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
卷72 列傳第32 文九王
文帝十九男:元皇后生劭,潘淑妃生浚,路淑媛生孝武帝,吳淑儀生南平王鑠,高修儀生廬陵昭王紹,殷修華生竟陵王誕,曹婕妤生建平宣簡王宏,陳修容生東海王禕,謝容華生晉熙王昶,江修儀生武昌王渾,沈婕妤生明帝,楊修儀生建安王休仁,邢美人生晉平王休祐,蔡美人生海陵王休茂,董美人生鄱一陽一哀王休業,顏美人生臨慶沖王休倩,陳美人生新野懷王夷父,荀美人生桂一陽一王休范,羅美人生巴陵哀王休若。
劭、浚、誕、禕、渾、休茂、休范別有傳。
紹出繼廬陵孝獻王義真。
南平穆王鑠,字休玄,文帝第四子也。
元嘉十七年,都督湘州諸軍事、冠軍將軍、湘州刺史,不之鎮,領石頭戍事。
二十二年,遷使持節、都督南豫、豫、司、雍、秦、並六州諸軍事、南豫州刺史。
時太祖方事外略,乃罷南豫並壽一陽一,即以鑠為豫州刺史,尋領安蠻校尉,給鼓吹一部。
二十六年,進號平西將軍,讓不拜。
索虜大帥托跋燾南侵陳、穎,遂圍汝南懸瓠城。
行汝南太守陳憲保城自固,賊晝夜攻圍之,憲且守且戰,矢石無時不交。
虜多作高樓,施一弩一以射城內,飛矢雨下,城中負戶以汲。
又毀佛浮圖,取金像以為大鉤,施之沖車端,以牽樓堞。
城內有一沙門,頗有機思,輒設奇以應之。
賊多作蝦蟆車以填塹,肉薄飽城。
憲督厲將士,固女牆而戰。
賊之死者,一屍一與城等,遂登一屍一以陵城,短兵相接;憲銳氣愈奮,戰士無不一當百,殺傷萬計,汝水為之不流。
相拒四十餘日,鑠遣安蠻司馬劉康祖與寧朔將軍臧質救之,虜燒攻具走。
二十七年,大舉北伐,諸蕃並出師。
鑠遣中兵參軍胡盛之出汝南、上蔡,向長社,長社戍主魯爽委城奔走。
即克長社,遣幢主王一陽一兒、張略等進據小索。
偽豫州刺史僕蘭於大索率步騎二千攻一陽一兒,一陽一兒擊大破之。
到坦之等進向大索,勞楊氏鄭德玄、張和各起義以應坦之,僕蘭奔虎牢。
會王一陽一兒等至,即據大索,因向虎牢,鑠又遣安蠻司馬劉康祖繼坦之。
虜永昌王宜勤仁庫真救虎牢,坦之敗走。
虜乘勝徑進,於尉氏津逢康祖,康祖戰敗見殺。
賊進脅壽一陽一,因東過與燾會於江上。
二十八年夏,虜荊州刺史魯爽及弟秀等,率部曲詣鑠歸順。
其年七月,鑠所生吳淑儀薨,鑠歸京師,葬畢,還攝本任。
時江夏王義恭領南兗州刺史,鎮盱眙。
丁母憂,還京師。
上以兗土雕荒,罷南兗並南徐州,當別置淮南都督住盱眙,開創屯田,應接遠近,欲以授鑠。
既而改授散騎常侍、撫軍將軍,領兵戍石頭。
元兇弒立,以為中軍將軍,護軍、常侍如故。
世祖入討,劭屯兵京邑,使鑠巡行撫勞。
劭還立南兗,以鑠為使持節、都督南兗、徐、兗、青、冀、幽六州諸軍事、征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兗州刺史,常侍如故。
柳元景至新亭,劭親自攻之,挾鑠自隨。
江夏王義恭南奔,使鑠守東府,以腹心防之。
進授侍中、驃騎將軍、錄尚書事,余如故。
劭迎蔣侯神於宮內,疏世祖年諱,厭祝祈請,假授位號,使鑠造策文。
及義軍入宮,鑠與浚俱歸世祖,浚即伏法,上迎鑠入營。
當時倉卒失國璽,事寧,更鑄給之。
進侍中、司空,領兵置佐,以國哀未闋,讓侍中。
鑠素不推事世祖,又為元兇所任,上乃以藥內食中毒殺之,時年二十三,追贈侍中、司徒。
三子:敬猷、敬淵、敬先。
敬猷嗣,官至黃門郎。
敬淵初封南安縣侯,官至後軍將軍。
敬先繼廬陵王紹。
前廢帝景和末,召鑠妃江氏入宮,使左右於前一逼一迫之,江氏不受命。
謂曰:「若不從,當殺汝三子。」
江氏猶不肯。
於是遣使於第殺敬猷、敬淵、敬先,鞭江氏一百。
其夕廢帝亦殞。
太宗即位,追贈敬猷侍中,謚曰懷王。
追贈敬淵黃門侍郎,謚曰悼侯。
改封孝武帝第十八子臨賀王子產字孝仁為南平王,繼鑠後,未拜,被殺。
泰始五年,立晉平王休祐第七子宣曜為南平王繼鑠。
休祐死,宣曜被廢還本。
後廢帝元徽元年,立衡一陽一恭王嶷第二子伯玉為南平王繼鑠,後官至給事中。
升明二年,謀反誅,國除。
建平宣簡王宏,字休度,文帝第七子也。
早喪母。
元嘉二十一年,年十一,封建平王,食邑二千戶。
少而閒素,篤好文籍。
太祖一寵一愛一殊常,為立第於雞籠山,盡山水之美。
建平國職,高他國一階。
二十四年,為中護軍,領石頭戍事。
出為征虜將軍、江州刺史。
二十八年,征為中書令,領驍騎將軍。
元兇弒立,以宏為左將軍、丹一陽一尹。
又以為散騎常侍、鎮軍將軍、江州刺史。
世祖入討,劭錄宏殿內。
世祖先嘗以一手板與宏,宏遣左右親信周法道繼手板詣世祖。
事平,以為尚書左僕射,使奉迎太后,還加中軍將軍,中書監,僕射如故。
臧質為逆,宏以仗士五十人入六門。
為人謙儉周慎,禮賢接士,明曉政事,上甚信仗之。
時普責百官讜言,宏議曰:
臣聞建國之道鹹殊,興王之政不一。
至於開諫致寧,防口取禍,固前王同軌,後主共則。
秦、殷之敗,語戮刺亡;周、漢之盛,謗升箴顯。
陛下以至德神臨,垂一精一思治,進儒禮而崇寬教,哀獄法而黜嚴刑,表忠行而舉貞節,辟處士而求賢異,修廢官而出滯賞,撤天膳而重農食,禁貴游而弛榷酤,通山澤而易關梁,固已海內仰道,天下知德。
今復開不諱之塗,獎直辭之路,四海希風,普天幸甚。
舉蒙采問,敢不悉心,謹條鄙見,置陳如左。
