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
卷01 本紀第1 武帝上
高祖武皇帝諱裕,字德輿,小名寄奴,彭城縣綏輿裡人,漢高帝弟楚元王交之後也。
交生紅懿侯富,富生宗正辟強,辟強生一陽一城繆侯德,德生一陽一城節侯安民,安民生一陽一城釐侯慶忌,慶忌生一陽一城肅侯岑,岑生宗正平,平生東武城令某,某生東萊太守景,景生明經洽,洽生博士弘,弘生琅邪都尉悝,悝生魏定襄太守某,某生邪城令亮,亮生晉北平太守膺,膺生相國掾熙,熙生開封令旭孫,旭孫生混,始過江,居晉陵郡丹徒縣之京口裡,官至武原令。
混生東安太守靖,靖生郡功曹翹,是為皇考。
高祖以晉哀帝興寧元年歲次癸亥三月壬寅夜生。
及長,身長七尺六寸,風骨奇特。
家貧,有大志,不治廉隅。
事繼母以孝謹稱。
初為冠軍孫無終司馬。
安帝隆安三年十一月,妖賊孫恩作亂於會稽,晉朝衛將軍謝琰、前將軍劉牢之東討。
牢之請高祖參府軍事。
十二月,牢之至吳,而賊緣道屯結,牢之命高祖與數十人,覘賊遠近。
會遇賊至,眾數千人,高祖便進與戰。
所將人多死,而戰意方厲,手奮長刀,所殺傷甚眾。
牢之子敬宣疑高祖淹久,恐為賊所困,乃輕騎尋之。
既而眾騎並至,賊乃奔退,斬獲千餘人,推鋒而進,平山一陰一,恩遁還入海。
四年五月,恩復入會稽,殺衛將軍謝琰。
十一月,劉牢之復率眾東征,恩退走。
牢之屯上虞,使高祖戍句章城。
句章城既卑小,戰士不盈數百人。
高祖常被堅執銳,為士卒先,每戰輒摧鋒陷陣,賊乃退還浹口。
於時東伐諸帥,御軍無律,士卒暴掠,甚為百姓所苦。
唯高祖法令明整,所至莫不親賴焉。
五年春,孫恩頻攻句章,高祖屢摧破之,恩復走入海。
三月,恩北出海鹽,高祖追而翼之,築城於海鹽故治。
賊日來攻城,城內兵力甚弱,高祖乃選耙死之士數百人,鹹脫甲冑,執短兵,並鼓噪而出。
賊震懼奪氣,因其懼而奔之,並棄甲散走,斬其大帥姚盛。
雖連戰克勝,然眾寡不敵,高祖獨深慮之。
一一夜,偃旗匿眾,若已遁者。
明晨開門,使羸疾數人登城。
賊遙問劉諱所在,曰:「夜已走矣。」
賊信之,乃率眾大上。
高祖乘其懈怠,奮擊,大破之。
恩知城不可下,乃進向滬瀆。
高祖復棄城追之。
海鹽令鮑陋遣子嗣之以吳兵一千,請為前驅。
高祖曰:「賊兵甚一精一,吳人不習戰。
若前驅失利,必敗我軍,可在後為聲援。」
不從。
是夜,高祖多設伏兵,兼置旗鼓,然一處不過數人。
明日,賊率眾萬餘迎戰。
前驅既交,諸伏皆出,舉旗鳴鼓。
賊謂四面有軍,乃退。
嗣之追奔,為賊所沒。
高祖且戰且退,賊盛,所領死傷且盡。
高祖慮不免,至向伏兵處,乃止,令左右脫取死人衣。
賊謂當走反停,疑猶有伏。
高祖因呼更戰,氣色甚猛,賊眾以為然,乃引軍去。
高祖徐歸,然後散兵稍集。
五月,孫恩破滬瀆,殺吳國內史袁山松,死者四千人。
是月,高祖復破賊於婁縣。
六月,恩乘勝浮海,奄至丹徒,戰士十餘萬。
劉牢之猶屯山一陰一,京邑震動。
高祖倍道兼行,與賊俱至。
於時眾力既寡,加以步遠疲勞,而丹徒守軍莫有鬥志。
恩率眾數萬,鼓噪登蒜山,居民皆荷擔而立。
高祖率所領奔擊,大破之,投巘赴水死者甚眾。
恩以彭排自載,僅得還船。
雖被摧破,猶恃其眾力,逕向京師。
樓船高大,值風不得進,旬日乃至白石。
尋知劉牢之已還,朝廷有備,遂走向郁洲。
八月,以高祖為建武將軍、下邳太守,領水軍追恩至郁洲,復大破恩,恩南走。
十一月,高祖追恩於滬瀆,及海鹽,又破之。
三戰,並大獲,俘馘以萬數。
恩自是饑饉疾疫,死者太半,自浹口奔臨海。
元興元年正月,驃騎將軍司馬元顯西伐荊州刺史桓玄,玄亦率荊楚大眾,下討元顯。
元顯遣鎮北將軍劉牢之拒之,高祖參其軍事,次溧洲。
玄至,高祖請擊之,不許,將遣子敬宣詣玄請和。
高祖與牢之甥東海何無忌並固請,不從。
遂遣敬宣詣玄,玄克京邑,殺元顯,以牢之為會稽內史。
懼而告高祖曰:「便奪我兵,禍其至矣。
