將三千人出擊之。
賊列陣營前死戰,日夕乃大敗。
臨陣斬偽征虜將軍趙石之等八百餘級,道養等退保廣漢。
是月,平西將軍臨川王義慶,以揚武將軍、巴東太守周籍之即本號督巴西梓潼宕渠遂寧巴郡五郡諸軍事、巴西梓潼二郡太守,率平西參軍費淡、龍驤將軍羅猛二千人援成都。
廣等屯據廣漢,分守郫川,連營百數,處處屯結。
籍之與方明及費淡等攻郫,克之。
廣等退據郡城,傍竹自固。
羅猛率隊主王盱等併力追討。
張尋自涪城率眾二萬來助廣等,方明、淡斬竹開徑邀之,戰敗,退還郫縣。
廣等又移營屯箭竿橋,方明等破其六營,乘勝追奔,逕至廣漢。
廣等走還涪及五城。
四月十日,發道濟喪。
五月,方明進軍向涪城。
張尋、唐頻渡水拒戰,方明擊破之,生擒偽驃騎將軍、雍秦二州刺史司馬龍伸,斬之。
龍伸,道助也。
州吏嚴道度斬嚴遐首,廣等並奔散,涪、蜀皆平。
俄而張尋攻破一陰一平,復與道養合。
帛氐奴攻廣漢,費淡督將軍種松等與戰,斬其梁州刺史杜承等百餘級。
九月,益州刺史甄法崇至成都,誅費謙之,道濟喪及方明等並東反。
道養等領二千餘家逃於郪山,其餘群賊,亦各擁戶藏竄,出為寇盜不絕。
十三年六月,太祖遣寧朔將軍蕭汪之統軍討之。
軍次郪口,帛氐奴斬偽衛將軍司馬飛一燕歸降。
汪之擊破道養,道養還入郪山。
十四年四月,趙廣、張尋、梁顯各率部曲歸降,偽輔軍將軍王道恩斬道養,送首,余一黨一悉平。
遷趙廣、張尋等於京師。
十六年,廣、尋復與國山令司馬敬琳謀反,伏誅。
先是,道濟振武司馬、蜀郡太守任薈之雖不任軍事,事寧,以為正員郎。
裴方明虎賁中郎將,仍為義慶平西中兵參軍、龍驤將軍、河東太守。
費淡,太子屯騎校尉。
周籍之後為益州刺史。
粹族弟損,字子騫,衛將軍毅從父弟也。
父鎮之,字仲德,以毅貴,歷顯位,閒居京口,未嘗應一召。
常謂毅:「汝必破我家。」
毅甚憚之,每還京,未嘗敢以羽儀人從入鎮之門。
左光祿大夫征,不就。
元嘉二年,年九十餘,卒於家。
損,元嘉中歷職義興太守。
東土殘饑,太祖遣揚州治中沈演之東入賑恤,以損綏撫有方,稱為良守。
官至吳郡太守,追贈太常。
史臣曰:帝王受命,自非以功靜亂,以德濟民,則其道莫由也。
自三代以來,醇風稍薄,成功濟務,尊出權道,雖復負扆南面,比號軒、犧,莫不自謝王風,率由霸德。
高祖崛起布衣,非藉民譽,義無曹公英傑之響,又闕晉氏輔魏之基,一旦驅烏合,不崇朝而制國命,功雖有餘,而德未足也。
是故王謐以內懼流奔,王綏以外侮成釁,若非樹奇功於難立,震大威於四海,則不能承配天之業,一異同之心。
義熙以後,大功仍建,自桓溫旍旆所臨,莫不獻珍受朔。
及金墉請吏,元勳將舉,九命之禮既行,代終之符已及。
方復觀兵函、渭,用師天險,獨克之舉,振古難稱。
若使閉門反政,置兵散地,後敗責其前功,一眚虧其盛業,豈復得以黃屋硃戶,為衰晉之貞臣乎?及其靈威薄震,重關莫守,故知英算所苞,先勝而後戰也。
王鎮惡推鋒直指,前無強陳,為宋方叔,壯矣哉!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