辭理違謬,伏用震讋。
夫用兵之道,自古所慎。
頃干戈未戢,戰備宜修,而卒不素練,兵非夙習。
且戎衛之職,多非其才,或以資厚素加,或以祿薄帶帖,或一寵一由權門,恩自私假,既無將領,虛一屍一榮祿。
至於邊城舉燧,羽驛交馳,而望其擐甲推鋒,立功閫外,譬緣木求魚,不可得矣。
常謂臨難命師,皆出倉卒,驅烏合之眾,隸造次之主,貌疏情乖,有若胡、越,豈能使其同力,拔危濟難!筆奔北相望,覆敗繼有。
今欲改選將校,皆得其人,分台見將,各以配給,領、護二軍,為其總統。
令撫養士卒,使恩信先加,農隙校獵,以習其事,三令五申,以齊其心,使動止應規,進退中律,然後畜銳觀釁,因時而動,摧敵陷堅,折衝於外。
孫子曰:「視卒如赤子,故可與之共死。」
所以張弮效爭先之心,一吮一癰致必盡之命,豈不由恩著者士輕其生,令明者卒畢其力。
考心跡事,如或有在,妄陳膚知,追懼乖謬。
轉尚書令,加散騎常侍,將軍如故;給鼓吹一部,尋進號衛將軍,中書監、尚書令如故。
宏少而多病,大明二年疾動,求解尚書令,以本號開府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中書監如故。
未拜,其年薨,時年二十五。
追贈侍中、司徒,中書監如故,給班劍二十人。
上痛悼甚至,每朔望輒出臨靈,自為墓誌銘並序。
與東揚州刺史顏竣詔曰:「宏夙情業尚,素心令績,雖年未及壯,願言兼申。
謂天道可倚,輔仁無妄,雖寢患淹時,慮不至禍。
豈圖祐善虛設,一旦永謝,驚惋摧慟,五內交殞。
平生未遠,舉目如昨,而賞對游娛,緬同千載,哀酷纏一綿,實增痛切。
卿情均休戚,重以周旋,乖拆少時,奄成今古,聞問傷惋,當何可言。」
五年,益諸弟國各千戶,先薨者不在其例,唯宏追益。
子景素,少一愛一文義,有父風。
大明四年,為寧朔將軍、南濟一陰一太守,徙歷一陽一、南譙二郡太守,將軍如故。
中書侍郎,不拜。
監南豫、豫二州諸軍事、輔國將軍、南豫州刺史,又不拜。
太宗初,太子中庶子,領步兵校尉,太子左衛率,加給事中,冠軍將軍、南兗州刺史,丹一陽一尹,吳興太守,使持節、監湘州諸軍事、湘州刺史,將軍並如故。
進號左將軍。
泰始六年,都督荊、湘、雍、益、梁、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左將軍、荊州刺史,持節如故。
征為散騎常侍、後將軍、太常,未拜。
授使持節、都督南徐、南兗、兗、徐、青、冀六州諸軍事、鎮軍將軍、南徐州刺史。
桂一陽一王休范為逆,景素雖纂集兵眾,以赴朝廷為名,而一陰一懷兩端。
及事平,進號鎮北將軍。
齊王為南兗州,景素解都督。
時太祖諸子盡殂,眾孫唯景素為長,建安王休祐諸子並廢徙,無在朝者。
景素好文章書籍,招集才義之士,傾身禮接,以收名譽。
由是朝野翕然,莫不屬意焉。
而後廢帝狂凶失道,內外皆謂景素宜當神器,唯廢帝所生陳氏親戚疾忌之。
而楊運長、阮佃夫並太宗舊隸,貪幼少以久其權,慮景素立,不見容於長主,深相忌憚。
元徽三年,景素防閣將軍王季符失景素旨,怨恨,因單騎奔京邑,告運長、佃夫云「景素欲反」。
運長等便欲遣軍討之,齊王及衛將軍袁粲以下並保持之,謂為不然也。
景素亦馳遣世子延齡還都,具自申理。
運長等乃徙季符於梁州,又奪景素征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自是廢帝狂悖日甚,朝野並屬心景素,陳氏及運長等彌相猜疑。
景素因此稍為自防之計,與司馬廬江何季穆、錄事參軍陳郡殷濔、記室參軍濟一陽一蔡履、中兵參軍略一陽一垣慶延、左右賀文超等謀之。
以參軍沈顒、毋丘文子、左暄、州西曹王潭等為爪牙。
季穆薦從弟豫之為參軍。
景素遣豫之、潭、文超等去來京邑,多與金帛,要結才力之士。
由是冠軍將軍黃回、游擊將軍高道慶、輔國將軍曹欣之、前軍韓道清、長水校尉郭蘭之、羽林監垣祗祖,並皆響附,其餘武人失職不得志者,莫不歸之。
時廢帝單馬獨出,遊走郊野,曹欣之謀據石頭,韓道清、郭蘭之欲說齊王使同,若不回者圖之。
候廢帝出行,因眾作難,事克奉景素。
景素每禁駐之,未欲匆匆舉動。
運長密遣傖人周天賜偽投景素,勸為異計;景素知為運長所遣,即斬之,遣司馬孫謙送首還台。
元徽四年七月,垣祗祖率數百人奔景素,雲京邑已潰亂,勸令速入。
景素信之,即便舉兵,負戈至者數千人。
運長等常疑景素有異志,及聞祗祖叛走,便纂嚴備辦。
齊王出屯玄武湖,冠軍將軍任農夫、黃回、左軍將軍李安民各領步軍,右軍將軍張保率水軍,並北討。
冠軍將軍、南豫州刺史段佛榮為都統,其餘眾軍相繼進。
冠軍將軍齊王世子鎮東府城。
齊王知黃回有異圖,故使安民、佛榮俱行以防之。
景素欲斷據竹裡,以拒台軍。
垣慶延、祗祖、沈顒等曰:「今天時旱熱,台軍遠來疲睏,引之使至,以逸待勞,可一戰而克也。」
殷濔等固爭不能。
農夫等既至,放火燒市邑,而垣慶延等各相顧望,並無鬥志。
景素本乏威略,恇擾不知所為。
時張保水軍泊西渚,景素左右勇士數十人,並荊楚快手,自相要結,擊水軍,應時摧陷,斬張保,而諸將不相應赴,復為台軍所破。
台軍既薄城池,顒先眾叛走,垣祗祖次之,其餘諸軍相系奔敗。
左暄驍果有膽力,欲為景素盡節,而所配兵力甚弱,猶力戰不退,於萬歲樓下橫射台軍,不能禁,然後退散。