今當北就高雅於廣陵舉事,卿能從我去乎?」
答曰:「將軍以勁卒數萬,望風降服。
彼新得志,威震天下。
三軍人情,都已去矣,廣陵豈可得至邪!諱當反覆還京口耳。」
牢之叛走,自縊死。
何無忌謂高祖曰:「我將何之?」
高祖曰:「鎮北去必不免,卿可隨我還京口。
桓玄必能守節北面,我當與卿事之。
不然,與卿圖之。
今方是玄矯情任算之日,必將用我輩也。」
桓玄從兄修以撫軍鎮丹徒,以高祖為中兵參軍,軍、郡如故。
孫恩自奔敗之後,徒旅漸散,懼生見獲,乃於臨海投水死。
餘眾推恩妹夫盧循為主。
桓玄欲且緝寧東土,以循為永嘉太守。
循雖受命,而寇暴不已。
五月,玄復遣高祖東征。
時循自臨海入東一陽一。
二年正月,玄復遣高祖破循於東一陽一。
循奔永嘉,復追破之,斬其大帥張士道,追討至於晉安,循浮海南走。
六月,加高祖彭城內史。
桓玄為楚王,將謀篡盜。
玄從兄衛將軍謙屏人問高祖曰:「楚王勳德隆重,四海歸懷。
朝廷之情,鹹謂宜有揖讓,卿意以為何如?」
高祖既志欲圖玄,乃遜辭答曰:「楚王,宣武之子,勳德蓋世。
晉室微弱,民望久移,乘運禪代,有何不可!」謙喜曰:「卿謂可爾,便當是真可爾。」
十二月,桓玄篡帝位,遷天子於尋一陽一。
桓修入朝,高祖從至京邑。
玄見高祖,謂司徒王謐曰:「昨見劉諱,風骨不恆,蓋人傑也。」
每游集,輒引接慇勤,贈賜甚厚。
高祖愈惡之。
或說玄曰:「劉諱龍行虎步,視瞻不凡,恐不為人下,宜蚤為其所。」
玄曰:「我方欲平蕩中原,非劉諱莫可付以大事。
關隴平定,然後當別議之耳。」
玄乃下詔曰:「劉諱以寡制眾,屢摧妖鋒,泛海窮追,十殄其八。
諸將力戰,多被重創。
自元帥以下至於將士,並宜論賞,以敘勳烈。」
先是,高祖東征盧循,何無忌隨至山一陰一,勸於會稽舉義。
高祖以為玄未據極位,且會稽遙遠,事濟為難,俟其篡逆事著,徐於京口圖之,不憂不克。
至是桓修還京,高祖托以金創疾動,不堪步從,乃與無忌同船共還,建興復之計。
於是與弟道規、沛郡劉毅、平昌孟昶、任城魏詠之、高平檀憑之、琅邪諸葛長民、太原王元德、隴西辛扈興、東莞童厚之,並同義謀。
時桓修弟弘為征虜將軍、青州刺史,鎮廣陵。
道規為弘中兵參軍,昶為州主簿。
乃令毅潛往就昶,聚徒於江北,謀起兵殺弘。
長民為豫州刺史刁逵左軍府參軍,謀據歷一陽一相應。
元德、厚之謀於京邑,聚眾攻玄,並剋期齊發。
三年二月己丑朔,乙卯,高祖托以遊獵,與無忌等收集義徒,凡同謀何無忌、魏詠之、詠之弟欣之、順之、檀憑之、憑之從子韶、弟祗、隆與叔道濟、道濟從兄范之、高祖弟道憐、劉毅、毅從弟籓、孟昶、昶族弟懷玉、河內向彌、管義之、陳留周安穆、臨淮劉蔚、從弟珪之、東莞臧熹、從弟寶符、從子穆生、童茂宗、陳郡周道民、漁一陽一田演、譙國范清等二十七人;願從者百餘人。
丙辰,詰旦,城開,無忌服傳詔服,稱詔居前。
義眾馳入,齊聲大呼,吏士驚散,莫敢動,即斬修以徇。
高祖哭甚慟,厚加殯斂。
孟昶勸弘其日出獵。
未明開門,出獵人,昶、道規、毅等率壯士五六十人因開門直入。
弘方啖粥,即斬之,因收眾濟江。
義軍初克京城,修司馬刁弘率文武佐吏來赴。
高祖登城謂之曰:「郭江州已奉乘輿反正於尋一陽一,我等並被密詔,誅除逆一黨一,同會今日。
賊玄之首,已當梟於大航矣。
諸君非大晉之臣乎,今來欲何為?」
弘等信之,收眾而退。
毅既至,高祖命誅弘。
毅兄邁先在京師,事未發數日,高祖遣同謀周安穆報之,使為內應。
邁外雖酬許,內甚震懼。
安穆見其惶駭,慮事必洩,乃馳歸。
時玄以邁為竟陵太守,邁不知所為,便下船欲之郡。
是夜,玄與邁書曰:「北府人情雲何?卿近見劉諱何所道?」
邁謂玄已知其謀,晨起白之。
玄驚懼,封邁為重安侯,既而嫌邁不執安穆,使得逃去,乃殺之。
誅元德、扈興、厚之等。
召桓謙、卞范之等謀拒高祖。
謙等曰:「亟遣兵擊之。」
玄曰:「不然。
彼兵速銳,計出萬死。
若行遣水軍,不足相抗;如有蹉跌,則彼氣成而吾事敗矣!不如屯大眾於覆舟山以待之。