右衛殿中將軍張倪奴、前軍將軍周盤龍攻陷京城,倪奴禽景素斬之,時年二十五,即葬京口。
垣慶延、祗祖、左暄、賀文超並伏誅;殷濔、蔡履徙梁州;何季穆先遷官,故不及禍;其餘皆逃亡,值赦得免。
景素即敗,曹欣之反告韓道清、郭蘭之之謀,道清等並誅。
黃回、高道慶等,齊王撫之如舊。
景素子延齡及二少子,並從誅。
其年冬,封長沙成王義欣子勰第三子恬為秭歸縣侯,食邑千戶,繼宏後。
順帝升明二年,卒,國除。
張倪奴以禽景素功,封築一陽一縣侯,食邑千戶。
景素敗後,故記室參軍王螭、故主簿何昌禹並上書訟景素之冤。
齊受禪,建元初,故景素秀才劉璡又上書曰:
臣聞曾子孝於其親而沈乎水,介生忠於其主而焚於火,何則?仁也不必可依,信也不必可恃。
昔者墨翟議雲梯於荊台之下,宋人逐之;夷叔為衛軍隱難於晉,公子殪之;李牧北逝強胡之旗,南拒全秦之卒;趙王不圖其功,賜以利劍;陳蕃白首固義,忘生事主;漢靈不明其忠,卒被刑戮。
彼數子者,皆身棲青雲之上,而困於泥塵之裡,誠以危行不容於衰世,孤立聚尤於眾人,加讒諂蛆蠱其中,謗隙蜂飛而至故也。
臣聞浸一潤之行,骨肉離絕,疑似一至,君臣易心,此中山所以歔欷奏樂,孟博所以慷慨囊頭者也。
臣每惟故舉將宋建平王之禍,悲徹骨髓,氣凝霜霰。
今璇鼎啟運,人神改物,生罪尚宥,死冤必申。
臣誠不忍王之負謗而不雪,故敢明言其理。
臣聞孝悌為志者,不以犯上,曾子不逆薪而爨,知其不為暴也;秦仁獲麑,知其可為傅也。
臣聞王之事獻太妃也,朝夕不違養,甘苦不見色。
帳下進珍饌,太妃未食,王投箸輟飯。
太妃起居有不安,王傍行蓬髮。
臣聞求忠臣者於孝子之門,安有孝如王而不忠者乎?其可明一也。
當泰始、元徽中,王公貴人無謁景寧陵者,王獨抗情而行,不以趨時捨義,出鎮入朝,必俯拜陵所。
王尚不棄先君,豈背今君乎?其可明二也。
王博聞而容眾,與諫而一愛一士,與人言呴呴若有傷。
聞人之善,譽而進之;見人之惡,掩而誨之。
李蔚之,蓬廬之寒素也,王枉駕而訊之;何季穆等,宣簡王之舊也,王提挈以升之。
王虛己以厚天下之士,尚不欲傷一人之心,何乃親戚圖相菹膾乎?其可明三也。
臣昔以法曹參軍,奉訊於聽朝之末。
王每斷獄,降聲辭,和顏色,以待士女之訟。
時見夏伯以童子縲縶,王愴然改貌,用不加刑。
徐州嘗歲饑,王散秩粟俸帛,以斷民之乏。
蠲理冤疑,鹹息徭務,所在皆有一愛一於民。
臣聞善人,國之紀也。
安有仁於民庶,而虐其宗國者乎?其可明四也。
王修身潔行,言無近雜,內去聲酌之娛,外無田弋之好。
每所臨踐,不加穿築,直衛不繁,第宅無改。
荊州高齋,刻楹柏構,王廢而不處。
昔朝廷欲賜王東陵甲第,又辭而不當。
兩宮所遺珍玩,塵於笥篋。
無它嬖私,不耽內一寵一,姬嬙數人,皆詔令所賜。
王身食不逾一肉,器用瓦素,時有獻鏤玉器,王顧謂何昌宇曰:「我持此安所用哉?」
乃謝而反之。
王恭己蹈義若此。
其可明五也。
王之在荊州也,時獻太妃初薨,宋明帝新棄天下,京畿諸王又相繼非命,王乃徵入為太常,楚下人士並勸勿下,王謂:「為臣而距先皇之命,不忠;為子不奉親之窀穸,不孝。」
於是棄西州之重,而匍伏北闕。
王若志欲倔強,便應高枕江漢,何為屈折而受制於人乎?其可明六也。
王名高海內,義重太山,耆幼懷仁,士庶慕德。
故從昏者忌明,同枉者毀正,搦弦為鉤,張一作百,行坐欬嚏,皆生風塵。
會王季符負罪流謗,事會讒人之心,權丑相扇,鴟梟奮翼。
王雖遘愍離凶,而誠分彌款,散情中孚,揮斥滿素。
虞玩之銜使歸旋,世子入質京邑,續解徐州,請身東第,後求會稽,降階外撫。
虞玩、殷煥實為詮譯,誠心慇勤,備留聖聽。
王若侜張跋扈,何事若斯?其可明七也。
自是以後,日同殊論,蒼梧之衰德既彰,群小之一奸一慝彌廣,下盈其毒,上不可依。
時長王並見誅鋤,公卿如蹈虎尾,眾人翕翕,莫不注仰於王。
廂閣諸人,同謀異志,王心不從利,忠不背本,執周天賜而斬之,以距王宜與等,遣司馬孫謙歸款朝廷。
王若欲擬非覬,寧當如此乎?其可明八也。
又是年五月以後,道路皆謂阮佃夫等欲潛圖宮禁,因兵北襲,而黃回、高道慶等傳構其事,武人獎亂,更相恐脅。
至六月而京師徵賦車徒,將講眾北壘,都鄙疑駭,僉言釁作。
垣祗祖因民情囂蕩,揚聲北奔,紿辭惑眾,窮亂極禍。
會州人自都還,說:「掖門已閉,殊不知台中安不?」
王既素籍異論,謂為信然,收率疲弱,志在投散,冰炭在懷,但恐遲後。
何圖兵以順出,翻為逆動乎?夫往來之人,喧嘩幻惑,皆出輦轂,非從徐州起也。
且台以六月晦夜無何呼北兵已至,皆登陴一抽一刃,而硃方七月朔猶緩帶從容,其晚聞京都變亂,始乃鳩兵簡甲耳。
王豈先造禍哉!其可明九也。
王聞京室有難,坐不安,食不甘,言及太后,未嘗不交巾掩泣。
又臨危之際,撫楹而歎曰:「吾恐三才於斯絕矣。」
茲豈不誠在本朝,以天下為憂乎?自非深忠遠概,孰能身滅之不恤,獨眷眷國家安危哉?其可明十也。
夫王起兵之日,止在匡救昏難,放殛一奸一盜,非它故也。
請較言之。
當時君臣之道,治亂雲何?楊運長、阮佃夫為有罪邪?為無罪邪?若其無罪,何故為戮?若其有罪,討之何辜?王豈不知君親之無將乎?顧以救火之家,豈遑先白丈人,非不恭也,徒以運屬陵喪,智力無所用之,蹉跌傾覆,此乃時也,豈謂反乎?果然今日王亡,明日宋亡,王何負於社稷,何愧於天下哉!