彼空行二百里,無所措手,銳氣已挫,既至,忽見大軍,必驚懼駭愕。
我案兵堅陣,勿與交鋒。
彼求戰不得,自然散走。
此計之上也。」
謙等固請,乃遣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敷北拒義軍。
玄自聞軍起,憂懼無復為計。
或曰:「劉諱等眾力甚弱,豈辦之有成,陛下何慮之甚!」玄曰:「劉諱足為一世之雄,劉毅家無擔石之儲,摴蒲一擲百萬;何無忌,劉牢之甥,酷似其舅。
共舉大事,何謂無成。」
眾推高祖為盟主,移檄京邑,曰:
夫治亂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聖明。
自我大晉,一陽一九屢構。
隆安以來,難結皇室。
忠臣碎於虎口,貞良弊於豺狼。
逆臣桓玄,陵虐人鬼,阻兵荊郢,肆暴都邑。
天未亡難,凶力繁興,逾年之間,遂傾皇祚。
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沉一淪,七廟毀墜。
夏後之罹浞、豷,有漢之遭莽、卓,方之於玄,未足為喻。
自玄篡逆,於今歷年,亢旱彌時,民無生氣。
加以士庶疲於轉輸,文武困於造築,父子乖離,室家分散,豈唯《大東》有杼軸之悲,《摽梅》有傾筐之怨而已哉!仰觀天文,俯察人事,此而能久,孰有可亡!凡在有心,誰不扼腕。
諱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啟處者也。
是故夕寐宵興,援獎忠烈,潛構崎嶇,險過履虎。
輔國將軍劉毅、廣武將軍何無忌、鎮北主簿孟昶、兗州主簿魏詠之、寧遠將軍劉道規、龍驤將軍劉籓、振威將軍檀憑之等,忠烈斷金,一精一貫白日,荷戈奮袂,志在畢命。
益州刺史一毛一璩,萬里齊契,掃定荊楚。
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宮於尋一陽一。
鎮北參軍王元德等,並率部曲,保據石頭。
揚武將軍諸葛長民,收集義士,已據歷一陽一。
征虜參軍庾賾之等,潛相連結,以為內應。
同力協規,所在蜂起,即日斬偽徐州刺史安城王修、青州刺史弘首。
義眾既集,文武爭先,鹹謂不有一統,則事無以輯。
諱辭不獲已,遂總軍要。
庶上憑祖宗之靈,下罄義夫之力,翦馘逋逆,蕩清京輦。
公侯諸君,或世樹忠貞,或身荷爵一寵一,而並俯眉猾豎,自效莫由,顧瞻周道,寧不吊乎!今日之舉,良其會也。
諱以虛薄,才非古人,接勢於已替之機,受任於既頹之運。
丹誠未宣,感慨憤躍,望霄漢以永懷,眄山川以增厲。
授檄之日,神馳賊廷。
以孟昶為長史,總攝後事;檀憑之為司馬。
百姓願從者千餘人。
三月戊午朔,遇吳甫之於江乘。
甫之,玄驍將也,其兵甚銳。
高祖躬執長刀,大呼以沖之,眾皆披一靡一,即斬甫之。
進至羅落橋,皇甫敷率數千人逆戰。
寧遠將軍檀憑之與高祖各御一隊,憑之戰敗見殺,其眾退散。
高祖進戰彌厲,前後奮擊,應時摧破,即斬敷首。
初,高祖與何無忌等共建大謀,有善相者相高祖及無忌等並當大貴,其應甚近,惟雲憑之無相。
高祖與無忌密相謂曰:「吾等既為同舟,理無偏異。
吾徒鹹皆富貴,則檀不應獨殊。」
深不解相者之言。
至是而憑之戰死,高祖知其事必捷。
玄聞敷等並沒,愈懼,使桓謙屯東陵口,卞范之屯覆舟山西,眾合二萬。
己未旦,義軍食畢,棄其餘糧,進至覆舟山東,使丐士張旗幟於山上,以為疑兵;玄又遣武騎將軍庾禕之,配以一精一卒利器,助謙等。
高祖躬先士卒以奔之,將士皆殊死戰,無不一當百,呼聲動天地。
時東北風急,因命縱火,煙焰張天,鼓噪之音震京邑。
謙等諸軍,一時土崩。
玄始雖遣軍置陣,而走意已決,別使領軍將軍殷仲文具舟於石頭,仍將子侄浮江南走。
庚申,高祖鎮石頭城,立留台,總百官,焚桓溫神主於宣一陽一門外,造晉新主,立於太廟。
遣諸將帥追玄,尚書王嘏率百官奉迎乘輿。