臣聞武王克商,未及下車,而封王子之墓;漢高定天下,過大梁,躡燕、代,修信陵之祀,存望諸之裔;晉世受命,亦追王凌之冤,而詔其孫為郎。
夫比干,殷辛之罪人也;無忌,魏之疑臣也;樂毅,燕之逃將也;彥雲,齊之賊而晉害也。
適逢聖明之君,革運創製,昭功誠,蕩嫌怨,清議以天下之善也。
或殊世而相明,故四賢鹹濟其令問,三後馳光於萬葉,君子榮其輝,小人服其義。
今陛下尊英雄之高軌,振逸世之奇聲,何至仍衰世之異議,以掩賢人之名哉!若王之中外不明,終始慆德,臣懼方今之人,不復為善矣。
且世之興衰,何代無有,今齊苗裔萬世之後,其能無污隆乎?苟前良可廢,何以勸後之能者。
伏願上同周、漢、西晉之如彼,下為來胤垂范之如此。
儻能降明詔,箋枉道,使往王得洗謗議,拯冥魂,賜以王禮反葬,則民之從義,猶若回風之卷草也。
臣聞鸛鳴皋垤,則降一陰一吐雨;騰蛇聳躍,而沈雲郁冥。
但傷臣言輕落一毛一,身如橫芥,神高聽邈,終焉莫省,直欲內不負心,庶將來知王之意耳。
又不省。
至今上即位,乃下詔曰:「宋建平王劉景素,名父之子,少敦清尚。
雖末路失圖,而原心有本。
年流運改,宜弘優澤,可聽以王禮還葬舊墓。」
晉熙王昶,字休道,文帝第九子也。
元嘉二十二年,年十歲,封義一陽一王,食邑二千戶。
二十七年,為輔國將軍、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
元兇弒立,加散騎常侍。
世祖踐祚,遷太常,出為東中郎將、會稽太守,尋監會稽、東一陽一、臨海、永嘉、新安五郡諸軍事。
孝建元年,立東揚州,拜昶為刺史,東中郎將如故,進號後將軍。
大明元年,征為秘書監,領驍騎將軍,加散騎常侍,遷中軍將軍、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
又出為都督江州、郢州之西一陽一、豫州之新蔡、晉熙三郡諸軍事、前將軍、江州刺史。
三年,征為護軍將軍,給鼓吹一部,增邑千戶。
轉中書令,中軍將軍,尋以本號開府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太常。
從世祖南巡,坐斥皇太后龍舟,免開府,尋又以加授。
前廢帝即位,出為使持節、都督徐、兗、南兗、青、冀、幽六州、豫州之梁郡諸軍事、征北將軍、徐州刺史,加散騎常侍,開府如故。
昶輕吵褊急,不能祗事世祖,大明中常被嫌責;民間喧然,常雲昶當有異志。
永光、景和中,此聲轉甚。
廢帝既誅群公,彌縱狂悖,常語左右曰:「我即大位來,遂未嘗戒嚴,使人邑邑。」
江夏王義恭誅後,昶表入朝,遣典簽蘧法生銜使。
帝謂法生曰:「義一陽一與太宰謀反,我正欲討之,今知求還,甚善。」
又屢詰問法生:「義一陽一謀反,何故不啟?」
法生懼禍,叛走還彭城。
帝因此北討,親率眾過江。
法生既至,昶即聚眾起兵。
統內諸郡,並不受命,斬昶使。
將佐文武,悉懷異心。
昶知其不捷,乃夜與數十騎開門北奔索虜,棄母妻,唯攜一愛一妾一人,作丈夫服,亦騎馬自隨。
昶家還都,二妾各生一子。
時太宗已即位,名長者曰思遠,小者曰懷遠,尋並卒。
追封懷遠為池一陽一縣侯,食邑千戶。
泰始六年,以第六皇子燮字仲綏繼昶,改昶封為晉熙王。
燮襲爵,食邑三千戶。
太宗既以燮繼昶,乃下詔曰:「夫虎狼護子,猴猿負孫,毒一性一薄情,亦有仁一愛一,故識念氣類,尚均群品,況在人倫,可忘天屬。
晉熙太妃謝氏,沈刻無親,物理罕比,征北公雖孝道無替,而遭此不慈,自少及長,闕恩鞠之囗,乃至休否莫關,寒溫不訪,晨昏屏塞,定省一靡一因。
事無違忤,動致誚責,毒句發口,人所難聞,加惡備苦,過於仇隙,遂事憤於宗姻,義傷於行路。
公故妃郗氏,婦禮無違,逢此嚴酷,遂以憂卒,用夭盛年。
又謝氏食則豐珍,衣則文麗,奉己之餘,播覃群下;而諸孫纊不溫體,食不充飢,付於姆妳之手,縱以任軍之路。
遇其所生,棄若糞土,襤褸比於重囚,窮困過於下使。
誠皇規方遠,沙塞將一,公修短不諱,亦難豫圖。
兼妾女累弱,一第領主,防閒之道,人理斯急。
朕所以詔第六子燮奉公為胤,欲以毗整一門,為公繼紹。
但謝氏待骨肉至親,尚相棄蔑,況以義合,免苦為難。
患萌防漸,危機須斷,便可還其本家,削絕蕃秩。」
先是,改謝氏為射氏。
時主幼時艱,宗室寡弱。
元徽元年,燮年四歲,以為使持節、監郢州、豫州之西一陽一、司州之義一陽一二郡諸軍事、征虜將軍、郢州刺史,以黃門郎王奐為長史,總府州之任。
明年,太尉、江州刺史桂一陽一王休范舉兵一逼一朝廷,燮遣中兵參軍馮景祖襲尋一陽一,休范留中兵參軍一毛一惠連、州別駕程罕之居守,開門詣景祖降。
進燮號安西將軍,加督江州諸軍事,復昶所生謝氏為晉熙國太妃。
四年,又進燮鎮西將軍,加鼓吹一部。
順帝即位,征為使持節、都督揚、南徐二州諸軍事、撫軍將軍、揚州刺史。
先是,齊世子為燮安西長史,行府州事,時亦被征為左衛將軍,與燮俱下。
會荊州刺史沈攸之舉兵反,世子因奉燮鎮尋一陽一之盆城,據中流,為內外形援。
攸之平,燮還京邑。
齊王為南徐州,燮解督南徐,進督南豫、江州諸軍事,進號中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遷司徒。