司徒王謐與眾議推高祖領揚州,固辭。
乃以謐為錄尚書事,領揚州刺史。
於是推高祖為使持節、都督揚徐兗豫青冀幽並八州諸軍事、領軍將軍、徐州刺史。
先是,朝廷承晉氏亂政,百司縱弛,桓玄雖欲厘整,而眾莫從之。
高祖以身范物,先以威禁內外,百官皆肅然奉職。
二三日間,風俗頓改。
且桓玄雖以雄豪見推,而一朝便有極位,晉氏四方牧守及在朝大臣,盡心伏事,臣主之分定矣。
高祖位微於朝,眾無一旅,奮臂草萊之中,倡大義以復皇祚。
由是王謐等諸人時眾民望,莫不愧而憚焉。
諸葛長民失期不得發,刁逵執送之,未至而玄敗。
玄經尋一陽一,江州刺史郭昶之備乘輿法物資之。
玄收略得二千餘人,挾天子走江陵。
冠軍將軍劉毅、輔國將軍何無忌、振武將軍劉道規率諸軍追討。
尚書左僕射王愉、愉子荊州刺史綏等,江左冠族。
綏少有重名,以高祖起自布衣,甚相凌忽。
綏,桓氏甥,亦有自疑之志。
高祖悉誅之。
四月,奉武陵王遵為大將軍,承製,大赦天下,唯桓玄一祖後不在赦例。
初,高祖家貧,嘗負刁逵社錢三萬,經時無以還。
逵執錄甚嚴,王謐造逵見之,密以錢代還,由是得釋。
高祖名微位薄,盛流皆不與相知,唯謐交焉。
桓玄將篡,謐手解安帝璽紱,為玄佐命功臣。
及義旗建,眾並謂謐宜誅,唯高祖保持之。
劉毅嘗因朝會,問謐璽紱所在,謐益懼。
及王愉父子誅,謐從弟諶謂謐曰:「王駒無罪,而義旗誅之,此是剪除勝己,以絕民望。
兄既桓氏一黨一附,名位如此,欲求免得乎?」
駒,愉小字也。
謐懼,奔於曲阿。
高祖箋白大將軍,深相保謐,迎還復位。
光祿勳丁承之、左衛將軍褚粲、游擊將軍司馬秀役使官人,為御史中丞王禎之所糾察,謝箋言辭怨忿。
承之造司宜藏。
高祖與大將軍箋,白「粲等備位大臣,所懷必盡,執憲不允,自應據理陳訴,而橫興怨忿,歸咎有司,宜加裁當,以清風軌」。
並免官。
桓玄兒子韶,聚眾向歷一陽一,高祖命輔國將軍諸葛長民擊走之。
無忌、道規破玄大將郭鈐等於桑落洲,眾軍進據尋一陽一。
加高祖督江州諸軍事。
玄既還荊郢,大聚兵眾,召水軍造樓船、器械,率眾二萬,挾天子發江陵,浮江東下,與冠軍將軍劉殷等相遇於崢嶸洲,眾軍下擊,大破之。
玄棄眾,復挾天子還復江陵。
玄一黨一殷仲文奉晉二皇后還京師。
玄至江陵,因西走。
南郡太守王騰之、荊州別駕王康產奉天子入南郡府。
初,征虜將軍、益州刺史一毛一璩,遣從孫祐之與參軍費恬送弟喪下,有眾二百。
璩弟子修之時為玄屯騎校尉,誘玄以入蜀。
至枚回洲,恬與祐之迎射之。
益州督護馮遷斬玄首,傳京師,又斬玄子升於江陵市。
初,玄敗於崢嶸洲,義軍以為大事已定,追躡不速。
玄死幾一旬,眾軍猶不至。
玄從子振逃於華容之湧中,招聚逆一黨一數千人,晨襲江陵城,居民競出赴之。
騰之、康產皆被殺。
桓謙先匿於沮川,亦聚眾以應。
振為玄舉哀,立喪廷。
謙率眾官奉璽綬於安帝。
無忌、道規既至江陵,與桓振戰於靈溪。
玄一黨一馮該又設伏於楊林,義軍奔敗,退還尋一陽一。
兗州刺史辛禺懷貳。
會北青州刺史劉該反,禺求征該,次淮一陰一,又反。
禺長史羊穆之斬禺,傳首京師。
十月,高祖領青州刺史。
甲仗百人入殿。
劉毅諸軍復進至夏口。
毅攻魯城,道規攻偃月壘,皆拔之。
十二月,諸軍進平巴陵。
義熙元年正月,毅等至江津,破桓謙、桓振,江陵平。
天子反正。
三月,天子至自江陵。
詔曰:
古稱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所以列貫三辰,神人代序,諒理本於造昧,而運周於萬葉。
故盈否時襲,四靈通其變;王道或昧,貞賢拯其危。
天命所以永固,人心所以攸穆。
雖夏、周中傾,賴一靡一、申之績,莽、倫載竊,實二代是維,或乘資藉號,或業隆異世,猶詩書以之休詠,記策用為美談。
未有因心撫民,而誠發理應,援神器於已淪,若在今之盛者也。
朕以寡昧,遭家不造,越自遘閔,屬當屯極。
逆臣桓玄,乘釁縱慝,窮凶恣虐,滔天猾夏。