齊受禪,解司徒,降封一陰一安縣侯,食邑千五百戶。
謀反,賜死。
始安王休仁,文帝第十二子也。
元嘉二十九年,年十歲,立為建安王,食邑二千戶。
孝建三年,為秘書監,領步兵校尉。
尋都督南兗、徐二州諸軍事、冠軍將軍、南兗州刺史。
大明元年,入為侍中,領右軍將軍。
四年,出為湘州刺史,加散騎常侍,加號平南將軍。
八年,遷使持節、督江州、南豫州之晉熙、新蔡、郢州之西一陽一三郡諸軍事、安南將軍、江州刺史。
未拜,徙為散騎常侍、太常,又不拜。
仍為護軍將軍,常侍如故。
前廢帝永光元年,遷領軍將軍。
常侍如故。
景和元年,又遷使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諸軍事、安西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未之任,留為散騎常侍、護軍將軍,又加特進、左光祿大夫,給鼓吹一部。
時廢帝狂悖無道,誅害群公,忌憚諸父,並囚之殿內,毆捶凌曳,無復人理。
休仁及太宗、山一陽一王休祐,形體並肥壯,帝乃以竹籠盛而稱之,以太宗尤肥,號為「豬王」,號休仁為「殺王」,休祐為「賊王」。
以三王年長,尤所畏憚,故常錄以自近,不離左右。
東海王禕凡劣,號為「驢王」,桂一陽一王休范、巴陵王休若年少,故並得從容。
嘗以木槽盛飯,內諸雜食,攪令和合,掘地為坑阱,實之以泥水,一裸一太宗內坑中,和槽食置前,令太宗以口就槽中食,用之為歡笑。
欲害太宗及休仁、休祐前後以十數,休仁多計數,每以笑調佞諛悅之,故得推遷。
常於休仁前使左右一婬一逼一休仁所生楊太妃,左右並不得已順命,以至右衛將軍劉道隆,道隆歡以奉旨,盡諸丑狀。
時廷尉劉矇妾孕,臨月,迎入後宮,冀其生男,欲立為太子。
太宗嘗忤旨,帝怒,乃一裸一之,縛其手腳,以杖貫手腳內,使人擔付太官,曰:「即日屠豬。」
休仁笑謂帝曰:「豬今日未應死。」
帝問其故,休仁曰:「待皇太子生,殺豬取其肝肺。」
帝意乃解,曰:「且付廷尉。」
一宿出之。
帝將南遊荊、湘二州,明旦欲殺諸父便發。
其夕,太宗克定禍難,殞帝於華林園。
休仁即日推崇太宗,便執臣禮。
明旦,休仁出住東府。
時南平,廬陵敬猷兄弟,為廢帝所害,猶未殯殮,休仁、休祐同載臨之,開帷歡笑,奏鼓吹往反,時人鹹非焉。
先是,廢帝進休仁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常侍如故。
未拜,太宗令書以為使持節、侍中、都督揚、南徐二州諸軍事、司徒、尚書令、揚州刺史,加班劍二十人,給三望十五乘。
時劉道隆為護軍,休仁請求解職,曰:「臣不得與此人同朝。」
上乃賜道隆死。
尋諸方逆命,休仁都督征討諸軍事,增班劍三十人。
出據虎檻,進據赭圻。
尋領太子太傅,總統諸軍,隨宜應接。
中流平定,休仁之力也。
初行,與蘇侯神結為兄弟,以求神助。
及事平,太宗與休仁書曰:「此段殊得蘇侯兄弟力。」
增休仁邑四千戶,固辭,乃受千戶。
上流雖平,薛安都據彭城,招引索虜,復都督北討諸軍事,又增邑三千戶,不受。
時豫州刺史殷琰據壽一陽一,未平。
晉平王休祐先督征討諸軍事,休祐出領江陵,休仁代督西討諸軍事。
泰始五年,進都督豫、司二州。
休仁年與太宗鄰亞,俱好文籍,素相一愛一友。
及廢帝世,同經危難,太宗又資其權譎之力。
泰始初,四方逆命,兵至近畿,休仁親當矢石,大勳克建,任總百揆,親寄甚隆。
朝野四方,莫不輻輳。
上漸不悅。
休仁悟其旨,其冬,表解揚州,見許。
六年,進位太尉,領司徒,固讓,又加漆輪車、劍履。
太宗末年,多忌諱,猜害稍甚,休仁轉不自安。
及殺晉平王休祐,憂懼彌切。
其年,上疾篤,與楊運長等為身後之計,慮諸弟強盛,太子幼弱,將來不安。
運長又慮帝宴駕後,休仁一旦居周公之地,其輩不得秉權,彌贊成之。
上疾嘗暴甚,內外莫不屬意於休仁,主書以下,皆往東府休仁所親信,豫自結納,其或直不得出者,皆恐懼。
上既宿懷此意,至是又聞物情向之,乃召休仁入見。
既而又謂曰:「夕可停尚書下省宿,明可早來。」
其夜,遣人繼藥賜休仁死,時年三十九。
上寢疾久,內外隔絕,慮人情有同異,自力乘輿出端門。
休仁死後,乃詔曰:「夫無將之誅,諒惟通典,知咎自引,實有偏介。
劉休仁地屬密親,位居台重,朕友寄特深,一寵一秩兼茂。
不能弘贊國猷,裨宣政道,而自處相任,妄生猜嫌,側納群小之說,內懷不逞之志,晦景蔽跡,無事一陽一愚。
因近疾患沉篤,內外憂悚,休仁規一逼一禁兵,謀為亂逆。
朕曲推天倫,未忍明法,申詔誥礪,辨核事原。
休仁慚恩懼罪,遽自引決。
追尋悲痛,情不自勝,思屈法科,以申矜悼。
可宥其二子,並全封爵。
但家國多虞,釁起台輔,永尋既往,感慨追深。」
有司奏曰:「臣聞明罰無親,情屈於司綱,國典有經,威申於義滅。
是以梁、趙之誅,跣出稱過,來言之罰,克入致動。
謹案劉休仁苞蓄禍跡,事蔽於天明,竄匿沉一奸一,情宣於民聽。
自以屬居戚近,早延恩睦,異禮殊義,望越常均。
往歲授鉞南討,本非才命,啟行濃湖,特以親攝,仰遵廟略,俯藉眾效,屬承泰運,竊附成勳,而亟叨天功,多自臧伐。
既聖明御宇,躬覽萬機,百司有紀,官方無越,而休仁矜勳怙貴,自謂應總朝權,遂妄生疑難,深自猜外。
故司空晉平刺王休祐,少無令業,長滋貪暴,蒞任陝荊,毒流西夏,編戶嗟散,列邑雕虛,聖澤含弘,未明正憲。
亟與休仁論其愆跡,辭意既密,不宜傳廣,遂飾容旨,反相勸激。
休祐以休仁位居朝右,任遇優崇,必能為己力援,故深相一黨一結。
休祐於是輸金薦寶,承顏接意,造膝之間,必論朝政,遂無日不俱行,無時不同宿,聲酣聚集,密語清閒。
休仁含一奸一扇惑,善於計數,說休祐使外托專慎之法,密行貪詐之心,謂朝廷不覺,人莫之悟。
休祐遂乃外積怨懼,內協禍心,既得贊激,凶慝轉熾,與休仁共為一奸一謀,潛伺機隙,圖造釁變,規肆凶狡。
休仁致殞倉卒,實維天誅,而晉平國太妃妾邢不能追慚子惡,上感曲恩,更懷不逞,巫蠱咒詛。
休仁因聖躬不和,猥謀一奸一逆,滅道反常,莫斯為甚,殛肆朝市,庶申國刑,而法網未加,自引厥命。
天慈矜厚,減法崇恩,賜全二息,及其爵封,斯誠弘風曠德,貫絕通古,然非所以棄惡流釁,懲懼亂臣者也。
臣等參議,謂宜追降休仁為庶人,絕其屬籍,見息悉徙遠郡。
休祐愆謀始露,亦宜裁黜,徙削之科,一同舊准。
收邢付獄,依法窮治。」
詔曰:「邢匹婦狂愚,不足與計。
休仁知釁自引,情有追傷,可特為降始安縣王,食邑千戶,並停伯融等流徙,聽襲封爵。
伯猷先紹江夏國,令還本,賜爵鄉侯。」
上既殺休仁,慮人情驚動,與諸方鎮及諸大臣詔曰:
休仁致殞,卿未具悉,事之始末,今疏以相示。
休祐貪恣非政,法網之所不容。
昔漢梁孝王、淮南厲王無它釁悖,正以越漢制度耳。
況休祐吞嚼聚斂,為西數州之蝗,取與鄙虐,無復人情。
屢得王景文、褚淵、沈攸之等啟,陳其罪惡,轉不可容。
吾篤兄弟之恩,不欲致之以法,且每恨大明兄弟情薄,親見休祐屯苦之時,始得寬寧,彌不忍問。
所以改授徐州,冀其去朝廷近,必應能自悛革。
及拜徐州,未及之任,便征動萬端,暴濁愈甚,既每為民蠹,不可復全。
休仁身粗有知解,兼為宰相;又吾與其兄弟情暱,特復異常,頗與休仁論休祐釁狀。
休祐以休仁為吾所親,必應知吾意;又雲休仁言對,能為損益。
遂多與財賂,深相結事,乃寢必同宿,行必共車。
休仁一性一軟,易感說,遂成繾綣,共為一家,是吾所吐密言,一時倒寫。
吾與休仁,少小異常,唯虛心信之,初不措疑。
雖爾猶慮清閒之時,非意脫有聞者。
吾近向休祐推情,戒訓嚴切,休祐更不復致疑。
休祐死後,吾將其內外左右,問以情狀,方知言語漏洩並具之由,彌日懊惋,心神萎孰。
休仁又說休祐云:「汝但作佞,此法自足安。
我常秉許為家,從來頗得此力。
但試用,看有驗不?」
休祐從之,於是大有獻奉,言多乖實,積惡既不可恕。
自休祐殞亡之始,休仁款曲共知。
休仁既無罪釁,主相本若一體,吾之推意,初無有間。
休祐貪愚,為天下所疾,致殞之本,為民除患,兄弟無復多人,彌應思吊不鹹,益相親信。
休祐平生,狼抗無賴,吾慮休仁往哭,或生祟禍。
且吾爾日本辦仗往哭,晚定不行。
吾所以為設方便,呼入在省。
而休仁得吾召入,大自驚疑,遂入辭楊太妃,顏色狀意,甚與常異。
既至省,楊太妃驟遣監子去來參察。
從此日生嫌懼,而吾之推情,初不疑覺。
從休祐死後,吾再幸休仁第,飲啖極日,排閣入內,初無猜防,休仁坐生嫌畏。
一日,吾春中多期射雉,每休仁清閒,多往雉場中,或敕使陪輦,及不行日,多不見之。
每值宵,休仁輒語左右云:「我已復得今一日。」
及在房內見諸一妓一妾,恆語:「我去不知朝夕見底,若一旦死去作鬼,亦不取汝,取汝正足亂人耳。」
休祐死時,日已三晡,吾射雉,始從雉場出,休仁從騎在右,伏野中,吾遣人召之,稱云:「腹痛,不堪騎馬。」
爾時諸王車皆停在硃雀門裡,日既暝,不暇遠呼車,吾衣書車近在離門裡,敕呼來,下油幢絡,擬以載之。
吾由來諳悉其體有冷患,聞腹痛,知必是冷,乃敕太醫上省送供御高梁姜飲以賜之。
休仁得飲,忽大驚,告左右稱:「敗今日了。」
左右答曰:「此飲是御師名封題。」
休仁乃令左右先飲竟,猶不甚信,乃僶俯噬之,裁進一合許。
妄生嫌貳,事事如是。
由來十日五日,一就問太妃。
自休祐死後,每吾詔,必先至楊太妃問,如分別狀。
休仁由來自營府國興生文書,二月中,史承祖繼文書呈之,忽語承祖云:「我得成許那,何煩將來。」
吾虛心如舊,不復見信,既懷不安,大自嫌恐,惟以情理,不容復有善心。
休仁既經南討,與宿衛將帥經習狎共事相識者,佈滿外內。
常日出入,於廂下經過,與諸相識將帥,都不交言。
及吾前者積日失適,休仁出入殿省,諸衛主帥裁相悉者,無不和顏厚相撫勞。
爾時吾既甚惡,意不欲見外人,悠悠所傳,互言差劇。
休仁規欲聞知方便,使曇度道人及勞彥遠屢求啟,闞覘吾起居。
及其所啟,皆非急事,吾意亦不厝疑。
吾與休仁,親情實異,年少以來,恆相追隨,情向大趣,亦往往多同,難否之日,每共契闊。
休仁南討為都統,既有勳績,狀之於心,亦何極已。
但休仁於吾,望既不輕,小人無知,亦多挾背向,既生猜貳,不復自寧。
夫禍難之由,皆意所不悟,如其意趣,人莫能測,事不獲已,反覆思惟,不得不有近日處分。
夫於兄弟之情,不能無厚薄。
休祐之亡,雖復悼念,猶可以理割遣;及休仁之殞,悲愍特深,千念不能已已,舉言傷心。
事之細碎,既不可曲載詔文,恐物不必即解,兼欲存其兒子,不欲窮法。
為詔之辭,不得不雲有兵謀,非事實也。
故相報卿知。
上與休仁素厚,至於相害,慮在後嗣不安。