遂誣罔人神,肆其篡亂。
祖宗之基既湮,七廟之饗胥殄,若墜淵谷,未足斯譬。
皇度有晉,天縱英哲,使持節、都督揚徐兗豫青冀幽並江九州諸軍事、鎮軍將軍、徐青二州刺史,忠誠天亮,神武命世,用能貞明協契,義夫響臻。
故順聲一唱,二溟卷波;英風振路,宸居清翳。
暨冠軍將軍毅、輔國將軍無忌、振武將軍道規,舟旗遄邁,而元兇傳首;回戈疊揮,則荊、漢霧廓。
俾宣、元之祚,永固於嵩、岱;傾基重造,再集於朕躬。
宗廟歆七百之祜,皇基融載新之命。
念功惟德,永言銘懷。
固已道冠開闢,獨絕終古,書契以來,未之前聞矣。
雖則功高一靡一尚,理至難文,而崇庸命德,哲王攸先者,將以弘道制治,深關盛衰。
故伊、望膺殊命之錫,桓、文饗備物之禮,況宏征不世,顧邈百代者,宜極名一器之隆,以光大國之盛。
而鎮軍謙虛自衷,誠旨屢顯。
朕重逆仲父,乃所以愈彰德美也。
鎮軍可進位侍中、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使持節、徐青二州刺史如故。
顯祚大邦,啟茲疆宇。
高祖固讓;加錄尚書事,又不受,屢請歸籓。
天子不許,遣百僚敦勸,又親幸公第。
高祖惶懼,詣闕陳請,天子不能奪。
是月,旋鎮丹徒。
天子重遣大使敦勸,又不受。
乃改授都督荊、司、梁、益、寧、雍、涼七州,並前十六州諸軍事,本官如故。
於是受命解青州,加領兗州刺史。
盧循浮海破廣州,獲刺史吳隱之。
即以循為廣州刺史,以其同一黨一徐道覆為始興相。
二年三月,督交、廣二州。
十月,高祖上言曰:「昔天禍皇室,巨狡縱篡,臣等義惟舊隸,豫蒙國恩,仰契信順之符,俯厲人臣之憤,雖社稷之靈,抑亦事由眾濟。
其翼獎忠勤之佐,文武畢力之士,敷執在己之謙,用虧國體之大,輒申攝眾軍先上,同謀起義,始平京口、廣陵二城。
臣及撫軍將軍毅等二百七十二人,並後赴義出都,緣道大戰,所餘一千五百六十六人。
又輔國將軍長民、故給事中王元德等十人,各一千八百四十八人,乞正封賞。
其西征眾軍,須論集續上。」
於是尚書奏封唱義謀主鎮軍將軍諱豫章郡公,食邑萬戶,賜絹三萬匹。
其餘封賞各有差。
鎮軍府佐吏,降故太傅謝安府一等。
十一月,天子重申前令,加高祖侍中,進號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固讓。
詔遣百僚敦勸。
三年二月,高祖還京師,將詣廷尉;天子先詔獄官不得受,詣闕陳讓,乃見聽。
旋於丹徒。
閏月,府將駱冰謀作亂,將被執,單騎走,追斬之。
誅冰父永嘉太守球。
球本東一陽一郡史,孫恩之亂,起義於長山,故見擢用。
初,桓玄之敗,以桓沖忠貞,署其孫胤。
至是冰謀以胤為主,與東一陽一太守殷仲文潛相連結。
乃誅仲文及仲文二弟。
凡桓玄余一黨一,至是皆誅夷。
天子遣兼太常葛籍授公策曰:「有扈滔天,夷羿乘釁,亂節干紀,實撓皇極。
賊臣桓玄,怙一寵一肆逆,乃摧傾華、霍,倒拔嵩、岱,五嶽既夷,六地易所。
公命世英縱,藏器待時,因心資敬,誓雪國恥。
慨憤陵夷,誠發宵寐。
既而歲月屢遷,神器已遠,忠孝幽寄,實貫三靈。
爾乃介石勝機,宣契畢舉,訴蒼天以為正,揮義旅而一驅;奔鋒數百,勢烈激電,百萬不能抗限,制路日直植城。
遂使沖鯨潰流,暴鱗奔漢,廟勝遠加,重氛載滌,二儀廓清,三光反照,事遂永代,功高開闢,理微稱謂,義感朕心。
若夫道為身濟,猶縻厥爵,況乃誠德俱深,勳冠天人者乎!是用建茲邦國,永祚山河,言念載懷,匪雲足報。
往欽哉!俾屏余一人,長弼皇晉,流風垂祚,暉烈無窮。
其降承嘉策,對揚朕命。」
十二月,司徒、錄尚書、揚州刺史王謐薨。
四年正月,征公入輔,授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徐兗二州刺史如故。
表解兗州。
先是,遣冠軍劉敬宣伐蜀賊譙縱,無功而返。
九月,以敬宣挫退,遜位,不許。
乃降為中軍將軍,開府如故。
初,偽燕王鮮卑慕容德僭號於青州,德死,兄子超襲位,前後數為邊患。
五年二月,大掠淮北,執一陽一平太守劉千載、濟南太守趙元,驅略千餘家。
三月,公抗表北討,以丹一陽一尹孟昶監中軍留府事。
四月,舟師發京都,溯淮入泗。
五月,至下邳,留船艦輜重,步軍進琅邪;所過皆築城留守。
鮮卑梁父、莒城二戍並奔走。
慕容超聞王師將至,其大將公孫五樓說超:「宜斷據大峴,刈除粟苗,堅壁清野以待之。
彼僑軍無資,求戰不得,旬月之間,折棰以笞之耳。」
超不從,曰:「彼遠來疲勞,勢不能久;但當引令過峴,我以鐵騎踐之,不憂不破也。
豈有預芟苗稼,先自蹙弱邪!」初,公將行,議者以為賊聞大軍遠出,必不敢戰。
若不斷大峴,當堅守廣固,刈粟清野,以絕三軍之資,非唯難以有功,將不能自反。
公曰:「我揣之熟矣。
鮮卑貪,不及遠計,進利克獲,退惜粟苗。
謂我孤軍遠入,不能持久,不過進據臨朐,退守廣固。
我一得入峴,則人無退心,驅必死之眾,向懷貳之虜,何憂不克!彼不能清野固守,為諸君保之。」
公既入峴,舉手指天曰:「吾事濟矣!」
六月,慕容超遣五樓及廣寧王賀賴盧先據臨朐城。
既聞大軍至,留羸老守廣固,乃悉出。
臨朐有巨蔑水,去城四十里,超告五樓曰:「急往據之,晉軍得水,則難擊也。」
五樓馳進。
龍驤將軍孟龍符領騎居前,奔往爭之,五樓乃退。
眾軍步進,有車四千兩,分車為兩翼,方軌徐行,車悉張幔,御者執槊,又以輕騎為遊軍。
軍令嚴肅,行伍齊整。
未及臨朐數里,賊鐵騎萬餘,前後交至。
公命兗州刺史劉籓、弟并州刺史道憐、諮議參軍劉敬宣、陶延壽、參軍劉懷玉、慎仲道、索邈等,齊力擊之。
日向昃,公遣諮議參軍檀韶直趨臨朐。
韶率建威將軍向彌、參軍胡籓馳往,既日陷城,斬其牙旗,悉虜超輜重。
超聞臨朐已拔,引眾走。
公親鼓之,賊乃大破。
超遁還廣固。
獲超馬、偽輦、玉璽、豹尾等,送於京師;斬其大將段暉等十餘人,其餘斬獲千計。
明日,大軍進廣固,既屠大城。
超退保小城。
於是設長圍守之,圍高三丈,外穿三重塹。
停江、淮轉輸,館谷於齊土。
撫納降附,華戎歡一悅;援才授爵,因而任之。
七月,詔加公北青、冀二州刺史。
超大將垣遵、遵弟苗並率眾歸順。
公方治攻具,城上人曰:「汝不得張綱,何能為也。」
綱者,超偽尚書郎,其人有巧思。
會超遣綱稱籓於姚興,乞師請救。
興偽許之,而實憚公,不敢遣。
綱從長安還,泰山太守申宣執送之。
乃升綱於樓上,以示城內,城內莫不失色。
於是使綱大治攻具。
超求救不獲,綱反見虜,轉憂懼,乃請稱籓,求割大峴為界,獻馬千匹。
不聽,圍之轉急。
河北居民荷戈負糧至者,日以千數。
錄事參軍劉穆之,有經略才具,公以為謀主,動止必諮焉。
時姚興遣使告公云:「慕容見與鄰好,又以窮告急,今當遣鐵騎十萬,逕據洛一陽一。
晉軍若不退者,便當遣鐵騎長驅而進。」
公呼興使答曰:「語汝姚興,我定燕之後,息甲三年,當平關、洛。
今能自送,便可速來!」穆之聞有羌使,馳入,而公發遣已去。
以興所言並答,具語穆之。
穆之尤公曰:「常日事無大小,必賜與謀之。
此宜善詳之,雲何卒爾便答?公所答興言,未能威敵,正足怒彼耳。
若燕未可拔,羌救奄至,不審何以待之?」
公笑曰:「此是兵機,非卿所解,故不語耳。
夫兵貴神速,彼若審能遣救,必畏我知,寧容先遣信命。
此是其見我伐燕,內已懷懼,自張之辭耳。」
九月,進公太尉、中書監,固讓。
偽徐州刺史段宏先奔索虜,十月,自河北歸順。
張綱治攻具成,設諸奇巧,飛樓木幔之屬,莫不畢備。
城上火石弓矢,無所用之。
六年二月丁亥,屠廣固。
超逾城走,征虜賊曹喬胥獲之,殺其亡命以下,納口萬餘,馬二千匹。
送超京師,斬於建康市。
公之北伐也,徐道覆仍有窺窬之志,勸盧循乘虛而出,循不從。
道覆乃至番禺說循曰:「本住嶺外,豈以理極於此,正以劉公難與為敵故也。
今方頓兵堅城之下,未有旋日。
以此思歸死士,掩襲何、劉之徒,如反掌耳。