休仁既死,痛悼甚至,謂人曰:「我與建安年時相鄰,少便狎從。
景和、泰始之間,勳誠實重。
事計交切,不得不相除。
痛念之至,不能自已。
今有一事不如與諸侯共說,歡適之方,於今盡矣。」
因流涕不自勝。
子伯融,妃殷氏所生。
殷氏,吳興太守沖女也。
范一陽一祖翻有醫術,姿貌又美,殷氏有疾,翻入視脈,說之,遂通好。
事洩,遣還家賜死。
伯融歷南豫州刺史,琅邪、臨淮二郡太守,寧朔將軍,廣州刺史,不之職。
廢徙丹楊縣。
後廢帝元徽元年,還京邑,襲封始興王。
弟伯猷,初出繼江夏愍王伯禽,封江夏王,邑二千戶。
休仁死後還本,與伯融俱徙丹楊縣。
後廢帝元徽元年,賜爵都鄉侯。
建平王景素為逆,楊運長等畏忌宗室,稱詔賜伯融等死。
伯融時年十九,伯猷年十一。
晉平剌王休祐,文帝第十三子也。
孝建三年,年十一,封山一陽一王,食邑二千戶。
大明元年,為散騎常侍,領長水校尉,尋遷東揚州刺史。
未拜,徙湘州刺史,加號征虜將軍。
四年,還為秘書監,領右軍將軍,增邑千戶。
遷侍中,又遷左中郎將,都官尚書;又為秘書監,領驍騎將軍。
出為使持節、都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諸軍事、右將軍、豫州刺史。
景和元年,入朝,進號鎮西大將軍,仍遷散騎常侍、鎮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太宗定亂,以為使持節、都督荊、湘、雍、益、梁、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荊州刺史,開府、常侍如故。
又改都督江、郢、雍、湘五州、江州刺史;又改都督江南豫司州、南豫州刺史,改都督豫、江、司三州、豫州刺史。
時豫州刺史殷琰據壽一陽一反叛,休祐出鎮歷一陽一,督劉勉等討琰,琰未平,勉築長圍守之。
休祐復徙都督荊、湘、雍、益、梁、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持節、常侍、將軍、開府並如故,增封二千戶,受五百戶。
以山一陽一荒敝,改封晉平王。
休祐素無才能,強梁自用,大明之世,年尚少,未得自專,至是貪一婬一,好財色。
在荊州,裒刻所在,多營財貨。
以短錢一百賦民,田登,就求白米一斛,米粒皆令徹白,若有破折者,悉刪簡不受。
民間糴此米,一升一百。
至時又不受米,評米責錢。
凡諸求利,皆悉如此,百姓嗷然,不復堪命。
泰始六年,征為都督南徐、南兗、徐、兗、青、冀六州諸軍事、南徐州刺史,加侍中,持節、將軍如故。
上以休祐貪虐不可蒞民,留之京邑,遣上佐行府州事。
休祐狠戾強梁,前後忤上非一。
在荊州時,左右苑景達善彈棋,上召之,休祐留不遣。
上怒,詰責之曰:「汝剛戾如此,豈為下之義!」積不能平。
且慮休祐將來難制,欲方便除之。
七年二月,車駕於巖山射雉,有一雉不肯入場,日暮將反,令休祐射之。
語云:「不得雉,勿歸。」
休祐時從在黃麾內,左右從者並在部伍後,休祐便馳去,上遣左右數人隨之。
上既還,前驅清道,休祐人從悉分散,不復相得,上因遣壽寂之等諸將追之。
日已欲暗,與休祐相及,一逼一令墜馬。
休祐素勇壯有氣力,奮拳左右排擊,莫得近。
有一人後引一陰一,因頓地,即共毆拉殺之。
乃遣人馳白上,行唱:「驃騎落馬。」
上曰:「驃騎體大,落馬殊不易。」
即遣御醫絡驛相系。
頃之,休祐左右人至,久已絕。
去車腳,輿以還第,時年二十七。
追贈司空,持節、侍中、都督、刺史如故,給班劍二十人,三望車一乘。
時巴陵王休若在江陵,其日即馳信報休若曰:「吾與驃騎南山射雉,驃騎馬驚,與直閣夏文秀馬相丱,文秀墮地,驃騎失鞚,馬驚,觸松樹墮地,落刑中,時頓悶,不識人,故馳報弟。」
其年五月,追免休祐為庶人。
長子仕薈,早卒。
次子宣翊為世子,為寧朔將軍、湘州刺史,未拜,免廢。
次士弘,繼鄱一陽一哀王休業。
襲封,被廢還本。
次宣彥,封原豐縣侯,為寧朔將軍、彭城太守,未拜,免廢。
次宣諒。
次宣曜,出繼南平穆王鑠封,被廢還本。
次宣景,次宣梵,次宣覺,次宣受,次宣則,次宣直,次宣季,凡十三子,並徙晉平郡。
太宗尋病,見休祐為祟,乃遣前中書舍人劉休至晉平撫一慰宣翊等,上遂崩。
後廢帝元徽元年,聽宣翊等還都。
順帝升明三年,謀反,並賜死。
鄱一陽一哀王休業,文帝第十五子也。
孝建二年,年十一,封鄱一陽一王,食邑二千戶。
三年,薨,追贈太常。
大明六年,以山一陽一王休祐次子士弘嗣封。
被廢還本,國除。
臨慶沖王休倩,文帝第十六子也。
孝建元年,年九歲,疾篤,封東平王,食邑二千戶,未拜,薨。
大明七年,立第二十七皇子子嗣為東平王,紹休倩後。
太宗泰始二年還本,國絕。
六年,以第五皇子智井為東平王,繼休倩,未拜,薨。
其年,追改休倩為臨慶王,以臨賀郡為臨慶國,立第八皇子躋為臨慶王,食邑二千戶,繼休倩後。
明年,還本國。
休倩,太祖所一愛一,故前後屢加紹門嗣。
新野懷王夷父,文帝第十七子也。
元嘉二十九年,薨,時年六歲。
太宗泰始五年,追加封謚。
巴陵哀王休若,文帝第十九子也。
孝建三年,年九歲,封巴陵王,食邑二千戶。