不乘此機而保一日之安,若平齊之後,小息甲養眾,不過一二年間,必璽書征君。
若劉公自率眾至豫章,遣銳師過嶺,雖復將軍神武,恐必不能當也。
今日之機,萬不可失。
既克都邑,傾其根本。
劉公雖還,無能為也。」
循從之,乃率眾過嶺。
是月,寇南康、廬陵、豫章,諸郡守皆委任奔走。
於時平齊問未至,既馳使征公。
公之初克齊也,欲停鎮下邳,清蕩河、洛,既而被征使至,即日班師。
鎮南將軍何無忌與徐道覆戰於豫章,敗績,無忌被害,內外震駭。
朝廷欲奉乘輿北走就公,尋知賊定未至,人情小安。
公至下邳,以船運輜重,自率一精一銳步歸。
至山一陽一,聞無忌被害,則慮京邑失守,乃卷甲兼行,與數十人至淮上,問行旅以朝廷消息。
人曰:「賊尚未至,劉公若還,便無所憂也。」
公大喜,單船過江,逕至京口,眾乃大安。
四月癸未,公至京師,解嚴息甲。
撫軍將軍劉毅抗表南征,公與毅書曰:「吾往習擊妖賊,曉其變一態,新獲一奸一利,其鋒不可輕。
宜須裝嚴畢,與弟同舉。」
又遣毅從弟籓往止之。
毅不從,舟師二萬,發自姑孰。
循之初下也,使道覆向尋一陽一,自寇湘中諸郡。
荊州刺史道規遣軍至長沙,為循所敗。
徑至巴陵,將向江陵。
道覆聞毅上,馳使報循曰:「毅兵眾甚盛,成敗事系之於此,宜併力摧之。
若此克捷,天下無復事矣。
根本既定,不憂上面不平也。」
循即日發巴陵,與道覆連旗而下。
別有八艚艦九枚,起四層,高十二丈。
公以南籓覆沒,表送章綬,詔不聽。
五月,劉毅敗績於桑落洲,棄船步走,餘眾不得去者,皆為賊所擒。
初,循至尋一陽一,聞公已還,不信也。
既破毅,乃審凱入之問,並相視失色。
循欲退還尋一陽一,進平江陵,據二州以抗朝廷。
道覆謂宜乘勝徑進,固爭之。
疑議多日,乃見從。
毅敗問至,內外洶擾。
於時北師始還,多創痍疾病。
京師戰士,不盈數千。
賊既破江、豫二鎮,戰士十餘萬,舟車百里不絕。
奔敗還者,並聲其雄盛。
孟昶、諸葛長民懼寇漸一逼一,欲擁天子過江,公不聽,昶固請不止。
公曰:「今重鎮外傾,強寇內一逼一,人情危駭,莫有固志。
若一旦遷動,便自瓦解土崩,江北亦豈可得至!設令得至,不過延日月耳。
今兵士雖少,自足以一戰。
若其克濟,則臣主同休;苟厄運必至,我當以死衛社稷,橫一屍一廟門,遂其由來以身許國之志,不能遠竄於草間求活也。
我既決矣,卿勿復言!」昶恐其不濟,乃為表曰:「臣諱北討,眾並不同,唯臣贊諱行計,致使強賊乘間,社稷危一逼一,臣之罪也。
今謹引分以謝天下。」
封表畢,乃仰藥而死。
於是大開賞募,投身赴義者,一同登京城之科。
發居民治石頭城,建牙戒嚴。
時議者謂宜分兵守諸津要。
公以為:「賊眾我寡,若分兵屯,則人測虛實。
且一處失利,則沮三軍之心。
今聚眾石頭,隨宜應赴,既令賊無以測多少,又於眾力不分。
若徒旅轉集,徐更論之耳。」
移屯石頭,乃柵淮斷查浦。
既而群賊大至,公策之曰:「賊若於新亭直進,其鋒不可當,宜且迴避,勝負之事,未可量也;若回泊西岸,此成擒耳。」
道覆欲自新亭、白石焚舟而上。
循多疑少決,每欲以萬全為慮,謂道覆曰:「大軍未至,孟昶便望風自裁,大勢言之,自當計日潰亂。
今決勝負於一朝,既非必定之道,且殺傷士卒,不如按兵待之。」
公於時登石頭城以望循軍,初見引向新亭,公顧左右失色;既而回泊蔡洲。
道覆猶欲上,循禁之。
自是眾軍轉集,修治越城,築查浦、藥園、廷尉三壘,皆守以實眾。
冠軍將軍劉敬宣屯北郊,輔國將軍孟懷玉屯丹一陽一郡西,建武將軍王仲德屯越城,廣武將軍劉默屯建一陽一門外。
使寧朔將軍索邈領鮮卑具裝虎班突騎千餘匹,皆被練五色,自淮北至於新亭。
賊並聚觀,鹹畏憚之;然猶冀京邑及三吳有應之者。
遣十餘艦來拔石頭柵。
公命神一弩一射之,發輒摧陷,循乃止,不復攻柵。
設伏兵於南岸,使羸老悉乘舟艦向白石。
公憂其從白石步上,乃率劉毅、諸葛長民北出拒之,留參軍徐赤特戍南岸,命堅守勿動。
公既去,賊焚查浦步上,赤特軍戰敗,死沒有百餘人。
赤特棄餘眾,單舸濟淮,賊遂率數萬屯丹一陽一郡。
公率諸軍馳歸,眾憂賊過,鹹謂公當徑還拒戰,公先分軍還石頭,眾莫之曉。
解甲息士,洗浴飲食之,乃出列陳於南塘。
以赤特違處分,斬之。
命參軍諸葛叔度、硃齡石率勁勇士千餘人過淮。
群賊數千,皆長刀矛延,一精一甲曜日,奮躍爭進。
齡石所領多鮮卑,善步槊,並結陳以待之。
賊短兵弗能抗,死傷者數百人,乃退走。
會日暮,眾亦歸。
劉毅之敗,豫州主簿袁興國反叛,據歷一陽一以應賊。
琅邪內史魏順之遣將謝寶討斬之。
興國司馬襲寶,順之不救而退,公怒斬之。
順之,詠之之弟也。
於是功臣震懾,莫敢不用命。
六月,更授公太尉、中書監,加黃鉞。
受黃鉞,余固辭。
以司馬庾悅為建威將軍、江州刺史,自東一陽一出豫章。
七月庚申,群賊自蔡洲南走,還屯尋一陽一。
遣輔國將軍王仲德、廣川太守劉鍾、河間太守蒯恩追之。
公還東府,大治水軍,皆大艦重樓,高者十餘丈。
盧循遣其大將荀林寇江陵,桓謙先於江陵奔羌,又自羌入蜀,偽主譙縱以為荊州刺史。
謙及譙道福率軍二萬,出寇江陵,適與林會,相去百餘里。
荊州刺史道規斬謙於枝江,破林於江津,追至竹町,斬之。
初,循之走也,公知其必寇江陵,登遣淮陵內史索邈領馬軍步道援荊州;又遣建威將軍孫季高率眾三千,自海道襲番禺。
江州刺史庾悅至五畝嶠,賊遣千餘人據斷嶠道,悅前驅鄱一陽一太守虞丘進攻破之。
公治兵大辦。
十月,率兗州刺史劉籓、寧朔將軍檀韶等舟師南伐。
以後將軍劉毅監太尉留守府,後事皆委焉。
是月,徐道覆率眾三萬寇江陵。
荊州刺史道規又大破之,斬首萬餘級,道覆走還盆口。
初,公之遣索邈也,邈在道為賊所斷,道覆敗後方達。
自循東下,江陵斷絕京邑之問,傳者皆雲已沒。
及邈至,方知循走。
循初自蔡洲南走,留其親一黨一范崇民五千人,高艦百餘,戍南陵。
王仲德等聞大軍且至,乃進攻之。
十一月,大破崇民軍,焚其舟艦,收其散卒。
循廣州守兵,不以海道為防。
是月,建威將軍孫季高乘海奄至,而城池峻整,兵猶數千。
季高焚賊舟艦,悉力而上,四面攻之,即日屠其城。
循父以輕舟奔始興。
季高撫其舊民,戮其親一黨一,勒兵謹守。
初,公之遣季高也,眾鹹以海道艱遠,必至為難;且分撤見力,二三非要。
公不從。
敕季高曰:「大軍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虜。
卿今時當至廣州,傾其巢窟,令賊奔走之日,無所歸投。」
季高受命而行,如期克捷。
循方治兵旅舟艦,設諸攻備。
公欲御以長算,乃屯軍雷池。
賊揚聲不攻雷池,當乘流徑下。
公知其欲戰,且慮賊戰敗,或於京江入海,遣王仲德以水艦二百於吉一陽一下斷之。
十二月,循、道覆率眾數萬,方艦而下,前後相抗,莫見舳艫之際。
公悉出輕利鬥艦,躬提幡鼓,命眾軍齊力擊之;又上步騎於西岸。
右軍參軍庾樂生乘艦不進,斬而徇之,於是眾軍並踴騰爭先。
軍中多萬鈞神一弩一,所至莫不摧陷。
公中流蹙之,因風水之勢,賊艦悉泊西岸,上軍先備火具,乃投火焚之。
煙焰張天,賊眾大敗,追奔至夜乃歸。
循等還尋一陽一。
初分遣步軍,莫不疑怪,及燒賊艦,眾乃悅服。
召王仲德,請還為前驅,留輔國將軍孟懷玉守雷池。
循聞有大軍上,欲走向豫章,乃悉力柵斷左裡。
大軍至左裡,將戰,公所執麾竿折,折幡沈水,眾並怪懼。
公歡笑曰:「往年覆舟之戰,幡竿亦折;今者復然,賊必破矣。」
即攻柵而進。
循兵雖殊死戰,弗能禁。
諸軍乘勝奔之,循單舸走。
所殺及投水死,凡萬餘人。
納其降附,宥其一逼一略。
遣劉籓、孟懷玉輕軍追之。
循收散卒,尚有數千人,逕還廣州。
道覆還保始興。
公旋自左裡,天子遣侍中、黃門勞師於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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