大明二年,為冠軍將軍、南琅邪、臨淮二郡太守,徙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將軍如故。
四年,出為都督徐州諸軍事、徐州刺史,將軍如故,增督豫州之梁郡,增邑千戶。
明年,征為散騎常侍、左右郎將、吳興太守。
復征為散騎常侍、太常。
未拜,前廢帝永光元年,遷左衛將軍。
太宗泰始元年,遷散騎常侍、中書令,領衛尉。
未拜,復為左衛將軍,常侍、衛尉如故。
又未拜,出為使持節、都督會稽、東一陽一、永嘉、臨海、新安五郡諸軍事、領安東將軍、會稽太守,率眾東討。
進督吳、吳興、晉陵三郡。
尋加散騎常侍,進號衛將軍,給鼓吹一部。
又進督晉安、囗囗二郡諸軍事。
二年,遷梁、雍、南北秦四州、荊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寧蠻校尉、雍州刺史,持節、常侍、將軍如故,增邑二千戶,受三百戶。
前在會稽,錄事參軍陳郡、謝沈以諂佞事休若,多受賄賂。
時內外戒嚴,普著褲褶,沈居母喪。
被起,聲樂酣飲,不異吉人,衣冠既無殊異,並不知沈居喪,嘗自稱孤子,眾乃駭愕。
休若坐與沈褻黷,致有一奸一私,降號鎮西將軍。
又進衛將軍。
典簽夏寶期事休若無禮,系獄,啟太宗殺之,慮不被許,啟未報,輒於獄行刑,信反果錮送,而寶期已死。
上大怒,與休若書曰:「孝建、大明中,汝敢行此邪?」
休若母加杖三百,降號左將軍,貶使持節都督為監,行雍州刺史,使寧蠻校尉,削封五百戶。
四年,遷使持節、都督湘州諸軍事、行湘州刺史,將軍如故。
六年,荊州刺史晉平王休祐入,以休若監荊州事,進號征南將軍、湘州刺史。
仍為都督荊、湘、雍、益、梁、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征西將軍、荊州刺史,持節如故。
尋加散騎常侍,又進號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七年,晉平王休祐被殺,建安王休仁見疑。
京邑訛言休若有至貴之表,太宗以言報之,休若內甚憂懼。
會被征,代休祐為都督南徐、南兗、徐、兗、青、冀六州諸軍事、征北大將軍、南徐州刺史,持節、常侍、開府如故。
休若腹心將佐鹹謂還朝必有大禍,中兵參軍京兆王敬先固陳不宜入,勸割據荊楚以距朝廷,休若偽許之。
敬先既出,執錄,馳使白太宗,敬先坐誅死。
休若至京口,建安王休仁又見害,益懷危慮。
上以休若和善,能諧緝物情,慮將來傾幼主,欲遣使殺之。
慮不奉詔,徵入朝,又恐猜駭,乃偽遷休若為都督江郢、司、廣、交、豫州之西一陽一、新蔡、晉熙、湘州之始興四郡諸軍事、車騎大將軍、江州刺史,持節、常侍、開府如故。
征還召拜,手書慇勤,使赴七月七日,即於第賜死,時年二十四。
贈侍中、司空,持節、都督、刺史如故,給班劍二十人,三望車一乘。
休若既死,上與驃騎大將軍桂一陽一王休范書曰:
外間有一師,姓徐名紹之,狀如狂病,自雲為塗步郎所使。
去三月中,忽云:「神語道巴陵王應作天子,汝使巴陵王密知之。」
於是師便訪覓休若左右人,不能得。
東宮典書姓何者相識,數去來,師解神語,東宮典書具道神語,東宮典書答云:「我識巴陵間一左右,當為汝向道。」
數日,東宮典書復來語師云:「我已為汝語巴陵左右,道因達巴陵,巴陵具知,雲莫聲但聽。」
又頃者史官奏天文占候,頗雲休若應挾異端。
神道芒昧,乃不可全信,然前後相準,略亦不無彷彿。
且帖肆間,自大明以來有「若好」之謠,於今未止。
詔若百重章句,皆配以美辭美事,諸不逞之徒,鹹雲必是休若。
休若且知道路有異音,里巷有「若好」之謠,在西已奇懼,致王敬先吐猖狂之言。
近休祐、休仁被誅,休若彌不自安,又左右多是不相當負罪之徒,恆說以道路之言叩動之,相與唱云:「萬民之心,屬在休若」,感激其意。
尋休若從來心跡,殊有可嫌。
劉亮問高次祖,汝一應識此人,當給休若。
休若在東縱恣群下無本末,還朝被貶,爵位小退,次祖被亮使歸,過問訊,大泣,語次祖云:「我東行是一段功,在郡橫為群小輩過失,大被貶降,我實憤怨,不解劉輔國何意不作。」
次祖答云:「劉輔國蒙朝廷生成之恩,豈容有此理。」
推此已是有奇意。
吾使諸王在蕃,正令優遊而已,本不以武事,而休若在西,廣召弓馬健兒,都不啟聞。
又戾道明等,昔親為賊,罪應萬死,休若至西,大信遇之,乃潛將往不啟京。
吾知汝意謂休若處奉因事事何如,心跡既不復可測,因其還朝在第與書,事事詰誚於內,許密自引分,狀如暴疾致故,差得於其名位及見子悉得全也。
休若既是汝弟,使其狼心得申者,汝得守冶城邊作太尉公邪?非但事關計,亦於汝甚切,汝可密白荀太妃令知。
廬江王禕,昔在西州,故上雲冶城邊也。
休若子沖始襲封。
順帝升明三年,薨。
會齊受禪,國除。
史臣曰:《詩》云「不自我先,不自我後。」
古人畏亂世也。
太宗晚途,疑隙內成,尋斧所加,先自至戚。
晉剌以獷暴摧軀,巴哀由和良鴆體,保身之路,未知攸適。
昔之戒子,慎勿為善,將遠有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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